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傾聽朝臣稟報的男子,忽然擡眸,一抹光亮掠過他深幽的眸子,擡首看向殿門,如果他沒有感知出錯,這抹氣息……
她來了?
身體微微前傾,淡泊雋秀的眉峰,染上幾分喜色。
崔浩奇怪的看了眼氣息突然變化的新帝,有些摸不着頭腦,皇上這是怎麼了?他有在聽自己的稟報嗎?爲毛他有種皇上雖說人還坐在這裡,可心老早就飛走了的錯覺?
“南宮無憂--”一聲暴怒,自殿門外傳來,怒聲的呵斥,驚得一衆百官雙眼脫窗,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哎呦喂,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傢伙,敢當衆呼喚皇上的名字?
他們抱着一種近乎膜拜的心情,立即轉頭,當看見那抹形象全無的人影時,紛紛愣了。
這是皇后?
她是剛和誰幹完架,匆忙跑來的嗎?爲嘛會是一副蓬頭垢面的狼狽模樣?
南宮無憂微微凝眉,“全部閉眼。”
冰冷的命令如同驚雷炸響在衆朝臣耳畔,他們不敢違抗帝王的命令,乖乖的閉上眼睛,不敢再去看皇后娘娘狼狽的樣子,對於帝王對這個皇后的重視,他們又親眼驗證了一回。
“你丫!”上官若愚氣呼呼的邁過門檻,雙腿生風,完全忽視掉殿中的朝臣,筆直的朝他跑來,“居然敢敲暈我?靠!你這是婚內家暴,懂嗎?”
她站在高臺下方,昂着頭,雙目噴火的瞪着龍椅上氣息飄渺,眉目寡淡的帝王,指着他一陣痛罵。
“丫丫的,老孃說了要進宮嗎?老孃也是有人權的!這個鬼地方,老孃不想待,不樂意待,你竟打暈我,強行把我帶回來?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噼裡啪啦的質問與指責,迴盪在這安靜的朝殿中,衆朝臣只恨不得自己立馬雙耳失聰,皇后辱罵皇上什麼的,他們一點也不想圍觀啊!
皇上在繼位前,在二皇府裡,究竟過的是何種水深火熱的生活?枕邊睡着一隻母老虎,他到底是怎麼忍耐下來的?
剎那間,衆多朝臣對這位年輕的帝王肅然起敬,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難怪他會成爲最後的勝利者。
“說完了嗎?”待到她止了話,南宮無憂才淡淡問道,拂袖起身,一步一步優雅的邁下臺階,走至她身側,古井無波的黑眸輕掃過她的玉足,指頭沾染上些許污泥,腳背在過來時,不小心被刮傷,一條條血痕出現在她白皙的腳背上。
眉頭頓時皺緊,“爲何不穿鞋?”
“……”喂!他關心的重點有木有搞錯?上官若愚嘴角一抽,頓時,有些心塞。
她是過來找他算賬的好麼,不是來和他討論,自己該不該穿鞋這種小問題的!他能別轉移話題嗎?
“這種小事不用你管。”她沒好氣的開口。
“小事?”冷光乍現,他涼涼的挑起眉梢,定眼看着她,那充斥着薄怒的視線,令上官若愚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擦,她幹嘛要心虛?她完全沒道理在他面前心慌!做錯事的人,又不是她,害怕個毛線!
小心肝微微抖了抖後,她立即鎮定下來,齜牙咧嘴的問道:“你丫把我擄來,到底想幹嘛?老孃對這裡沒興趣,一句話,你放不放我走?”
睜開眼居然人就出現在了皇宮裡,這滋味太美妙,她表示自己承受不來。
她氣,氣的是他並未告知一聲,就霸道的替她做出決定。
她氣,氣的是他昨夜的行爲,觸犯了她的自尊!沒有尊重她的個人意願。
明亮的眸子,跳動着兩簇熠熠的火苗,她瞪圓了一雙眼睛,毫不退讓的同他對視。
朝殿內,閉着眼睛偷聽對話的大臣,忽然沒聽到聲響,猶豫幾秒後,偷偷睜開眼,卻在看見帝后面對面眉目傳情的畫面時,腦勺後滑下一排排黑線。
敢情他們這是被皇上和皇后聯手無視了?這麼多的朝臣站在這裡,完全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啥時候他們的存在感低到就連站在這大殿裡,也會被人徹底忽略掉的地步?
不少朝臣滿心鬱悶,卻沒勇氣出聲,提醒帝后自己的存在,只能把委屈和心酸往自個兒的肚子裡咽。
“先跟我回去。”南宮無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彎下腰,想要將她的腳背執起,微涼的手指輕輕握住她的腳踝,看着上邊那細小的傷痕,心頭說不出的心疼。
即使她要來同自己爭論,怎能如此大意?身體是她自己的,爲何不去愛惜?
他惱怒的擰起眉峰,從袖中拿出一塊白色的絹帕,包裹住她的腳掌,哪怕心裡爲她的大意生氣,可他的動作,依舊充滿了憐惜與溫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上官若愚渾身一僵,低下頭,看着他暗藏擔憂的面容,心情五味雜全,既感動,又有些好笑。
他的腦回路能和她在同一條頻率上嗎?搞了半天,她說了那麼多,到頭來,他一句也沒聽進去?這種時候假惺惺的關心她,有必要?
