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侯府。
廣寧侯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坐在雕花黃梨木太師椅上,耳邊聽着廣寧侯的叨叨吩咐,眼睛隨着他翻動的名冊而動,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攥了起來。
“怎麼不見永王的貞元郡主?你可是忘了?還有是沈丞相我記得也有個待字閨中的女兒,正值年華,你若是忘了,就再發一回帖子去。”廣寧侯看完名冊,側頭看向廣寧侯夫人道。
廣寧侯夫人嘴角微僵,軟言道:“侯爺,那貞元郡主是永王的心頭肉,又是永王府唯一的郡主,怕是。。。”
“心頭肉就不嫁人了?唯一的郡主那就更好,將來若是嫁了我們家老大,也才一心一意輔助他,孃家有勢,那是天大的助力,比什麼都強。”廣寧侯哼了一聲,甚至睨了廣寧侯夫人一眼。
廣寧侯夫人聽了這話,差點沒被噎死過去,可她卻不敢辯駁,只好道:“侯爺說的是。”
“嗯,那就這樣吧,記得把這兩家的都請過來。”廣寧侯將名冊交回給她,便站了起來準備走。
“是!”
“你這些天籌備這菊宴也是勞累,辛苦你了。”廣寧侯看着她淡淡地道。
廣寧侯夫人心中微喜,正欲說什麼,廣寧侯又道:“今天本是歇在你這裡,我看你臉上也有疲色,許是這菊宴籌備的事兒多,人也累,就不用你伏侍了,你歇着吧,今晚我歇在雪姨娘那邊。”說罷就走了出去。
廣寧侯夫人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睜睜地看着廣寧侯大步邁了出去,良久聽不見腳步聲了,就狠狠地把手中的名冊給扔在地上,用腳碾了幾下,恨聲道:“我當你是心疼我,究竟是被那賤人狐媚子給勾了魂去,我呸,作什麼假仁假義。”
“哎喲,我的小姐,你這話可是誅心咯。”廣寧侯夫人的奶孃吳嬤嬤快步上前,將地上那名冊撿起來,勸道:“這話小姐怎的就敢說,這萬一傳出去可怎麼了得?”
“傳就傳,我堂堂一個正室主母,難道還不能發作那些個下賤的賤蹄子不成?”廣寧侯夫人氣呼呼地坐下來,冷笑道:“你看他,哪有半點心疼我的情分,天天被那賤人給勾了去。”
“我的小姐哎,這男人的褲帶,那是你能拴就能拴住的?快消消氣吧。”吳嬤嬤遞上一杯茶溫言地勸。
廣寧侯夫人接過來喝了一大口,到底是氣難平,又重重地將茶杯擱在桌上,氣道:“我看他說越發沒把我擱心上去,你也聽着了才兒他說的啥,孃家有勢,纔是個好助力。我知道,他這是嫌我小家子氣,嫌我孃家沒護國公府有來頭沒給他助力呢!”
“他倒是想要護國公府的助力,也不看看人家理不理他,沒把他給打擊垮了就算全了臉面了,哼!”廣寧侯夫人喘了一口氣譏笑地道:“你聽聽,還想要貞元羣主和沈丞相那女兒呢,貞元郡主就不說了,人家堂堂一個皇族的郡主,年紀不過十四五,在永王和永王妃手上千嬌萬寵的,還看得上你一個快要三十的粗野男子?就是沈丞相那千金,也是正兒八經的有名的京中才女。呵呵,真個笑死人,他也不瞧瞧自個兒子是什麼貨色,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話說的可是誅心了,寧廣年紀雖長,卻也是少年成名,戰功赫赫,如今有被聖上寄予厚望,在前線奔赴着上陣殺敵,算是爲國爲民,又是二品大員,莫說區區一個丞相之女和郡主,便是公主也是能尚的。
吳嬤嬤幾乎是無禮的去捂廣寧侯夫人的嘴,臉色微白道:“我的祖宗,快別說了,這話可真真是說不得!”
“嗚嗚。”廣寧侯夫人被捂着嘴,用力地掰開,惱道:“嬤嬤,我說的是事實,有啥說不得的。”
“夫人哎,將軍如今還在戰場上呢,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中,那。。。”
傳到別人耳裡怕是沒什麼,可傳到皇帝耳裡,人家在陣前出生入死的,你在後頭說這樣誅心的話,皇帝爲了安臣子的心,也要給你安個啥罪名,到時就哭去吧!
