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愚發熱不退,即便單子旭爲她開了藥方,喂下良藥,病情絲毫沒有任何好轉,南宮無憂苦守在北苑之中,寸步不離,自她被發現身體抱恙,帝王的身影就再未踏出過這座荒涼的殿宇。
“爲何不見成效?”容顏冰冷的男子,側坐牀沿,月色般醉人的雙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漆黑。
單子旭跪在半米外,神色有些困惑,他探查過娘娘的脈象,並無任何異常,照理說,服下濃藥,便該有所好轉纔對,怎麼會沒有任何的作用呢?
身爲醫藥世家單家唯一的血脈,單子旭自負醫術超凡,三國內難有一人與他筆尖,可這會兒,他卻遇到了學醫路上最詭異的難題。
他深知,主子這問題若是回答得不好,稍有不慎,他這條小命,恐怕就會被他玩丟。
“主子,屬下想爲娘娘滴血。”他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娘娘被人下毒,而這種毒,不會呈現在脈象上,所以纔會導致他開設的藥方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可有把握?”涼薄的話語再度響起。
單子旭背脊一寒,小心翼翼的回稟道:“是否與屬下的猜測符合,還得先取娘娘之血,才能印證。”
“砰。”強悍且龐大的內力,驀地襲上他的胸口,單子旭武功高強,但在這一秒,竟連防備的機會也沒來得及,整個人狼狽的被掀翻在地上,狠狠撞上內室的圓桌桌腳。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胸口漫上,他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多謝主子不殺之恩。”
他知,若是主子想要殺了他,他此刻定不可能活着。
這一掌,是教訓,是警告,也是懲罰。
“最後一次,朕身邊不需無用之人。”南宮無憂涼涼說道,她的一滴血,換他重傷,值!但若取了血後,他仍舊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交代,無法治好她。
那麼,他的命,也不該再留下了。
話語裡流露出的肅殺,讓單子旭有些害怕,心頭苦笑一聲,好吧,他是知道在主子心裡,如他這樣的屬下,並沒什麼太大的位置,和娘娘比起來,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主子這話,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他真覺得自己挺委屈的,可偏偏,這種委屈他還不能說出來,只能往肚子裡咽。
“是。”狼狽的擦拭掉脣邊的血漬,他慢吞吞起身,給自己服下一顆治療內傷的藥丸後,從袖中取出銀針,想戳破上官若愚的指尖,採取血液。
“等等。”手腕被人牢牢握住。
他茫然的擡起頭,主子還想幹嘛?
“朕來。”銀針被他抽走,單子旭鬱悶的癟了癟嘴,主子至於嗎?他只是想爲娘娘取血而已,又沒別的心思,連這也不行?
見過寵人的,可像主子這樣,寵到讓人無語的,他還是頭一回見識到。
南宮無憂溫柔的執起她纖細的手指,捏着銀針的手,有細微的顫抖,神色似不忍,似自責。
主子啊,您倒是下手啊!
單子旭在一旁看得各種着急,不就是戳一下手指麼?別搞得好像要親手宰了娘娘好麼?有必要搞得這麼誇張?
穩了穩心頭翻騰的情緒,雙目一厲,利落的戳破她的指尖,用銀針挑出一滴血珠,單子旭急忙掏出手絹,將那粒血珠接過。
“明日朕要知道結果。”他沉聲說道。
“是。”單子旭沒辦法不答應,若他膽敢拒絕,或者懇請主子放寬期限,主子只怕會再賞他一掌,直接送他去和閻王爺做伴。
“莫怕,朕不會讓你有事。”待到單子旭離開後,他才緩緩俯下身,幾縷白色的秀髮,拂過她通紅如血的面頰,柔聲說道。
清冷的嗓音裡,含着的,卻是無盡的情意,情深意更重。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不管要用多少名貴藥材,都無所謂。
他只要她能早些康復,只要她能再度健康。
“主子,鎮東王及其舊部,已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主子是否要去見一見他們?”夜月忽然從殿外進來,向他稟報。
自昨天主子罷朝後,這些老臣就死守在御書房外,不肯離去,聲稱,見不到主子,他們就會一直跪下去。
“不去。”南宮無憂頭也不回的說道,不過是幫自以爲是的老臣,他們想跪,由他們去。
夜月見他神色冰冷,自知再如何勸說,主子也不會改變注意,只能幽幽嘆息一聲,躬身退下。
“切,壞蛋好討厭,爲毛不許咱們進屋守着孃親?”莫名其妙被趕出殿宇的上官玲,不高興的撅起嘴巴,小腿不停戳着地面,憤憤不平的抱怨道。
她也很擔心孃親好不好?
