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藝應了聲,便越過了傅麟胤往沈燕平房中去了。
沈燕平的傷已經結痂,現在也不用趴着,人看上去也清爽了不少。也就是清減了些,看上去精神也還差了些,但比之之前可是好了不少。見着蘇矜藝,沈燕平也很開心,拉着蘇矜藝便詢問起昨日之事來。
蘇矜藝自然不會全說,便挑挑揀揀的說了一些,只說蘇柳琳並沒有受罰,但清吟卻被抓了起來,押了送官。
沈燕平聽了,直道:“王妃這麼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咱們做兒媳婦的,也都聽她的便是。不過她的丫鬟被抓,她也少不得要被叫去訓一番,或許還能順藤摸瓜的,查出一點什麼來。妹妹你也別管那麼多了,是了,昨夜我聽到有隻貓叫得悽苦,不知妹妹可會被吵到?”
蘇矜藝心中微微一驚,明白昨天她做的手腳是都給看清了,不禁感嘆沈燕平的強悍,然而卻還是露齒一笑,搖了搖頭道:“昨晚是有些吵,但身旁的丫鬟照顧得好,趕走了那貓,後半夜倒是睡得香。就是不知可打擾了姐姐休息,都是矜藝不好。”
沈燕平笑得開心,拍了拍蘇矜藝的手,直說沒事,自己白天也休息夠了,一到晚上就睡不着。又安慰道:“這些天你也夠忙的,有些事交給世子他們這些男人去查便是了,你有空就多休息休息,給世子安排好日常吃穿便是。”
明明就想讓自己繼續查下去,嘴上卻勸得好聽。蘇矜藝斂了斂眸子,但笑不語。兩人又說了些話,沈燕平這才又道:“剛剛我哥哥使了個丫鬟過來看望我,還送了封信,說是那日刺客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他沒有時間過來,讓我跟你說說,那天刺客中確實有大漠人,曜琪將軍會去好好查,至於那位小廝,也已經查了出來,是外院管事出了問題,現在已經讓王爺扭了叫道刑部去了。”
這些事情昨日都還沒聽說,沒想到過了一個晚上,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蘇矜藝心中有些震驚,卻也欣喜道:“查出來了便好,那天死了好幾個丫鬟,我也一直心中愧疚,現在能給她們一個交代就好,就好。”
沈燕平拍了拍蘇矜藝的手,安撫了幾句,蘇矜藝便又說了幾句讓她好好休息着,又說自己還有事情,想要離開了。於是沈燕平便讓蘭煙送着出來。蘇矜藝和蘭煙談着,讓她繼續幫着注意一下大房的動靜,便讓煙翠將她昨晚備好的禮物送了一份給蘭煙,感激的說了幾句這些天多謝她的幫忙。
蘭煙握着沉甸甸的荷包,明白裡面的東西不輕,心中微喜,口中卻只說是沈燕平的命令,她自會做好了來。
這話卻是和她表明了她的立場了,蘇矜藝也不惱,讓她留步,自己大步除了院子,想起傅麟胤的吩咐,便又拐了幾拐往書房去了。路過那白玉亭子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想起那日她讓王妃打一巴掌送一顆糖果的勸着接近傅麟胤後,她第一次壯着膽子主動來尋傅麟胤。沒想到不過一眨眼卻已經半年過去了,而她的心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然而可笑的是,自己卻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麼成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妾,更不甘心傅麟胤心中,有着別人。
她嘆息了一聲,看着那空蕩蕩的亭子,蘇柳琳當時的琴音似乎好嚶嚶嫋嫋的在耳旁,不知怎麼的,蘇矜藝又想起了昨夜的夢,信手摘下了一片葉子,放在了口中吹了起來。
她吹的是岫壑浮雲,那一首本該是琴笛合奏的曲子,卻讓她用一片葉子吹了出來。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爲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葉子吹出的曲子聲音並不大,那曲子時而孤寂悽清,沉鬱憂愁;時而和諧靜謐,卻又突的再次變得雄渾壯麗,開闊蒼涼。蘇矜藝不明白自家祖先怎麼會留下這一首帶着悲涼氣息的曲子爲傳家寶,但在這個時刻吹起這首曲子,卻有一定的收穫,這種帶着“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盼着“歸去來兮”這種心境的曲子,她的祖先,只怕也是一個急切想要歸家的人。
歸家啊,都是有家的人。那麼她的家呢?
