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第324章 今時寵

牌位上寫着“大唐太子太師汝陽郡王之靈位”,字跡雄健,筆畫間卻顯出些悲傷來,乃是當世書畫名家褚庭誨所寫。

薛白神色肅穆,手持三柱香線,插在了香爐當中,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周遭一眼,但見靈堂中賓客皆在慟哭。

杜甫將一壺濁酒倒在地上,喃喃自語道:“汝陽讓帝子,眉宇真天人。虯鬚似太宗,色映塞外春……”

他傷心於舊友過世,開口不由詠出了詩篇來。

遙望當年他在汝陽王門下,與賀知章對飲,轉眼許多年過去,飲中八仙卻只剩幾人。

薛白聽着這詩,心想李璡分明姿容妍美、肌發光細,何時“虯鬚似太宗”了?或者說,杜甫作爲摯友眼中所看到的李璡,與平常人並不相同?

上過了香,他轉身向汝陽王府的後庭走去,路上若遇阻攔,他便拿出右相府的文書。

“右相命我監查禮院操辦汝陽王葬禮,汝陽王在何處薨的?我去看看。”

“在惜花院,這邊……”

走在小徑上不時能聽到鈴鐺聲,原來是庭中花木的樹梢上都繫着金鈴,每有鳥雀來啄,金鈴都會響起,驅趕它們,此爲愛花之雅事。

薛白走到一間花廳前,隔着屏風便見到一排婢女,手捧火燭。繞過一看,方知是木雕矮婢,雕刻得極爲精美。

廳中擺着一張矮榻,榻前擺着各種樂器,此時一名婦人正在收拾樂器,回頭看向薛白,愣了一愣,停下手中的動作。

“你是何人?”薛白先問道,神態威嚴,語氣坦蕩,倒像是此間的主人。

這婦人年逾四旬,神態恭順,表情哀傷,如今風韻猶存,可看得出來年輕時顯然是個絕色美人,她行了萬福,應道:“奴家奚六娘,是寧王的姬妾,寧王去後,汝陽王命奴家看管這座惜花院。”

“從此事可看出汝陽王心善,只可惜英年早逝。”薛白唏噓不已,問道:“據說他是病死的?”

“是。”

“讓人痛惜,但前些日子,我纔在安少卿的宴上看到他,倒未看出有何病態來。”

“那日,王該是敷了粉去的,自是看不出臉色來。”

薛白問道:“他臉色不好?”

奚六娘低聲道:“他從年輕時就喜歡服用‘玉容散’,肌膚雖白皙光潔,可中毒已深。”

“玉容散?”薛白問道:“那是什麼?”

奚六娘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疑惑地再看了他一眼。

薛白遂拿出右相府的文書,道:“我是殿中侍御史,奉命探查汝陽王之死有無疑點,你最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以免留下疑慮。”

“御史稍待。”

奚六娘很聽命,轉身打開一個櫃子,裡面擺着好些個瓷瓶,她拿起其中一個遞給了薛白。

拔掉那硃紅色的瓶塞,聞了聞,薛白不由皺眉,因他沒聞到任何草藥的氣味,反而聞到一股淡淡的、屬於礦物的酸澀。

“這是?”

“據奴家所知,當是含了砒霜、鉛粉等物。”

“有毒的?”

“是。”奚六娘道:“王常會倒一點點玉容散混着酒喝,通常是夜裡,能美白肌膚,使青絲茂密。奴家勸了他許多次,他不肯聽,因這些東西用久了,一旦停用,臉色會變得很差。”

“他是常年服用砒霜、鉛粉等毒物,最後中毒而死的?”

“大夫們看過了,皆是如此說。”

薛白把手裡的瓷瓶收入袖子,道:“汝陽王死時,你可發現有何異常,或可疑之事?”

“沒有。我是寧王的姬妾,並不服侍汝陽王,平素只打理這一個庭院。”奚六娘道,“昨日他歸家時已喝醉了,我本以爲他不會過來,早早便歇下了,不曾想,他夜裡過來又混着玉容散飲了些冷酒。”

薛白又問了幾句,沒問出更多的細節,便在廳中看了一圈,依舊是沒有發現。

正準備到別處去看看,他忽然想起一事,閒聊起來道:“對了,我聽李白說,寧王府上有一歌姬,名叫‘寵姐’,可是真的?”

奚六娘正在送他出惜花院,邊走邊應道:“是。”

“她人在何處?”

