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淵離也頗有些錢財勢力,打點守城官並沒有花多大功夫,孟羅衣一行人慢慢踏出城門口,直至完全離開玄武城門她還有些不可思議。
楚戰安排接應的人沒有適時出現,本來以爲出城門會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情的孟羅衣一件做好了要打持久戰的準備,可遇到淵離,這麼一件事就輕輕鬆鬆地辦好了。
人家是手裡有糧心裡不慌,擱在現在便是手裡有點權,萬事也方便。
孟羅衣突然很想摘掉自己頭上碩大的孤女帽子。有時候有家庭照拂和沒有家庭照拂真的是有天壤之別。
走出去後她還回頭看了看,淵離看起來挺瘦,但身軀卻挺拔。她所見過的男子中,二爺精明卻透着那麼一句狠勁兒,顧長清頑劣卻也只是表面功夫,楚戰腹黑便不用多說了,只有淵離,是由內到外都有一股高貴的氣度風華,那種氣韻絕對不是短時間內養成的。
孟羅衣只能在心裡猜測,或許人家是什麼書香門第的公子呢?第一次見面或許她還覺得人家出身寒門,這第二次巧遇便不會再那般想了,瞧他行事不像是手中無錢的樣子。
只能是人家喜歡低調了……
淵離衝她笑了笑,孟羅衣揮手道:“再見!”
似乎對孟羅衣的舉動有點兒意外,但淵離很快收斂了自己的神情,同樣舉手道:“保重,後會有期。”
他的聲音比起孟羅衣來就顯得輕多了,孟羅衣卻是聽到了,頓時笑將起來。雙眸璀璨,眉眼流光,那一瞬間綻放的明媚其餘人沒有看到,淵離卻是看到了。沒來由的,他便也咧開嘴角,極其陽光地回笑。
只是短瞬間,他又回覆了一臉淡然的神情,禮貌地對着城門口的方向點了點頭,然後側身與兩個管事又說起了什麼。
“羅衣,趕路要緊。”
玉恆和多言是不會說她什麼的,但崔氏不一樣。她是過來人,別的不說,對於羅衣在大庭廣衆之下大喊的舉動便頗有微詞,更何況對於這個才見過一面的青年男子,崔氏能感覺到羅衣面對他時的喜悅。
按說羅衣也將要滿十五了……
崔氏拉了她一把,“我們現在快些出去找匹馬車租用,城門外有專門的車馬行,僱一輛走,腳程快些。”
羅衣晃過神來,玉恆和多言都沒有異議。想了想,羅衣道:“僱車的話,車伕要一個吧?我們是四名女眷,要是找了個心眼歪些的,恐怕不太好……”
這也正是崔氏所擔心的。
女子出門有危險,特別是貌美且又獨身的女子,更是危險。別看她們一行是四人,但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有什麼威懾力?旁邊沒有一個男丁幫襯着,要走遠路,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難。
羅衣這麼一說,玉恆愁道:“難不成我們走着去?”
“走着更危險。”多言定了定神,“不然,我們就只僱馬車,不僱車伕?”
崔氏搖了搖頭,“要是隻要馬車,那隻能買,僱的話是僱不了的,別人又不知我們的底細,不可能單把馬車給我們趕卻只收取僱傭費用。”
“如果單買馬車,恐怕很難,願意出賣的車伕太少了。”
車馬行做的就是長短途運輸的生意,就跟現代的出租車一樣,那馬車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本錢。做這行生意,誰願意賣馬車?
四人愁地不行,羅衣暗暗後悔剛纔沒拜託淵離再多幫她安排一下,打點一番。又想,人家幫自己出城門,還花了人家的銀子,這已經是很麻煩別人了,如果還得寸進尺的,倒顯得自己蹬鼻子上臉。
正在她們舉棋不定的時候,卻見剛纔淵離身邊那個推了羅衣一把的管事急匆匆跑來,微鞠着身向孟羅衣道:“方纔冒犯姑娘,還沒給姑娘賠禮。”說着便對她鞠了一躬,笑道:“鄙人姓鄭,姑娘可還有什麼需要我安排的只管說,我家公子讓我送姑娘一程。”
孟羅衣動了動嘴,反身朝城門口那邊望,卻沒見淵離的人影。那管事說:“今早我家公子來城門口接貨,這會兒正忙着。姑娘若有吩咐只管對我說。”
接貨……生意人吶。
羅衣暗暗嘆了口氣,只覺得這是正想睡覺,人家就遞了枕頭來,你情我願,何樂而不爲呢?當即說道:“有勞鄭先生了,那就麻煩幫我們僱一個老實可靠的車伕吧”,說着指向崔氏道:“這是家母,家中敗落,生存不濟,北方還有我們一家旁支親戚,我們要往北邊兒去。”
管事想了想道:“不知姑娘要去北邊兒具體那個地方?”
“戰雲城。”
孟羅衣還未答話,多言卻是先開了口。鄭管事猶豫地望了下孟羅衣,見她沒接話,便順着說道:“戰雲城也是個大城,專走那條道的車伕也不少,不知姑娘是急着趕去呢,還是可以放慢行程慢些趕路?”
