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夏晚最後的努力
“我在門口,或者開門讓我進去、或者出來一下。”夏晚按下開門密碼,發現已經換掉之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夏行長。”來開門的是於佳佳,她看了一眼夏晚的裡拎的東西輕聲說道:“她吃了藥才睡的,一定要進來嗎?”
“我有話對她說。”夏晚低聲說道。
“失眠挺痛苦的,吃了兩粒安眠藥,再醒來,怕是整夜又不能睡了。她這個用藥量,已經不能再加了。”於佳佳側身讓夏晚進來,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沒有阻止、也沒有指責,只是把事實強調給他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法代替決定。
或者於慕稀來說,也願意以整夜不睡的代價,換取這最後時刻與他的相見——或死心、或放心,算是了卻心中對愛情的執着。
夏晚站在門口停下腳步,半晌沒有動靜;於佳佳便也站在那裡,等着他的決定。
“我進去看看她就走。”夏晚低聲說道。
“好。”於佳佳點頭,轉身將門關上,然後便留在了客廳並未跟着他一起進去——有些感情、有些相處,多一個人,便顯多餘。
*
牀上的慕稀雙手身體在被子裡蜷成小小的一團,雙手抓着被子露在外面,右手手腕上的一圈青痕,在燈光下看起來若隱若同,卻晚讓人心疼。微微皺起的眉頭、長睫在臉上打下的陰影,都讓睡着的她,看起來緊張不安。
“慕稀——”夏晚彎腰看她,她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夏晚低低的嘆了口氣,伸手在她的腕上摩挲了好一會兒,纔將她的手拿起塞進了被子裡,看着她的長睫毛微微顫動,似是要醒來的模樣,夏晚便用大手在她的背上有節奏的拍了起來——在沙漠的幾夜便是這樣,去程的幾夜她總是睡不好,他便摟着她、哄着她,她便能安心睡去。
回程的時候,她便再沒這個毛病了。
果然,熟悉的節奏,讓她慢慢安穩下來,眉頭慢慢的舒緩,蜷起的身體也略略放鬆了下來。
看着這樣的她,夏晚不禁暖暖的笑了,想到明天的婚禮,卻又重新皺起來眉頭——你在他的身邊,能這樣安然入睡嗎?
想到另一個男人會在她的身邊,如他一般的瞭解她的一切、親近她的所有,他的心就如撕裂般難受——曾經以爲,她找一個相愛的人,他便可以坦然從她身邊退開。
卻從來沒想過,這一天真的如期到來,卻是他想到她與別的男人親近就難受——若早些明白,事情何以發展至此;或早些知道,便不會錯以爲那不是愛情。
在愛情裡,從來都沒有大度可言。
“夏行長,3點了,你看……”於佳佳有些撐不住的走進來——他在裡面這一坐,不覺間就坐了兩小時。
“我先走了。”夏晚將手從慕稀的背上收了回來,起身徑直往外走去。
“夏行長慢走。”於佳佳看了一眼熟睡的慕稀,低低嘆了口氣,轉身將門帶上後,將夏晚送出了門:“夏行長,她一個女孩子不容易,你能放手就放手吧,讓她安穩些可好?”
