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沙織淡漠的面容浮現了一絲機械化的微笑,宛如一張面具套在了她的臉蛋上。
丞相上官清風似乎沒看出她的客套,依舊笑得溫和,他伸手輕輕拉住沙織的手腕,動作親暱,卻又說不出的違合。
怎麼看都不像是鶼鰈情深的原配夫妻啊。
上官若愚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個詞——貌合神離。
“她是若愚?”上官清風終於發現了站在沙織身後,存在感極弱的女人,內斂精芒的雙眼因驚愕微微瞪大,從上到下將人給打量了一番。
上官若愚這幾天早已經體會過了同樣的眼神,所以也沒露出任何的不適應,大大方方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
“真的是你?七年了啊,你終於回來了。”上官清風幽幽嘆息道,臉上盡是慈父般的愛意,還有對女兒濃濃的愧疚。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某女人決定將沉默進行到底,說起來,這一家子還真奇怪,父母呢,貌合神離,姐妹呢,暗藏鍼芒,嘖嘖嘖,果然,越是豪門,越不可能存在親情這種玩意兒。
在現代看過無數宅鬥電視劇的上官若愚表示,這一點她很能夠理解。
“這幾年你都到哪兒去了?爲何一直不肯回家?”上官清風關切的問道,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腕,卻被上官若愚驚險避開。
手指尷尬的碰了碰鼻尖:“我不記得你了,七年來,我對以前的事沒有一點記憶。”
所以,請大方的原諒她不願意接近陌生人的做法吧。
沙織冰寒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激賞,似乎爲上官若愚不願親近父親的舉動感到滿意,“老爺,這件事容後我向你詳稟。”
“好。”斂去面上的怔然,上官清風勾脣微笑,貌似全然不在意女兒的生疏與戒備,“先進屋。”
夫妻二人舉止親暱的率先步入前廳,至於上官若愚,則被他們扔在後邊,完全給遺忘掉了。
她特無奈的聳聳肩膀,悠哉悠哉跟了進去。
寬敞的前廳透着一種古典美,紅色檀木的桌椅整齊的擺放着,四周掛滿了出自名師的字畫,檀香嫋嫋,在最上方的軟塌下,擺着幾把椅子,換上一件水墨色長裙的上官雨墨,這會兒正靜靜坐在下首,姿態優雅,柔弱,似岸邊的一支垂柳,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
而在她的身旁,則坐着一位同樣柔弱可依的婦女,白色紗裙包裹着她羸弱的身段,楚楚動人的五官,與上官雨墨有幾分相似,此刻,她正淚眼婆娑的望着剛邁過門檻的上官若愚。
“……”腳緩緩放下,被對方那副熱情的樣子嚇得不輕的某人,頓時尷尬了。
喂!這種母女見面的即視感是在搞什麼?
“若愚,你可算是平安回來了。”雪舞衣用手絹擦拭掉眼角的淚花,哽咽着從木椅上站起身來,彷彿殷勤期盼她多年的長輩。
沙織眼角一抽,只當作沒有看見,優雅的在上方落座。
“娘,大姐回來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您哭什麼啊?”上官雨墨紅着眼圈,柔聲安慰道。
“是是是,這可是好事,我怎麼能哭?”雪舞衣似是被她點醒,強忍淚花,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纔是這具身體真正的孃親。
嘖嘖嘖,看看這熱淚盈眶的模樣,看看這殷勤熾熱的目光,上官若愚表示自己想吐!
這麼噁心的演技,她不忍直視啊。
尼瑪,一個能夠培養出上官雨墨這般表裡不一的人物的女人,有可能單純嗎?再者,一個能夠在丞相府後院平安將女兒拉扯到大,並且讓其享盡寵愛的女人,會一點手段也沒有?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上官若愚是完全不相信的。
她從不信這世上有如白蓮花般純潔無瑕的人,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白,尤其是在這種地方生存的女人,更不可能。
“行了,若愚剛回來,你哭哭啼啼是在給她哭喪嗎?”沙織不悅的擰起眉頭。
雪舞衣身體一顫,像是受到了驚嚇,她怯怯的擡起頭,眼角垂淚,那柔弱無助的樣子,很容易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姐姐,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沙織像是吃了只蒼蠅,臉色煞是精彩,緊繃的面部微微抽動幾下,“本夫人會爲這種小事生氣?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去,好威武,好霸氣!
上官若愚雙眼一亮,什麼叫正室風範?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雪舞衣唯唯諾諾的垂下腦袋,當然,同時她還沒有忘記朝上方的丞相投去委屈、無助的目光,似乎在向他尋求保護。
沙織只當沒看見,這麼多年,敵人的手段都有什麼,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默默圍觀了一場宅斗大戲的上官若愚,看得聚精會神,電視上的,哪兒比得上真人版來得更精彩?
