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還未散去,罌粟冒險化作黑煙進去找,卻是什麼都沒有,帶出來的弟子都跑散了。
想起君意先前說的話,什麼“意思意思打幾下就跑吧”,什麼“我不怪你,這是命令”,罌粟大急,四下着急地尋找線索。
“主人,你這是要做什麼?”
…………………………
君意感到巨大的威壓籠罩自己,然後一記手刀把自己放倒,她沒有反抗或者試圖逃跑,身體一軟想象自己是死鰻魚任由那人擺佈了,反正反抗也打不過,被捉正是她的目的。
感覺那人揹着自己跑了一段,然後自己被壓到水裡拖行很長時間,好在君意有水系靈根在水裡淹不死,但是水裡一股味道,比前世游泳池門口洗腳消毒水的味道還難聞百倍,她都要被嗆死了。
有一陣子君意徹底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她被鎖住了靈力綁在椅子上,身上衣服都被扒下了,一絲不掛。
“醒了?”聲音其實不難聽,但說話的語調卻是陰測測的,讓聽到的人都希望這輩子再不要聽到。
斜陽染舊樓,夕陽從破敗的窗櫺透進來,正照在君意的眼睛上,君意不禁眯起眼睛扭頭避開陽光。
“藏經閣?”這裡是寒山寺南邊的藏經閣,掃地僧所在的那個,君意來過,還記得這裡殘缺不全的窗櫺和地板上吱吱呀呀的聲音。
“好好看看這縷燦爛的斜陽吧,多美的陽光,好好看看吧,這是你最後一次看了。”
眼前人周身罩着黑色的大衣,裡面是厚厚的黑色衣服,衣服很厚,看上去鼓鼓囊囊的,頭頂罩了黑布罩,只有倆隻眼睛露在外面。
君意眼珠轉轉,環視周圍的情況,自己被綁在破敗的藏經閣中,靈力被封,穴道被點了,衣服被剝奪了,一個不敢用真面目示人的男子在自己面前,叫自己看夕陽。
“你怎麼不說話?問我,問我爲什麼這是你最後一次看夕陽!”男子忽然湊近君意,近到幾乎貼上,君意都聞到他身上難聞的體臭味。
“我倒是想知道,你爲什麼要把我的衣服都脫了呢?”看男子包這麼嚴實的樣子,看來也並不準備強叉叉她,可爲什麼都把她的衣服都脫了?
男子得意地回答:“這個,呵呵,不知道吧,我研究過,沒有衣服的人會不安、窘迫,特別容易說實話。”男子炫耀道,“衣服,保護人,爲人做各種僞裝。穿上裙子,就是女人;穿上大褂,就是男人,穿上禮服,就是高貴的人,穿上破衣服,你就是乞丐!有衣服人就會撒謊,扮演!沒有了這層保護,人,什麼都不是,只能赤果果的真實地展現自己!”
“雖然這結論不全正確而且根本不用研究想想就能知道的事,不過你努力的態度確實讓人佩服。”君意道。
男子腿沒有動,上身怪異地向後仰拉開跟君意的距離,兩隻眼睛露着寒光,“我們不需討論這個問題,這是學術問題,我請你來,是有些其他問題要問。”
君意用奇怪的口吻道:“奇怪,你不問我你的結論哪裡不正確,爲什麼不全正確麼?”
男子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慢慢放在君意的小指上,看着君意的眼睛壓下去,君意的小指齊根被斬下,劇烈的疼痛傳來,君意疼得直冒冷汗,無論怎麼樣深呼吸都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男子撿起掉落地上的小指,端詳着陰測測道:“問我,問我爲什麼斬下你的小指。”
這幾年旭光把君意照顧的太好了,即使手指被玫瑰花刺小小的刺傷都立刻治好不痛,君意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忍痛能力不知不覺中差了很多,她過了好一會才喘過氣來。
“問我,問我爲什麼斬下你的小指!快問!”那男子又抵上來命令道,眼中冒着兇惡的光。
“好,我問,”君意故意道,“請問我的衣服和東西呢?”
男子生氣,鋒利的刀架在君意的無名指上,卡崩一個小小的聲音,無名指被斬了下來。
“問我!”男子把刀架到君意的中指上大聲命令。
君意疼得直抽氣,大滴大滴的汗水從她臉上滴落,那刀又落下,中指在掉落一片夕陽的地上,那人不停片刻,立刻將鋒利的刀鋒架在了食指上,命令“問我!”
“你爲什麼砍我手指!??”君意忍了巨痛趕緊問。
那男子滿意地笑了,雖然臉上罩着黑布也可以感覺到他的笑意,罩着黑布的手輕輕拍拍君意臉,“這才乖,記住,這裡我是主導,我!我纔是主人!只能我問問題,你回答!”男子的語氣變得更輕柔,柔得發膩,“記住了麼?”
