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呢,事反無常必有妖,尤其是當一個蛇蠍美人笑得明豔動人的時候,上官若愚彷彿在這位二小姐的臉上看見了‘陰謀’這兩個豆大的字,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府宅,紅蓮作爲上官若愚現任的貼身丫鬟,也跟着一起赴宴。
精緻的馬車停靠在府外幽靜的石板路上,車簾在微風中徐徐飄舞。
千金出府遊玩,講究的是什麼?排場!
只見馬車四周,十二名精神抖擻的侍衛嚴陣以待,六人爲一組,從左右將馬車牢牢護在中央,有家丁匍匐在地上,當人肉板凳,上官雨墨先行上車,上官若愚則雙手往甲板上一撐,在衆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利落的跳了上去。
“……”這是被她的舉動驚呆的家僕。
“……”這是以爲她在賣弄身手的上官雨墨。
頂着四周驚疑不定的目光,身爲當事人的主角,反倒是落落大方,挑簾鑽進車廂,嘖嘖嘖,金碧輝煌的車廂差點亮瞎她的鋁合金眼。
不愧是丞相府二小姐的座駕,看看這絲綢,看看這些瓜果,每一樣都是世間少有的絕品。
“啓程。”車伕利落的揮下馬鞭,駿馬雙蹄凌空蹬踏,嘶鳴一聲後,便蹬蹬的拉着馬車緩緩前進。
“大姐,你到京多日,可有仔細看過這京城的風景?”上官雨墨柔聲問道。
“不曾。”問出這種問題,她不順着她的話往下說,豈不是浪費她的表情麼?上官若愚特上道的搖頭。
“今兒個大姐可要瞪大眼睛好好瞧瞧,這京城的風貌。”她難掩心頭的驕傲,彷彿這座城池是她的領土一般。
上官若愚對她的優越感各種不解,話說,這是天子腳下,和她有毛線關係?她這一臉的驕傲自豪從何而來?
“我們要去哪兒?”轉瞬將疑惑壓下,她漫不經心的問道。
“前往京城外的頤和園,那兒的火樹銀花現下開得正豔,是踏青的好地方。”上官雨墨開始向她科普,這個季度是什麼花的花期,言語間,她的自得毫不掩飾。
上官若愚聽得昏昏欲睡,她很想說,自己對賞花這種附庸風雅的事,完全不感興趣,更是對花期這類的問題,全然沒有任何的瞭解。
要不是爲了看戲,要不是爲了給她機會表現表現,她也不至於特地出府。
反正自從自己決定迴歸丞相府,麻煩早晚都會出現,不如一次性解決了。
“尚書府的羅亞小姐是妹妹我的好姐妹,相信姐姐也會喜歡她的。”上官雨墨柔柔的說着,把這位羅亞女士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同時還不忘提醒上官若愚,對方尊貴的身份。
“她的大姨是宮中最得聖寵的貴妃娘娘,和三皇子是表兄妹,姐姐與三皇子也曾見過,聽說你們似乎還有些誤會?”話鋒一轉,直接把話題引到了南宮歸玉的身上。
上官若愚癟癟嘴,“我可高攀不起金貴的皇子,什麼誤會?純屬無稽之談。”
“是嗎?”一抹精芒飛快的從她的眼底閃過,她故作驚喜的叫嚷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還愁着怎麼緩解姐姐與三皇子的恩怨呢。”
她不火上澆油,自己就感激涕零了,還緩解?省省吧。
上官若愚只當沒聽見她的話,將沉默進行到底。
馬車徐徐離開京城,途徑街道,百姓紛紛繞道而行,在離開城門時,一名衣着落魄的老嫗正跌坐在路中間,腳邊還放着一個破碎的黑色瓷碗。
“前方之人速速讓開。”車伕厲聲警告。
高大的駿馬眼看着就要撞上老嫗的身體,周圍的百姓不忍的捂住眼睛,不敢去看接下來血花四濺的一幕。
“籲!”車伕在最後關頭勒住繮繩,汗血寶馬高高擡起雙蹄,咚地落下,濺起無數塵埃。
老嫗嚇得花容失色,噗通一聲渾身癱軟的匍匐在地上,佝僂的身軀瑟瑟發抖。
“怎麼了?”上官雨墨挑開車簾,朝外望去。
“呀,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有百姓認出了她的身份。
“這就是被譽爲京城第一美人的千金小姐嗎?果真是傾國傾城。”有書生滿臉驚豔的低聲呢喃。
上官雨墨面上閃過一絲得意,轉瞬即逝,她故作擔憂的望着地上顫抖的老嫗,柔聲問道:“老婆婆你還好嗎?”