“我放手,她就能安穩嗎?”夏晚澀澀的說道。
“時間是件很可怕的東西,從排斥到接受、從接受以習慣,時間都可以做到。你們做管理的,有句話叫做溫水煮青蛙,人在生活這池溫水裡煮久了,就算心底還有夢想,也不會有勇氣去改變了。”於佳佳淡淡說道。
“既然是這樣,我自然不能讓她太舒服。”夏晚冷哼一聲,拎着早已備好的酒,轉身去了對門陳誠的公寓裡。
“不是說愛一個人,就是希望她過得好嗎?你到底是愛她、還是隻是想得到她?”於佳佳看着對面關上的門,不禁皺眉——這個男人不好惹。
可顧先生也不好惹,慕稀也真夠歷害的,偏偏惹上這兩個男人——看來她以後的日子,當真不會好過。
於佳佳關上門回到房間,看了看時間也不準備再睡了——這時候再睡,早上是肯定起不來的。當下拿了本書慢慢的翻看起來。
多年來獨自生活,她早習慣了不受身邊的人、身邊的事情影響,按着自己的節奏堅持往前走——所以此刻即便是思緒紛飛,她也依然將書一頁一頁的看了下去。
那些壓在心底的、惱人的情緒,在沒有找到合適的解決方案之前,就讓它們在那兒繼續呆着吧。
*
【第二天】
10點半的婚禮,化妝師和造型師6點不到就來了。
頭髮護理、面部護理、全身皮膚護理、手部腳部特別護理,在開始上妝之前,光護理就花了一個半小時。
“果然女人還是養出來的,這護理一做,整個人都水潤得不行。”護理師匆匆收起工具箱,將主戰場讓給給造型師。
換衣、上妝、做頭髮,差不多又折騰了一小時——在快9點的時候,慕稀的新娘妝終於全部打理好。
“慕稀,看着你這樣子,我也想婚禮了。”於佳佳拉着她站起來,幫她將長長的裙襬整理好後,從鏡子裡看着她:連她一個女人,也不禁看直了眼睛——
不太長的頭髮,分開兩邊低低的挽在耳後,鬆鬆的拉出幾縷碎髮,將原本有幾分英氣的她,修飾出慵懶嫵媚的模樣;臉上是淡粉色裸妝,肌膚看起來透晰明亮、又幹淨清澈;
最讓人喜歡的便是那一身婚紗裙——深V領的貼身設計,將她纖瘦的身材也襯出幾分性感來;纖腰處幾近縷空的輕紗鏈接,更讓腰顯得盈盈一握;接着下面超大的裙襬,足足有一個半身長那麼長,遠遠的拖在身後,華麗而大氣;加之上面那一片琥珀色振翅欲飛的蝴蝶,讓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就似從畫中走出的仙子,靈動而不失雍容、清澈而不失華貴,美得讓人窒息。
“難怪女人都對婚禮有夢想,管它嫁誰,一個女人一生能這麼漂亮一次,也就足夠了。”於佳佳感嘆着說道。
“是嗎?”慕稀看着鏡中美得不真實的自己,臉上卻沒有新娘子該有的喜慶——女人的願望就是這麼簡單嗎?一件嫁衣、一場婚禮,便全部滿足。
這樣想來,該是自己太不知足了吧,自己得到的何止是一件嫁衣、一場婚禮,還有一個溫暖的男人、還有10億的流動資金、還有公司在被收購這場戰爭裡喘息的機會。
“佳佳,在27歲的年齡,將自己賣了個好價錢,這婚結得值”
看着鏡子裡不見喜氣的臉,慕稀上揚起嘴角努力的笑着,只是那笑容裡,她明明看到自己那顆哭泣的心……
曾經年少的張狂裡,她可以爲一份明知不可爲的愛情拼盡人力、甚至撒潑吵鬧,雖然沒有結局,卻因爲那樣的努力過,所以從不後悔;
曾經,母親那一段難堪的過往,讓她不顧一切的一把火把整個家都燒掉,落得小哥替她頂罪、落得她現在一身的病。
曾經,那麼多的年少無知啊,卻又肆意痛快;現在是長大了、成熟了、知道了趨利避害、知道了利益交換,知道不再衝動不再犯傻,可整個人卻再也無法快樂起來。
有時候也問自己,如果沒有Carlyle的收購、如果不是顧止安,即便是對夏晚失望、即便想要一段現世安穩的婚姻,她會這麼堅持着嫁掉嗎?
會嗎?
會嗎?
