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京城郊外有個小村,裡面駐紮着雲京的戍衛軍。
前往那個小村的路不難走,很是平坦寬大,數輛馬車都能並排着過去,那小村也不遠,大約趕上半個時辰便能到達。於是馬車遠離了雲京後便鬆懈了下來,或許是漸漸接近康德王,有了不少的安全感的原因。
車輪聲咕嚕咕嚕的響着,一下下的敲擊着蘇矜藝的心,應和着她漸漸變緊的心跳。
“姐。”蘇停雲策馬靠上前來,蹙着眉看着遠方那沒有盡頭的路。
蘇矜藝掀開了窗簾,看向蘇停雲。
蘇停雲眯了眯眼睛,遲疑了一下,道:“姐不覺得這一路走來,太過順利了嗎?”
蘇矜藝一聽,跟着擰起了眉頭,似是明白什麼一般,點了點頭道:“你有什麼看法?”
蘇停雲道:“要麼他是故意放走我們,要麼他還有後手。”
蘇矜藝抿了抿脣,突然打開車門,喝道:“停車。”
車伕連忙將車停下,其他幾輛車也跟着停了下來,後頭王因因打開車門不滿道:“蘇矜藝你幹什麼?!”
蘇矜藝也不理她,下了馬車往南玉歌的馬車跑去,推開車門便道:“王妃,有沒有小路?”
“小路?”蘇矜藝突然冒出的話讓南玉歌愣了愣,道:“有是有,怎麼了?”
蘇矜藝道:“王妃不覺得我們這一路走來,太過於太平了嗎?”
後頭王因因跟上前來,不滿道:“矜夫人這又是想到了什麼?我說矜夫人也是想太多了吧?我們一路辛苦趕來,這能算是太平嗎?你沒看到康德王府已經讓人一把火給燒了嗎?!”
南玉歌蹙眉,王因因盯着蘇矜藝,眼中不滿更甚,衝南玉歌道:“王妃,我們還是趕緊啓程吧,或許禁衛軍就要追來了,我們可沒有時間跟她在這裡耗着!”
南玉歌沉默的盯了蘇矜藝一陣,衝着車伕道:“繼續趕路。”便拉上了車門。
蘇矜藝沒想到南玉歌會聽從王因因的話,當下急得不行,正要說什麼,南玉歌已經掀開了窗簾,衝她道:“還有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達軍營,你也別想太多了,趕緊啓程要緊。”
王因因得意的盯着蘇矜藝笑了笑,回頭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蘇矜藝知道自己再多說些什麼也已經無濟無事,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回自己的馬車,上了馬車讓車伕啓程,便聽蘇停雲跟在了馬車旁,搖頭嘆道:“蠢女人。”
蘇矜藝知道他說的是王因因,只是這個時候說這些也根本沒有用,都說家和萬事興,現在的康德王府已經從內裡開始敗壞,若說一家子團結齊心就像是一塊堅硬的石頭,那麼康德王府就是一盤被風乾的散沙,風一吹乾沙便四下散落開來。
沒有齊心協力的支持者,蘇矜藝想要說服她們或者做點什麼根本不可能,到底也只能一路小心點了。
蘇停雲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道:“姐,那個祠堂後面的暗道,是近些年纔開始修建的。”
蘇矜藝吃了一驚,蘇停雲拉着馬繼續靠近蘇矜藝,壓低聲音道:“暗門旁的漆上去的顏色跟祠堂油漆的顏色有些許差別,可以看出是新的,而且那條小道雖然長了不少苔青,可還是能看出改動過的痕跡,可以見得並非是康德王府修建的時候留下的,而是後來改建的。”
蘇矜藝點了點頭,這些東西她確實沒有什麼經驗,雖然有些懷疑,卻根本看不出什麼,倒是在外浪跡多年的蘇停雲有經驗得多。
這麼說修這個暗道的人也是近些年纔開始防備,或者說有什麼計劃也是近些年纔開始實行。
蘇矜藝斂了斂眸,便聽蘇停雲猶豫道:“姐,停雲雖然年紀不大,但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少,我覺得這暗道應該是世子修建,王爺他雖然實力雄厚,可是他是個沒什麼野心的……”
“停雲。”蘇柳煙在馬車中默默的聽着,這個時候卻突然出聲制止,道:“這些都是他們康德王府的事情,你們都別瞎操心。”
蘇停雲臉色變了變,最後還是沒有反駁蘇柳煙的話,只是老實的點了點頭。蘇矜藝臉色很差,乖乖的點了下頭,將窗簾放下,陷在了自己的思緒中。
她一直都知道傅麟胤有野心,只是傅麟胤雖然什麼都不瞞她,卻也什麼都不願和她說。有想不通的,他會問,可是卻從來沒有跟她說,他究竟打算幹什麼,準備做什麼。
他不說,她也就不問了,一直想着他要做什麼,她只要無條件的支持他便夠了。可是現在才發現,不夠,遠遠不夠。
一直都以爲他支持的是二皇子,可是現在看起來,卻又不像……
傅麟胤,你現在究竟怎麼樣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
蘇矜藝呆呆的看着馬車的一角,蘇柳煙也不打擾,只是嘆息了聲,心情矛盾的移開了目光,正要開口安慰幾聲,馬車突然一陣搖晃,便聽蘇停雲在外面道:“姐,出事了!”