她沒有家。
一曲終,蘇矜藝看着手中的葉片,嘲諷的笑了笑,信手扔了,帶着煙翠往傅麟胤的書房走去,她卻不知道,在她離開後,有人從一旁走出,將她丟掉的葉子撿了起來,撫了撫將它收在了掌心中。
蘇矜藝進去的時候,沈淳宇正好在,正和傅麟胤談着事情。
蘇矜藝有些驚訝,沈燕平剛剛不是說他沒有時間過去,還派了一名丫鬟過去?怎麼的現在卻在這裡?
傅麟胤見到蘇矜藝,似乎有些歡喜,拉着她便道:“來啦?快來見過沈將軍。這次他可是帶來了好消息來給你。”
蘇矜藝略帶驚訝的笑着,朝沈淳宇福身行了一禮,這才問道:“沈將軍給矜藝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沈淳宇朝她身後看了看,摸了摸後腦勺,疑惑道:“常振那小子呢?怎麼還沒來?”
傅麟胤也蹙了蹙眉頭,笑道:“我讓人去催催,應該快到了。”
說着,沈淳宇也不理會他了,衝蘇矜藝笑道:“那日的刺客已經抓到了。那小廝也被打入監獄。刑部正在拷問,到時你和拓拔曜琪可能會被宣見,你要有點準備。”
這件事蘇矜藝在去見沈燕平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也有了點準備。他倒是不相信沈淳宇找她就只是爲了這一點事。沈淳宇聲音剛落下,常振便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和傅麟胤沈淳宇兩人打了個哈哈之後,便衝着蘇矜藝笑道:“嫂子昨夜可有什麼事?”
昨夜她能有什麼事?蘇矜藝驚訝的看向傅麟胤。傅麟胤攬着她,握着她肩膀的手,有些用力,只握得蘇矜藝生疼,他這才嚴肅道:“昨夜裡那死了的貓,我已經知道,幸好你機靈,否則……”
她不過是將有毒的飯菜倒在草叢中餵了貓,怎麼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蘇矜藝赧顏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心中卻有一絲歡喜,原來他並非不關心她。果然這時便聽傅麟胤道:“讓常振替你看看?”
蘇矜藝看着常振,搖了搖頭,笑道:“我會小心,看看就不用了。”
傅麟胤卻沒有聽她的,還是讓常振爲她把了把脈,一邊又道:“我怕會有些隱形毒藥,現在看看我才放心。早上聽手下說了這事,可是讓我擔心了好久,你……”
說着,傅麟胤又嘆了口氣,道:“我剛剛收到了消息,說是住在客棧的那青岱太子昨日已經往皇宮那邊遞了文書,說是會以鄰國太子的身份拜訪。而清吟也已經被送到了我父親手中,讓他處置。父親知道這消息,很是生氣,我剛剛派去的人回來說,那清吟招供的時候,果然是說了你,我想本來她使用毒,便是想讓你來個畏罪自殺吧。幸好你沒事,這兩天你要小心點。”
蘇矜藝心中劃過一陣恍然,頓時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常振診完脈,笑着恭喜她,說她身子一切正常。又衝着傅麟胤道:“你既然知道家裡有賊人,怎麼不乾脆拿了,卻任由她作怪呢?這我們在明處,她在暗處,你讓她怎麼小心?這不是防不勝防嗎?”
傅麟胤有些愧疚,卻只是看着蘇矜藝,笑道:“快了,我撒了網,若是這次成功,和大漠的文書也能簽下來了。”
沈淳宇卻問道:“現在青岱太子也住進了會同館,和大漠王住在一起,只怕青岱太子會趁機使詐,你看怎麼辦?”
傅麟胤搖了搖頭,勾脣抿出一抹笑來,道:“這個你放心,大漠王可不是青岱太子一句兩句話便能打動的,否則他也不會趁着這次機會,大老遠的從大漠來到了雲騰。而且他也該知道青岱太子的野心,若是和青岱簽了盟約,一旦我雲騰敗於青岱,那麼他們大漠,也就面臨危險。這一點大漠王會想通的。”
蘇矜藝坐在一旁默默的聽着,對於這些她也明白,卻不感興趣,正如沈燕平所說,這些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她只在乎蘇柳琳的事情。
傅麟胤和沈淳宇常振三人又埋頭合計了一番,又約了改天一起請客,說動大漠王身旁最信任的一位大臣一起吃喝一頓,後,便起身送走了兩人,這纔看向蘇矜藝,將人抱住了懷中,沉聲道:“昨天樓兒她和拓拔曜鴻在一起了。”
什麼?蘇矜藝吃了一驚,擡頭看向傅麟胤,只見傅麟胤眉眼中的疲憊之色更明顯了,忍不住她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傅麟胤嘆息了聲,道:“還不是爲了和皇上鬧變扭?而且,她不知從哪裡得知我是她哥哥的事情,更是羞愧難當,一氣之下便和拓拔曜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