“南宮無憂,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她冷冰冰的開口,無情的將腳掌從他的掌心抽出,撇開頭,不願去看他,害怕會看到他委屈、受傷的樣子。
既然關心她,既然在乎她,爲什麼要隱瞞她?
如果真的在乎,爲什麼不肯爲她解答心裡的疑惑?
她冰冷的話語,尖如冰凌,無情的刺中南宮無憂心底最柔軟的部位,刺得他血淋淋的。
寡淡的面色瞬間變得愈發蒼白,似透明的,他怔怔擡頭,以一種最卑微的姿勢,蹲在她身前,擡頭看着她,望着她,那雙沉寂的眼眸,好似凝聚了無數情緒,似兩團黑洞,要將人的三魂七魄通通勾走。
“假好心?”他澀澀的回味着從她口中吐出的這三個字。
如今,她竟是如此看待他的?
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從他身邊逃離嗎?
“我不想待在宮裡,不想做什麼皇后,你別給我露出這副表情,老孃不欠你,也沒對不起你!”上官若愚越說越火,靠,她纔是最無辜的那個好不好,明明是他欠她無數解釋,他怎麼好意思,賊喊捉賊啊!
不想嗎?
“你想離開我?”他低垂下眼瞼,靜止的睫毛在眼部投射出一圈暗色。
看似平靜的話語,卻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
崔浩狠狠凝眉,皇上的情緒好像不太對勁啊,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鬧出什麼笑話來!
“咳。”他握拳在脣邊重重咳嗽一聲,“皇后娘娘,此處是朝堂,是百官議事的嚴肅場合,您若是與皇上有私話要談,不如等到退朝後,在私下討論,你看如何?”
他雖然勸的是上官若愚,又何嘗不是在爲她着想?
再這麼鬧下去,丟的可不光是南宮無憂的面子,還有她的。
上官若愚愣了愣,這纔像是第一次看見這幫朝臣似的,目光呆滯的掃過殿中的衆人。
我勒個去,他們是啥時候出現的?
臥槽,她剛纔的發瘋的行爲,都被他們給看見了?靠,她溫柔善良賢淑的高大上形象,要破裂了?
“啊,我怎麼會在這裡?”眸光猛地一閃,她擺出一副茫然的表情,驚恐的看着衆人:“怎麼會!我明明是在軍營裡休息的,怎麼會在這兒?”
“……”崔浩眼角一抽,頓時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的錯覺。
“……”一衆朝臣強忍着笑,低下頭,壓根不想去看她拙劣的表演。
爲了掩蓋失態的事實,而佯裝失憶什麼的,不要太搞笑啊。
在場全都是聰明人,誰會看不穿上官若愚的小把戲?
“咦,你怎麼會穿着龍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爲什麼我想不起來啊。”她故作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腦袋,用力敲了敲,“難道我是在做夢嗎?沒錯,一定是夢遊了!你們繼續忙你們的,我先撤,各位大人你們好,各位大人再見,不用送了。”
她尷尬的笑着,提起裙襬,化作一陣颶風,朝着殿門的方向揚長而去,來得讓人驚愕,就連離開,也完全沒給人反應的機會,風風火火的,就消失在了殿外。
朝殿內,百官啞然,誰能告訴他們,面對這種事,他們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皇上?”崔浩面部抽搐的看向眼前這位年輕的帝王,希望他能給他們指引一條明路。
“退朝。”南宮無憂的回答簡練、乾脆,一顆心早已撲在了急匆匆離去的女人身上,哪有心思再與朝臣議事?
她光着腳來,又光着腳離開,是想讓傷口變得更加嚴重嗎?
想到這一點,他立即跨出朝殿,將殿中的諸多武將,通通拋在身後,明黃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外,徒留下還在愣神的大臣,一個個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滿臉困惑。
“鎮東王,這?”一名武將只能求助崔浩,說到底,今天這早朝,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議事的重要場所,居然會上演帝后的爭執戲碼?傳揚出去,皇室的威名還要不要?
“都散了吧,皇上想必沒有心情在聽我等議事了。”崔浩嘆息道,眉宇略帶幾分凝重,傳聞說,新帝與這位皇后夫妻和睦,鶼鰈情深,如今看來,只怕事實遠比傳言更加嚴重!
豈止是鶼鰈情深那麼簡單,皇上他的表現,足以稱之爲妻奴!爲了皇后,將朝事拋開,這是一個帝王應該有的舉措嗎?
如果皇后深明大義,那倒也罷了,可若她有歹心,對朝綱,對江山社稷,只怕不是一件好事啊。
想想方纔皇后的表現,崔浩深深的覺得,南商國的江山,會被她給顛覆。
“啊切。”剛回到東御宮,將門給抵住鎖好的女人,忽然打了個噴嚏,鼻尖癢癢的,她戒備的看了看四周,尼瑪,是誰在背後說她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