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光慢慢地,一步步地道:“問、世、間、情、爲、何、物……”
他走得極是風流倜儻,每一步踩着一個詞。
“別過來!”她在他的目光下竟是慌張地動不了,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
“風吹草地現牛羊。”
他忽然越過君意,縱身飛入一處高高的草地,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上拎着一條尾巴,尾巴的另一頭是一隻緊閉眼睛裝死的老虎。
“原來是老虎。”旭光道,“煮了吃吧。”
“小虎?!”君意一下子撲過去抱住老虎,瞬間忘記他前面有調戲自己的嫌疑,拍開他的手道,“不許吃,這是我的小虎!小虎你沒事吧?你沒死吧?你跑哪兒去了?”
小虎其實一直沒跑遠,它遵循“有危險就退,有食物就上”的原則,躲起來了。
今夜因爲躲得太近,被旭光發現,把他揪了出來,君意看小虎一直一動不動,擡頭瞪着旭光質問,“你不會殺了它吧?!”
“切,我是那麼無聊的人麼?”旭光道,他餘光瞟到眼前這個二貨女修的胸緊緊貼在虎背上,B罩?沒有,A?差不多……根據他的精確目測,A.2,就是比A大一點點,離B還遠得很,有點小啊……旭光意.淫.:不知道握手裡感覺如何,一手掌握而且軟……軟……手橫着摸上去的話,兩個能盡在手中……
有個傻乎乎的小女修整個趴在它身上蹂躪它,小虎也沒法再繼續裝死了,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君意看到開心道:“小虎你醒啦?”然後她仰頭對旭光道,“你走遠點,你在這裡小虎不敢動。啊……你的傷口又流血了,天啊,你流鼻血了!趕緊再吃份解藥!在哪裡?!我給你拿!”
毒發身亡的症狀一般都是七竅流血,看到旭光流鼻血,君意當然以爲他體內的毒有反覆,趕緊翻他的袖子給他找解藥。
旭光一把拂開她,冷道:“無聊。”
君意沒防備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她並不生氣,一邊爬起來一邊就趕緊道:“好,好,我不接近你,你自己趕緊再吃一份解藥,命是自己的,不要想不開,我知道你以前做了些錯事,但是改了就是好人嘛……”
“無聊。”旭光嘴脣扯出一抹嗤笑,不再多說一個字,冷漠地走到一旁坐下了,君意想給他換繃帶,還沒走近就被他狼一般犀利的眼神給嚇回來了,那眼神絕對是在說“敢接近我,我就撕了你!”。
“你自己換吧。”君意只敢把繃帶遠遠得扔給他。
君意小心地觀察一會,發現他並沒有毒發的跡象,可能只是普通的流鼻血,她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這變態怎麼忽然又性情大變了,“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旭光沒怎麼,他就是下面難受而已。
他背對“*”閉目冷靜,不一會後,耳邊卻傳來“*”誘人的呻吟聲和喘息聲:“不要啊……不要啊……呵呵……唔……我不行了……不行!我真不行了……”
原來有傻乎乎的主人,小虎變得傻多了,它覺得自己不會被吃掉,便很快活躍起來,拼命試圖舔君意,君意拼命反抗,“不要啊……不要啊……呵呵……唔……我不行了……不行,我真不行了……”她被小虎壓在下面,臉在它肚子上蹭啊蹭,手也不閒着,開心地撓小虎的肚子,一人一虎扭做一團。
“鬧夠了沒有!”旭光一聲斷喝,嚇得君意一哆嗦,小虎直接僵硬,往旁邊一倒,“死”了。
“呵呵……呵呵……”君意覺得小虎“死掉”的反應好好玩,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壯了小虎膽量,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似乎也在笑,跟它一向瞧不起的對預測危險沒有本能的傻乎乎的主人一起笑。
不過一人一虎不敢再大聲造次了,君意累壞了,卻因爲害怕不敢閤眼,此刻滿足地摟着小虎的脖子,感受着它的體溫,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小虎的毛色很順滑,如沁涼的錦緞一般,吃了幾顆五品白雲丹後長長了些,君意把一束毛纏在食指上,彷彿怕它在自己睡着時偷偷離開一般。
旭光看着火堆旁的一人一虎,人,八爪魚一般抱着虎睡得很沉,消瘦的側臉枕在虎肚子上;虎還沒睡,但不再顫抖了,黑暗中發光的眼睛亦關注着旭光,目光中有畏懼,有警惕,彷彿在保護它身邊熟睡的人。
這一刻,旭光忽然覺得這隻虎極礙眼之極,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這隻虎以後會是他的勁敵,他眯起眼睛想:是煮了吃呢?還是煮了吃呢?還是煮了吃呢?
