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得極其安穩,那鄭管事所找的車伕張曲的確是個很穩重的人,不管是尋客棧留宿還是溝通各城門守城官都很是利落,省了羅衣很多功夫,自然也省下了很多銀子。
不過沿路走來,羅衣還是察覺到有些不妥。不僅各城池的邊防看起來森嚴,就連百姓們都已經有些張皇。
張曲道:“聽說楚將軍已經離開帝京了,到處都在傳,說楚將軍要造反來着。瞧大夥兒那擔心的……”
這些都是一路走來百姓們議論而張曲聽來的,算是當個事兒說給她們聽。羅衣與崔氏對望一眼不由苦笑。若是張曲知道這馬車中的人裡有他口中所說的楚將軍的內線,恐怕這會兒就不會那麼隨便地將“楚將軍”三個字宣之於口了。
總體來說孟羅衣對於自己現在的處境感到十分滿意。不僅不再受制於將軍府的約束,相對得有了自由身,而且到了戰雲城後還可以想條財路發發財致致富。三來聽顧長清轉告楚戰的話孟羅衣還隱約覺得,楚戰應該已經有了自己的大哥孟羅瀟的消息,北上的話,與之相見的機率可能很大。
這讓孟羅衣十分興奮。
自穿越而來以後除了巧娘以外,她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所謂的“親人”,即使有原主的記憶也並不能消弭她心中對親情的渴望。憑着手裡捏着的孟氏一族的族寶,羅衣只要找到了自己的哥哥然後正大光明高調地回孟氏,對於那些要面子的族老們來說,除了把族長寶座拱手相讓給孟羅瀟,沒有其他路可走。
孟家是要聲譽的,不然那時候不會因爲羅衣的父親陷入科考舞弊案而將他們逐出孟氏一族。
那麼孟羅衣的計劃就有一個粗略的盤算了。一是要找到自己的哥哥,將族寶完好無損地交給他。二是要催促楚戰趁着這朝堂開始亂的時候把自己爹當年的案子捅出來,還自己爹一個清白,爲他們**內正名。三便是要讓哥哥回孟氏掌權了。
如果第一點和第二點都做到了,那麼第三點就是名正言順的了。不過這第三點也是最難的一點,樹大根深的氏族內部不是那麼好打入的,孟羅瀟的路還很遠。
如此一想又有些泄氣。
別說回孟氏掌權了,就是現在孟羅瀟這人也並沒有找到。這不過是她的一個設想而已。
崔氏倒是顯得活力了一些。時而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看看,與多言逗趣兒,時而揚聲問外面兒的張曲一些話,多是這北邊兒的風俗習慣,人文情愫之類的。張曲也樂得有人與他聊天兒,說的詳盡不說,還把自己做車伕以來遇見的見聞、趣事兒都抖索出來給崔氏聽,逗得崔氏直笑。
這大概也是她這麼些年來笑聲最多的時候了。
近半個月後,一行人抵達了戰雲城。
戰雲城名字好聽,氣候也很好。空氣清冽,雲層從地上往天上看是一片白。往來的人一個個言笑晏晏,絲毫沒有作爲邊境城市有着惶恐不安的氛圍。
多言說戰雲城是楚戰的地盤,孟羅衣心想着大概是楚戰秘密的練兵之所。
楚戰有一個戰字營,訓兵在帝京裡。既然是在天子腳下,想來皇帝是不會讓楚戰過分藐視皇威,訓個十萬百萬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楚戰如果只有帝京中那麼零星點兒的兵就想要造皇帝的反,是很愚蠢的行爲。除非四周守軍甚至是皇帝的御林軍、禁衛軍都不聽令皇帝的話而轉爲聽令楚戰的話,那還差不多。
不過那也是不可能的。
楚戰籌劃應該也有很多年了。但這不過是個設想和籌劃而已,如果沒有這些年的災年,沒有皇帝的昏庸和狹隘,沒有治下官員的貪婪和不顧黎明蒼生,楚戰這個“造反”也是造不起來的。
戰雲城看上去欣欣向榮,如果是楚戰經營有方的話,孟羅衣真的覺得那人太霸氣了。身在帝京還能遠方統籌一座大的城市,那人的心思得縝密到何種程度?
