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藝也笑道:“幾位媽媽想必也應該知道,這王府裡當家作主的是誰吧?若幾位現在能改投明主,矜藝回頭和世子說一聲,保爾等一家前途無量。”
看着魏夫人發白的臉色,蘇矜藝這才知道什麼叫做仗勢欺人,說實在的,真沒有那股爽勁,反而覺得挺無趣的。她嘆息了聲,看着魏夫人赤紅的雙眼,心頭泛起了一股無力感。
喪子之痛她雖沒有經歷過,卻也知道究竟會是怎麼樣的一種痛苦,只是想起蘇停雲那日的瘋狂,她還是不可憐魏夫人。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魏夫人那樣的任傅麟鵬爲非作歹,遲早便要出事。只是沒想到這事,會出在了她的身上。
側院這麼一鬧,傅麟胤也已經趕到了,王爺大怒的特命了身旁的管事帶人將魏夫人請了過去,又讓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一下現場,蘇矜藝這才鬆了一口氣的看着傅麟胤,扯了扯嘴角,也還是沒有笑出來,只是轉身進了門,隨手將門關了,也沒讓傅麟胤進去。
傅麟胤呆了呆,抿了抿脣自嘲的笑了笑,轉身回了書房。還未進入書房,傅越便已經道:“世子,蘇公子在書房跪了一夜了,你……”
傅麟胤臉色又難看了下來,最後道:“你讓他回去吧,就說是我說的。”
傅越有些疑惑,卻還是恩了聲,轉身進了書房。
傅麟胤是昨夜見的蘇停雲,那個時候才帶着蘇矜藝從康德王那邊回來,便聽說蘇停雲跪在了書房門口,匆匆趕去了,卻得到了一個可笑的答案。
蘇停雲臉色白得跟紙一般,見了傅麟胤,居然還咧嘴笑了一下,笑得薄弱,搖搖欲墜。一張口,卻是蘇矜藝的聲音,說出來的話,竟是他那日在宮中聽到的話。
蘇停雲說完,也不停下來,繼續用那聲音笑着道:“世子,你知道嗎?在很小的時候,我身旁就圍着一羣男人,一羣帶着怪癖的噁心的男人,五年前自第一個男人在我身上掠取之後,我便利用我這容貌,換來了一紙籍貫,那個時候,我天天伺候着一個又醜又臭還很噁心的男人,有時候我甚至恍惚的以爲,我就是個女人……”
“也許就是這個幻覺,竟還讓我學會了一手絕技,那就是口技。最開始是女人的聲音……那個噁心的男人,不但喜歡男孩子,還喜歡那些男孩子用女人的聲音叫牀……我便苦練這個,模仿那個小山村中長得有點姿色的女人,一個個都給他叫了一遍……”
他看向傅麟胤,眼睛幹得可怕,紅紅的,換上了正常的聲音,道:“傅麟鵬是我殺的,和我姐姐一點干係都沒有!”
傅麟胤從他這個時候來找他,便隱約猜到了個大概,只是從他嘴中聽到蘇矜藝的聲音,比從他嘴中得知人是他殺的,還要震撼得多……
他忽略他最後一句話,問道:“爲什麼?”
蘇停雲似乎有些激動,一手撐地就要站起來,最後卻搖搖晃晃的摔了下去。傅越上前扶他,卻被他甩開,他終於站了起來,指着傅麟胤冷笑道:“爲什麼?因爲姓黃的許諾我,回青岱去,我姐姐就能嫁給一位藩王,做她的藩王妃,而不是跟着你當一個小妾!”
說着,他獰笑:“當然,我也是自私,只要離間了你們,將我姐姐勸走,即助了黃使節,又能幫了皇上……”
兩頭討好,這是他辦事最喜歡的手段,永遠都爲自己留一手,然而,他後悔了,在他姐姐爲了幫他,恐嚇他離開的時候,在他姐姐無私的幫他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個人渣!
傅麟胤陰沉着臉,什麼都不說,就這麼突然一腳朝着他小腹踢去,蘇停雲也不躲,只是吃痛的呻吟了身,摔倒在了地上,怎麼也爬不起來,乾脆也不起了,就這麼跪着。
傅麟胤冷冷道:“跪書房裡去!”
蘇停雲看了他一眼,想要起來卻還是起不來,也不讓傅越扶着,就這麼挪了進去。
不是因爲傅麟胤的一句話,只是因爲對姐姐的愧疚。他現在不敢去姐姐房裡跪着,只能在這裡,向傅麟胤澄清事實,而後慢慢贖罪。
傅越看着他挪進去,心情其實還真挺難受的,就連傅麟胤也不舒服了,還真不知道這個在外流浪長大的人,居然還有這倔脾氣,真和蘇矜藝一模一樣。
想起蘇矜藝,他臉色又難看了下來,一陣陣的煩悶。
他還記得蘇矜藝那天什麼都沒有解釋,就這麼昂着頭,語氣乾脆的說:“傅麟胤,我只說一次,離開你的半個時辰,我只見到黃使臣一個人,你信不信,都由你!”
