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卻是一支荷花應和着七夫人的話音,爆開了緊閉的花頂,從紅到白漸變的花瓣慢慢地展開,宛若仙子翩躚腳步,一層一層剝離開來,層次分明的花瓣交疊相生,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蓮花便完整地打開,中間嫩鸀的蓮蓬襯着外圍的嬌弱,那情景簡直美輪美奐,讓大家都看呆了眼。
蘭小姐驚喜地拍了拍手,童言童語地笑着嚷道:“花兒也喜歡狐狸姐姐!狐狸姐姐一來,花兒就開了!”
四夫人和七夫人的眼神陡然變了。
七夫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可不是嘛,我們大清早地就等在這裡,等了好些時候這花都未爆開,孟姑娘一來,這花便開了。果然是人美,連花兒都爲你展顏了呢!”
孟羅衣趕緊拜下,口稱不敢,七夫人卻不放過她,依舊逮住這個話題不放,“說起來,這蓮開頂心可真的是好兆頭啊,蓮花一般都早晨纔開,這朵花兒卻能爲孟姑娘違背常理,孟姑娘可真的是貴人喲。”
孟羅衣的額頭差不多要冒汗了。
這大自然無法預計的事情歸到她頭上真的是太冤了!誰知道這朵蓮花怎麼回事?大概是基因突變了,可她總不能對古時的人說這些生物知識吧!偏偏她又不知道如何反駁,這“黑鍋”卻是背定了……
四夫人望了那支蓮花一眼,見孟羅衣臉色緋紅不知所措的樣子,本來有些懷疑的心也軟了,作勢輕拍了七夫人一眼,打趣道:“羅衣臉皮薄,你別這樣說,瞧她,都滿頭是汗了呢!外面太陽那麼大,許是這荷花受熱太多所以爆開了。”
“都在那太陽底下曬着呢,別的不開偏就開一朵,你信?我可不信!”
“又說笑了不是?”四夫人拉過蘭小姐指着七夫人道:“你看你姨娘,小肚雞腸!”
七夫人笑了聲,也不接話。四夫人打着圓場叫孟羅衣坐下,道:“她開玩笑的,你就笑納就行了。蓮開頂心的確是好兆頭呢,我也跟着沾了福氣了。”
孟羅衣只把屁股捱了凳子邊緣,細細思量了一下,靦腆地擡頭回道:“七夫人才是貴人呢,話音剛落荷花就開了。今年七夫人是有什麼喜事吧?”
聲音帶了一點兒困惑,卻也有種與有榮焉的喜悅在裡頭,更夾雜了一絲謙卑和恭順。
七夫人一愣,回味過來後霎時笑顏如花。
想想確實是這樣,那荷花爆開的聲音是迎着她那話音落下後傳來的,可不是在響應着她的說話聲嗎?頓時七夫人看孟羅衣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掩嘴笑着道:“你這丫頭,說話怪好聽的,那嘴是塗了蜂蜜不成,竟是那般甜。以後不知道誰有福氣能嚐嚐那甜味兒呢!”說着便又“咯咯”笑了起來。
孟羅衣頓時有些惱怒。七夫人在她一個黃花閨女面前說葷段子,簡直是太不尊重人了!她是個妾說話沒有顧忌,可她孟羅衣不是她的奴才,能讓她這般肆意地玩笑!
但是她卻只能忍,因爲她寄人籬下,七夫人不是她一個孤弱女子能惹得起的!
恐怕七夫人話一出口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假意咳了咳轉了話題,又問起孟羅衣的身世來。
“……爹孃死了以後便沒了着落,幸得將軍府收留……”
千篇一律的說法,孟羅衣連草稿都不需要打了。四夫人嘆着氣哽咽着叫了她兩聲“可憐孩子”,七夫人話頭一轉又扯到孟羅衣的婚事上。孟羅衣趕緊把那套說辭搬了出來,再三表明不談及婚事的決心。
七夫人哼了哼,話裡有着對孟羅衣的不滿。
“姑娘家怎麼能不說婆家?”
“並不是不說,只是我家再也無人,我想着,以後招一個上門女婿……”
“開什麼玩笑!”七夫人一臉好笑地瞧着她道:“人家招上門女婿的,要麼家中有恆產,但只有女兒繼承,這才招上門女婿。你一無錢,二無權,哪個男人願意嫁到你家去?”
孟羅衣一愣,七夫人暗笑着掩了嘴,似不經意地說道:“也就是我良善,這才提醒你。若真有那起子不在乎你家沒錢的,願意委身‘嫁’給你,估計也不是什麼好鳥。我勸你呀,早些打消了那心思,找個好婆家纔是正經!”
孟羅衣思量了一番七夫人的話,還真發現她想得疏漏了。
的確,似她這樣的情況,誰會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風險願意“嫁”到她家來呢?
她無語以對,七夫人也不好再說,只能端了茶喝。四夫人卻是把手裡的團扇搖得更勤了。場面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中。
蘭小姐覺得氣氛不對,左右望了望人,微偏了頭問道:“四娘,姨娘,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
四夫人勉強笑笑,打趣着蘭小姐道:“聽說蘭兒開始學字了?可覺得難?有沒有哭鼻子啊?”
蘭小姐嘟了嘴,囁嚅了一下低聲嘟囔道:“那麼難,我纔不耐得學……”
四夫人輕笑起來,七夫人也找到了個臺階徑自下來,開口道:“這丫頭皮得很,不肯學那些,爲這二爺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請來的先生一個比一個厲害,但就是教不會這丫頭。”
蘭小姐連忙搖頭:“纔不是呢!那些伯伯爺爺教得一點都不好!”
“瞎說,是你自己不耐得學。”
蘭小姐賭了氣跑開了兩步,卻在看到迎面而來的男子時頓時停下了腳步,高興地招手喊道:“爹爹!”
四夫人和七夫人立馬回頭望過去,雙雙綻了笑顏,福身行禮拜道:“二爺。”
二爺揮了揮手,一把抱起衝過來的蘭小姐,逗着她問:“在這做什麼呢?今兒的大字可還沒寫。”
蘭小姐頓時苦了一張臉,眼皮子都耷拉了下來,二爺頓時哈哈大笑。
孟羅衣覺得這情景甚是怪異。兩個妾在這兒,其中還有一個妾的女兒,怎麼看都是四夫人是個多餘的。她在這兒更是多餘中的多餘。
孟羅衣規矩地福身見了個禮,便知趣地告辭出了秋荷苑。
二爺望了望她的背影,皺眉問道:“這就是平日裡嬌嬌口裡說的那個孟羅衣?”
七夫人心裡咯噔一下,心想,二爺不會是看上那丫頭了吧?
四夫人倒沒多想,點頭道:“回二爺的話,是她。”
“長得倒是標緻,也是個老實孩子。”
二爺就說了那麼一句話,便也揭過不提,抱了蘭小姐進了亭子裡玩。偏頭看了看亭子外立着的幾個丫鬟,大手一揮讓她們下去,又用言語略微敲打了下七夫人道:“大熱的天,丫鬟們都受不住,太苛刻了奴才被母親知道了,又會說你刻薄了。”
七夫人趕緊答了聲是,平日裡她都會撒嬌膩歪一番,今日卻是乾脆應了。
她心裡計較着另外一回事,自然無瑕顧忌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