劇烈的晃動讓蘇矜藝猛地清醒了過來,聽到了蘇停雲的聲音她連忙掀開了窗簾往旁看去,道路兩旁的草叢中站立着一隊兵馬,盔甲上還帶着乾草泥土,卻握緊了弓箭,弓半拉來,嚴肅和寒冷的目光盯緊車隊,一觸待發。
南玉歌已經推開了車門讓林婆子扶着下了馬車,趙管家身爲這裡唯一說的上話的男人,主動上前一步跟領頭的將軍搭上了話:“這位將軍,你們這是……”
問是這麼問,可是有誰會不知道原因?王府裡帶來的侍衛也已經分散開來,握緊了腰間的刀劍,一個個戒備的盯着兩旁的兵馬,只要趙管家跟那位將軍一個談不攏,便要大打出手。
蘇矜藝這個時候忍不住恨得牙癢癢了起來。
看那些兵馬的模樣,顯然是早就在路旁埋伏,只要她們繞道而行,或許這一劫就能躲過,可現在該怎麼辦?
對峙的兵馬明顯對方要多於她們很多,若真打起來,她們這一方女人這麼多,根本不能制勝。
那位騎着高頭大馬的將軍帶着殺氣的勾起了脣角,國字臉上粗獷的眉目帶着煞氣的注視着南玉歌,拱了拱手倨傲輕蔑道:“這位就是康德王妃?你們現在已經被包圍,本將軍勸你們還是乖乖投降,免得多吃皮肉之苦,畢竟刀劍無眼。”
南玉歌本就是個傲氣的女人,聽了他的話,本來顫抖害怕的心猛地激起了一股怒氣,同樣倨傲的昂着頭盯着那位將軍,冷笑道:“投降?你是誰的帳下?”
那將軍冷笑了聲,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嗜血的下了斬殺令:“康德王通敵叛國,罪無可赦,皇上今早已經下令,若有意圖逃走的,可先斬後奏!兒郎們,將她們拿下,若有反抗,殺無赦!”
“混賬!”南玉歌氣極,那邊趙總管一揮手,護在四周的侍衛也已經行動了起來,一個個拔起刀劍,想衝上前來的兵馬殺將過去。
蘇矜藝已經下了馬車,讓蘇停雲緊緊護在了身後。臉色煞白煞白的盯着四周,強將手下無弱兵,趙總管雖然只是王府的一個管家,然而身爲屢戰屢勝的康德王的管家,又怎會不懂一點兵法陣法?
侍衛們已經和對方的兵馬對上,趙管家一聲令下,護在蘇矜藝等幾位夫人身旁的侍衛便開始護着她們往中間靠攏,以便能騰出更多的人馬對陣對方的兵馬。
很快蘇矜藝便跟南玉歌等人聚集在了一起,同時靠上來的,還有沈燕平跟王因因,魏夫人等。
王因因整個人都在顫抖,靠着身旁丫鬟扶着這纔沒有軟倒下去,那軟弱的模樣看得紅鶯氣極,忍不住道:“大夫人現在知道我家夫人的厲害了吧?誰讓你不信我家夫人所言?!”
紅鶯突然開口讓蘇矜藝吃了一驚,反射性的擡頭往南玉歌那邊看去,卻見南玉歌也看了過來,只能尷尬一笑,低頭喝道:“沒規矩!”
紅鶯委屈的抿了抿嘴,那邊王因因臉色越發的差了起來,外圍的拼殺越來越激烈,不斷的有人倒下,猩紅色的血噴薄而出,充斥了蘇矜藝的嗅覺感官,到底盡力過不少拼殺,她倒是沒什麼,王因因卻受不了的乾嘔了起來,而瘋了的魏夫人站在王因因身旁,不斷的顫抖着,像是在忍着什麼一般……
可惜魏夫人的變化,並沒有人注意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戰場上。看着越來越少的侍衛,南玉歌這個時候已經後悔得不行。
剛剛怎麼就聽信了王因因呢?到底還是疏忽了,居然會怕繞道多生是非反而忘了這麼大搖大擺的從主道路過,更容易招惹是非,尤其是那些守株待兔的兵馬。
殺無赦,這明顯便是傅麟揚下的命令,看來,他已經決定要趁着跟青岱的戰爭打響之前,將康德王拿下。
確實,若不能擔保自身安全的時候,那麼從根源扼殺一切的隱患,便是最好的手段,不管傅麟胤有沒有造反,她們今天的事情,只怕是遲早都會發生。
這個時候的南玉歌想的,倒是跟蘇矜藝一模一樣,蘇矜藝也正渾渾噩噩的想着這些天所發生的一切,最後究其根源,那便只有一句話。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