然後,他不信了,他明知道其實,她在等着他相信她,可是他卻還是不信。
他到底還是傷害了她……不是別人,是自己,親手傷害了她。
或許蘇停雲是對的,蘇停雲說,他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爲姓黃的許諾,會將蘇矜藝當作朗雲王郡主,嫁給藩王做藩王妃,做一家女主。不管如何,都比在自己這裡,要好得多……
傅麟胤恍然清醒的時候,已經到了書房門口,傅越急急的從裡面出來,張了張口,着急道:“世子,他暈過去了。”
傅麟胤吃了一驚,進去一看,蘇停雲已經讓傅越放在了角落的軟塌上,整張臉漲得通紅。他蹙了蹙眉,上前查看了一番,確定是發燒了,手摸了摸額頭,這纔想起了發熱的原因,頓時又猛地收回了手,道:“你去叫傅德來!”
傅德來得很快,本是笑着進去,很快便又哭着出來了。盯着傅麟胤猛地看了一陣,許久憋出一句話:“世子……我還真不知道,你還有這癖好……”
饒是木訥的傅越在聽了這話之後,也猛地嗤笑了起來。傅麟胤頓時陰沉了臉,看着傅德殺機一閃而過,猶如被侮辱了之後,意欲殺人滅口一般,盯得傅德不舒服了,這才道:“是我那短命的大哥,他身子怎麼樣了?沒事吧?”
傅德臉色陰晴不定,許久道:“傷口沒有及時處理,惡化了,又跪了一夜着了涼,這才引起發熱風寒,還好救治得及時,沒有出什麼大事,不然他那挺聰明的腦袋瓜子,遲早要燒傻了。”
傅麟胤挺愧疚的,倒是傅德道:“我昨天就聽說是你那女人殺的人,現在看來倒是是裡面的這位……”
傅麟胤點了點頭,道:“叫你來就是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你把嘴巴給我閉緊了。”
傅德沉默了,給蘇停雲擦藥的時候,又嘀咕了幾聲傅麟鵬死了活該,說好好的孩子被他整成這樣真是罪孽深重了……後又說既然不能傳出去,看樣子熬藥的事,現在也該自己親自去了,說着又抱怨了幾句,真去熬藥了。
傅麟胤就這麼看着他和伺候兒子一樣的照顧了蘇停雲,又念念叨叨了一陣,也不理他,只是想着老大的報告,說是當時李大夫檢查屍體的時候,在傅麟鵬胸口處找出了木屑,看樣子蘇停雲殺人的時候,用的是他那支木簪了。不過早上魏夫人並沒有來找蘇停雲,反而去蘇矜藝那邊鬧了一陣,看情況那邊並不知道。
那蘇矜藝是怎麼會跑到傅麟鵬的書房去的?這麼想着,他叫出了老二,讓他徹底查一下昨天的事,這纔開始着手安排怎麼和蘇矜藝複合的事情。
蘇矜藝倒是不知道傅麟胤正愧疚的算計着要和她重歸於好,更是不知道王爺使了什麼手段,只知道自那日那麼一鬧之後,展德院那邊便沒有再找過她麻煩,只是魏夫人一見到她,眼中的恨意可謂是一日比一日深了。
之後日子便安靜的過着,一下子便到了二月中旬,太后的事情最終還是沉了下去,只是聽說太后自那之後一直沒有出過慈寧宮,都安靜的呆在裡面禮佛,而青岱的使團下了戰書後,也開始準備回去的事情,隨後啓寧帝傅麟揚登基後的第一場科舉會試也風風火火的過去了。
二月十五那天,隨着最後一場會試結束,蘇停雲越發的瘦了下來,本就因爲一場風寒而瘦得皮包骨的身子在這幾天的折磨下,連嘴脣都是青白青白的。
蘇柳煙本就心疼兒子,雖然住在了康德王府有些不習慣,但用起康德王府裡的藥來,還是很是不客氣,一見蘇停雲回來,便開始燕窩人蔘的給他補着,而蘇矜藝也跟着往那裡送藥去,看得王因因和季語鳶咬牙切齒。倒是休養好了的沈燕平,和沒事人一般,衝着蘇矜藝還是妹妹妹妹的叫着,當着蘇矜藝的面還吩咐了讓下面的人照顧好蘇柳煙母子。
蘇矜藝老實不客氣的受了,心中也知道蘇停雲是爲什麼瘦的,用起康德王府的藥,越發的不客氣了。
而過了這麼一個多月,傅麟胤還是沒有來找過蘇矜藝,更是沒有去過沈燕平那裡,只是看着書房那邊人來人往的,似是越發的忙了起來,最初蘇矜藝還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後聽說是和大漠那邊的通商時間已經定下了,三月一日起便要開始通行,蘇矜藝這才知道,傅麟胤的絲綢之路,也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