“記住了。”君意回答。
“乖。”
男子用的是一種很成熟的審問技巧,短時間內讓被審問者臣服,佔據主導地位,將被審問者的反抗勇氣瞬間消除,君意不知道這些技巧,她只是不願意被這變態的牽着鼻子走罷了。
那爲什麼後來又臣服了?啊,那是因爲她太疼了,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她是想多堅持一會的,但巨大的疼痛讓她實在堅持不住了。
“旭光是哪種神獸?狐狸是不是?”九尾狐?聖白狐?緋染狐?”男子直接問道。
緋染狐是赤狐和赤焰鳥的後代,非常罕見的物種。
“啊?”君意裝傻,“您再問一遍,沒聽懂。”
輕輕的咔吧聲和一陣劇痛,君意的食指掉在地上。
這種審問方法就是這樣,不會給喘息的時間,讓人從身體上本能地建立“我說,就會少受苦,我不說,就會立刻發生很可怕的事。”審問者不會聲色俱厲地說“說,不然我就砍下你的手指”這樣的話,他們直接砍,讓被審問者的身體告訴被審問者的認知。
這種方式建立起來的認知,是身體傳給心靈的巨大恐懼。
沒有思考的時間,本能地選擇,人都會本能地選擇避免疼痛。
男子切下君意的食指後並不留間歇,把小刀在君意被砍掉的四根手指的斷面一一劃過,讓君意感覺到四個手指都已經沒有了,最後架在君意的右手最後的一個指頭上,“他有什麼修爲了?金丹中期?金丹後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君意道。
咔吧,拇指掉落。君意的右手只剩一片小小的滿是鮮血的手掌。
“我真不知道啊,你這人怎麼這樣!”君意大叫。這個問題她真沒裝傻,蒼天可鑑她真不知道啊,旭光的修爲今天這個樣,明天那個樣,他自己都不知道,君意怎麼知道?!
“我們暫停三分鐘。”君意右手的手指已經全部被砍掉,男子將刀插在君意另一隻手的小指和無名指之間,走了出去。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了,另一個輕柔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一個女子出現在君意麪前。
女子拿着紗布和止血藥,開始幫君意包紮。“我有一分鐘時間給你包紮。”女子溫柔地道,“疼麼?很疼吧?我給你上止疼藥,立刻就不疼了。”
“其實你們就是要抓我吧,直說不就好了,並不需要殺那麼多人。”君意道。
女子本準備君意問“你是誰?”,但君意沒有問,女子還是按原來的路線道:“你誤會了,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我也是被他們抓來做爐鼎的,因爲我聽話,大人就看上我了,給我女婢的工作,大人他還送我很多東西,大人他,對我很好。”
君意沒接女子的話茬,還在自顧自說自己的話題:“其實你們真不用殺那麼多人,哪怕你的大人用你做要挾,說我不出現就殺了你,我也會出現的。”
“真的麼?”女子被君意帶了過去。
“哎……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果然,好人不償命,我這麼高尚的人看來註定早死啊,墓誌銘上煩勞你就給我刻這句話吧。”
“只要你聽話,你就不會死的,會跟我一樣過得很好的。”女子想把話題悄無痕跡地轉回來。
“我怎麼聽話呢,他問的問題我真的不知道。”君意道。
女子給君意包紮好了,怯怯地瞅君意一眼道:“其實主人要的不是情報,是要你屈服。你把靈魂交給他就可以了,很簡單的。”
“既然不要情報,那他爲什麼還要問我那些關於旭光的問題呢?”
“因爲屈服於主人的第一步,就是展現你的忠誠;展現忠誠的第一步,就是背叛以前忠誠的人。這很簡單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展現忠誠,以後我們一起,我們當好姐妹。好麼?我得走了,我等你。”
女子站起身,往屋外走去,腳步聲漸漸走向門口。
“你的裙子有褶子。”君意忽然道。
女子沒有回頭再說一句話,腳步聲不停繼續往前走。
“你根本不是女子。”君意道。
女子的腳步聲遲疑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走。
“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剛剛那個男的吧,唐三藏?我說,喂,你演的戲真叫人噁心啊~~”君意道。
女子已經拉開破舊的門走出去一半身子了,聞言停了下來。
止痛藥很有效,君意的手指不再疼痛,先前太疼了,好像下了十八層地獄一般,現在不疼了就感覺到從地獄升到天堂一般地幸福,沒有衣服的羈絆,沐浴着夕陽最後幾分鐘的陽光,只希望“暫停”三分鐘的一分鐘慢點過去,但是,好像,她自己把時間縮短了。
女子轉過身來,走回來輕輕將插在君意小指和無名指之間的小刀推下,君意左手的小指在夕陽的照耀下落在了地上。
“你怎麼看出來的?”女子,不,三藏問。
夕陽血般紅,君意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