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歷423年八月,北方的戰事進行的十分順利,軍隊已經快要推進到塞納河了。南方的豪爾郡,中央政府的北遷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嵐和豪格作爲最後一批離開的政府要員,他們正在辦公室商討着將來在帝都該如何爲亞特爭取到更多的權力和政治資本。
嵐靠在窗臺邊,夕陽灑在她的身上,讓這個不知道年齡的樞機主教顯得更加聖潔。豪格恭敬地坐在她陰影中的椅子上說道:“嵐大人,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兒了。”嵐微微點頭,她的眼中滿是祥和寧靜的豪爾堡景色,她漫無目的地說道:“這個夏天就快過去了啊。”
“大人,您的意思是冬天快來了嗎?”豪格揣測着這個國家實際上的駕馭者話中的意思。嵐露出了一個美麗的微笑搖頭說:“豪格,放鬆些,現在還是夏末,你看這窗外的景色是那麼地令人心醉啊!”豪格站起來走到嵐的身邊微微低着頭看着窗外的景色,夏末的夕陽懶懶地漂浮在空氣之中,反射着金色的光輝,浮浮沉沉,如癡如醉。
“豪格,雨果先生那邊通知過了嗎?”嵐突然問道,打斷了豪格沉浸在金色夏末美麗景色中的沉思。豪格答道:“雨果先生還是堅持不走,豪爾大學也堅持留在這裡。”嵐嘆了一口氣說:“亞特在信中告訴我,帝都的夏末和這裡的夏末不一樣呢!”
豪格說道:“要不我再去勸勸雨果先生,即使豪爾大學不北遷,也希望他能夠北遷帝都。帝都的景色想來會使雨果先生那堅定地心有些許的動搖吧。”嵐點點頭說道:“豪格,這個事你親自去辦。”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他繼續堅持,也就依從了他吧!”
“是的,大人。”豪格行了禮就退下了,嵐繼續靠在窗臺邊,閉着眼睛在沉思着什麼。窗外熱鬧的街市開始漸漸趨於平靜,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開始拖着疲憊的身影回到他們溫暖的家裡。當然,酒館裡失意的人們也藉着酒精的麻醉讓着痛苦的時光能夠早點過去。
豪爾大學校長辦公室,跟隨雨果的萊茵已經爲他打開了電燈,豪爾郡的四座大型發電廠爲豪爾郡的夜晚照亮了半個星空。萊茵的辦公桌在雨果辦公室的門外,他是傑蘭特的繼子,卻被平民雨果的才華和理想所吸引,於是他沒有像騎士一樣效忠某個貴族,而是效忠了豪爾大學的校長,雨果。雨果不承認他的效忠,只把他當做自己最親密的弟子。
萊茵的手裡是正待修改的雨果的手稿,黑影將燈光擋住,他不滿地擡起頭,豪格那張微笑英俊的臉出現在了他的眼中。萊茵的眼中閃出一絲厭惡,和雨果一樣,他討厭官僚和貴族。於是他不滿地說道:“校長的見客時間已經過了,大人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豪格沒有在意萊茵對他的惡劣態度,只是說道:“我奉嵐大人的急事來找雨果先生,事關豪爾大學和雨果先生,甚至是公社黨的未來。”萊茵終於收起了傲慢態度,恭聲道:“那請大人等一等,我先通報一聲。”說完轉身朝着雨果的辦公室走去。
“校長,豪格大人來了,他說有急事與您商議。”萊茵輕輕地叩響了雨果的門。雨果疲憊的聲音傳來:“讓他進來吧!”萊茵點頭回去告訴豪格:“校長請您進去,大人。”豪格禮貌地朝着萊茵點點頭,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萊茵突然說:“校長有些疲憊,希望大人快一些。”豪格愣了一下,然後鄭重地說道:“爲了這個國家,你和雨果先生辛苦了。”
雨果看了一眼豪格然後又埋頭寫寫劃劃,他說道:“豪格,坐。”豪格坐下,沒有說話。雨果自顧自地說道:“我還有一點,馬上就完了,壁櫥裡有茶葉,你自己拿着泡。”豪格苦笑一聲,站起來去拿茶葉,他說道:“校長,您這麼累,身體能扛得住嗎?”