“寧王死後,便嫁人了。”

“竟如此?”薛白微微訝異。

李白當時說起長安風物,談及美人,說到寧王每次會客,唯獨不讓寵姐出來會客,有次李白醉了,問寧王何吝此女示衆,李憲才命人設下七寶花障,召寵姐在後面唱歌,李白雖未見寵姐一面,只聞其聲卻也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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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如此佳人,卻在寧王死後便嫁人了。

“寵姐歌喉了得,汝陽王亦是愛好音律之人,肯放她?”

“王最是心善,寵姐有了心上人,他便成全了。”

薛白遂停下腳步,不急着走了,問道:“那伱呢?”

“奴家……曾嫁過人。”奚六娘道,“在入王府之前,奴家的夫婿是個賣餅的,寧王見了奴家,賞了他許多錢,他便將奴家賣給了寧王。”

“然後呢?”

“從此,奴家就在王府住下了。”

“寧王離世後,你沒找過原來的夫婿。”

奚六娘道:“寧王在世時,曾將我送回過他身邊一次,但他只想要錢,並不想要我。”

“爲何將你送回?”

“有次,王府宴請,寧王忽問我‘憶餅師否’,我默然未答,在場的一位官員賦了首詩。”

薛白忽然想到了楊國忠曾說過的一樁軼聞,乃是關於王維的。

“那詩,該是‘莫以今時寵,寧忘昔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是。”

這詩名爲《息夫人》,息夫人是春秋時息國的王妃,楚滅後,楚王將她據爲己有。她在楚宮始終默默無言,楚王問她爲何不說話,她答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不能死,其又奚言?”

當時楊國忠說,王維是以這首詩明志,說他雖成了玉真公主的幕下之賓,但心裡念念不忘自己青梅竹馬的妻子。

奚六娘眼神哀傷,搖了搖頭,道:“這詩雖美,可不論是‘今時寵’還是‘舊時恩’,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說散便散的。”

“是啊。”

~~

是日薛白並沒能查出更多,他很快便被李林甫召了回去。

偃月堂,李林甫坐在光線晦暗的角落裡,看着走進來的薛白。

這次,李騰空也在,眼神裡帶着關切,但不知是關切誰。

“知道本相爲何把你招回來嗎?”

“右相是爲了我好。”薛白道:“又死了一位宗室重臣,諸王又可以藉着參加喪禮交構羣臣了,我還是不要摻和爲好。”

“咳咳咳咳。”

李林甫又開始咳起來。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他順着薛白的話訓斥道:“你還知道,每次朝中出什麼事,皆有你的身影,嫌命太長嗎?”

“我太想升官了,遇事便迎上去,纔有更多立功的機會。”

“那你查出汝陽王的死因了?”李林甫問道。

他雖在病中,倒也十分敏銳,這麼快就得知了消息。

薛白道:“我探查了一下,該是常年服用玉容散,導致中毒太深而亡,應該沒有別的蹊蹺。”

“真的?”

“右相若不信,可以開棺驗屍。”

“此事便到此爲止,再讓本相發現你還在探究……”

李林甫話到這裡,卻沒放出什麼狠話,而帶着喟嘆的語氣,道:“那往後你便莫再來右相府了。”

“好。”

“十七,你看着他,去吧。”

李騰空不太情願,只是父命難違,遂跟着薛白出了偃月堂,兩人往外書房走去。

路上一直很安靜,直到薛白開了口。

“你阿爺一直在警告我。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他向我透露出的是,這些宮闈鬥爭背後的水很深。一旦越了雷池,就是拂逆天威,總而言之,他在教我做事。”

“既然你都明白。”李騰空道,“想必不需要我看着你。”

“明白雖明白,可我不想成爲你阿爺那樣的人。”薛白道,“聖人除掉李瑛、張九齡、武惠妃,甚至李璡……你阿爺說出這些,看似膽大,可他想做的不是改變聖心,而是震懾我。可惜,我不想當一個事事依附聖心的佞臣。”

“那你就莫再來右相府了,右相府怕被你牽連。”

“你也是這般想嗎?”

李騰空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我覺得你阿爺錯了,他老了,聖人也老了。往後不論誰繼承皇位,三庶人必將翻案,右相府何不盡早下注?”

