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遠,有那麼一刻,我真心誠意地要放下一切,從頭開始————
傍晚時分,李安遠出現在季明珠的公寓門口,當季明珠打開門一臉微笑的時候,他的心一閃,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虛。
“怎麼來了?”來喜勾了勾眉眼,看着他。
安小舞正在屋子裡,一見到門口的李安遠,臉色微微白了些許,顫了脣,到底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見到安小舞也在屋裡,李安遠忽然就覺得莫名的壓迫感,心口的位置忽然就有些慌的感覺,那種慌,是害怕季明珠會知道。
他一直以爲季明珠對他來說,還不至於到那樣重要的地步,可是在他將安小舞當成來喜之後,就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
“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去仙樂斯吧。”他站在門口的位置,並沒有打算進門來。
卻沒想到來喜倚在門邊,看着他,眼簾閃了幾閃,“李安遠,我一直覺得奇怪,我這屋子是有那麼恐怖嗎,你從來都不進來。”如果是之前刻意要跟她保持距離,那麼現在,是不是應該先學着適應彼此?
“沒有,下次再進來坐坐,現在我們先出去吧,我有東西送你。”他扯開話題,狀似輕鬆地道。
不知道爲什麼,來喜總覺得今天的李安遠有點奇怪,卻又說不出來哪裡奇怪。
好像在害怕什麼?
“有東西送我?那好,邊走邊說吧。”李安遠送她的禮物,這是第一次,她的心情也因此好了許多。
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他散開了緊皺着的眉,“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是覺得,很適合你而已,不要有太大的期望。”
來喜纔剛想踏出門去,便聽見身後的安小舞出了聲來,“小姐,等等。”
李安遠一窒,沉了臉,看着安小舞小步跑過來,擡起小臉來,“小姐,我記得你告訴過我要爬上去,不管用什麼方法嗎,雖然上次我在仙樂斯鬧得並不愉快,但是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去仙樂斯,我保證我會乖乖的,不得罪任何人。”
似乎對安小舞的建議有些驚訝,來喜眉眼彎彎笑,“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的話。”能讓安小舞接觸到更多的事物,也許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李安遠的臉色並不好看,只是探究地看了幾眼安小舞,到底不明白她想幹什麼。
他懷疑的眼神,讓她有些受傷,她去仙樂斯,只是想希望有一天能跟季明珠一樣出色,那樣也許李安遠會喜歡她也不一定。
三人坐上車去,一路無言,氣氛有些奇怪,來喜打破僵持的氛圍,“不是說有東西送我嗎,李安遠……”
李安遠的手正握着方向盤,應了一聲,從身邊拿起一個小盒子,遞到身後。
來喜打開盒子,看着盒子中央的那顆璀璨的寶石戒指,這個款式……不就是……她正驚訝着,聽得李安遠又說道,“我那天在大新洋行,見到你和趙夫人看上了同一款戒指,
可惜那款式只有一個,被她買走了,這是我讓人重新定做的。”那天看她爲了一個寶石戒指與王曼雲起那麼大的衝突,想來是應該很喜歡那顆戒指。
來喜當然知道李安遠在想什麼,看着那顆戒指忽然就有了笑意,“我說李安遠,你難道不知道男人不能隨便送女人戒指嗎?戒指是用來定情的。”
她本來是開玩笑的,卻見到李安遠頓了一下,很是認真地回答,“我不是隨便送你戒指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來喜能感覺到李安遠說這句話的時候,安小舞的臉色又慘白了一些。
“李安遠,一個戒指就想打發我,未免太小看人了。”嘴上雖然是這麼說,她把盒子收好,放進了隨身攜帶的荷包裡,李安遠突然送她禮物,似乎很是意外,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那種感覺,她說不清楚。
“一個戒指不夠,就兩個戒指,兩個戒指不夠,就三個戒指。”他認真地接下話去,似乎在極度地想肯定什麼。
來喜愣了片刻,終於感覺到李安遠明顯的不對勁,他在慌什麼?在不安什麼?她轉了頭過來,看着安小舞咬着脣蒼白的臉,微眯了眼……