“有種你進去衝他吼去。”同樣被請出來的上官白,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昨日他進屋想詢問孃親的病情究竟如何,卻被他派人拎出來,不許再進去,心裡本就憋着一團火,這會兒再聽到上官玲的抱怨,直接遷怒到她的身上。
“老哥,你吼什麼啊?幹嘛欺負人家?”上官玲委屈的瞪着他,眼眸中閃爍着幾分薄怒。
“哼。”知道自己遷怒了妹妹,上官白心裡有一絲愧疚,卻礙於面子,不願低頭,只能傲嬌的輕哼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下午時分,鎮東王崔浩忽然在御書房暈厥,南宮歸霸叩請帝王相見,百官施壓,夜月往返於北苑與御書房之間,頂着豔豔驕陽,累得夠嗆。
聞訊趕來的南宮星微一咬牙,攔住他,逼問皇兄所在。
夜月不敢名言,但她卻拽着夜月的手臂,不肯鬆開。
“九公主,你莫要爲難屬下,屬下當真不能說。”主子正陪着上官姑娘,而兩人所處的地方又是宮中禁地,若被旁人知道主子在哪兒,上官姑娘被軟禁一事,豈不是就要曝光?他擔不起這後果。
“不行,我就要見到皇兄,現在鎮東王和五哥,還有好多大臣都在這兒跪着,皇兄他怎麼可以不出來?”南宮星微反駁道,態度極其堅定。
夜月一時沒了法子,只能用蠻力掙脫開她的桎梏,再度返回北苑,將情況告知南宮無憂。
“呵,這幫人,當真是嫌命太長嗎?”因上官若愚的病情全無好轉的怒火,此刻,被徹底點燃。
他當即拂袖,邁開步伐朝御書房走去,筆挺如鬆的身影散發着一股冰涼的肅殺。
夜月頭皮一緊,完蛋了!這下主子被徹底激怒。
那幫請命的大臣還有活路嗎?
他急忙拔腳跟上,留下十多名隱衛在北苑外守着,尾隨在南宮無憂身後,準備隨時出言勸阻,避免發生什麼慘事。
那抹尊貴的身影剛離開北苑,便被東方在遠端看見,他立即從遠處殿宇的房檐上躍下,沉聲道:“走!”
在他身後,是由沙興、北海兩國護衛,組成的小隊,人數近二十,個個是身手拔尖的好手。
黑影迅速翻牆而入,翻騰的殺氣在北苑上方瀰漫。
“什麼人?”影部的暗衛當即現身,手持利刃,大聲問道。
“要你們命的人。”東方壓低聲線,迅速逼近眼前的敵人。
兩幫人在院落中纏鬥,刀劍相撞之聲,此起彼伏,一招一式都帶着要將對方斬殺的狠絕,鮮血不斷滴落在地面,血流成河。
“啊!”上官玲嚇得不敢直視眼前的刀光劍影。
上官白立馬將她抱在懷裡,躲到牆角,靠着牆壁緩慢挪動步伐,想要進屋。
“快走!”正當他們倆想要回屋時,一道黑影驀地從頭頂上落下,一手拽住一人的衣領,凌空躍起,趁亂將他們二人擄走。
“快,小皇子被人擄走了!快放信號彈!”一名受了輕傷的隱衛瞥見這一幕,當場嚇得臉色驟變。
蔚藍的天空下,忽然有煙火爆炸,零零碎碎的耀眼光芒,讓剛抵達御書房外的南宮無憂,面色一沉。
“走。”他猛地揮袖,運起輕功,扭頭折返。
那是影部的尋求支援的信號,北苑出事了!
“皇兄,你不許走。”南宮星微眸光一閃,一把抱住他的腰肢,“你不能讓大臣們寒心啊。”
不能放皇兄回去,她必須要拖延時間!
“滾開。”南宮無憂眸光猩紅,彷彿已入了魔,手臂輕揮,一股龐大的內力,竟將南宮星微當場揮開。
她不會武功,被內力震開,五臟六腑傳來一陣劇痛。
“咳咳咳。”鮮血源源不斷的從她的喉嚨裡漫出來,小臉一片慘白。
好疼。
南宮無憂竟連一個正眼也未曾投在她的身上,縱身一躍,化作一抹金色的光芒,消失在朗空之下。
“九妹。”南宮歸霸急忙從地上起身,拖着疼痛不堪的雙腿,扶住吐血不止的妹妹。
“五哥,我沒事的。”她虛弱的笑着,雙眼卻緊緊盯住北苑的方向。
不知道皇嫂有沒有安全離開,應該不會出現差錯吧?
當南宮無憂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北苑,但迎接他的,卻是一幕讓他心臟撕裂的畫面。
汪洋大火吞沒了殿宇,淹沒了整間院子,火光猶如張開血盆大口的火龍,叫囂着,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跳竄的火光,將他清冷的面容映照得宛如鬼魅,一條青筋在額上凸顯,雙拳用力握緊,竟瞬間衝入火中。
“主子!”夜月看得眥目欲裂,想要伸手去拽。
卻連他的衣角也不曾觸碰到,只能眼睜睜看着主子決絕的衝入烈火之中,極快,便被大火淹沒,不見了蹤影。
這一場大火足足焚燒了兩個時辰,纔在宮中侍衛奮力的撲救中熄滅。
當那抹狼狽的身影,渾身染血,從坍塌的燒焦房屋裡踏出時,所有人全都驚呆了。
不論是賣力撲火的侍衛,還是焦急等待,打算進去尋找他的隱衛,紛紛停止了動作,呆若木雞的看着他。
“封鎖皇城,調派所有人手,隨朕出宮,帶回皇后。”被黑色泥濘的印記染滿的面容,只剩下駭人的殺意。
軍隊集結,帝王跨坐駿馬之上,從層層宮門內穿梭離去,迅速出動。
上官若愚,你休想!休想逃離朕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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