李騰空向後退了一步。

她感覺到自己那纖塵不染的道心,被薛白以權謀的髒水潑了上去。

偏偏這是她選擇的。

閉上眼,她驅散心中的雜念,冷靜地想了一遍,問道:“你說你要做什麼,我再考慮。”

“我想要調一些右相府的卷宗看看……”

~~

汝陽王府中還響着哀樂,太子李亨已經到了,代聖人表達了悲傷之情。

聖人這輩子最敬重的就是長兄李憲,最疼愛的就是侄兒李璡,據說聽聞李璡英年早逝的消息,悲慟至極,在宮中哭得泣不成聲。

慶王李琮也到了,李琮與李璡關係一直不錯,最是傷感,雖沒說太多話,但那淚水卻是演不了的。

在這種氛圍下,一輛馬車悄然抵達了汝陽王府,隨行的侍從擺好車登,方有一個白面無鬚的中年男子走了下來,一路進了惜花院。

奚六娘恭迎在側,行禮道:“見過將軍。”

“我且問你,他爲何忽然查起當年舊事,可有人指使?”

“奴家不知,只知他是去了安慶宗的宴席回來,開始在意此事。”

“安慶宗?那是太子授意還是慶王授意?”

奚六娘道:“奴家不知是誰授意,只知今日上午,有人來查過汝陽王暴斃一事。”

“誰來查?”

“一個殿中侍御史。”

“是否長相英俊,年輕很輕,看起來不到二十。”

“是。”奚六娘當即點了點頭,道:“與王維年輕時甚是相像。”

“薛白?又是他?他又在摻和此事?還真是哪都有他。”

朝中在這個年紀能官任殿中侍御史的人,只有薛白一個。而若是將近年大大小小几樁謀逆案串聯起來想,還真是每次都有薛白的身影在其中。

“東西呢?”

“稍等。”

奚六娘於是去捧出一個匣子來,擺在案上。

那面白無鬚的中年男子打開來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捧起它,夾在腋下。

“我已安排好車馬,你可去洛陽,不然留在長安,還能服侍嗣寧王、嗣申王、同安王不成?你也年老色衰了。”

“謝將軍。”

“走了。”

奚六娘再次萬福,送走了對方。

之後,她收拾物件,離開了汝陽王府,側門外果然有一輛小車在等着,她登上車,馬車立即啓程。

雖然顛簸,她卻長舒了一口氣,十餘年間在長安侍奉王侯公卿,終於得來了自由。

馬車一路離開春明門,奚六娘逐漸睡了過去。

……

再醒來,她迷迷糊糊間看去,只見自己身處一間屋舍。

“這是驛館了嗎?”

奚六娘問了一句,正要起身,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已被捆着。

再擡頭,只見一個年輕漢子坐在胡凳上,一身車伕打扮。

“你做什麼?將軍讓你帶我到洛陽。”

那年輕漢子笑了笑,搖頭,道:“你既然做了這些事,竟還想着平安離開?”

奚六娘一愣,問道:“你們要殺我滅口?”

“否則呢?”

“你們答應過我的,侍奉了寧王,便放我自由。如今我連汝陽王都侍奉了,你們卻還不放我?”

“你殺了汝陽王。”

奚六娘道:“是你們的命令,是你們要我常年給他下毒的……”

話到這裡,她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驚道:“不對,你不是方纔的車伕,你是誰?!”

“吱呀”一聲,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美貌女子,二十餘歲模樣,臉上帶着些傲然之色,淡淡道:“你下去吧。”

“喏。”

那車伕打扮的年輕漢子便退了下去。

奚六娘愈發驚恐,她看着剛進來的這個女子,隱隱覺得有些面熟。

“我們……以前見過?”

“也許見過,汝陽王好宴遊,我們見過面也不稀奇。”

“你是,”奚六娘終於想了起來,喃喃道:“是太子良娣……”

“不是,我不是甚太子良娣,你可叫我杜二孃。”

“二孃你是做什麼?”

“別怕,不過是問你些事情。”杜妗道:“是誰授意你毒死了汝陽王。”

“二孃耍笑了,奴家萬不敢做這些。”

“知道嗎?薛白見你之時,便懷疑你是內侍省派在寧王父子身邊的眼線了。”

杜妗很有耐心整理着袖子,慢悠悠道:“我這豐味樓最能打聽消息,因此知道許多舊事,寧王爲何把皇位讓給聖人,無可奈何而已,當年聖人與太平公主聯手發動唐隆政變,實力雄厚,衆望所歸,寧王自知無法與之抗衡,又鑑於玄武門之變,讓了這皇位,可若非要說‘兄弟情深’,聖人殺妻子、殺寵妾、殺兒子、奪兒媳,你讓我信他們兄弟情深?抱歉,我真信不了。”

奚六娘聽得這番話,嚇得雙股打顫。

她很清楚,杜妗既然敢當着她的面說這麼多大逆不道之言,必是不可能放她了。

“所以,聖人必定有派人在監視着寧王父子,甚至不止一個這些人原本很難找,但你是最明顯的一個,也許你根本沒想着隱瞞吧?畢竟,誰敢對聖人派遣的人下手?”