雨果依然沒有擡頭,嘆了一口氣說道:“且不說豪爾大學每天這麼多事,還有公社黨。不過幸好議會北遷,讓我有機會卸下議長這個職責。”豪格泡好了茶說道:“校長,我和嵐大人,亞特殿下還需要您,議會也需要您,您真的不再考慮和我們一起去帝都了嗎?”
雨果笑了笑說:“豪爾郡這個地方很不錯,適合養老,我沒幾年可以活了,希望能夠在這裡終老。”豪格說道:“校長,您應該是知道的,如果您去帝都,宰相這個位置必然是您的。”雨果笑出了聲擡起頭看着他說:“宰相的地位?豪格,在你的眼中,什麼最重要。”
豪格搖了搖頭說:“校長,您教導過我,對別人做出了承諾無論如何都要做到。嵐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而且我也將自己的忠誠承諾給了她,我想,我的眼中這個承諾就是最重要的吧!”雨果停下了筆,走到了他的面前說道:“那你還擔憂什麼呢?”
豪格的眼神有些閃爍,雨果按住了他的肩膀說道:“我不去帝都,宰相的位置就是你的,你極力讓我去帝都,就不怕我搶了你的位置嗎?”豪格慌張地說道:“不,不是的,校長,宰相又有什麼?我只是想要付出而已,哪怕是一個書記官,我也心甘情願。”
雨果的眼中露出了欣賞的神色,他說道:“我的學生中,你是最聰明、最有成就的,萊茵固然在理論上比你更有天賦,不過他心中卻又着仇恨;巴爾扎克儘管能力突出,但是進取上卻不如你,豪格,我相信在新的帝國中,你的名字將伴隨它榮耀下去。”
豪格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問道:“那校長,您呢?”雨果背過身去:“我培養出了這麼多人才,已經足夠我在歷史上留下沒有污點的一筆了,豪格,我就留在這裡,爲你,未帝國培養出更多優秀的畢業生,去繼承這個新的國家的榮譽,於我於你於大家這都是一件好事。”
看着雨果的背影,豪格頓時覺得自己彷彿一輩子都無法超越這個高大的背影。雨果,他甚至是連一個一級武士都打不過,在軍事謀略上也不如任何一名將軍,可是他卻佔據了這個新的國家中一個無法被超越的地位。豪格有突然覺得,自己的校長,已經老了。
八月的最後一天,嵐坐在馬車裡,豪格的馬車在車隊的最後面,他伸出頭去最後看了一眼比不高大的豪爾堡城門。夕陽和朝華讓豪格有些凌亂,他叫來身邊的一名僕人問道:“這是什麼時候了?”僕人恭敬地回答道:“大人,黎明剛過不久,我們就要出發了。”
豪格點了點頭,縮回了馬車中,昨夜雨果的話一直迴盪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無法睡去。他靠在馬車中那柔軟的墊子上,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車隊緩緩的啓動,《玫瑰花旗永不落》進行曲奏響。豪格突然流出了一滴眼淚,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回過豪爾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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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辦公室中,公社黨的骨幹成員聚集在一起,他們神色興奮。一個黨員說道:“共濟會的勢力今天已經全部撤出了豪爾郡,我們公社黨已經牢牢地將這裡控制住了!”萊茵卻面色凝重說道:“諸位,光之暗面兄弟會的人還沒有完全撤走,我們是不是還得小心一點?”
