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一噎,緩緩轉過身來朝着楚戰發聲的地方訕訕地笑了笑。
“那個……我就是跟人家隨便聊聊。”又揮手道:“小兵頭,你說是不是啊?”
“是,是……”
楚戰橫了那小兵頭一眼,下巴一點,小兵頭立即匆匆退避。
身後的戰字營軍官也盡都退了下去。
羅衣扶着帷帳站着,沒聽見楚戰的聲音,止不住開口道:“喂,你別欺負我一個瞎子啊,你要說話趕緊着說話啊。”
楚戰似笑非笑抱臂看了她一會兒,說:“孟羅衣,以前真的沒發現你竟然有打聽別人**的癖好。”
“這算什麼癖好……”羅衣嘟囔了一句,憑着自己朝自己認爲的帳口去,“我就是很久沒跟人聊點兒閒趣兒了,所以多嘴說了兩句。你難道還要舀你軍營裡的軍法來處置我不成?”
羅衣挑了挑眉,隨手往前一抓,“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楚戰,你怎麼都不躲!”
“知道你要抓人,我躲是什麼?”楚戰笑道:“抓舒服了麼?”
羅衣握着手不搭理他,想了想還是說:“抓疼了,你皮糙肉厚。”
她抓的明明是楚戰的鎧甲,自食其果自作自受,竟然還能扭曲成是楚戰皮糙肉厚。
楚戰哭笑不得,卻也不計較,伸手拉了她手腕問:“吃過飯了?”
“啊,吃過了。”羅衣隨口應道:“你沒吃呢?”
“沒有。”
楚戰一手環過羅衣的腰,羅衣微微不自在:“放開。”
“不放。”楚戰卻道:“你不是問方纔那守帳小兵我是不是喜歡男人嗎?”
“哎……都說了是隨便說着玩兒,不用這樣秋後算賬吧!”羅衣綴綴地道:“我又不是專門打聽你**,大家要是都知道,這也不算**了不是嗎?”
羅衣哼了聲,手撇開楚戰的猿臂:“還有啊。別這般摟着我,軍營重地,像什麼話!”
“軍營重地?”楚戰挑眉道:“你也知道軍營重地,那還口無遮攔,想說什麼說什麼?”
羅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楚戰拉了她往她身後走,正是主帳旁邊的小帳。張嬤嬤迎上來攙了羅衣到一邊坐下,楚戰盤腿而坐。說:“這下你可以想問什麼問什麼。你嘴裡談論的主角就在這兒呢。”
羅衣憤恨地拍了下地:“揪着這事兒不放有意思嗎楚戰?都說了,不是我的錯,都是無聊惹的禍。”
“你無聊?”
“對啊,無聊!”
羅衣又是狠狠地捶了下地,鬱卒地說道:“眼睛看不見,軍營什麼樣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就像個什麼都做不了的遊魂飄來蕩去的,也不知道什麼是白天什麼是黑夜。”
羅衣嘆了口氣:“我這眼睛,到底能不能好?能不能給我個確切的準數?”
“我說你能好。你便一定能好。”楚戰沉吟片刻後說道:“你自己也不要想太多,擔心憂思太過,本來可以早些好的。卻又拖了時間纔好得了了。”
羅衣輕笑,良久才說:“也不過是數着日子過活就對了。”
他二人這般不冷不熱地說話,倒是讓旁邊的張嬤嬤有些詫異。給兩人斟了茶,張嬤嬤猶豫地問道:“小姐,今晚可要沐浴?”
“當然要。我這一身怕都是蝨子了。”羅衣仰頭一笑:“勞煩嬤嬤了。”臉色又微微紅了起來。
張嬤嬤倒是憐惜她這小女兒情態,忙應了聲吩咐巧玉珍玉燒水。
楚戰輕聲道:“你現在看不見,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告訴你。”頓了下,望着羅衣沒有什麼變化的臉說:“軍營很森嚴,一直都有士兵巡邏,當值時間很確定。現在是黃昏將近,金烏馬上便要沉入海底,所以張嬤嬤纔會問你要不要沐浴。”
楚戰說完這段話,又問羅衣:“這下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羅衣嘆氣地搖搖頭,低垂了腦袋說:“你就當我無理取鬧好了。”
楚戰不答,過了會兒羅衣才覺得身邊有人走了過來,就挨在自己身邊。她下意識側頭去,聞見了男人身上獨有的,具有攻擊力的味道。
僵硬地往後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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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戰意外地挑眉:“你發現了?”