“我……”

“你這般纖白明媚的人兒,會是一個賣餅人的妻子?因王維一首詩,寧王便想將你送回賣餅人身邊?賣餅人卻又爲了錢而不要你?寵姐歌喉婉轉,汝陽王尚且放她嫁人,你卻還留在王府,必是使了手段的。”

奚六娘知道自己真的瞞不住了,道:“二孃既然知道,如何敢這般對我?”

杜妗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知道嗎?薛白是我的情郎。”

奚六娘一愣,不明她與自己說這些做甚。

“還有,你可知薛白其實是廢太子李瑛之子?”

“什麼?”奚六娘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杜妗將她表情盡收於眼底,笑道:“你知道此事?”

“我若說了,二孃能饒我一命嗎?”

“當然,我們很缺人,尤其是證人。”

奚六娘有些猶豫,但她知道自己若不說,今日聽的這些話已能讓她必死無疑,遂開口道:“我知道的不多,但都願意說。”

“不急,從頭慢慢說。”

“我是從開元十八年,武惠妃有意爲壽王爭儲王開始,便被安排進寧王府。因爲,壽王曾過繼給寧王,由寧王撫養長大,當時,內侍省就已經在防着寧王與壽王了……”

杜妗聽着,臉上浮起些譏笑,既是在笑武惠妃母子,也是在笑自己。

這些年所有人都盯着儲位,卻不知那位高高在上的聖人也在忌憚着每一個意圖靠近儲位的人。

全都輸得不冤。

“開元二十五年,三庶人案發,聖人對汝陽王的表現不甚滿意,內侍省便讓人盯着汝陽王;開元二十九年,寧王去世了,但到了天寶元年,汝陽王給壽王支招,讓壽王請求爲寧王守孝,使聖人無法封楊太真爲妃,那時起,內侍省便命我給汝陽王下毒了……”

奚六娘說到這裡,自己也感到有些害怕,補充道:“我沒辦法,我的命掌握在內侍省手裡,我沒得選。”

“繼續說。”

“原本,內侍省也沒要求何時毒死汝陽王,都知他嗜酒,又常年服毒,必是要早死的。但前幾日,吳將軍問我,汝陽王爲何又開始查三庶人案的詳由,我答說不知,他便讓我殺了汝陽王。”

“吳懷實?”

“是。”

“還有呢?”

“此事,與一個銅鎮紙有關,汝陽王想找方打死皇孫的銅鎮紙。我本不知爲何,二孃今日一說,我便明白了……想必是,汝陽王已見到了皇孫?”

杜妗點點頭,道:“他找到銅鎮紙了?”

“找到了。”奚六娘臉露悲傷,低聲道:“正是他找到了,我不得不毒殺了他。”

“東西呢?”

“吳將軍拿走了。”

~~

卷宗被攤開,上面的紙已泛黃。

薛白的手指在那一列列文字上滑過,尋找着想要的信息。

便是在右相府,也沒有一份專門的宗卷記載三庶人案,且以李騰空的權力,也調不出最機密的宗卷。所以,薛白做的是把開元二十五年前後與之相關的文書都調出來。

絕大部分都是於他沒用的內容。

數不清翻找了多久之後,忽然,李騰空道:“看這個!”

薛白目光看去,只見她看的那頁記載的是武惠妃葬禮的內容,其中有一句是“內僕丞吳懷實居右夾引車乘”。

“吳懷實?當年是武惠妃身邊人?”

再想到吳懷實其實是高力士的養子,薛白便明白了一些事情……

~~

是夜,杜宅。

薛白難得來看杜有鄰。

偏偏杜有鄰今日回來得卻晚,趕到花廳,見薛白已在與杜媗、杜妗說話,案上的茶點已用了一半。

“薛郎來了,不巧,今日城外出了強盜,我趕去查案了。”

“強盜?”杜妗好奇道,“何人敢在天子腳下搶劫?”

杜有鄰搖頭道:“誰知道呢被劫的是一輛馬車,兩個車伕被抹了脖子丟在路邊,看地上留下的車轍馬車應該是被劫回長安了。”

“兩條人命?”