思考了片刻,她笑自己的多疑,李安遠和安小舞,話都說不上兩句,他們兩個……怎麼會扯上關係,也許李安遠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吧……
或許,她也該送李安遠什麼東西……
車子很快到了仙樂斯門口,仙樂斯門口,自從翡翠走後,張貼着的全部是她大幅大幅的牆報還有圖紙,在五彩的聚光燈下美輪美奐,現下的她,也不是以前的季明珠,沒有些上得了檯面的客人,她已經不隨便下場子,有的時候甚至一個晚上只要一支舞,就能收進大把大把的鈔票。
可她的心越發的失落,不知道爲什麼又想起翡翠來,翡翠有夏生茗,她有李安遠,這是最完美的結局了……
安小舞隨着來喜進到仙樂斯里去,舞池之中,依然是人滿爲患,纔是見到來喜,周圍已經有不少的人開始擁了上來跟她打招呼,來喜例牌敬了幾杯酒,帶着安小舞到了後臺換衣服。
“我說昨天晚上手氣真背,在新天地才幾把,馬上就輸得精光。”她路過一臺桌子的時候,聽見有人這麼說。
新天地是青幫管轄範圍的賭場,大家清楚不過,巨龍幫有七重天賭場,百樂門舞廳,青幫就有新天地賭場,仙樂斯舞廳,這幾個地方,是上海排得上名來的銷金窟,若是沒有點身家的,哪裡敢踏進來。
“你算運氣好的了,我那天在新天地,跟季二爺是一桌的,就兩把,全部給他贏了去……”那人搖頭嘆氣。
旁邊那人幸災樂禍,朗聲笑了出來,“你在他的場子跟他賭錢,怨不得你要輸了……”
乍一下聽到季二爺的名號,來喜步過那圍桌子的腳步一頓。
自從那天晚上季衍送她回公寓,一直到現在,都未曾見他露過面,連方竣也沒出現在仙樂斯,
吩咐她該做些什麼。
原來季衍這段日子,一直都在賭場那邊。
暗暗笑自己的過度在意,她若無其事地從那圍桌子走過。
帶着安小舞,她纔是剛走進後臺,化妝間的門馬上就被推了開來,來喜轉過頭去,看清來人,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沐少?”
安小舞連忙在凳子上站起身來,喚道,“沐少。”
沐向東自顧地走進來喜的化妝間來,在來喜旁邊的位置坐下,“來,跟我走,我已經跟童大班說好了,你晚上不見客。”
來喜正是忙着上胭脂,手下一頓,眼眸裡有些迷濛的霧意,“爲什麼?”
他卻是得意地勾脣一笑,桃花眼有什麼東西在閃爍着,“你想不想見翡翠,我帶你去見她。”
翡翠?乍一聽到這個名字,來喜的眸裡都有了笑意,自從翡翠離開了仙樂斯,沒人知道她的近況,她不自覺地抓住沐向東的手臂追問下去,“翡翠……翡翠她好嗎?夏生茗對她好不好?”
她記得最後一次見翡翠,翡翠眼裡真摯的幸福……
“夏生茗?”沐向東低呼出聲,表情馬上就變得很奇怪,然後用很正經的眼神看着季明珠,“你怎麼會認識他的,我跟你說,翡翠是杜先生的人,你最好不要在翡翠面前再提起這三個字,否則別說你,我以後都別想見到翡翠了。”
來喜倒是聽不明白了,“翡翠……不是跟夏生茗在一起嗎?怎麼是杜先生……”翡翠喜歡的人,是夏生茗啊。
懊惱地擺了擺手,沐向東往後靠在椅子上,“這裡面的問題比較複雜,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你若是真的認識夏生茗,最後也離他遠一點,我不保證杜先生會不會遷怒到你身上來。”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打轉,他挑挑眉,“怎麼樣,去還是不去,作爲我的女伴出場,這個榮幸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來喜見沐向東不再說下去,也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翡翠現在在杜先生家嗎?”
“對啊。”沐向東的笑突然變得別有深意,“所以,如果不是有我帶你去,你恐怕連杜先生家的大門都進不了,哪……我對你這麼好,你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呢?”他鼓了鼓臉頰,指指自己的臉。
就知道沐向東沒個正經,來喜無奈地搖搖頭,“沐少你堂堂青幫的三當家,這點小表示相信這上海灘大把大把名媛願意效勞吧,我就不跟別人爭了。”
他故作失望地敗下臉來,“好吧好吧,明珠,我倒是聽說你會織圍巾,不如給我織一條吧。”戴着季明珠給他織的圍巾,想想都覺得美好啊。
來喜一窒,她會織圍巾,除了以前趙家的人,連季衍也不知道,看來沐向東派人去調查了她的事,她眉眼驀地淡了下來,礙於安小舞在場,倒也沒說什麼,“小舞,你先出去外面等下,我有事跟沐少談。”
那種被看透的難堪一下就涌上心頭來,她的指甲嵌入掌心裡,生生地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