嘉和二十四年四月初九,震威將軍率兵三十萬攻破臨淮關內百里城,對方敵將戰死,戰俘達十萬。百里城門大開,震威將軍卻繞門不進,衆人蹊蹺之時,城內卻突起大火,原是敵軍詐降,意圖甕中捉鱉,燒死齊軍,幸得震威將軍深謀遠慮先派人查探,若然貿然進城,我軍必定傷亡嚴重。
有史記,北國王子棄城而逃,震威將軍親領親兵追趕,至千人谷時,將北國王子耶律鴻擒獲,消息傳至齊國,舉國大喜。
夜涼如水,寧廣坐在百里城牆上,跟前擺着一盤牛肉,和一壺酒,而在他對面,則是放了一個圓圓的白瓷罐,瓷罐前,同樣的放了一壺酒。
拔開酒塞,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寧廣也沒有用酒杯,直接拿着酒壺往嘴裡倒,酒液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也只是用手背一擦。
“這北國的塞外風光,我是頭一回坐着慢慢的欣賞,其實說起來,真比不上我們大齊。”寧廣慢慢地出聲,也不知是對着誰在說話。
但若仔細看去,自會發現,他的目光停留在他對面的那個白瓷罐上。
“你曾說嚮往塞外的自由,但最終,又要回到大齊,這麼多年,你說你圖的什麼?兜兜轉轉回到原地,何苦何必?”
寧廣定定地看着那瓷罐良久,眼前就現起胡三刀死前的情景。
“我輸了,也累了,不想再繼續比了。”胡三刀如是說:“城內,被耶律鴻灑滿了火油,一旦你們進城,就會葬身火海。”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牛皮紙遞過來,道:“這是耶律鴻在城中藏弓箭手的佈防圖,還有,他此番棄城,必定是往歷城而去,途經千人谷,咳咳咳。”
“爲什麼?”
“就當我還了那三千弟兄的命。”胡三刀倒在地上,看着他道:“看在過去的情分,我最後求你,帶我回大齊。”
寧廣臉上的神色複雜難明,看着他說不出話來,胡三刀的瞳孔漸漸渙散,卻依舊倔強地看着他,等他答應。
“放心!”
聽到寧廣的這兩個字,胡三刀才露出一個笑容來,那笑容,如同最初寧廣見到他的時候一樣,純粹,明朗。
“我會帶你回去。”寧廣又灌了一口酒,淡淡地說了一句。
“將軍,北國使者到了。”鐵頭興匆匆地爬上城牆,歡快地道:“我們很快就可以回齊國了。”
北國王子被俘,北國又被佔領了這麼多的城池,北國王肯定打不下去,要想求和並贖回北國王子,必然是要派使者來的。
當然,寧廣只是打仗的,負責 談判的自然是有齊國的大使。
寧廣將壺中的最後一點酒液喝盡,又將酒壺拋下城牆,高高地站起來看着遠方,喃喃道:“是啊!終於可以回去了!”
嘉和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北國向齊國求和,願結友好之邦,簽訂和平之約,二十年不戰,並割地賠款八百萬兩,贖回北國王子,同月,大軍班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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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昌平曹宅,主院卻是忙成一團,下人擡着熱水快步進去,卻噤若寒蟬,屋內,一聲聲細碎的痛吟從裡面傳出來。
“咋還沒生,都三個時辰了。”曹奎握着拳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臉上一片焦急,眼睛不時往屋內看去,甚至幾次想往裡頭衝去。
“不過是三個時辰,這一天一宿生不下來的也大有人在呢,莫急。”宋夫人笑着阻擋。
知道陳氏這幾天便是產期,這宅子也就兩個未嫁的姑娘,也不頂事,故而宋夫人特意趕了過來,也是巧,昨兒纔到,今日陳氏就作動了。
蘇小一聽小臉唰地白了,驚恐地道:“不會吧,一天一宿,那不得痛。。。”死字還沒出口,她忙的捂着嘴,王地上呸呸兩聲,雙手合十道:“菩薩娘娘,信女沒口遮攔,還望娘娘不要責怪,保佑我母親母子平安。”
蘇柳見此笑道:“你要真是害怕,就在堂屋裡坐着,晃來晃去的,我頭暈。”
“我不要。”蘇小立即抗議,道:“我要第一個看到小寶貝出生。”
“屋裡接生婆子都在呢,你要算第一個,那屋裡的人都咋辦?”宋夫人笑眯眯地道。
蘇小一想,確是這個理,不由苦了一張臉,道:“說的也是,不過,我起碼要比陳燁和明珠姐姐他們要快,嘻嘻。”
宋夫人和蘇柳聽着她孩子氣的話,不由都搖頭。
又過了小半時辰,裡頭還沒有動靜,倒是痛吟聲大了,這回不說曹奎和蘇小,就是最淡定的蘇柳和宋夫人都有些捉急了。