雨果點點頭說:“是的,我們的集會是受到兄弟會的監視的,還是不要太張揚了。”一名黨員問道:“校長,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是在豪爾郡中貫徹我們公社黨的主張嗎?”雨果搖了搖頭說:“還不到時候,你們難道沒有看到奧斯吉利亞起義的失敗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起來,萊茵說道:“奧斯吉利亞起義失敗的根本原因還是在於託利黨太寄託於他們自己的黨衛軍,而忽視了人民的力量。”雨果讚揚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萊茵備受鼓舞說道:“我認爲,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還是發動羣衆,不要在意一個豪爾郡的得失,眼光要放長遠一些,我們看到的不應該只有豪爾郡,而應該是整個世界!”
黨員們都紛紛點頭,露出了理解的神色。一名黨員問道:“那我們該用什麼辦法發動我們的民衆呢?亞特殿下在北方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民心已經完全傾向於他和他的共濟會了。”萊茵看了一眼雨果說道:“我們可以創辦報刊!”
“報刊?!”所有的黨員都疑問起來,對於這個新鮮的名詞,他們都或多或少有些疑惑。萊茵對着雨果說:“這是校長最近想到的辦法,不如讓校長爲大家解釋一下吧!”所有人都看着雨果,雨果笑道:“報刊,是我發明的詞,通過印刷機來印製一份份屬於我們自己思想的報刊,用它傳播的力量來傳播我們的思想。”
萊茵解釋道:“就是我們通過在上面撰寫符合我們公社黨理想的文章,配上簡單易懂的插圖使它傳播到這個大陸上的每一個角落。”經過解釋之後,黨員們都有了些瞭解,一名黨員問道:“那麼我們的報刊叫做什麼名字呢?什麼名字才能代表我們的意願?”
雨果想了想說:“公社黨,在這個黑暗的時代爲了全民的理想而做奮鬥,我們是孤獨的,我們是先行的英雄,我提議,這份報刊就叫做《先驅報》!”《先驅報》,這名字立刻獲得了大家的同意,作爲大陸上第一份報刊,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報刊,誕生了!
《先驅報》的成功是每一個公社黨成員都沒有想到的,起初是免費印刷,後來標價出售。從最初的一個銅幣到後來的十個銅幣,《先驅報》很寬風靡了大陸所有角落。不僅僅是法蘭克地區,連萊茵、教廷,更西邊的斯潘帝國,更東邊的珀蘭王國,甚至是異教徒世界都出現了《先驅報》的蹤影。自此以後,無數的報刊開始出現。
《先驅報》第一期發表之後,法蘭克歷422年九月,一本叫做《唐吉可德》的小說開始在《先驅報》上連載。這本小說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一個沒落的騎士追尋他所謂的騎士道理想的一連串捧腹大笑的故事。這本小說的作者署名爲“塞萬提斯”,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個塞萬提斯就是雨果,不過後來,經過證明,塞萬提斯其實是萊茵。
後世對《唐吉可德》的評價很高,同時也有很多人認爲這本書不僅僅在宣揚騎士階層的滅亡,同時也是展開“新文化運動”的號角。《唐吉可德》之後,一大批優秀的作品問世,在科技進步的時代,文化終於跟隨它爆發出了最強大的力量。
很多人認爲後來亞特創立的帝國也一直深受“新文化運動”的影響,科技的進步造就了時代的進步,文化的的進步造就了時代的思考。後來不僅僅是在文學領域,繪畫、音樂、戲劇等等領域也爆發了,這個長達幾個世紀的運動,被稱爲“撥開黑雲的光芒”。