……………………
……
第一縷曙光穿透晨霧,悠遠空靈的壎聲陶醉了早晨,君意被夢一般的壎聲中喚醒,迷迷糊糊間,看到一個孤單的身影在湖邊吹壎。
蔚藍的湖水倒映着藍天白雲,氤氳的晨霧漫卷消散,在這畫卷的一角,一個孤單的身影演奏着空靈的孤單。
“醒了?”看到君意走近,旭光放下手中的壎跟她打招呼。
君意對他手中的樂器很是好奇,是個很小的壎,水滴形狀;陶土材質,泥土一樣的顏色,不顯眼也不好看;表面很多裂紋和凹陷,還有修補過的痕跡,都是歲月和磨難留下的印跡。
這麼個小東西怎麼能發出這麼好聽的聲音呢,君意很好奇。
“呵呵。”看着她好奇得一眨不眨地眼睛,旭光對她笑了,在晨光下他的笑容很溫暖,跟晨光一樣溫暖和煦。
“我自己做的,燒了六十多窯,幾十萬個裡面挑出這一個,音色最好。”他將壎遞過來,“送你吧,小,適合女孩子吹。”
君意湊到他的手邊,眨着眼好奇地研究,卻沒接。
“怎麼了,看不上?難看是難看了些,卻是個難看的好東西,別看那些好看的,音色根本比不上它,而且看久了,會發現它很耐看的。”
君意的手指沿着壎身上的傷痕輕輕劃過,閉上眼睛感受它粗糙的溫度……許久,她睜開眼,很認真的看着旭光的眼睛,很認真地道:“我還沒刷牙洗臉。”
“……”
俗話說,天下最狠毒的莫過於魔族的毒和人族的女人。
第二天第三天,旭光的依舊呈現深淺不一的綠色,劇毒佔領七經八脈阻止寄主的靈力運轉,運功逼毒這條最有效的路被堵住了,能用的解毒辦法只有靜養、調理、按時吃藥。
君意本急着趕着回門派,她很想帶旭光回去療傷,但考慮到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實在不適合遠距離移動,她只好留下來照顧他幾天。
第四天,旭光轉爲淺綠,君意對他道:“我得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逍遙派,我師傅在山下有一處別院,你可以先住那裡養傷。”
旭光斜着眼瞅她一眼,負氣道:“我還沒刷牙洗臉。”
君意也想到他八成是不願意的了,便打了幾頭野豬幾十只山雞留給他,囑咐他做好的藥膳不要一頓吃掉,分中午和晚上兩頓吃,還有要少吃燒烤的,還有如果山雞野豬吃不完剩下的就放生吧。
前幾天她就挖了很多野菜草藥曬成幹,自然也留給旭光,並且教他怎麼烹飪。
忙好所有要做的天已經快擦黑了,她遞給他一塊用草汁寫了信的白布,道:“我得走了,如果你改變主意,憑這封信可以住山下的棲雲山莊,一個月後就是逍遙派打開山門收徒的日子,大開山門,不論出生不計年齡,是千載難縫的契機,如果你願意可以來試試。以後你不管去哪裡,都不要……都要記住以前的教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要把意思表達到,又怕傷了旭光的自尊心,這些話斟酌了很多遍才說的,不過她懷疑旭光這變態就沒安裝自尊心這類東西,旭光接過白布一把揣進懷裡,先氣憤道:“我風流倜儻天下無雙的大帥哥像是沒處去的人麼?!用得着你施捨麼?!天大地大,四海爲家!天爲被,地爲席,我可以住在一葉小舟上……”接着他語氣一轉,垂首悲哀道:“好吧,我確實無處可去,等我吃完了這些山雞野豬,去逍遙派看看也可以,雖然是世上最難吃的野味,浪費了多可惜,你們逍遙老祖元嬰了吧,他的元嬰應該勉強比較好吃……”
君意跟他呆了幾天,已經養成自動屏蔽他的一些話的習慣,基本原則是:嘲諷的自動屏蔽!聽不懂的自動屏蔽!囉嗦的自動屏蔽!需要自動屏蔽的自動屏蔽!只聽重點。
“既然你想去,不如現在就跟我一起吧,路上有個照應,在棲雲山莊養傷,總比風餐露宿舒服很多。”
“不要!我要養得美美的,再去世上勾搭小美女!”旭光道。
聽了這話,君意不由一陣的後悔,這貨擺明是個渣,自己怎麼就想着介紹他進逍遙派呢?怎麼就想着以後聽他吹壎呢?一定是被他下蠱了!這萬一禍害了門派裡的師姐師妹自己的罪孽可就……,不是,不會!不是“萬一”,是“一萬”,一萬個會禍害門派裡的師姐師妹!
