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舉杯相碰,連吃三杯,趙有良哈哈朗笑,大叫“暢快!”
朱丹陽只是微笑,不作言語。
趙有良斜眼睨視,見他一臉鬆懶之意,似無羈束,瀟灑如雲,好像天地之間,竟無他牽縈絮懷之事,這般氣朗,罕之難見,忍不住問道:“兄弟,你對我是幹什麼的,爲何會受傷這些事不好奇麼?”
朱丹陽淡淡地道:“一看大哥便是這陰風山莊當家的,至於你爲何受傷,我確實奇心得很?”
他雖口齒伶俐,但不喜歡多問長短,明已識破趙有良底細,若再多加追問,無疑是多此一舉。
趙有良聽他回答得簡切散懶,無懼於色,竟是駭異,嘿嘿一笑道:“那你就不怕大哥是山賊麼?”
朱丹陽見其神色詭譎,先是一怔,但馬上鄭重說道:“就算你趙大哥是山賊,我又有甚好怕的?也許在別人眼裡,山賊都是無惡不作的土匪強盜,但這都是爲了生活所迫,纔不得不落草爲寇,所以根本談不上好人壞人之分。不瞞你說,我以前也是個人人畏懼的潑皮流氓,但我並不小覷自己,因此就算大哥你是山賊,這也沒什麼可怕的啊?”
他本對綠林草寇沒什麼好感,雖說自己也不算什麼正人君子,但平素不過是招搖撞騙的小混混罷了,論起打家劫舍,自己尚沒有那般本事。眼見趙有良豪爽大氣,似有大家風範,又加他性格剛烈,絕不輕易叫屈,這一點頗與自己性格匹配,是以他不禁對趙有良有了幾分另眼相看。
以上這番話雖出至真誠,卻多有討好之意。
他本來從不在外人面前討好賣乖,其時眼見趙有良神色狡獪,只怕自己一句言語不順,便惹了他殺手,這纔不得不說幾句好話框慰。
他對趙有良有救命恩德,但他畢竟是山賊,雖表面上說了些冠冕堂皇的感恩話,誰又知曉他是否出至誠心?山賊手辣心狠,他不得不預先提防。
趙有良只是一介莽流,論機智卓識,遠不及朱丹陽獨到。
朱丹陽平素騙吃騙喝,一張油嘴少有人及,這時對趙有良的一番討好措辭,在趙有良耳裡聽來,卻似坦誠不羈,沒有歧圖。
趙有良聽得心頭暢快,哈哈笑道:“好兄弟,我交定你這個朋友,如果你不嫌棄,從今往後咱們就以兄弟相稱,你看這樣好是不好?”
朱丹陽不料他竟說出這番話來,適才狡黠之色蕩然無存,心想他適才故露兇相,不過是想嚇唬自己罷了。
這時見他一臉虔誠,不似做作,看他如此豪爽,想來不是奸惡之徒。
自古許多綠林草寇,實則都是替天行道的英雄人物,趙有良談吐闊氣,想必也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子。
心中對其漸生好感,也有親暱之意,說道:“朱丹陽何德何能,得與趙大哥這樣的大人物結交?”
趙有良連連擺手,“兄弟這話休也再提,趙某一介武夫,大人物何能居當?”
朱丹陽道:“是,是!小弟拜見大哥。”
起身對着趙有良,恭謹一揖。
朱丹陽雖是初涉江湖,但常常在磐石鎮上聽說書先生講大唐“風塵三俠”的奇聞軼事,對江湖人士的行事作風還是有一定的瞭解。
趙有良大喜,連忙起身相扶,口說“好兄弟!”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萍水邂逅,但一見如故,言語投契,盡有相逢恨晚之慨。
二人接連又吃數杯酒,方覺盡興,趙有良哈哈大笑,昶快之極。
朱丹陽雖也高興,卻不像趙有良一般喜形於色。
吃了會兒酒菜,趙有良道:“兄弟,你不會武功麼?”
朱丹陽道:“是,是!”
趙有良道:“難怪,難怪!”
朱丹陽略感奇怪,道:“大哥本事真好,我不會功夫這事竟也知曉。”
趙有良笑道:“這有什麼難?你昨晚扶我之時氣喘吁吁,若你會武功,怎會累成這般模樣?”
朱丹陽道:“大哥說得甚是,要是我會武功、、、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不由得輕嘆一聲,劍眉緊皺,一臉戚哀之色。
趙有良不明他爲何如此感慨,只道:“兄弟哪裡人,半夜三更怎會出現在長江邊上?”
朱丹陽毫不隱瞞,道:“小弟巫山縣人,之所以趕走夜路,只打算早些能到武陵。”
趙有良道:“原來兄弟欲往武陵而去?”
朱丹陽道:“正是。”
趙有良道:“兄弟前往武陵,有緊要的事麼?”
▪ттkan ▪C〇 朱丹陽見趙有良心腸不壞,又已經和他結交,再沒什麼好隱瞞,說道:“小弟前往武陵,只爲拜師學藝。”
趙有良點頭,又道:“原來如此。”
愣了忽兒,趙有良說道:“兄弟此去武陵,莫非、、、莫非欲投巴山劍派門下學藝?”
朱丹陽微微一驚,好奇地望着趙有良,“大哥如何知曉?”
趙有良笑了一笑,“武陵巴山劍派,十分有名,也只此一個門派,兄弟既去武陵,又爲拜師學武,自然是投巴山劍派無疑。”
朱丹陽暗喜,心道:“那弟娃果然沒有騙我,武陵果然有個巴山劍派,真是忒好也沒有了。”
轉念又一想,“趙大哥如此見多識廣,只不知他識不識得害死我爹孃那幾個老雜毛?”
當下並不急問。
只聽趙有良又說:“兄弟去武陵學武功,卻是爲了什麼?”
朱丹陽聽得這話,心中悽楚,想起爹孃慘死惡人手裡,不禁悲從中來。
自顧呷了口酒,悠悠道:“爹孃死於惡人手裡,我要報仇雪恨。”
說到“報仇雪恨”四字時,雙眼通紅,咬牙切齒。
趙有良微有一怔,看到朱丹陽如斯表情,竟也忍不住鼻頭髮酸,只道:“原來如此。”再不說話。
朱丹陽道:“趙大哥,武陵巴山劍派的掌門人是誰,他的武功很高麼?”
趙有良道:“巴山劍派掌門人是柳一劍,聽說武功高深莫測,但我沒有機會識荊。”
朱丹陽大喜,“那再好也沒有,只要能拜柳前輩爲師,我報仇有望了。”
想到柳一劍將來會是自己恩師,便不好直呼名諱,聲稱“柳前輩”。
趙有良輕嘆一聲,不禁皺眉,“只是、、、只是聽說那柳一劍生性古怪得緊,從不輕易收徒,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