廣寧侯夫人也不是個傻的,她就是直腸子,快人快語,這吳嬤嬤一說,她也想到關鍵,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道:“外面是誰守着。”
“是鶯兒呢,放心吧。”吳嬤嬤嘆了一聲,這幾年,夫人的性子是越發左了。
廣寧侯夫人鬆了一口氣,依舊是氣不平,嘴硬地道:“我說的也是個道理,侯爺他也不想想,這年紀怎麼配,人家願不願意嫁過來,寧廣今年都二十七了吧?誰個不是願意嫁給差不多年紀的。”
說起這個她就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疼,她原本給廣寧侯提醒蘇柳的出身不配爲廣寧侯府的長媳,便提了個醒說京中也有不少的適齡姑娘,然後準備說自己的孃家有個外甥女也是一等一的好人才,可這話還沒到嘴邊,廣寧侯就連稱她想的周到,又說菊園的菊開了,反正每年都辦菊宴,今年就提前辦,請上家裡頭有待字閨中的姑娘來頑,也好給寧廣選妻。
結果怎的,她開了這個頭,已是騎虎難下,若是說不,只怕廣寧侯認爲她立心不,良,只好就順着應了。
這也就罷了,偏偏廣寧侯還諸多要求,如今竟然肖想貞元郡主和沈丞相那千金沈妍,真真是把她氣得心口疼了,真要這樣的人進了家門,哪這個府還有她說話的份?還不被處處壓制?那還不如討一個鄉下丫頭做媳婦呢,起碼在身份上自己就能強壓她一頭!
本是一心給那鄉下丫頭難看,可廣寧侯卻另有成算,這也是各有算計了,如今倒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廣寧侯夫人想到這,氣得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鹹菜樣。
“小姐也是想左了,您剛也不是說如今的姑娘都愛俏,誰願意嫁給已入中年的,您就放寬心吧。再說了,賞菊宴那日您將表小姐帶在身邊,這明眼人看着了,該也是心裡有數的。”吳嬤嬤小聲道。
廣寧侯夫人轉念一想,點點頭道:“對,這菊園都是女眷,侯爺難不成專程來看人不成?去,快差人去接瑞婷來耍幾天,也好陪陪敏怡她們。”
“哎,老奴這就去。”
廣寧侯夫人這才得意地端起茶杯,要是把瑞婷說給那賤種,將來的東西還不都是他們的,瑞婷是自己的人,她爹雖然犯了事被貶了幾級,但到底是官家之女,怎麼也比一個農女要強得多。
正這麼想着,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隨着兩聲嬌俏的呼聲,兩道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娘,娘,我怎聽說你讓吳嬤嬤去接姚表姐來家?”年紀不過十三四的少女穿着粉色的衣裙,像一隻蝴蝶般撲進廣寧侯夫人的懷裡。
而在她後頭,一個年約十六穿着淺紫錦裳的少女則是邁着優雅的步伐進來,只是神情倨傲,頗有些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感覺。
“母親。”紫衣少女先是對廣寧侯夫人福了一福,然後又對粉衣裙少女輕斥道:“敏怡,怎不向母親行禮。”
那叫敏怡的少女這纔對廣寧侯夫人行了一禮,又撲進她懷中去問剛纔的問題。
廣寧侯將兩個女兒都招到身邊坐着,滿臉憐愛,道:“怎麼,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和你瑞婷表姐頑?現在聽着怎麼就不歡喜了”
“那不是小時候嗎,現在怎麼同。”寧敏怡嘟着嘴道:“現在誰家願意和她一起頑的?”
“母親,雖說姨夫那事過去幾年,但到底是招了皇上的嫌,和他們家走動頻繁,會不會?”廣寧侯夫人的長女寧敏雅蹙着眉道。
她到底比寧敏怡年長,想事情也全面些,所以聽到吳嬤嬤說要娘吩咐接這個表姐來頑,立即就過來了。
“胡說什麼,你姨夫也就是着了別人的道才被皇上嫌了,如今雖然沒高升,但不也是好好兒的,誰還記着那些?你姨母這些年也過得不好,小時候她最疼你們姐妹了,可不許你們嫌棄他們了。”
“但是。。。”寧敏雅依舊覺得不妥,雖稱不上是罪官,但姨夫被嫌,現在就做着個閒的蛋疼的翰林編修之職,偏偏嘴巴還不密,這京中大多人都不願和他來往的,孃親卻要緊着上去,這讓人怎麼想?
“怎麼,難道雅兒都看不上你姨母一家了?”廣寧侯夫人的臉沉了下來。
寧敏雅連忙露出一個笑臉來,道:“怎麼會,我也念着瑞婷表姐呢,她來了正好。”
“嗯!等她來了,你們也好好處着,日後,興許成一家人呢!”廣寧侯夫人意味深長地道。
寧敏雅一愣,隨即是一驚,不會吧,難道母親還想和姚家結親不成?配誰?大哥?二哥?
“娘,這話是怎麼說的?難道?”寧敏雅試探地問。
“這話你就別問了,倒是你自個兒,嫁衣可都繡好了?這來年就出嫁了,也要緊着起來了。”廣寧侯夫人滿臉慈愛地笑道。
被她這麼一岔開話題,寧敏雅倒沒顧得去想剛纔的問題,羞澀地低下頭,粉臉通紅,聲如蚊吶,不依地嗔叫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