“此案最蹊蹺的不僅於此。”杜有鄰附到薛白耳邊,低語道:“而是,死的兩個車伕,都是……”

薛白不由驚訝,道:“伯父是說,他們有可能是內侍省的人?”

“是啊。故而說此案棘手,內侍省的宦官爲何會喬裝出城?又是誰殺了他們?”

杜妗問道:“阿爺可有眉目?”

“爲父還真有個猜測。”杜有鄰道,“他們大概想要逃走,被內侍省派人劫殺了。”

薛白道:“若如此,大可光明正大地帶回去,豈會擅動私刑?”

“想必是有什麼醜事吧。”

“你們先談,我先去更衣,再聊正事。”

“伯父請。”

目送了杜有鄰,廳中三人方纔把頭湊在一起,繼續談起正事來。

“如此說來,吳懷實也是當年的知情者,如今還知曉了薛郎在查汝陽王之死。”杜媗道,“那他很可能查到薛郎與汝陽王有過密談。”

杜妗道:“那正好新賬、舊賬一併算,除了他。”

“他在宮中,得聖人信任,又是高將軍義子,豈是輕易好除的?”杜媗道:“我反而以爲我們近來做得太多了,該韜光養晦。”

薛白道:“李林甫也是這個意思,李璡沒死之前,他就已察覺到李隆基的忌憚。”

“那你還不收斂?”

“難得能掌握相府之權,該藉機多謀些好處,冒點險也是值得的。”

“以往只當聖人豁達大度,如今看來,愈覺伴君如伴虎。”

“……”

那邊,杜有鄰換了一身便衣,吩咐廚房烤一隻羊腿,便去招呼薛白在杜宅用膳。

“薛郎當把妻子也帶過來,如此夜裡宵禁了便宿在杜家,該將此處當成自己家一樣。”

“是,下次再帶三娘過來。”

“你我已許久未談朝中局勢了,今日好好剖析一番……”

正說到這裡,卻有下人趕來,通傳有人來找薛白。

杜妗一聽便知是楊玉瑤來找,不由擔心薛白能否應付得過來。

~~

虢國夫人府。

楊玉瑤正以優雅的姿勢吃着桃肉,見薛白進來,沒好氣道:“你既有閒暇去杜宅,如何不來我這裡?虧我還想着給你桃子吃。”

“即便瑤娘不召我,我也是要來的。”

“纔不聽你說些鬼話糊弄人。”

薛白一本正經道:“爲的是汝陽王之死,我打探了一下,汝陽王常年服用砒霜、鉛粉,中毒而亡。此事雖是簡單,我卻是多事了。”

“所以呢?”

“卻怕被有心人牽連到我頭上。”

“放心,聖人正是信任你的時候。”

“我得罪過吳懷實,太池宴時他便想對付我,此番我多管閒事,只怕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楊玉瑤勾勾手指,讓薛白近前,餵了一塊桃肉給他,道:“我還能不管你嗎,會替你先與貴妃說一聲。”

“那就多謝義姐了。”

這次,見了李璡之死,薛白已感到了危險。

他知道自己能活到現在,楊氏姐妹確實是保護了很多回。

“自家姐弟,說甚謝不謝的。”楊玉瑤道:“我總不能讓你的‘把柄’落到旁人手上。”

薛白沒有說話,以動作表示了感激。

楊玉瑤如今卻更喜歡與他多說會話,倚進他懷裡,道:“知道嗎?太池宴時,我聽人說你是正人君子,真是差點憋不住,眼下都有人說你我之間原是清清白白……”

說着,她忽瞪了薛白一眼,輕拍了他一下,嗔道:“我可還未說完。”

“我豈可讓人亂說?”

“你便是這般坐懷不亂的?”

“阿姐若想要我坐懷不亂,倒也可以。”

“好啊,我今日偏是想見識你的坐亂不懷。”楊玉瑤來了興致,道:“倒給我一個施展手段的機會。”

說是施展手段,她已腰肢款擺,施展起身段來。

兩人正鬧得高興,明珠偏匆匆趕來,稟了一句。

“瑤娘,貴妃來了。”

楊玉瑤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訝道:“馬上要宵禁了,她怎麼會此時過來?”

