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未完待續
顧止安，身上穿着的正是她昨天幫他挑的那件毛衣——靜靜的坐在那裡，將身上原本冷冽強勢的氣質收斂起來後，身上竟也有了溫暖的感覺。
慕稀的腳下意識的往回縮着，冷不丁卻讓夏千語一句熱情的‘慕稀姐’喊得一臉尷尬。
“慕稀，你來這邊吃飯？”顧止安回過頭來，看着一身俏麗的慕稀，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的身後，又擡腕看了看時間，心裡不禁涌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這麼巧，你也在。”慕稀一臉尷尬的走到12臺，在顧止安的對面坐了下來。
“Moon。Mu？”顧止安的眉頭輕揚，眸子裡卻劃過一絲隱隱的喜悅。
“Yes。”慕稀點了點頭。
顧止安不禁失笑，卻又似放鬆下來，總之臉上的表情也是格外的豐富：“沒想到是你。”
“有沒有很失望？”慕稀脫下外套，看着他輕哼了一聲。
“很慶幸。”顧止安輕笑着說道。
“我們……”慕稀輕咬着下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今天很漂亮。”顧止安看着她，暖暖的笑着——不知道是誰的時候，似乎誰都可以；而當她在對面輕輕的坐下來，即好象那個人又只能是她、必須是她。
或許，一個熟悉的人、一個還有些好感的熟悉的人，會比完全陌生人更讓人能夠接受——雖然，也確實有些尷尬。
“謝謝，毛衣還合身吧。”慕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轉身看着吧檯裡笑眯眯的看着她們的夏千語，揚聲喊道：“千語，給我一杯咖啡。”
“好勒，馬上就好。”夏千語俏聲應着，轉身便去了咖啡機旁，親自幫她煮。
“這件毛衣我很喜歡，你的眼光很適合我。”顧止安微眯着眼睛看着她，眸光裡流動的，滿是喜悅的顏色。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我隨便挑的。”慕稀拿起手邊的水杯，掩飾着尷尬的情緒。
“隨便挑都這麼好眼光，認真挑的話，可了不得了。”顧止安笑着說道。
“顧止安，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說話？”慕稀放下水杯，皺起鼻子瞪着他。
“人開心的時候，會分泌比較多的多巴胺，然後話就會比較多一些。”顧止安笑眯眯的說道。
“也就是說，這時候說話由情緒主導，而不是由大腦主導囉？”慕稀輕哼着說道。
“沒錯，所以這時候說的話是最真的，沒有經過大腦的後期加工。”顧止安點了點頭。
“你……”慕稀不禁無語：“到此爲止吧，那個……”
“我是顧止安，英文名Gary，今年32歲，現任Carlyle國際投資公司投資顧問，固定年薪500萬，在J市房產一處，除了工作沒有業餘愛好、習慣獨居，家裡有父親和姐姐。”顧止安沒等慕稀說完，便將自己的情況做了一本正經的介紹。
“那個，顧止安，我覺得……”慕稀看着面露難色。
“難道你認爲，與一個陌生人來談婚姻，比和我談會更舒服？”顧止安沉眸看着她。
慕稀沉默不語。
於婚姻本身來說，自然是認識的比陌生的要好；只是於她來說，沒有愛情的婚姻，只是一種生活狀態、甚至是一種籌碼，她無法用這樣的狀態去與一個熟識的人談婚姻。
更何況——他是夏晚的對手！這個身份，她又該如何自處？
“慕稀，工作與個性的原因，我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和其它什麼人談婚論嫁的經驗；此番同意家姐相親，源於兩個原因：一個是我到了該結婚的年齡，而以我的個性和工作性質，我恐怕沒有先戀愛再結婚的機會，所以相親成了最好的途徑；第二個是家父身體有恙，我必須在他有生之年裡，讓他看到我結婚生子，這是一個兒子對父親最後的孝心。”
顧止安收起臉上的笑意，看着慕稀認真的說道：“在前兩天我也見過兩位女士，所以我差點兒牴觸今天與你的見面——原來把相親當做一場人生的談判後，不僅會讓人索然無味，更讓人對生活失去興趣。”