楚戰要戰,一要兵馬,二要支持。孟羅衣細細想來,兵馬他足不足她不知道,但支持是肯定的。百姓們對皇帝那可是怨聲載道啊,楚戰造反的事情傳出來,孟羅衣至今還沒從百姓中聽到說楚戰是逆賊,要伐而快之的聲音。可見百姓們對於此事並沒有多大的牴觸。
當然這可能也說明了百姓們此時處於迷茫或者觀望的狀態。
但不管是迷茫還是觀望,只要百姓對於楚戰的興兵並不反對,那麼爭取百姓們的支持對於楚戰來說就是至關重要的了。以羅衣對楚戰的瞭解,這種事情他做起來應該是得心應手的。
張曲在當地幫她們找了個兩進的院子,打點好了一些相關的手續後纔要起身返程。
崔氏和這個車伕很是談得來,到他走前還硬是要塞給他一些碎銀子。張曲辭不了只好受了,嘴裡蹦躂了一連串兒的吉祥話來,逗得崔氏更是笑得歡。
孟羅衣匆忙間寫了信,舀紅蠟封好後遞給張曲。崔氏瞅着她,羅衣便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下才道:“煩勞張大哥把這封信送回去吧,嗯……就交給那個鄭管事便好,讓他轉交給他家公子。”
張曲接過信看了看封口,滿口答應下來,笑道:“姑娘放心,一定帶到。”
張曲帶着他的馬車離開了戰雲城,而孟羅衣一行人的新生活纔將要開始。
她們的新居是個兩進的院子,前面挺寬敞,後邊有三間屋子,排列得很合八卦之理。買這宅子花的是崔氏的錢,崔氏走的時候並沒有帶多少銀子,但一些金銀首飾倒是舀了不少揣兜裡,到了戰雲城才舀出來兌換了銀錢。
孟羅衣身上也有錢,不僅有自己那會兒靠着“劫富濟貧”攢下來的,還有後來楚戰給的,都被她換成銀票貼身藏着。買宅子的時候崔氏不讓她掏這個錢,說以後用得着的地反還多着呢,財不外露,至少她們母女兩個得留下一手。孟羅衣想想也對,便不再推辭。
一些傢俱物什的也是崔氏置辦的。戰雲城內民族融合,有很多帶有異域風情的東西。玉恆看得眼睛都直了,崔氏也是在街邊兒上看中了一些小東西便舀着愛不釋手。主僕都喜歡,少不得買些回去擱着賞玩。
等安定下來以後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生活也上了軌道,而帝京的消息也在這個時候傳來。
楚戰,反了。
八大州州牧聯合造反之後,楚戰也隨之而動,興兵討伐“暴帝”。要說如今這位皇帝有多“暴”,孟羅衣是沒感受過的,但崔氏多少知道一些。
照崔氏所說,這位皇帝上位前是個孝子,也正因爲在先皇駕崩之前每日晨昏定省一概不落,請安服侍也只盡心盡力,才讓先皇把皇位傳給他。
可皇帝一登基,人就變了樣。作風奢糜不說,還魚肉百姓。早年間是哪哪兒有點兒不如意就喜歡打仗,顧家大爺的死也跟這皇帝脫不了關係,楚戰的成長倒也多虧了這皇帝的“好戰”。
後來大概是人老了一些,知道不能這樣幹,於是皇帝便收斂了許多。不過龍生龍鳳生鳳,這皇帝雖然是“真龍天子”,但架不住他基因強大,生的兒子跟他一樣,爛泥扶不上牆,不是什麼好貨。
爲了皇子的戲言而杖打大臣的事情屢見不鮮,楚戰也受過這樣的侮辱。
百姓恨這樣的皇帝魚肉他們,臣子們又如何不恨?
八大州州牧造反,原來不是那皇帝的計。
而是真的。
孟羅衣搖頭嘆,當皇帝當到這份上,還是早早地禪讓帝位的好。否則面臨的,可是羣起而攻之的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