孟羅衣想了想,望向崔氏,“娘覺得呢?”
“不知急着趕去需花時多少,放慢行程又需花時多少?”
鄭管事細算了番,回崔氏道:“急着趕路十一二日大概能到,放慢行程的話,那得看慢到什麼時候了。”
崔氏心裡微微有了數,道:“我們也不急於一時趕過去,不過希望路上也不怎麼耽擱,走慢些,半旬時間應該能趕到吧?”
“自然,自然。”
鄭管事既然發了話,孟羅衣便道:“那就麻煩鄭先生幫我們安排一番,銀錢方面……”
“這個自然不用姑娘操心,我家公子來安排即可。”鄭管事立馬打斷她道:“這是公子吩咐的,還望姑娘不要與我爭執啊……”
孟羅衣倒也無法,既然淵離有錢,願意出錢,已經受了人家一個恩,再多受幾個她也受得住。當即笑道:“那就一切聽你家公子的吧,對了鄭先生,你待會兒回去還望幫我對你家公子道一聲謝。”
“那是,那是。”
鄭管事做事麻利,或許他跟車馬行的人早就熟悉了,沒一會兒功夫就有一個車伕牽了輛寬敞的大馬車過來。鄭管事道:“這小子叫張曲,別看他長得瘦小,做事麻利,人也聰明,在這車馬行裡倒算是有口皆碑的,給你們用正合適。”
張曲立馬上前給她們打了個千兒,笑道:“這一路還望太太姑娘們多多關照了。”
孟羅衣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這個車伕,對鄭管事道了謝,鄭管事便點點頭退回城門口去了。
崔氏舀出一錠銀子要給張曲,張曲不受,道:“鄭大爺已經給了大半的錢了,讓我回來的時候再給我剩餘的錢,已經足夠了,太太的銀子小人舀不得。”一臉認真的模樣,看起來倒不是虛心不受的作僞。
崔氏收回錢,孟羅衣攙着她道:“天大亮了,正好趕路,娘上車吧。”
崔氏點點頭,多言已經上了車打點了一番,玉恆和羅衣扶了崔氏上去,四人坐定,張曲駕馬而出。
馬蹄嗒嗒,張曲趕路是把好手。車廂門關上隔音效果也不錯,四人坐在裡邊兒不太能聽清張曲的吆喝聲。
路上崔氏頗有些擔憂,看了孟羅衣幾眼,終於還是問道:“那位公子……羅衣你……”
這種兒女情事崔氏自覺自己可以問,卻不好直言相問。羅衣如今雖然是她的女兒,但隔了層肚皮,隔了層血緣,兩人做母女的時間也尚短,太貿貿然詢問傷了母女感情就不好了。
孟羅衣聽了愣了下,但立馬便明白了崔氏所要問的是什麼,一時間有些好笑,又有些怔忪……
如果淵離真的是商人,手有餘錢又有勢力,那自己和他是否相配呢?
想到這兒就覺得自己傻了,帝京局勢未明,生死都不知了,還想那些做什麼。
忽然她驚跳起來,頭一下子撞到車廂內壁上。崔氏嚇了一大跳,還以爲是自己的問話讓她這樣驚訝,不由給她揉了揉額角,責備道:“羅衣你還有三四月才及笄……”
“娘,帝京如果要打仗,那淵離留在那兒豈不是很危險?我要不要通知他?”
她見到淵離太過喜悅,都忘了自己爲什麼要北上離開帝京了。皇帝坐不住要收拾楚戰,打算出兵了!世家大族還好些,人家到底有百年根基在那裡,即使打仗也會把他們安排的好好的,自從打仗都是苦百姓的,更別說士農工商之中處在最末地位的商戶了!再有錢又怎麼樣?你也得有那個命享受!
崔氏拉她近了些,搖了搖頭道:“朝廷還沒說明白的事,怎麼可能讓別人知道?你這麼一說,要是傳出去,帝京保不齊就是人心惶惶了。還是裝作不知道吧,現在情況不明朗,打不打得起來還得看雙方的意思,就是真要打起來,帝京也不會那麼快有戰事的。”
孟羅衣知道她們去北邊兒是因爲那是楚戰的地盤,她把身家賭在楚戰這邊,賭最後的贏家是楚戰。但現在想想,楚戰真的是逆臣啊……
崔氏又勸了她幾番,孟羅衣慢慢地平靜下來,又是哀嘆了一番。
多言道:“小姐莫急,等到了戰雲城,小姐可以再寫信回來給那位公子給他提個醒。看那位公子的人格品行,爲人處事,也不像是個到處嚷嚷的人。”
多言一向謹慎,她的話孟羅衣是信的。心又安定了一點兒,這纔有空問道:“你爲何說是戰雲城?”
戰雲城位於大楚臨近國界的地方,可謂是最北邊兒了。也不是說那兒不好,經濟還算是可以的,邊境貿易應該也繁榮,只是那兒民族混居,人口也多,孟羅衣怕自己不適應那種生活環境。
多言沉默了下回道:“雖然不知道楚將軍出了什麼事,但若無意外,將軍他是會來一次戰雲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