明珠猶豫片刻,答道:“似乎是貴妃忤了旨,被遣送出宮了……”

175.第172章 引見214.第211章 法海第385章 亡羊補牢249.第247章 接手26.第26章 鐵案第375章 私怨第465章 大局143.第140章 水調曲338.第330章 疑惑94.第94章 天下一牌局第371章 瘦死的駱駝第415章 常山郡170.第167章 念奴嬌273.第269章 首陽晴曉第446章 豬龍339.第331章 天下本無事第2章 大禍臨門第348章 渡河318.第310章 婚禮288.要晚十來分鐘吧302.第296章 徵辟330.第322章 舊時事288.要晚十來分鐘吧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120.第120章 尋合作251.第249章 銅幣第387章 岩羊181.第178章 狀元第345章 本沒有路第461章 餘燼77.第77章 孝子99.第99章 得寶歌第448章 驅狼吞虎66.第66章 夜宴322.第314章 設套340.第332章 魚目混珠第425章 土門關105.第105章 局外人247.第244章 取代——第245 九月總結第465章 大局第386章 長恨歌第461章 餘燼234.第231章 燈籠136.第133章 歲考第363章 宰相肚裡能撐船第440章 威嚴落地225.第222章 別長安220.第217章 順臣純臣210.第207章 牛刀小試33.第33章 出價43.第43章 滿堂驚貴99.第99章 得寶歌314.第308章 嚴網237.第234章 撕開一角172.第169章 盛宴倒253.第251章 進入角色286.第281章 痿厥148.第145章 繼任者第463章 真與假第362章 君臣情義270.第266章 發苗第464章 回駕193.第190章 吏部試第347章 大渡河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138.第135章 分利第340章 提議第344章 西南第442章 離間計200.第197章 刊報院153.第150章 滅火第463章 真與假132.第129章 金飯碗第462章 忠與逆305.第299章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126.第124章 隱情315.十一月總結326.第318章 清白318.第310章 婚禮29.第29章 金吾衛第438章 都是對的第8章 歸途205.第202章 早做準備第10章 人脈63.第63章 佳節第455章 速去速回220.第217章 順臣純臣第360章 捷報285.第280章 隱藏189.第186章 狂223.第220章 話別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318.第310章 婚禮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第7章 夜眺長安313.第307章 羅鉗321.第313章 道姑20.第20章 審226.第223章 潼關懷舊第360章 捷報
175.第172章 引見214.第211章 法海第385章 亡羊補牢249.第247章 接手26.第26章 鐵案第375章 私怨第465章 大局143.第140章 水調曲338.第330章 疑惑94.第94章 天下一牌局第371章 瘦死的駱駝第415章 常山郡170.第167章 念奴嬌273.第269章 首陽晴曉第446章 豬龍339.第331章 天下本無事第2章 大禍臨門第348章 渡河318.第310章 婚禮288.要晚十來分鐘吧302.第296章 徵辟330.第322章 舊時事288.要晚十來分鐘吧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120.第120章 尋合作251.第249章 銅幣第387章 岩羊181.第178章 狀元第345章 本沒有路第461章 餘燼77.第77章 孝子99.第99章 得寶歌第448章 驅狼吞虎66.第66章 夜宴322.第314章 設套340.第332章 魚目混珠第425章 土門關105.第105章 局外人247.第244章 取代——第245 九月總結第465章 大局第386章 長恨歌第461章 餘燼234.第231章 燈籠136.第133章 歲考第363章 宰相肚裡能撐船第440章 威嚴落地225.第222章 別長安220.第217章 順臣純臣210.第207章 牛刀小試33.第33章 出價43.第43章 滿堂驚貴99.第99章 得寶歌314.第308章 嚴網237.第234章 撕開一角172.第169章 盛宴倒253.第251章 進入角色286.第281章 痿厥148.第145章 繼任者第463章 真與假第362章 君臣情義270.第266章 發苗第464章 回駕193.第190章 吏部試第347章 大渡河344.第336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138.第135章 分利第340章 提議第344章 西南第442章 離間計200.第197章 刊報院153.第150章 滅火第463章 真與假132.第129章 金飯碗第462章 忠與逆305.第299章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126.第124章 隱情315.十一月總結326.第318章 清白318.第310章 婚禮29.第29章 金吾衛第438章 都是對的第8章 歸途205.第202章 早做準備第10章 人脈63.第63章 佳節第455章 速去速回220.第217章 順臣純臣第360章 捷報285.第280章 隱藏189.第186章 狂223.第220章 話別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318.第310章 婚禮297.第291章 消失的奏章第7章 夜眺長安313.第307章 羅鉗321.第313章 道姑20.第20章 審226.第223章 潼關懷舊第360章 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