“所以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很希望今天與我來談判的對象會是你——我們不談感情，但我希望你能成爲能和我走進婚姻的那個人。至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現在沒辦法給你一個符合邏輯的答案，但我知道我就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們把這個局繼續下去，好嗎？”顧止安沉眸看着她，態度認真而誠懇、坦率而直接。
這也是慕稀第一看到這樣的顧止安——一個工作之外的、一個有情有感的顧止安。
“顧止安，我就是覺得有些尷尬。”慕稀輕聲說道。
“那你當作今天第一次認識我好了。”顧止安站起來，將手伸到慕稀面前，一本正經的說道：“慕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慕稀仰頭看着他，半晌之後又低頭看他伸在面前的手，低頭輕輕的笑了，緩緩站起來，伸手與他輕輕握住：“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兩人相視一笑，鬆開握着的手，慢慢的坐了下來。
“嗨，兩位的咖啡，還有我親手做的小餅乾，希望兩位今天談得愉快。”夏千語舉着一個大托盤快步走了過來，與她搭檔的男孩子跟在身邊，幫着她將托盤裡的咖啡與餅乾放在桌上。
“兩位慢用。”夏千語笑着說道。
“謝謝。”慕稀與顧止安朝他微微晗首後，轉眸看向對方，默契的一笑。
“你相親的那兩個女孩後來還有聯繫嗎？”慕稀邊攪着咖啡邊輕聲問道。
“其中一個已經推了，另一個女孩稍後還要見面，因爲她不完成這次相親的話，回家會捱罵。”顧止安誠實的說道——面對這樣的事情，他居然一點兒謊話也不會說！
“沒看出來，你的心還挺軟的呢！”慕稀笑着說道。
“你若覺不妥，我便不見了。說實話，我不善處理這類事情。”顧止安微微皺了皺眉頭。
“沒有，答應了就去做，與工作是一樣的。”慕稀搖了搖頭，看着顧止安說道：“既然要將這個局繼續，需要我介紹一下我自己嗎？”
“不需要！”顧止安想也沒想便答道：“你若同意將這個局繼續下去，我們會有很多時間和機會來了解對方。”
慕稀低下頭，輕輕的攪拌着杯中的咖啡，沉默着，久久不語。
而顧止安只是微微笑了笑，伸手拿了桌上的一本雜誌，慢慢的翻看起來——似乎只要她需要，他便給她時間、給她空間，讓她自己做決定。
“顧止安，我是抱着結婚的目的來相親的，你是我見的第二個人。所以，這個局，我們一起繼續下去。”良久之後，慕稀放下手中的小勺，看着顧止安認真的說道。
“好，我們繼續。”顧止安輕輕笑了起來，原本不大的眼睛，在金絲眼鏡的背後，眯起了一道彎彎的弧度。
“但是我不保證……”
“我知道。”顧止安沒等慕稀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她：“結果我們都不能預期，但我們爲着今天來的目的，用所有的資源去實現。”
“好。”慕稀深深吸了口氣，端起咖咖啡杯舉以顧止安的面前：“爲我們今天的目的能實現而努力。”
“你讓我開始對婚姻有了期待。”顧止安端起自己的咖啡杯，與她的輕輕一碰，微笑着喝一大口。
“今天……”
“所以……”
兩人放下咖啡杯後，不禁同時開口、又同時打住，慕稀低頭輕輕笑，顧止安一臉笑意的看着她。
“所以接下來陪我去見那個女孩子，行嗎？”顧止安笑着說道。
“我公司還有事，你自己見吧。”慕稀淡淡說道。
顧止安的眸光微閃，點了點頭：“也好。”說着便自桌面上拿了紙筆，將自己的電話寫給了她：“我的電話，保持聯絡。”
慕稀伸手接過紙條，輕掃了一眼後，擡頭看着他說道：“好。”
*
“今天這頓我請，希望還有請下頓的機會。”聰明的夏千語見兩人有離開的意思，便快速的走了過來，看着兩人笑眯眯的說道。
“我不習慣讓別人請客。”顧止安淡淡說道，從錢夾裡拿了500塊錢放在桌上：“我想應該夠了，不夠的話，下次讓慕稀補給你。”
“你……”慕稀睜大眼睛看着他，眸底卻是一片笑意——這個男人，當真是聰明。
“好啊。歡迎下次光臨。”論聰明，夏千語自然也是不輸人的，既不說夠、也不說不夠，算是給顧止安賣了個十足的面子——與女士在一起，這單若讓夏千語給送了，顧止安自然是沒面子，所以夏千語有意示好，卻又聰明的絕不搶單。