“姐姐快過來坐啊,別老站着。”上官雨墨笑吟吟的站起身,邁着蓮花小步走到她身側,伸手想要攙扶住她的臂膀。
“我自己走。”笑話,她又不是殘廢,還需要人攙扶?上官若愚一點也不想和這人上演姐妹情深的大戲,落落大方的走到她們母子二人對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動作算不得優雅,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灑脫與隨性。
沙織有些不滿,卻終究沒在外人面前說什麼,自己的女兒自己想怎麼教訓都行,但她卻沒有把家事鬧給旁人看的癖好。
上官雨墨神色黯然的站在原地,什麼話也沒說,卻偏生給人一種,她受到了委屈的錯覺。
“若愚,她是你妹妹,打小你和她就最親密,現在你忘了,但這份姐妹情,你可不能忘記。”上官清風忽然出聲,“爹到現在還記得,你五歲那年拖着妹妹爬樹,說是要到樹上找鳥窩,結果你爬上去了,可雨墨她卻只能在樹下乾着急,後來你從樹上摔下來,把腦袋磕破,還是她抱着你求我找大夫呢。”
上官若愚默默的聆聽着有關於前身的過去,沒有表態,說實話,這故事雖然動聽,可是呢,結合上官雨墨的本性,她總覺得不太對勁。
前身是傻子,一個傻子會懂得自己跑樹上去搗鼓鳥窩?她哪兒來的勇氣?哪兒來的膽量?
還偏偏那麼巧,狗血的從樹上掉下來,怎麼想這裡頭似乎都有貓膩。
不過,她也就是在心裡腹誹,沒說出口,畢竟,這位妹妹現在可是府裡善良的代表,她這個半路回家的大小姐,和對方的威信毫無可比性。
“過去的事總提它做什麼用?”沙織冷不丁出聲,語調略顯嚴厲。
上官清風面上一僵,一絲不悅極快的在眉宇間掠過,“夫人說得極是,倒是我說太多了,哎,只是許久沒有見到若愚,又聽聞她沒有過去的記憶,一時間有些感慨罷了。”
上官若愚總覺得,這位丞相貌似在大夫人面前沒啥脾氣,明明心裡憋着火,卻愣還要擺出一張笑臉,他就不難受麼?
“這次若愚回來,本夫人想爲她找幾位德高望重的教養嬤嬤,讓她重新學習禮儀。”沙織舊話重提,完全漠視掉本人的意願。
上官若愚急忙開口:“夫……娘啊,”好險好險!差點把人叫成夫人了,“這事會不會太早了?我對這裡一點也不熟悉,不如先給我一點時間稍微熟悉熟悉家裡,再來說禮儀的事吧。”
“大娘,姐姐說的無不道理。”上官雨墨很詭異的和上官若愚站在同一陣營,替她說話。
“孩子們說得沒錯,姐姐,若愚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對這個家,她現在一定滿心惶恐,咱們得給她適應的時間啊。”雪舞衣柔柔弱弱的出聲,彷彿一心爲上官若愚着想的長輩。
冷眼看着下方不斷進言的三人,沙織什麼話也沒說,涼颼颼的目光挨個掃過去,所到之處,每個人心裡皆是一愣,有種背脊發寒的感覺。
“本夫人是她的孃親,如何教育女兒,難道還需要旁人來教嗎?”充滿威嚴的一句話,愣是堵得雪舞衣說不上話。
羸弱的面容陣青陣紅,似一個調色盤,煞是好看。
上官雨墨微微垂下腦袋,廣袖下的雙手用力握緊,用這樣的方式壓制着心裡澎湃的憤怒與羞辱。
上官清風眼見事情快要一發不可收拾,急忙開口緩和氣氛:“夫人,舞衣她也是替若愚着想,你就消消氣,別和她一般計較。”
手掌輕輕拍着沙織的手背,柔聲勸道。
雪舞衣眼圈瞬間紅了,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滴滴晶瑩的淚花從她的眼眶裡掉落出來,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
上官若愚擡頭望着天花板,表示她什麼也沒看見,也完全不想參與到這場宅斗大戲裡。
明哲保身才是王道啊。
或許是有上官清風的安撫,沙織身側的氣壓倒是有所回升,“學習禮儀一事暫且擱置,不過,若愚,今日本夫人提及的爲孩子找夫子的事,不能怠慢。”
“不錯,那兩個孩子我也見過,倒是機靈可愛。”與這對兄妹有過一面之緣的上官清風樂呵呵的開口,“從小精心培養,將來他們必成大器。”
她一點也沒有望女成鳳望子成龍的念頭,只要孩子能夠快樂長大,一輩子平平安安就足夠了。
上官若愚很清楚自己的念想,和他們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那是三觀的差別,so,她忍着沒有做解釋。
“對了,聽說你與二皇子私交甚好?”解決完家事,就在上官若愚認爲自己可以解脫的時候,上官清風冷不丁的一句話,又把她推到了刑架上。
“二皇子?”上官雨墨故作吃驚的捂住紅脣。
雪舞衣也微微一愣。
“其實,我和他真的不熟。”上官若愚憨憨的摸着後腦勺,極力撇清關係。
她也就只是幫他翻案,順便呢,替他找了大夫,擺平了帝王,說到私交,她和他之間有這種東西存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