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開先只道他是存心去武陵閒逛,這纔有意阻難,一聽他去是有正事,便再不好阻擋了。
色斂隨和,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又似顯出幾分失落。
朱丹陽詰問道:“不知你家住在哪裡?你一個人在此幹麼?”
柳琴似乎很不情願回答這個問題,努了努嘴,板臉道:“我家住哪關你什麼事?”
她這一反常舉動,大出朱丹陽意料之中,大有一股強行霸道之勢。
朱丹陽哭笑不得,心想:“你這人倒還奇怪,光你可以問我,我就不能問問你麼?”
只是怕惹她生氣,並不說出口來。
又道:“那你準備去哪裡呢?這個問題總可以答吧?”
柳琴微微一笑,撅起小嘴道:“這個問題倒可答你。我除了武陵外,隨便哪個地方都可以去。”
朱丹陽哈哈一陣大笑,說道:“我總算明白過來了。”
他並不把話說完,似要吊人胃口。
柳琴看他故賣關子,微有好奇,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朱丹陽道:“你家一定是在武陵,對麼?”
“咦”,柳琴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忽然用手捂住嘴巴,可惜已經不及,這下分明是不打自招。
她哪知朱丹陽素來狡譎,只是故意套她話,讓其墜入彀中。
朱丹陽暗自得意,道:“你說你除了武陵外,其它哪裡都可以去,我猜想你家一定就在武陵,而且你一定和你爹爹鬧了彆扭,所以就離家出走。既然出都出來了,你自然不願再回武陵去,你想遠遠避開你爹爹對麼?”
柳琴被他說中心事,又是氣惱又是佩服。
再見這人英俊瀟灑,口齒靈銳,也不由自主對他來了三分好感,說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一般,你是算命的人麼?”
朱丹陽聽她語氣甚柔,明顯對自己有了幾分敬佩之意,更是自得,說道:“看來我是說對了?”
柳琴不理他,只是淡淡一笑,轉念問道:“你不是說你還有個妹妹麼,她在哪裡啦?”
朱丹陽不料她竟會扯上一些不關緊要的話題,卻又不便不答,道:“她在家裡啊,出門辦事是老少爺們的職責,難不成我還要帶她一個女孩子參合?”
柳琴聽得有趣,嘻嘻一笑,說道:“喲,嘴上還沒長毛,居然自稱老少爺們,我看你長鬍子沒有?”
伸手就去朱丹陽嘴角摸,其實也是和他開個玩笑。
朱丹陽大吃一驚,臉上不禁一紅,哪曾料到她一個女孩子家如此不守婦道,見面就和陌生男人動手動腳?
這一着防不勝防,竟讓他羞赧之下,忘記了躲閃。
柳琴對男女之事似懂非懂,手指去勢如風,剛觸及朱丹陽嘴角,似乎覺得不大對勁,連忙將手縮了回來。
她一張粉臉頓時羞得緋紅,猶甚盛怒中的海棠。
二人目光一接,盡都轉開臉去,各自心中都在撲通撲通狂跳不迭。
她如何不知道男女有別,只因一時鬧着好玩,方纔知曉失態。
朱丹陽以前雖常常和一些不三不四之人鬼混,但並非好色之徒,這時初次與異性共處一室,又肌膚相親,心中的羞澀反而勝過柳琴,急忙站起身來,紅着臉道:“對不起,我還有要緊事情需辦,這就失陪了。”說完轉身奔出門外,頭也不回的去了。
柳琴也是羞愧難當,好在朱丹陽自己離去,這才免去了雙方不少尷尬。
朱丹陽剛一離去,她卻暗自好笑:“這小子,想不到比我還羞,一緊張起來,撒謊也不會了,這麼晚還有要事去辦,不是騙三歲孩童麼?”
她輕輕嘆了口氣,自顧坐在桌前飲了兩杯,頗有失落之感。
紅燭映得她兩頰嬌豔如霞,面上時笑時愁,大是反常,只不知她心中所想?
朱丹陽回得房裡,回思適才情景,便覺似做南柯一夢,似幻卻真。
但柳琴灑脫不羈,天真爛漫,放縱之中,卻又有幾分溫柔在內,正和自己性情大有相似之處。
再想她適才摸自己嘴角的那份天真,雖二人都羞愧難堪,卻這會兒獨自想來,又是忍不住暗暗好笑,真望她多在自己臉上摸幾下,便是死也滿足了。
他又坐在桌邊,自顧喝了會兒酒。
一邊喝酒,不時又傻笑起來,不時又輕聲嘆息,舉止比及柳琴更加反常。
待酒足飯飽時,已有幾分醉意,倒在牀上就欲大睡。
只是這陣子心情浮躁,怎麼也睡不着,腦海裡不時浮動着柳琴的影子。
他暗暗在納悶,心想:“這是怎麼回事了,爲何我一合上眼總想到她呢?難道我歡喜上她了?這不可能啊,我和她不過萍水相逢,又沒什麼交情,怎會和‘情’字扯上關係了?”
想了一陣兒,又是一陣傻笑,心中始終一片迷亂,理不出個頭緒,久久平靜不下。
輾轉反側大半夜,始終不能入眠,睡不着覺的滋味,可是最不好受。
後來轉念又一想:“反正明兒一早我就走了,以後能否和她見面尚是個未知數,我何必再去想她自尋煩惱呢?”
心中這樣一想後,果真就平靜了許多,過不多久便迷迷糊糊睡沉過去。
翌日醒來,天早大明,朱丹陽打點了行囊包裹,準備起程上路。
到得下邊欲結店錢,那夥計卻道:“公子,我看你還是多住幾日再走,前邊大雪封山擋住去路,要去武陵,必須得等大雪融化後方能上路。”
朱丹陽只想儘快趕至武陵,聽得夥計此言,心中冷了大半,道:“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倒不知江面上是否有客船?”
夥計道:“你看這冰天雪地的,江面上早就結冰了,哪有什麼客船。我看公子還是安心住幾日,待雪化後再走不遲,反正武陵已經距此不遠。”
朱丹陽大感沒趣,心中咒罵鬼天氣折騰人,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