“嗯。”羅衣輕嘆了口氣說道:“在你主帳的時候,我就南方軍和戰字營的事情跟你分析,季常既然都在,那你戰字營的那些高級將領肯定也在。我沿着自己的小帳走的時候跟小兵頭胡說八道,其實我早該聽出不正常的,小兵頭說話的聲音調子變了的,只是我沒注意,然後聽到有很多細微的腳步聲離開。”
羅衣攤手說道:“楚戰,你讓我在別人面前出醜,真是用心良苦啊。”
“出醜算不上,出風頭倒是差不多。”
楚戰輕笑一聲,緩緩地說道:“你今天跟我說的,戰字營的問題,我和將領們都討論過了。”
“怎麼樣?”羅衣很是關切。
“可圈可點。”楚戰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羅衣說:“有些說法很中肯。”
羅衣便是一笑:“我隨便說說的,能啓發你們便是做了件功德。”羅衣抿脣笑着,到底還是繃不住笑了出來,“我要是做你們的軍需官,必是要鄙視你們到底的!什麼破軍隊啊,軍人吃飯哪能全等着別人送到你嘴邊來?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每天練兵還不如種點兒糧食來得實際,南方這片土地可容不得你們再三糟蹋了。”
楚戰只是仰着頭,身子靠得羅衣很近,但卻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羅衣也不再說話,心裡念頭轉了轉,忽然問:“楚戰,我二哥現在什麼樣子了?”
“嗯?”
“你跟我描述一下,他現在長什麼樣子了。”羅衣飄忽地笑笑:“二哥很俊美,大哥清秀,一直就是個書呆子,二哥卻很像紈絝,老喜歡逗弄別人。以前我不怎麼跟大哥親近的,都是二哥陪我玩。”
接着便是一嘆:“我在戰雲城的時候,二哥好似來過一次的,但是大哥攔着了,不讓我們見面,我才知道二哥投了你的戰字營。大哥說你是亂臣賊子,二哥跟着你不會有好下場,也不知道大哥現在境況如何。二哥在你這兒,我倒是不擔心。”
楚戰微微一笑,“你是說,你二哥孟羅源在你心裡是個俊美的男子?”
“嗯,俊美無鑄。”羅衣肯定道,忽然又嗤嗤笑了兩聲,問楚戰說:“你覺得我美嗎?”
楚戰沉默半晌,扶額,“沒看出來……”
“楚戰!”
羅衣哼了聲,自顧自地說道:“我二哥長相跟我一樣,都很漂亮的,以前我還不覺得這有什麼,有次聽娘擔憂,說二哥長太漂亮了,以後把他媳婦兒比下去立刻怎麼辦……”
說着她聲音又低了下來,拉了拉楚戰的袖子:“我現在還見不到我二哥呢,你跟我形容一下,他現在什麼樣兒了。有沒有又長高了,胖了還是瘦了,現在他還有沒有四處闖禍……”
楚戰抻了抻袖子回答她說:“長高了些,看起來是瘦了,現在他不再到處闖禍,因爲闖了禍會按軍法處置,要是老闖禍,恐怕是要吃好些杖打了。”
羅衣怔怔的,又問:“那他有沒有唸叨我?”
“唸叨,說他妹妹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說你摔了腳不再跳舞如何可惜……”
楚戰似笑非笑:“我可從來沒發現,琴棋書畫跟你沾邊。”
羅衣也訕訕地笑。
不過很快她就挺了胸脯說:“我當然會啊,可是我現在眼睛瞎了,琴是操不了的,棋也下不了,書畫更不要說了……”
“那你唱個曲兒聽聽?”
“你說什麼?”羅衣瞪大了眼睛:“楚將軍,這話敢讓你周圍的士卒們聽聽嗎?人家忍受嚴寒辛勤練兵的,你在這兒調戲女人?”
楚戰哈哈笑道:“如果是這樣,那那幫老將們該勸我把你這個被我調戲的女人的腦袋給砍下來,爲自己示警了。”
羅衣驀地打了個寒顫,急忙捂住脖子,眼睛看不見也使勁朝他方向瞪:“楚戰你就是個卑鄙小人。”
“我不否認,在某些狀況下,我的確挺小人的。”楚戰挑眉:“但是我還是得說,從本質上來講,我是個君子。”
“呸。”羅衣暗暗啐了口。
楚戰正色道:“孟羅衣,如果我真是個小人,見着冷不爭的時候我就會直接將人給殺了,而不是放他活着自己離開。”
羅衣一怔。
冷不爭……
淵離……
這個名字她強迫自己不要記起來,楚戰卻首先挑了它出來。
她驀地心中一痛。
楚戰仍在她耳邊說道:“其實要我說,冷不爭也不過只是生錯了地方。易地而處,或許我能跟他做個朋友。只是立場既然各自站定了,他爲他的主,我爲我的路,必定是勢不兩立的局面。”
羅衣偏頭道:“你放過他,不過是因爲蘅蕪山帝陵之下並不是你的地盤。你傷害了他,潛叔他們不會放過你。”
“誠然有這分道理在其中。”楚戰?然道:“但那也要我的確有放過他的念頭才行!”(www.11drea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