想到這裡,她又想把介紹信拿回來:“我派門規森嚴,調戲良家女者杖、淫罪者殺無赦,其實我派不一定適合你,你再考慮考慮別的也不錯。”
“我不去了!”旭光道,“契機,我所欲也;美人兒,我所欲也,兩者不可兼得,當然要美人兒了。”
君意看他紈絝子弟的樣子就冒火:“不是說不來我派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了!不管去哪裡,你也不能再騙女子感情了不能再做人渣敗類了!這樣吧,乾脆!一個月後你給我過來入門測試,到我派受受苦,趁機把你以前的壞毛病通通改掉!”
“哦~~”旭光別有意味地看她一眼,道,“妹妹想哥哥去,哥哥一定去!”
“誰想你來!”
旭光拖着長長的尾音道:“哦~那妹妹到底是想我去找你,還是不想我去找你呢?”
“你!”饒是君意無數遍告訴自己不要跟他計較他就是嘴賤,但還是給他氣得臉都紅了,“關鍵不是我想不想你來,關鍵是你想不想重新做人!”
“哦!可是哥哥想不想重新做人的關鍵是妹妹想不想呢!哥哥好擔心哥哥去了,哥哥太帥太耀眼,害妹妹深深地愛上我,不能自拔就糟了啊!”
“你!”
見過欠抽的,沒見過這麼欠抽的!君意一拳就捶在他肚子上,也不管他重傷未愈,順便又踹他幾腳,這種人渣就是欠踹。
打過了,瀟灑地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君意深吸一口氣道:“總之,就這樣吧,你一個人在這裡冷靜想兩天也好,想想你以後的路怎麼走,記住!重新做人!!走了,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
君意喚來小虎,把行禮掛小虎脖子上,匆匆走了,老遠還聽到旭光躺地上喊:“你不能一說不過就打啊!野蠻人!喂,你真走啊?數到三給我回來,三……二……一點五……喂,不是來真走吧?真看不下去啊,你有點常識好不好?要天黑了上路,你當靈山是你家散步的後花園麼?!明天早上再走不回死的!喂!你這樣會死的,你死了有人問我你怎麼死的,我只能如實告訴他,你是——笨……死……的……”
他還在後面躺地上喊,君意早走遠了,只留給他一個消失的背影,哦,還有一封草汁寫的介紹信。
哦,還有很多。
旭光展眼四望,君意留給他的東西,不僅讓他不用風餐露宿,簡直可以過日子了。
闢出了很大的中空樹洞休息,洞中地面墊厚厚的乾草,中間有藤蔓編制的結實吊牀;野豬和山雞分開來關在兩個柵欄裡散養;野菜和草藥按每頓的分量分好,每頓的捆成一捆,整整齊齊擺成兩排;遠處空地上鋪着正在曬太陽的野菜和草藥;劈好的乾柴比人還高,用荷葉蓋着防止下雨被淋溼,夠用好多天的;還不知從哪兒找來很多驅蚊蟲的艾草,作爲裝飾系在樹洞洞壁上、吊牀上和柵欄上,每束艾草還搭配了不知名的野花……
旭光看了一圈,不禁唏噓:“真沒看出來,原來是賢妻良母型,只可惜啊,只可惜是變調子的賢妻良母……哎……總覺得她少根筋啊,是不是有點非常根號四?”
因爲:
樹洞太小,伸不開腿;
心腸太軟,野雞沒拴;
柵欄太脆,野豬早溜!
竟放帥哥,面壁獨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