“老婦知罪,請大人饒了老婦,老婦不是故意擋道的。”老嫗膽顫心驚的說道,唯恐會因爲這件事丟掉性命。
上官雨墨幽幽嘆息一聲,“您先起來吧,不礙事的。”
也許是意識到她的真誠與友善,老嫗將信將疑的從地上爬起來,本就破爛的衣物,再次染滿塵埃,如風塵僕僕的乞丐,看上去分外可憐。
“去,拿些銀兩給老婆婆。”上官雨墨開始釋放善心,向車伕交代一句後,便回到了車廂,車外的百姓對她是讚不絕口,腦子裡所能想到的讚美詞語,此刻通通用到了她的身上。
聽着那些議論聲,上官雨墨心裡滿是得意,看吧,這些愚蠢的百姓,永遠只會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東西,只要稍微給些小恩小惠,他們就會按照自己設想的那樣開始對自己歌功頌德。
上官若愚特無語,很想提醒身旁的妹妹,稍微收斂一下臉上的得意,這和她不染煙火超凡脫俗的氣質完全不符合啊。
“姐姐,讓你見笑了。”上官雨墨笑得有些抱歉,“我對這樣的事總是不太習慣,哎,世上若是能少些可憐人,那該有多好。”
她完全可以去做聖母瑪麗蘇,真的!
上官若愚繼續保持緘默,對於某人往臉上貼金的舉動只當作未曾看見。
一場小鬧劇後,馬車繼續前進,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上了山,山巔,雄偉的建築清晰可見,漸次相連的建築羣在朗空下坐落着,茂盛的樹林將整座山佈滿,林蔭成海,花團錦簇,宛如人間仙境。
“二小姐,大小姐,頤和園到了。”馬車緩緩停下,車伕率先跳下甲板,恭敬的請兩個女人下車。
“姐姐,你先請。”上官雨墨謙讓道。
原本以爲某人會和她客氣客氣,哪兒想到,上官若愚連考慮也沒有,特利落的挑簾跳下,動作之快,速度之猛,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說好的姐妹情深,說好的謙讓客套呢?
被上官若愚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搞得特無語,她慢吞吞鑽出車廂,優雅的藉着婢女的攙扶,小心下車。
“喲,看看這誰啊?”一道嬌縱的甜美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
上官若愚擡眸一看,然後迅速往上官雨墨身後躲去,開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迎面走來的六七名少女,如花枝招展的蝴蝶,年輕、冒昧,在她們的身後,跟隨着幾名婢女,排場不可謂不大,領頭的粉色旗裝女子,便是今天這場賞花會的發起人——尚書府千金羅亞。
“你們都到啦?”上官雨墨擺出最完美的笑,同她們寒暄,也不提醒她們上官若愚的存在,一幫女人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談笑風生,至於把自己當隱形的上官若愚,則被她們有意無意忽視得徹底。
她也不在乎,雙手環抱在胸前,放空大腦,開始張望四周盛開的百花,至於眼前的女人們嘛,也同樣沒被她當作一回事。
“咦?這位是?”羅亞身邊的同伴似乎剛剛纔發現默不作聲的上官若愚。
驟然間,本想繼續隱形的女人,成爲了萬衆矚目的焦點人物。
上官雨墨的面上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卻依舊笑容滿面的爲大家引薦:“這位是我的姐姐,丞相府嫡出大小姐,上官若愚,”說着,她又扭頭衝上官若愚開口:“姐姐,這位就是我給你說起過的羅亞,這位是刑部侍郎府的李慶燕,這位是……”
層出不窮的人名聽得上官若愚頭疼,她點點頭,“你們好。”
“喲,敢情這位就是失蹤了七年,又突然出現的大小姐啊?雨墨,你姐姐和你似乎不太一樣。”羅亞諷刺道,挑剔的目光從頭到腳把上官若愚給掃視了一遍。
怎麼看,她都不像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反倒像坊間那些平凡的老百姓,毫無尊貴可言。
“龍生龍鳳生鳳嘛,我和姐姐不一樣也是可以理解的。”上官雨墨善解人意的說道,只是這話怎麼聽都有些刺耳。
她的言外之意是,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
上官若愚摸了摸鼻尖,憨憨的笑着:“是啊,妹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哎,我這個做姐姐的,也自配不如啊。”
話音剛落,這些少女的臉色或多或少出現了不愉,沒有誰喜歡聽到旁人誇讚的不是自己,她們都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深閨淑女,自認容貌不俗,可偏偏這第一美人的名頭,卻沒落到她們的身上,如今被揭了傷疤,心裡那滋味,怎是一個難受能概述得了的?
一句話輕而易舉的就挑撥了這些女人本就不怎麼牢靠的關係,上官若愚在心裡嘿嘿笑了兩聲,但面上卻是一副做錯事的可憐樣子,“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盜用了女兒純良無辜的表情。
上官雨墨分不清她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隱忍着怒火,咬牙道:“無礙,姐姐性格直爽,說的話大家別放在心上。”
她這不是諷刺自己沒腦子嗎?上官若愚悻悻的癟癟嘴,也不吱聲。
原本和諧的氣氛,現在倒好,似乎多了幾分詭異與硝煙。
“不是說請了戲班子嗎?人呢?”上官雨墨艱難的轉移話題,走上前,與羅亞並排站在一起,用這樣的方式試圖挽救她們的友誼。
羅亞也不是傻子,雖然心裡不舒坦,但還不至於爲這種小事和她鬧掰,指了指花園深處的空地:“在那邊候着呢,既然人到齊了,就走吧。”
兩人一馬當先走在大部隊前方,而上官若愚則像個小媳婦,傻乎乎跟隨在後邊,亦步亦趨。
她從頭到尾表現出來的模樣,讓人沒往有心眼那方面去想,只以爲她是個稀裡糊塗缺心眼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