而顧止安的一句‘下次讓慕稀補給你’，自然而然的表示出與慕稀同自家人般的親暱；所以夏千語在這時候絕不會說夠與不夠的話——看看兩人的發展情況，後話才知道要怎麼說！
顧止安，實在是個聰明的男人。
夏千語臉上一直掛着淡然而清淺的笑意，目送着兩人離去；一直到完全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她臉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收斂了起來，坐在剛纔慕稀坐過的位置上，看着桌上未動的餅乾和500元錢，愣愣的發着呆。
“怎麼啦？”男孩子走過來，有些憂鬱的看着她。
“我現在住在顧止安父親的隔壁，和老人家的關係不錯。可顧止安回去的時候非常少，用這種方式，我根本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的交集。”夏千語拿起桌面上的500塊錢，用力的捏成了一團。
“我覺得他這個人除了在談項目的時候會有策略外，平時爲人還是挺直接的，不如你直接找他吧。”男孩子看着夏千語說道：“若讓他知道你接近顧伯父是別有用意的，以後你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夏千語用力的咬着下脣，緊皺着眉頭，沉默許久之後，輕聲說道：“你說得對，但直接和他說，他也不可能收下我。”
“那怎麼辦？”男孩子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幫我找Carlyle中國公司和基目組所有的資料，包括組織結構、人員情況、項目情況。”夏千語沉聲說道。
“你的意思是？”男孩子沉眸看着她。
“我想辦法進入Carlyle公司，做他的下屬，這樣豈不名正言順。”夏千語擡起下巴，甜美的小臉上，一片堅毅。
“沒錯，這是最好的途徑。”男孩子點了點頭：“我這就着手準備資料，你在專業上也好好兒準備一下。”
“恩。”夏千語輕應了一聲，捏着人民幣的手，不禁更緊了——而她那雙隨時都帶着笑意的眸子裡，卻瀰漫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深邃……
*
“我先走了，祝你順利。”走到停車場，慕稀向顧止安揮了揮手。
“稍晚些我給你電話。”顧止安點了點頭，幫慕稀拉開車門，看着她上車後，才又幫她關上。
慕稀的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卻片刻未作停留的將車子駛了出去——後視鏡裡，顧止安一直站在那兒。
慕稀不禁輕輕咬了咬下脣，拿起電話，看着那個號碼許久，卻又重新放下；將車載音樂開到最大，聽着音樂、加大油門，只覺得心情還好、只覺得並沒有多難過……
*
愛只剩下軀殼
爲什麼還不放手卻拉扯
是我不甘心還是不捨
爲何我還在固執的拔河
其實我真的很難過
只是難過都淪爲沉默
可能我真的不懂得讓你更快樂
我想和你在一起卻在你未來缺席
給你的愛那些美麗已長成藤蔓纏着我的生命
在你的未來缺席像是一齣劇本
未完待續……
*
顧止安一直站在原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久久的沒有離開。
上一次在雪中，他也是這樣看着她離開，因爲她說：你不是夏晚。
她是個獨立的女子，若不是願意有牽絆，便不會接受對方任何形式的表示——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之間的禮貌與關心，她也不接受。
而這一次，他們卻以相親的形式再識、他們將一起往着婚姻的方向走。
那麼夏晚呢？
顧止安微微笑了笑，她與夏晚未來的關係，又與他何干？他要做的，該是借這次相親的機會，學會如何與她相處。
*
“顧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又見我一次。”
“沒關係。”
“這一次……”
“我不慣幫人，沒有下一次！”
“哦……我知道了……”
“我先告辭了，再見。”
“顧先生……”
*
顧止安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而那個一臉甜笑的小女孩，似乎再沒有初見時候的活潑與機詭——一臉的失望，出賣了她在面對顧止安時的小心思。
