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衍在杜先生身邊那麼久，風雨裡來來去去，就是在沐向東失蹤的情況之下，他還能如此冷靜地安排事務，分析事情————
夜色濃如墨。
饒是整個夜上海最熱鬧的時刻，灰暗的弄堂之內，悄聲一片，略有些詭異的氣氛。
“吱呀”，木門悄悄開啓的聲音打破了寧靜，黑暗之中那個人的臉看不清楚，卻見那人躡手躡腳的拿着一個竹藤製的行李箱，似乎準備上路去哪。
靜下腳步來觀望了四周，他加快了腳步，朝弄堂之外迅速跑去，一直跑到路口，正見一輛黃包車，攔手就上。
“到碼頭去，快點。”那人的聲音尖了幾分，帶着點刻不容緩的焦急，小盞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將路途籠罩得更加的詭異了。
黃包車那人拉低了帽檐，應了聲便拉了車出發，速度很快，穿過大小不一的巷子，在拐到碼頭之處的時候，忽然穿進了貨倉路上。
坐車的人一臉驚慌，瞪大了眼睛大叫，“黃包車的，去哪呢，碼頭我去碼頭，你走什麼路呢。”
“是這條路沒錯。”那人回答。
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坐車的人急了，“停車，我不坐了，不坐了，停車。”
拉車的那人忽然停下了，車上的人沒有防備，滾了幾滾從車上掉了下來，趴在地上狼狽至極。
拉車人摘開了帽子，貨倉的燈忽亮，燈光之下看清了他的臉，坐車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連語氣都開始顫抖。“竣哥……竣哥……”
“丁苗，二爺要見你。”坐車的人，正是丁苗。
纔是聽到二爺兩個字，丁苗的臉刷地一下就灰白了，纔是恍神了沒多久，便見得從黑暗中款款步來一個頎長的身影，面容清冷，眸子閃着嗜血的光芒。
那張臉清俊如斯，卻那麼令人膽寒心驚。
“二爺……二……二爺……”丁苗跌坐在地上，連起身都忘記了。
身後忽然簇擁了一些人，丁苗回首，正是陳品帶來了人，將這裡圍住了，眼下他是怎麼也跑不出去了。
“丁苗，好久不見了。”季衍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這麼晚，想去哪裡？”
丁苗驚得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季衍，面露恐懼之色，“二爺……二爺饒命……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那你倒說說，什麼不關你的事？是出賣青幫呢，還是出賣沐少？”他伸了手，握住丁苗的肩膀，力度之大
，讓丁苗痛得整張臉都扭曲變了形，“你可知道在青幫，內鬼的下場？”
“我……我知道……二爺……留情……留情……”丁苗痛得連話都說不完整，“我是……被逼的……被逼的……”
季衍忽然放輕了力度，似乎狩獵的貓戲弄着垂死的老鼠，“沐少現在在哪裡？說……”他眯起眼來，連語氣都重了幾分。
丁苗聞言苦了一張臉，“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察覺季衍的眸子又深沉了幾分，他連忙道出口來，“二爺……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季衍沉默了半刻，“是誰指使你的？”
丁苗抖了幾抖，“二爺，我的家人都在他手裡，若是說出來，我家人都沒命了，二爺，你放過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出賣沐少的，那人只是吩咐我將沐少的行蹤彙報給他，就這樣，真的就這樣……”他丁苗平時也就愛玩玩女人，從不想會給自己招來這麼大的麻煩。
“當時沐少跑到碼頭，你在不在場？除了死去的三個兄弟，我們一直以爲還有一個人，只是照你這麼說，便還有一個人了？是嗎？”他的語氣很慢，慢得讓人覺得心驚。
“二爺……你別逼我……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能說……我的家人都在他手上……二爺……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我……我真的是被逼的……”丁苗只差沒給季衍跪下了，滿臉悲慼害怕的神色。
“你該知道，若你不說，我有千萬種方法教你說出來，你既然成了出賣沐少的內鬼，便就想得再也活不了命了。”季衍握了握拳，眸子森冷異常，“丁苗，你是說，還是不說？”
丁苗聞言，頹敗地坐在原地，面如死灰。
纔是片刻，他忽然就衝上前，奪下方竣腰間的手槍，方竣一怔，迴應過來的時候便只見他將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門，“落在你們手裡，只怕生不如死，但是我不能不管我家人。”他顫抖地扣起手槍，一聲槍響迴盪在半空之中。
丁苗手一痛，手槍掉在地上，止不住地連連哀嚎，手背上鮮血直流，季衍拿着手槍，冷了眸子，“在你沒有說出那個內鬼是誰之前，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沐向東若是出了危險，丁苗就是死一千一萬次都不夠。
“方竣，你好好看着他，讓他好好想想，若他再不肯說，你知道該怎麼做。”將話吩咐完，他邁開步子走上了車去，陳品也跟着進了車裡。
“二爺……如果這丁苗嘴硬，不
肯說出那個內鬼是誰，那這條線索怕就斷了。”陳品略略有些擔憂，“看來丁苗後面那個人已經做好了準備，抓住了他的家人，讓我們查到他身上但是查不下去。”
“丁苗生性膽小，貪生怕死，那人就是知道他這個特點才抓了丁苗的家人威脅他，如此看來，這個人應該對丁苗很熟悉，估計也是仙樂斯里面的人，丁苗爲了家裡人出賣沐少的行蹤，這個還說得過去，只是他後面那個人，爲什麼要出賣向東，向東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仙樂斯里人個個是向東帶起來的，不可能跟他有什麼過節，到底是爲了什麼，要這樣害向東。”
“二爺你在碼頭上撿到的鈕釦，就是仙樂斯門衛制服的扣子，可仙樂斯的門衛那麼多人，你怎麼知道是丁苗？”陳品道出他的疑問來。
“我讓方竣第一時間回仙樂斯扣下那些人，找出當日在門衛處值班的人，共有4個，丁苗之前是場子的經理，跟着向東也算最久，便就他嫌疑最大了，不想他自己先亂了陣腳，倒被我們抓個正着。”
陳品聽着，點了點頭，看着季衍的臉，略生了欽佩的神色。
季衍在杜先生身邊那麼久，風雨裡來來去去，就是在沐向東失蹤的情況之下，他還能如此冷靜地安排事務，分析事情，那幕後的人大概以爲現下的青幫因爲沐向東的失蹤已經亂了陣腳，絕對沒有想到季衍這麼快就找到了線索跟了上來吧。
“向東還沒有消息嗎？”季衍的眼又濃墨了幾分，語氣泄露出絲絲的擔憂來。
“派出去的人都去找了，若是沐少沒有落到巨龍幫手中，肯定會想辦法跟我們的人聯繫上，但現在他音訊全無，只怕已經落到巨龍幫手裡了。”陳品也暗下了眉眼來。
“現在青幫裡有內鬼，我們不管跟巨龍幫怎麼對峙都是我們吃虧，只能先找到內鬼，再想辦法對付巨龍幫，否則一不小心，就着了對方的道了。”
“如果丁苗不肯說出來那個內鬼是誰，就沒有辦法了嗎？”陳品忍不住也出了聲，丁苗的家人都在那人手上，丁苗怎麼肯說。
“再緊張向東的安危，我們也不能自己亂了自己的陣腳，不如將計就計，順着丁苗的線索查上去，丁苗那麼緊張家人，不可能丟下家人自己逃走，若我沒猜錯，他晚上必定是要去什麼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去見那個幕後的人？”陳品疑惑了。
“如果是去見那個人的話……”季衍微微勾笑，眼神驀地凌厲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