陳氏到底是年紀大了,這年頭,這個年紀產子本就比一般女子要危險數倍,這麼久都生不下來,自然是擔憂的。
曹奎忍不住走到窗戶下,大聲地道:“梅娘,梅娘,你好不好?我就在這呢,你莫怕啊。”
等了一會,裡面沒有聲音,曹奎正要說話,陳氏才說了一句:“我沒事兒呢。”
曹奎鬆了一口氣,又道:“沒事就好,有事你就叫我啊,我們都在這。”
“哎喲,夫人,你莫說話兒了,留口氣等會用力啊。”裡面傳出產婆的聲來,道:“快,全開了,夫人,我說用力你才用力啊。”
“要生了,要生了。”曹奎頓時手足舞蹈起來。
宋夫人雙手合十,離她最近的蘇柳聽見她念着佛求保佑,心裡不自覺的也緊張起來,而蘇小,也下意識地抓住了蘇柳的手,望向屋內。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除了屋內的痛叫聲夾雜着喚用力的聲音越來越大,就沒有其它聲音。
又是半時辰過去,等在屋外的人臉色煞白,就怕聽見不好的消息,蘇柳和蘇小兩人靠在一起,似乎這樣纔可以尋到彼此的力量。
至於曹奎,早已癱軟在地,若不是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強行拉着他,恐怕早已衝進屋內了。
“怎麼要這麼久,姐,娘會不會。。。”蘇小眼圈微紅,手緊緊地掐住蘇柳的手。
“別胡說。”蘇柳瞪她一眼,厲聲斥道:“娘會母子平安。”
蘇柳的話音才落,屋內就傳來一聲尖叫,進而就是歡天喜地的叫聲:“生了,生了!”
“生了生了!”蘇小跳了起來。
蘇柳和宋夫人長鬆了一口氣,心神一鬆,才覺得雙退發軟,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這又是怎樣的一個漫長的過程,實在太折騰人了。
曹奎臉色發白,滿額是汗,隨即想到什麼似的,爬起來就要往屋內闖。
“哎喲,老爺,現在還沒進得呢!”幾個婆子忙的攔着。
“怎麼沒哭。”蘇小歡喜過後,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
衆人聽了,心猛地提了起來,齊刷刷地望向屋內,曹奎的臉唰地變得死灰。
就在這時,屋內才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衆人的心才高高地落了下來。
“你這丫頭,遲早要被你嚇死。”宋夫人瞪了蘇小一眼。
蘇小吐了吐舌頭,訕訕地笑:“我這不是擔心嗎?”
不過片刻,崔嬤嬤就抱着一個紅色襁褓走到曹奎面前,笑着恭喜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給您添了一個兒子。”
曹奎一愣,看向她懷中的襁褓,喃喃道:“兒子,是兒子嗎?”他後退兩步,似乎不可置信地道:“是兒子,我曹奎有兒子了,哈哈,我有兒子了!”
高興過後,又急忙問:“夫人呢,夫人可好。”
“老爺,夫人除了累些,其它都好。”崔嬤嬤笑道。
“好,好,我去看看她。”曹奎這回的心是真跌落原地了,快步向裡頭衝去。
“你看你父親,都高興壞了,連打賞都忘了。”宋夫人笑着對蘇柳她們道。
“賞,都賞!夫人院子裡伺候的賞兩個月的月錢,其餘都賞一個月的月錢。”蘇柳笑着道。
下人們都歡天喜地的,像是過年一樣!
聽說是個弟弟,蘇小早就歡喜的湊到崔嬤嬤身邊去了,看着那紅通通皺巴巴的孩子,皺了皺眉,道:“好醜!”
“姑娘,新生的孩子都這樣,過幾日長開了就白嫩嫩的了。”崔嬤嬤笑着道。
蘇柳和宋夫人也湊過去看,宋夫人乾脆抱了過來,仔細端詳後道:“倒是個周正的,我看像你明珠姐姐多些。”
曹明珠是出了名的美人兒,宋夫人這般說,將來這小子也是個俊俏的傢伙了。
“這嘴巴是像我吧。”蘇小酸溜溜地道。
“像,都像,都取了你和明珠姐姐的優點,得了吧?”蘇柳笑着打趣,蘇小這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快抱回去,莫着了風。”宋夫人慈愛地端詳一會,就交還給崔嬤嬤,對蘇柳道:“這還要到各家去報喜,你去安排,我則去廚房吩咐作些補品讓你娘補補。”
蘇柳笑着點頭,道:“我曉得的,早就安排好了,首先這明珠姐姐就得要先通知,還有燁哥兒那邊也說一聲。”
而正在此時,一個小廝飛快地跑進來,對蘇柳大叫道:“姑娘,好消息,好消息,震威將軍打了勝仗,大軍班師回朝了!”
“姐!”蘇小聽了激動地拉着蘇柳。
蘇柳有些怔愣,看着那小廝喜滋滋的笑臉,眼淚忽然流了下來。
他,要回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