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和中旬雨綿綿,到了下旬天氣就晴朗並一天比一天燥熱起來,從這時起直到七月整個西蜀西部和南部將晴熱少雨,直到八月纔會有大規模降雨,這段時間便是進攻鎮西三州的大好時機。因此戰鬥在五月下旬一個晴朗的早晨,首先在鎮西三州城之一的雲州城外打響。
雲州城在雅江邊上,地勢明顯比江另一邊高出許多。一年之中有近七個月的早晨被江水的水汽產生的白霧籠罩,加之地勢高而城牆又高,從城外遠遠望去整個城池如在雲中一般,所以稱爲雲州。
這個早晨,陽光溫暖而明媚,在陽光照耀和水霧籠罩下的雲州城如一座建在金雲中的雄城。城牆上的士兵們早已沒有了十幾天前的緊張,現在城中士兵加上民壯鄉勇一共三十萬人,箭枝和糧食充足,大石塊滿城都堆的是,而且雲州城外有雅江天險,內有高城厚牆,有什麼好怕的。一旦朝廷的軍隊渡江,那就用守城弩的弩箭射,用拋石機拋大石頭砸。等他們到了城下,就用弓箭射,把石塊、石頭像下雨一樣扔下,這百萬新兵蛋子就只有捱打送死的份。
雲州的士兵都希望朝廷的軍隊快些來攻,等朝廷的新兵蛋子死傷慘重後,朝廷也就不敢再打了,也就會講和了,大家也就都會有太平日子過了。
城上的鎮西兵們說說笑笑,評論譏諷着對岸的新兵們,這時“嘭!”的一聲巨響,整個城牆都在震動,好象是有什麼東西撞在城牆上了。接着是“嘭!嘭!嘭!”九聲巨響,整個城牆連續震動了九次。不愧是雄城要塞,爲了抵擋朝廷有朝一日的進攻,鎮西王府花了近百年的時間來經營這座城,每十年就一次大修呀。裡層是堅硬的大岩石,外層是特製的堅硬大青磚,用摻了獼猴桃汁和糯米的蒸熟了的土做粘合劑,用刀子往城磚縫一刀紮下去那是火星四射。這樣的城牆只轟十炮,而且每炮擊中的地方不同,是不可能被轟垮的。
十炮不夠那就接着轟,十門神武大將軍炮一字排開,每次都十炮齊發。不過爲防止炸膛,每次轟完都用布浸透水貼蓋在炮管上,反覆好幾次直到炮管不熱了才接着灌火藥和鐵彈接着轟。
炮兵們在江的這邊不緊不慢地弄炮,而江那邊城牆上的鎮西軍們卻苦了。霧很濃,他們看不清是什麼東西撞在城牆上,也不明白是什麼東西能撞得這麼大力,只是城牆震動晃得嚇人,好象隨時會垮一樣,膽小的已經跑下城牆了,膽大的也都蹲着在一次次震晃中發抖。
終於,在又一次的震晃後,守城兵們覺得地在下陷,而他們也跟着陷了下去。地其實沒有下陷,而是他們腳下踩的城牆已經垮塌了。畢竟只是磚、石、土結構而不是鋼筋混凝土,在十門大炮的一陣猛轟之後,面對着雅江城的那面城牆終於垮塌了。如龜失其殼,雲州城的堅殼已破,能仰仗的就只有雅江天險了。
城牆一塌,鎮西軍被砸死、活埋者衆,但死傷畢竟不算傷筋動骨,十萬正規軍、三十萬民壯,還能戰者三十九萬多。既然能戰者近四十萬,況且還有雅江天險,這城還是有希望守住的。
於是鎮西軍和民壯一邊疏散城中百姓出城,一邊在垮塌的城牆的廢墟上架設守城弩、拋石機,並將幾乎全部兵力壓上。
“天公造物,如此神奇!”李俊業舉着望遠筒看着對岸已成廢墟的城牆,這位見多了大陣勢大場面的百戰之將也不禁震驚感嘆。震驚來自兩樣東西,一樣是望遠筒。這種裝上了水晶片的竹筒竟能讓人看得這麼遠,雲州城內看得一清二楚,彷彿就像是在五、六步開外一般。而另一樣東西纔是最震撼李老將軍的,那就是神武大將軍炮。
剛來雅江城時,李俊業就被天賜告之這十門大炮便是攻城利器。李俊業不明白這十個大銅鐵管子怎麼就成攻城利器了,請求天賜給他演示一番,可天賜以保密的理由拒絕了。而今天這十個大銅鐵管子讓李俊業大開眼界,一柱香差不多的時間就讓這麼高這麼厚的一堵城牆完全垮塌成爲碎磚爛石!這哪是利器呀,分明是神器!攻城戰是最難打的仗,但有了這神器天下從此無雄城。
天賜可沒李俊業那麼心潮澎湃,神武大將軍炮的威力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他現在心中並沒有多少喜悅,反而很是凝重,因爲下一步就是火攻了。
拋石機將一瓶瓶、一罐罐的石油拋向雅江的對岸,剛把拋石機和守城弩架好的鎮西軍和民壯們被砸了個措手不及。可他們發現拋過來砸下的不是石頭而是瓷瓶陶罐,雖說都沒有被怎麼砸傷,可瓶罐一破流出的、濺出的卻是黑乎乎、油膩膩的濃湯一樣的東西。是油嗎?朝廷的軍隊要用火攻?他們的猜測立即得到了證實,幾十個火球從對岸向他們飛來。
火球落下時,城牆廢墟一帶便一片火海,而對岸仍在不停地拋着裝滿了石油的瓶罐。那火海中的慘叫如同來自地獄深處的聲音,狠狠地撕裂着對岸每一個人的心。受不了烈焰地獄的鎮西軍和民壯們紛紛衝向雅江,因爲水能滅火,因爲只有泡在水中才能減輕他們被燒傷之痛。
對岸的射手們不斷地用弓和弩射出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殺着一批又一批人的性命,許多人死在了河灘上,許多人死在了河中。可衝向雅江的人流仍勢不可擋、奔騰不息,因爲他們需要水,他們寧可被淹死也不願意被燒死。
這百萬新兵多是農家子弟、平民出身,哪見過這麼慘烈的場面,許多人都是拼命捂着耳朵渾身發抖,有許多人嚇得哇哇大哭,還有許多人蹲着或趴在地上一個勁地嘔吐。倒是那些射手,他們都是正牌的南安軍,平日裡就刻苦訓練,幾個月前又在紅葉莊打過仗、在順陽城見過滿城盡屠的慘象、在益州城血戰過,打過仗經歷過生死的他們纔不會害怕這場面,每人都在拼命地射着箭。
“我也知道這樣太狠了,可又能怎麼辦?率軍渡江強攻的話,就算把對岸之敵全滅可這百萬新兵又能剩幾人?到頭來死的人加起來會比現在更多,有許多!這樣做也許滅絕人性,也許天理不容,可我也是爲了西蜀的統一和強盛呀!這次胡兵爲什麼能入關?就是因爲國家不統一,以至於兵力分散處處設防,處處分散也就處處兵力薄弱。如果西蜀早統一了,也就可將兵力集中屯重兵於邊境,胡兵又哪入得了關,又怎麼會使我西蜀百姓被屠殺四百多萬?!我一定要讓國家在我手上實現統一,再狠再毒的手段我也使得出,下地獄我也不怕!”天賜情緒激動地像是對李俊業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着,在慘叫哀號中,他的聲音苦澀而發顫。
“你沒錯。爲國千秋萬代計,你沒錯。”李俊業拍着天賜的肩膀,只說了一句話,卻給了天賜莫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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