而這些，都與顧止安再無關係，他從不浪費時間在無關的人、無謂的事上面。
“止安。”顧止念從旁邊店裡走出來。
“Moon。MU你見過嗎？”顧止安與姐姐一起，邊往停車場走邊問道。
“沒有，不過介紹的那個王阿姨說，除了年齡偏大外，其它的條件非常好。”顧止唸的眸光一亮，看着顧止安說道：“你的意思是，你選那位月亮小姐？”
“她叫慕稀，慕氏企業的四小姐，工作是服裝設計師，今年27歲，是個善良卻有個性的女孩子。”顧止安微微笑了笑，輕輕的聲音裡，帶着淡淡的暖意。
“你喜歡？那慕小姐的態度呢？”顧止唸的眸光一片閃亮，看着顧止安急急的問道。
“恩，我們會先試着交往。”顧止安輕聲說道。
“真的？”顧止念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開心的說道：“那真是太好了，你看什麼時候帶慕小姐回去看看爸？”
“恩，我安排好了告訴你。”顧止安點了點頭。
“止安，你看……能成嗎？”顧止念一臉期待的看着顧止安。
“不知道，但陪着演戲肯定沒問題。”顧止安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顧止唸的肩膀，輕聲說道：“我會努力，爭取讓爸看到我結婚。”
“你這麼優秀、又這麼聰明、在感情方面又簡單，那個顧小姐沒有不同意的理由。我看是*不離十。”顧止念點了點頭說道：“我先回醫院了，儘快約回家見見爸。”
“我送你吧。”顧止安說道。
“不用了，你今天就別加班了，下班去接慕小姐一起晚餐。”顧止念拍了拍他的手，交待着說道。
“好。”顧止安點了點頭，卻仍然堅持將她送到了醫院纔回公司。
第二節：多久聯絡
“顧先生，秦部長髮了信息過來，說慕氏有意降低本期推廣費用，將部分費用挪去支持後臺營運。秦部長問您：是制止還是任其安排。”
顧止安剛進辦公室，於佳佳便拿着文件夾跟了上去，邊隨着顧止安往辦公室裡走、邊彙報着今天的工作：
“華安的競標方式已確定，我們需要從現在開始，參與華安三套方案的投資策劃，並做好華安未中標的解約籌劃。”
顧止安接過文件夾，邊看邊說道：“慕氏那邊暫且由着他們去，資金動向和財務報表，繼續緊盯。”
“華安的項目，你按之前我給你的三套竟標方案，做好投資測算和資金預算：方向有三個：第一，入股華安；第二，入股S國政府項目組；第三，入股華安選中的本地建築公司。”
顧止安說完後，在文件裡簽了字，遞迴給於佳佳。兩人在顧止安的辦公桌前停下腳步，顧止安對於佳佳說道：“這三套投資測算方案，你需要知道的信息列表直接發給我。測算數據，要求三天時間必須完成。”
“好的，我知道了。”於佳佳暗自吸了口氣，沉聲應道。
“還有別的事嗎？”顧止安繞身到辦公桌裡面，拉開椅子坐了進去。
“豆蔻的日報和週報已經發在您的郵箱裡，暫時沒有其它事情。”於佳佳快速答道。
“恩……”顧止安點了點頭，略作沉吟後，擡眼看着於佳佳，卻又半晌不說話。
“顧先生，還有其它什麼交待嗎？我加班沒問題的。”於佳佳看着顧止安，以爲他還要加工作量——雖然擔心，卻仍然硬着頭皮表了態。
“沒有。”顧止安搖了搖頭：“我有個私人問題請教你。”
“私人……”於佳佳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恩。”顧止安點了點頭，看着她，慢慢的問道：“一般相親以後，多長時間聯繫比較合適？”
“呃……”於佳佳的心裡一陣驚詫，卻也只是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沉着的樣子，並沒有讓自己的情緒顯現出來，當下認真的說道：“我沒有相過親，不過如果我是女生、我又對相親對象還滿意、有意繼續發展的話，若對方當天就打來電話，我想我會很開心。”
“恩，沒別的事了，你先出去吧。”顧止安淡淡點了點頭，在低頭批文件時，於佳佳似乎看到他眸底隱隱的尷尬。
“好的，我先出去了。”於佳佳壓下心裡的好奇，抱着顧止安已經批過的文件，轉身快步往外走去——要是被顧先生髮現她看到了他尷尬的樣子，想來自己這份工作也就做到頭了。
她心裡忐忑着，卻不知道顧止安佯作批文件的樣子，一直等她離開後，才慢慢擡起頭來，對着大門方向的空氣，嘴角悄然彎起一彎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