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由已經離崗退休的老將軍坐鎮,老將軍膝下五子七女,大爺早年打仗落了殘疾,後鬱鬱而終,偌大家業便落到了府內二爺身上。
三爺是個紈絝,一屋子妻妾通房,老將軍不喜歡他愛塗脂抹粉,將他趕了出去。四爺倒是合了老將軍的眼緣,可惜在自個兒的親事上違背老將軍的意思,娶了個來自於寒門小戶的的妻子,脾氣暴虐的老將軍大掌一揮,也將四爺給趕了出去。如今府內便只留下二爺和五爺,並三個未出嫁的姑娘。
二爺於女色上是個什麼態度孟羅衣不知道,但孟羅衣卻知道,身爲二爺姨娘之一的四夫人是不大得寵的。府內五爺還年幼,老將軍住在主院隔着她也遠,除了來投奔那日見上過一次就再也沒見過,倒是這二爺,遠遠瞧上過幾次。
不說有多英俊瀟灑吧,也算是個儒雅的中年男子。四夫人溫順可人,就是不大會表現自己,每天巴巴望着二爺來她院子,可到月底一算,二爺留宿在海棠苑的時候可不多。
紅珠能趁此上位,倒也不失爲一項好本事。或許對四夫人來說也算是個機會——紅珠是她房裡的丫鬟,只要沒被擡成姨娘,二爺要找紅珠就得通過她,隱形中,四夫人也多了見二爺的機會。
“瞧你那呆樣,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合了四夫人的眼。”孟羅衣正上下比算着這府內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紅珠一個手指頭戳過來,正好頂住了她的太陽穴,生生把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記住,今兒要是二爺來了,趕緊就退出來。我是不想聽孟姑娘你說什麼糟的粕的,也就四夫人能把你說的那些入了耳去。把四夫人逗開心了就自覺地告辭回去,聽到了沒有?”
“是,紅珠姐姐。”
紅珠滿意地點頭,似是對自己這一番指揮很有成就感。孟羅衣暗暗笑了笑,隨着紅珠進了四夫人的廂房。
雲煙嫋嫋,四夫人愛薰香,這兒的味道很濃。孟羅衣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見紅珠已經福了禮,趕緊也上前拜道:“四夫人安,羅衣來遲了,四夫人莫怪。”
美人榻上半躺着一個削瘦的人兒,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粉面含春卻夾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哀愁。這樣的美人兒是個男人都會憐惜。
只是可惜將軍府二爺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啊。
“四夫人,孟姑娘來了。”
紅珠隨意地福了福身,站到了一邊。四夫人輕輕點了點頭,假意咳了咳,紅珠便點頭出了門去。
“羅衣,今日去哪兒了?前幾日不是告訴你了,宮中會有教習嬤嬤來,讓你別到處亂走麼?”四夫人的語氣裡帶了點兒薄怒,卻是似嗔還怨,配合着她那柔弱的身板兒,讓同爲女人的羅衣也新生愛憐。
咳,這算什麼事兒,四夫人倒還真的是要蘀她打算前程不成?
“回四夫人的話,羅衣區區孤女,能入將軍府得一口飯吃就已經是上蒼垂憐了,不敢再多奢望……”
孟羅衣一副知足的表情,言辭懇切,四夫人卻搖頭道:“瞎說。若是能合了某位嬤嬤的眼緣,暗中提攜你一把,以後飛黃騰達榮華富貴那不都是信手拈來?你容貌出衆,若能入宮……”
“夫人,羅衣不是將軍府的小姐,雖然寄居於此,但也不敢越過府內的小姐們去。”孟羅衣扭捏地回道:“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六小姐一直、一直看我礙眼來着……”
將軍府有七位小姐,大小姐到四小姐都出嫁了,剩下嬌養的五、六、七三位小姐還留在府中,正是待字閨中的年紀。老將軍的意思是,這其中一位小姐是得入宮去的。這事雖然沒有明說,但將軍府上到主子下到奴才,沒有一個不心領神會的。
孟羅衣與這三位小姐沒有什麼交集,只是六小姐無意中看到過孟羅衣一眼,頓時不高興起來——三位小姐中,數六小姐的容貌最差,而孟羅衣的礀色卻優於她。不知是出於嫉妒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六小姐勒令孟羅衣只能待在將軍府最最偏僻的後院,而那位陳媽媽,就是六小姐派來“監視”她的。
孟羅衣自詡是成年女性,對六小姐這種青蔥丫頭倒還是包容的。左右她也不願意去摻和府裡的事兒,樂得在竹院自由逍遙些。
孟羅衣這話一說,四夫人立馬搬出準備好的說辭。
“這話就不對了。你想,若是有一日你成了貴人,將軍府不還得靠你提拔?想來六小姐到時候也只會有感激你,不會看你,礙眼……”
聲音越來越低,孟羅衣正想問,猛聽見後邊兒有人怒吼:“小嫂子,你在背後就是這樣編排我的?”
孟羅衣頓時頭皮發麻,趕緊伏低做小站到了一邊,身後的火炮口子直接對準了四夫人。
“不過就是個姨娘,你有什麼資格揹着人說我的不是?要不是紅珠告訴我這小蹄子和你待在屋子裡說悄悄說,我起了好奇心來看,還不知道我這將軍府的六小姐還會‘感激’貴人呢!選人入宮是父親和二哥舀主意,就算要管,也合該我二嫂管,小嫂子你不掌府內事務,還是甭操心了!”
四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慢悠悠地站起來行了個禮道:“六小姐有禮……”
“有什麼禮?倒也是,你是夠講禮的,怪不得我二嫂說你事事說規矩,我看吶,也就是這樣才讓爺們兒煩,樂得不來你這院子擾心!”
這話說得委實惡毒了些,正好戳中四夫人的軟肋。孟羅衣雖然不想介入她們二人之間的爭鬥,但在與她有嫌隙的六小姐和與她交往頗多的四夫人之間,還是傾向維護四夫人些。
孟羅衣出聲道:“六小姐,四夫人不是那個意思……”
“這有你說話的份兒?甭舀自己當府內主子了,我說話還輪不到你插嘴!”
孟羅衣微怒,但還是保持着笑容謙卑地道:“六小姐,羅衣不是那個意思,羅衣只是不想……不想六小姐聽人挑撥了。”
六小姐顧嬌嬌冷哼了一聲,譏諷道:“這話倒是稀奇,我親耳聽到的,還能有假不成?”
“六小姐還請想想,四夫人一向是最守禮的,又怎麼會在六小姐您背後嚼舌根呢。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在您面前渾說。”
顧嬌嬌容貌不出衆,只是嗓音如黃鶯一般好聽,十歲入了宗譜後,便取了“嬌嬌”之名。一是希望她能再長美一些,二便是形容她的嗓音,嬌柔和美,自有一股韻味在其中。
顧嬌嬌微微有些猶豫,但仍舊梗着脖子道:“她守禮又如何?人前守禮,人後還不是照樣在嚼舌根。”
孟羅衣一笑:“六小姐,四夫人話還未說全,不如讓四夫人解釋解釋,可好?”
呆站着的四夫人一驚,忽的轉頭看向孟羅衣,有點不知所措。孟羅衣目不斜視地對着六小姐的腳丫子,沒有回望她。
正當四夫人不知如何應對時,顧嬌嬌高傲地道:“既然如此,我就給小嫂子一個機會解釋,免得某些人還認爲我是刁蠻小姐,不講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