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玄子沉吟半晌,還是將腦海中描繪的經過大概說出來。
翠玄子旅居在此,不是逍遙派的人,不好對逍遙派地盤上出現的靈獸打主意,所以能收了三尾靈狐的可能性小到沒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正是沒有希望,他能置身事外,所以看得更清楚些。
“我們以爲這個人就是三尾靈狐,三尾靈狐能化形,從這裡入水後失去蹤跡,其實不然,能化形的靈狐大人怎麼會隻身出現在逍遙派的靈山?這太不可能了……”當下他把自己的推測說了,“讓我們回到原點,我們一開始就判斷三尾靈狐用一個修者吸引了我們的注意,自己隱藏氣息再次離開我們的視線,而這個引開我們注意的人從這裡入水,他留在原處,一直就在我們腳下,不得不說,如果如此,他的膽識倒是不遜於三尾靈狐啊。”
棲雲子搖頭:“這個想法一開始不就否定了?他……”
“我知道不合常理,”翠玄子打斷他的話,“但這是最說得通的,而且還能推斷出,他冒險留在水中原處能不被我們發現,說明他修煉水系靈力,水系靈力者藏在水中,猶如一滴水進了大海,自然不會被找到;而且我還推斷他是逍遙派的弟子,這是最重要部分,他帶有一套乾爽的衣服,趁沒人的間隙他上岸換上乾爽的衣服,假裝和其他弟子一樣在搜索可疑的蹤跡,試想誰會注意到他?”
最厲害的修者有隨身空間,只有戒指大小,可以放很多東西而且沒有重量,低階的修者當然沒有這樣的寶貝,但是普通的防火防水的包袱都基本配備,所以即使跳水裡,包袱裡的衣服也不會溼的。
翠玄子的推測開始讓整個事情明朗起來,早上的冷風光着腳的棲雲子冷靜不少,至少不再像兩天前那麼熱血沸騰、大腦充血,只是……
“河水湍急,水底深處又奇寒無比,他不怕死麼?”棲雲子望着河中的漩渦道。
“嗯,”翠玄子表示同意,“他冒了極大的風險。他竟然敢往下跳,又能在水底閉氣好幾個時辰,所以我推測,他有築基修爲,修爲應該與我們相當。”
“暫不提修爲,既然是本門弟子,他爲什麼要避開我們?而他爲什麼又隻身在靈山之中,我們修仙者不會單獨行動的,這太說不通了!”
翠玄子也語塞了:“是啊,這太不可能……”
“隻身一人,還是他就是三尾靈狐的可能性大些。”棲雲子道,人總是喜歡更好的推測,並且蒐羅各種信息證明這個推測。
翠玄子不得不也點頭:“自始至終就只有三尾靈狐自己,跑到這裡入水,不知用什麼方法脫身了,這樣確實合情合理。”
棲雲子禮貌地道:“翠玄兄說的雖然不合理,但也不是說不通的,畢竟都是我們的推測沒有佐證,這樣吧,謹慎起見,我們回去再跟師兄他們再商議下,對築基修爲的同門多加留意。”
“不用太留意,”翠玄子也禮貌道,“我就是推理一下,看來我的推演能力還不到家,哈哈,雖然說得通,但是沒道理,哈哈……推理界有句話,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無論多不可置信,都是事實,這個‘不明人物’,看來就是三尾靈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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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
君意的運氣,說壞不壞,說好也不好,說運氣壞吧,一個修爲低到底的小修者竟然有運氣見識了三尾靈狐,還說了話,有近距離,啊,不,有“零距離”接觸(算上被舔的時候簡直就在他嘴裡了,簡直是“負距離”的接觸了),着實算好運了,要知道其他弟子矜矜業業地奉師命挖地三尺,連一根狐毛都沒瞧見呢。
要說她的運氣好吧,她也沒有收了靈狐做靈寵,起碼不是好到爆的運氣,而且,這算什麼好運啊?!她被這三尾靈狐嚇得夠嗆,現在又搞得這麼狼狽,噴嚏連天的,還沒有足夠的手絹擦鼻涕的……而且,還有更狼狽的……狼狽到她寧願消失算了。
她沒有憑空消失,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就不見了?
她沒有憑空離開這個世界,不過,這個世界好像迷惑了她。
好吧,不能說的這麼玄乎,只爲了讓說法更好聽,讓君意不會太沒面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很丟臉的,只是有一字字一句句一段段的狼狽和更狼狽罷了——
——她迷路了。
她現在在一片無垠的比人還高的野草地中,前後左右都是隨風搖曳的綠色葉子,連東南西北都失去了。
她迷路了,她竟然迷路了!
一個俗世的沒有修仙的獵人來靈山都不會迷路,她這個修仙的修者竟然迷路了!她決定這事決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會被笑話一輩子,絕對的。
其實她把自然想得太簡單,也把自己想得太過厲害了,如果真有笑話她的人也是沒有見識過大自然真正可怕的人。
她有帶指南針,現在她才發現指南針壞了,這丫的肯定早壞了,誰知道它指的是哪個方向?!害自己糊里糊塗按照它亂指的方向不知道走了多遠——君意心裡狂罵——壞了你說聲啊!