蒙田,一個生活在梅塞港的吟遊詩人,在某個午後,他在小旅館中睜開了他朦朧的雙眼,打開咿呀的木門,一份《先驅報》和一份並不豐盛的晚餐躺在地上。他邊咬着難以下嚥的黑麪包,便閱讀者《先驅報》中的內容。這一下,他被吸引住了。
一直到太陽下山,他將這份《先驅報》從頭到尾,反反覆覆地仔細閱讀過後,陷入了沉思。一直以來以吟遊詩歌著稱的吟遊詩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詩句所帶來的強大的力量。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寫點什麼,這個時代也在強烈的呼喚他寫點什麼。
此後,一本名爲《嘗試集》的百萬字著作誕生了,這本激勵探討自身哲學的樞機給整個神學占主導地位的世界帶來了巨大的震動。就如後來的教宗希伯來一世所說得:“給這個宗教世界帶來的,無異於一場毀天滅地的流星火雨。”
《嘗試集》再後來不止一次地被宣佈爲禁書,然後又不止一次地在這個世上流傳,他甚至眼中影響了後來著名的宗教懷疑論書籍——但丁的《地獄、煉獄、天堂之旅》。但丁在接受宗教審判的時候曾經明確的說過,《嘗試集》是自己的明燈,指引自己在哲學路上前進。
但丁,出身於教廷所控制的城邦弗洛倫撒,他的父親正是弗洛倫撒的城主。這個慈祥而嚴厲的父親一心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成爲一名受人尊敬的神職人員,可是年輕的但丁卻被一本《嘗試集》斷送了他本來光明的道路,成爲了教廷史上的著名異端。
看完《嘗試集》之後,但丁開始抗拒他的父親,拒絕去教會學校學習神學,並且開始懷疑神的存在。在他的父親勸說無果之後,他將自己鎖在一個小房間內寫下了著名的《地獄、煉獄、天堂之旅》,這本被譽爲“新文化運動的最高成就”的著作就此問世。
這本書一出來就形成了巨大的震動,轟轟烈烈的新文化運動徹底戰勝了舊式文化,新式知識分子開始大行其道。教廷因此以“瀆神罪”和“異端罪”逮捕了但丁,並且剝奪了他的父親和他的家族所有的稱號,被捕的但丁好不畏懼,在火刑架上他高呼着:“信仰無罪,自由萬歲!”這句口號也成爲了“新文化運動”後期的主要標語。
不管“新文化運動”給後世帶來了怎樣的影響,始作俑者《先驅報》的風靡立刻引起了大陸各個政府的注意。大家反映各不相同,未受到亡靈與被放逐者戰爭影響的斯潘帝國和珀蘭王國對於這份報紙並沒有引起什麼高度的重視,只是聽之任之,等到真正的影響爆發之後,政府已經完全控制不住新思想的蔓延了。
嵐看着辦公桌上的《先驅報》,臉上說不出的緊張,她身邊的豪格也是一臉凝重。“豪格,我們該怎麼辦?這份報刊所帶來的影響,您應該是明白的吧?”豪格點點頭說:“校長果然是校長啊,嵐大人,我們現在已經沒有能力禁止這份報紙了。”
豪格的眼珠轉了一圈說道:“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大人,校長他們可以辦《先驅報》那麼我們也可以辦《官報》來和他們對抗!”《玫瑰官報》在《先驅報》出來不久之後就跟隨者出來了,兩份報紙代表了兩種思想在激烈的爭論着,豪格沒有想到的是,這種爭論更加速了封建地主、騎士貴族階層,權力獨裁的滅亡。
而在萊茵王國,巴巴羅薩對於這份《先驅報》卻表達出了極大的支持,蟄伏在萊茵王國的託利黨也創辦了《自由報》聲援《先驅報》一時間,大陸上的新思想爆發出來,各種各樣的文化勢力重新擡頭,影響着這個大陸前進的歷史。
“新文化運動,興起於法蘭克豪爾郡,是法蘭克時代,也是騎士時代的喪鐘,它揭開了新時代的序幕,被認爲是騎士時代和科學時代的最重要的分界。而這場運動所倡導的自由、人權,人性至上的思想也狠狠地打擊了控制大陸一萬多年的教會的勢力,甚至是教廷神權崩潰的最大元兇。”——亞儂•海斯崔•洛伊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