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陽此時聽那都統言,曹公公乃是前建文帝的心腹寵臣,這一點倒是頗出他意料之外。
有人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其實這個世道誰當皇帝都對我們無關。如果曹公公真的能當皇帝,我倒大爲喜歡,至少咱們都有提拔的機會啊。哈哈!嘿嘿!”
這話大有幾絲玩味揶揄之意,衆人聽後,都忍不住哈哈失笑。
蔣成也是一笑,又才說道:“大家別再議論不休了,只要大家好好跟着我幹,我一定會在曹公公面前替大家美言一番。如果曹公公將來真能當皇帝,那在坐各位都是將來大功臣。”
衆人聽言盡都歡呼不迭,鼓掌喝彩,好像那曹公公現在就當了皇帝一般。
蔣成又道:“如今時候不早,大家早些休息,明日還有正事要辦!”
說罷背靠一根木柱,自顧睡去。
衆人也不再言,或仰或躺各自睡在了地上,過不多久已聞得呼酣聲起,惟有堂中篝火熊熊燃燒。
朱丹陽聽了衆人一番對白,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心想:“那曹公公果真是野心勃勃,居然想密謀造反自己當皇帝。不過當今永樂皇帝治國有方,天下太平,深得民心,曹公公真想造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況有了建文帝的前車之鑑,他怎麼也會有所防備。那曹公公野心如此之大,若僥倖讓他當了皇帝,屆時天下不知將搞成怎麼個模樣,恐怕還沒有當今皇帝治國有方呢。”
“但是武林中有那麼多人爲曹公公送禮,看來這人着實不簡單,若到時天下武林都被他操控,那麼當今皇帝的天下恐怕是真保不住了。”
想着想着又是一陣好笑,心道:“宮廷中的勾心鬥角與我這個山野村夫何干了?他們的死活又關我屁事?剛纔那人說得對,其實這個世道誰當皇帝都對我們無關。”
胡思亂想一會兒,忽又想起柳琴來,只不知她現在何處,是死是活?
心中悽悽艾艾,一陣酸楚,久久入不了睡。
朱丹陽是被那羣大內侍衛的腳步聲吵醒的,他睜開眼時,那羣侍衛已準備離開破廟。
他對此處人生地不熟,不知該去哪裡,更不知柳琴現在會在何處。
左右沒了主意,便悄悄跟在那羣侍衛身後。
心想:“反正不知道琴兒在何處,且先去看看究竟是誰送給了那曹公公五百萬兩銀子?”
一行人走不多久上了官道,又走幾里路,路邊有個簡陋的村野飯店。
那羣侍衛停下腳步,蔣成吩咐店家爲他們準備飯菜。
朱丹陽早感覺肚餓難忍,這時也走上前去,要店家炒兩個小菜下飯吃。
那羣侍衛只道他是過路客,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吃過飯後,一行人又始上路。
眼見衆人消失在官道盡頭,朱丹陽欲結了飯錢繼續趕上,哪知一摸襟懷,卻是身無分文,這纔想起那日從那胖子商人身上偷來的錢袋在柳琴手裡。
在懷中搜了一番,忽將那支柳葉飛刀掏了出來。
這支飛刀乃是純金打造,要抵一頓飯錢只會大大的虧了自己。
然此乃父母留下的唯一信物,怎肯就此丟掉?將飛刀放回懷中,盤算着怎樣脫身。
在這種山野偏村若要吃頓霸王餐,那店家自是拿他沒法,但這般一來,便是恃強凌弱,與土匪強盜無甚差異,他決心改邪歸正,自不願這樣做。
正當躑躅惴惴,乍聽耳邊蚊子“嗡嗡”作祟,靈機一動已然計上心來。
手掌揮出,已經捏死一隻在手裡,隨將那死蚊子丟在菜盤中,扯開嗓門大聲嚷嚷道:“店家,趕快過來看看!”
那店家聽他吵得兇,不知所謂何事,忙過來低聲下氣說道:“這位公子,是飯菜不合口味麼?”
朱丹陽雙眼一翻,一條腿翹在板凳上,右手小指故意挖着鼻孔,一副小癟三模樣。
懶洋洋道:“你看這菜盤裡是什麼?”
那店家一看有隻死蚊子,臉色微驚,歉然道:“不好意思,要不再給您換一盤?”
朱丹陽猛地一拍桌子,那店家嚇得渾身打個冷顫,戰戰兢兢道:“您到底要怎樣啊?”
朱丹陽笑道:“我已經吃飽了,再來一盤怎麼吃得下啊?”
那店家無奈,只道:“最多這頓不收您錢,您看怎樣?”
朱丹陽心頭一喜,隨即冷冷說道:“這個嘛、、、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那店家道:“您的意思、、、難道要我賠錢麼?”
朱丹陽道:“那倒不是,只是不收錢,可不是我逼迫你的?”
店家如釋重負,連連點頭道:“自然,自然!在下心甘情願不收你錢。”
朱丹陽起身欲走,臨了又道:“記得下次把飯菜弄乾淨點兒。”
那店家連聲道“是是是,下次一定弄乾淨,一定弄乾淨!”
朱丹陽頭也不回揚長而去,心頭卻說:“罪過,罪過!阿彌陀佛!朱丹陽啊朱丹陽,今天你的罪孽又重了一分,今後一定得多做善事,方可彌補。”
眼見那夥侍衛去得遠了,朱丹陽急忙加緊步伐,追出一里又遠遠看見了那羣侍衛。
那羣侍衛一路往西,走不多久便到了一個江畔碼頭。
朱丹陽趕上前去,悄悄伏在草叢中窺視。
那羣侍衛在碼頭足足站了半個時辰,忽見江面有一艘大船迎風使來,船舷站着一名手提單刀的老者。
朱丹陽一見那人,心口猛顫一下,那人不是鄭鬆又是誰?
鄭鬆身後還站着三名中年漢子,一人魁健如牛,赤着身子,手上握個大鐵錘。
一人身形高挑,卻顯瘠瘦,似乎風吹即倒,留着八字鬍,樣兒十分滑稽,手中握着一條軟皮鞭。
另一人是個駝子,頭頂光禿禿沒有毛髮,樣子非常醜陋,此人手中拿着一柄月牙形彎刀。
蔣成朝着來船揮了揮手,那船緩緩靠在碼頭邊。
蔣成輕輕一掠,身子已縱跳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