“我不帶這個功能……”指南針從墳墓裡爬出來表示委屈,“不能怪我……要怪應該怪那位靈狐大人才對……”
三尾靈狐的釋放的靈力和殺氣徹底“殘殺”了可憐的指南針,因爲指南針有防護罩,以前斬殺妖獸也沒有被靈力影響過,所以君意沒有想到。
好吧,不找理由,就是她經驗太少又考慮不周,其實她應該想到的。
人活着嘛,哪有不鬧笑話的,每天鬧一個笑話吧,讓生活更健康。
不過,迷宮還有路可以走呢,這算什麼啊?!密密的枝葉讓她一步都邁不開,想回頭卻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這時得用一種專門在山裡開路的叫“砍刀”的刀開路,她也沒帶——其實她應該想到的……
這時候,看天上的太陽來確定方向是最好的了,可是……君意擡起頭,有限的視野中白花花一片光刺得眼睛都睜不開,沒有云,更找不到太陽,一片混沌籠罩住這片草原,隔斷了天空。
是氙氣,修者還不熟悉的氣體,多出現在靈山深處,無影無形,變化多端,不知產生原因,不知何時出現何時消失,亦不知有益還是有害,總之無法瞭解,因爲無法瞭解,所以可以定義爲——一種讓人惱火的氣體。
頭頂的氙氣,周圍比她還高讓她寸步難行的荒草,都讓君意無比火大,覺得心頭之火蹭蹭的往上冒。
再惹火了她,她一把火把這些草都給燒了!
實際上她真的打算豁出去燒出一條路來,可惜手心凝聚出的火靈力顫抖兩下,被一個大大的噴嚏噴滅了……
火……熄滅了……
天大地大,只有她一個人。
無邊無際的荒草地被風掀起層層的綠色的波浪,在綠色波浪中找不到她太小的身影。
渺小的她迷失在這裡。
……………………
她怎麼沒被其他修者發現的?又是怎麼來這裡的?
前面的事她知道,後面怎麼來這裡的,她也不知道啊……她怎麼會糊里糊塗走到這裡來的?……看看左右沒別人,她沒形象地撓葉子中……
她怎麼沒被其他修者發現,翠玄子的推理*不離十,只是把她想得厲害多了,她有水系靈根可沒有修煉過啊,她根本做不到在水裡呼吸,在水裡也就閉氣了一個多時辰,牢牢抓住河牀,被衝得七歪八扭的,也被衝遠了許多,隔段時間就自己慢慢爬回遠處,充分體會了水生動物逆流而上的不容易;
然後從跳水處上岸,上岸後趕緊從包袱裡扯出乾衣服換了,凍得渾身打顫也不敢烤火或者使用火系靈力引起注意,因爲厲害的修者都感應着靈力呢,有點動靜怕他們會有所覺察;
然後就好辦了,大搖大擺加入搜索大軍,確認門派方向,低着頭做搜索的樣子,準備堂而皇之地回門派。
沒有人會特別留意她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走的,她還跟一路上幾個遇到的同門打了招呼,可惜人家太忙,都不理她,其實她的頭髮還溼着呢,渾身上下破綻也有很多,可惜他們看都不看她。
他們忙忙碌碌的也不知自己該找什麼,他們更想不到自己應該找的目標還跟自己打了招呼,然後大搖大擺溜走了,哦,不是溜,大搖大擺就這麼走了。
…………
但是,關於她怎麼迷失在這裡的,只有壞掉的指南針和所謂的命運知道原委。
“阿嚏……阿嚏……”
那樣湍急冰冷的河流,築基期的修者都會考慮一下,她竟然敢往下跳,真是活該要受罪了。
夜晚來臨,她蜷縮在火堆旁,呆呆望着燃燒的火苗,一個人生病,一個人顫抖。
她告訴自己要想更周詳些,學更多些,更堅強些,更厲害些……但除了那漸漸養成的冷靜和自持的性格,她並沒有強大,還是一樣的弱小。
但這倆年的時間主要在領任務殺妖獸,打坐修煉少了,她的修爲甚至比以前還有些退步。
難怪自己嘗試說服那位三尾靈狐大人做自己的靈寵,他要笑話自己,君意現在也體會到自己的可笑了。
認識到自己弱小後,想到這樣弱小的自己還說那樣的話,所以她自己也笑了。
弱小的可笑啊……
不小心一批荒草燒完了,錐形的火堆塌陷,發出噼啪的響聲,金色的火星四濺,君意用病得顫抖的手艱難地補充荒草,將火堆再架起來。
她很懂火,她架起的篝火空間是空心的,結構好,空氣流動地好,燃料充分燃燒,不會有煙,即使有煙,在這廣袤幽深的地方,也不會有人發現吧?
君意希望被發現,希望有人來救她來幫她一把;又希望不被發現,不用再次面對那些譏笑、同情、冷漠、責怪等等目光。
爲什麼不告訴師傅?爲什麼要這麼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