看見鏡子裡自己那張慌張的臉,慕稀猛然轉身,將整個身體扔進了沙發裡——她想,她會。
她還是會嫁,在顧止安的身邊,她是放鬆的,她不再爲討好誰而改變自己、不再爲害怕誰的離開而粉飾自己——她可以就這麼放鬆着自己,不做任何努力。
“慕稀?”於佳佳看着她臉上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擔心的走到她的身邊。
“我在練習怎麼笑,我怕我把這場婚禮搞砸了。”慕稀低低的說道。
“慕稀,真不想嫁,咱們就不嫁了吧。”於佳佳難受的說道:“夏晚昨天晚上來過了,帶了一瓶酒、一些零食,不知道是想送你最後一程、還是想挽回什麼。後來見你睡了,便在房間陪了你近三個小時才走。”
“他……來過?”慕稀的眸光猛然一亮,片刻後,那亮光又慢慢熄滅,情緒平穩的說道:“他曾說,在我找到新的愛情之前,會一直陪着我。”
“所以……”於佳佳嘆了口氣看着她。
“沒有所以。”慕稀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來:“我不能對得起所有的人,但起碼我要對得起自己的選擇——對得起我要嫁的這個人。”
“想通了就好,其實顧先生真的很不錯。除了嚴肅一些、刻板一些,爲人很簡單、很直接,只要用心,很好相處。”於佳佳牽着她輕輕走到窗邊——一連陰了好幾天,連地面的角落處都還有積雪,今天卻意外的是個大晴天,明亮的陽光照在冬雪上,讓那不太充足的溫暖裡透出幾分涼意。
“他們來了。”於佳佳指着樓下駛入的花車隊,臉上的笑容立即飛揚起來——人就是這樣,不管多少心事,親臨這樣的氛圍中,情緒便輕易的被感染了起來。
“我……佳佳,我有些緊張。”慕稀不禁緊咬住下脣,雙手下意識的握住了於佳佳的手。
“當然緊張了,所有的新娘子這時候都會緊張的。”於佳佳張開雙臂抱了抱她,拉着她的手回房間坐下:“你坐着別動,我問問慕青外面的情況。”
“家裡沒有長輩,大家就都別鬧了,簡單一些就過了吧。”提起父母,慕稀的眼圈微一紅。
“好,我和他們說。”於佳佳點了點頭,拿起電話給慕青打了過去——
“小稀說,大家別鬧,簡單一些就過了。”
“那邊都佈置好了嗎?”
“我看見顧先生迎親的車隊已經到了樓下,我這邊沒事,我和秦嬸兒送小稀。”
“好、好,你去忙吧,秦嬸兒來了,我去開門。”
於佳佳放下電話,朝着慕稀做了個OK的手勢,便拎着裙子快步往外走去。
“秦嬸兒……夏……夏行長……”看見醉得眼裡全是血絲的夏晚,不由得有些無措——他現在過來,是想幹什麼?
“我就和她說句話。”夏晚伸手撥開於佳佳的身體,徑直往裡走去。
“哎,你……”
“佳佳,幫我擋一下顧止安。”看着夏晚走近,慕稀慢慢站了起來。
“唉,好吧。”於佳佳只得關上門,拎着裙子站在門邊。
*
“慕稀,別嫁,行嗎?”夏晚伸手將她的手抓在手心,低沉的聲音有着醉酒後的頹喪與暗啞。
慕稀擡眼看着他——發皺的大衣、凌亂的頭髮、還有下巴上剛冒出的青胡茬,是她從未見過的狼狽與消沉,讓他看起來憔悴得讓人心疼。
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心疼了,心疼那麼驕傲的他,此時卻如此的小心冀冀;心疼那個高大冷峻一身貴氣的他,此時看起來卻是頹喪與潦倒。
原來,愛情會傷的不止是女人。
“夏晚……我……”慕稀下意只的嚥了咽口水,嘶啞的聲音有些說不出話來。
“別嫁,顧止安不適合你。”夏晚握得她的手更緊了。
“不適合?”慕稀低低的重複道:“那誰適合?你嗎?”
“爲什麼不是我?”夏晚目光灼熱的看着她:“你要愛情,我給;你要婚姻,我給;你要慕氏的安穩,我也可以給。”
“而你愛我,所以,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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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稀緊咬下脣,眼珠在眼眶裡慌亂的轉動着——早已經決定放棄、早已經決定要對得起顧止安,可看到現在的夏晚,狠心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夏晚,你明知道,我可以向顧止安要這些,可於你……”
“慕稀,準備好了嗎?”沒有預兆的,顧止安已經推門而入——似乎早已知道夏晚在此,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溫潤柔和。
一身黑色西服、打着淺金色領帶的他,看起來那樣的神采飛揚,更顯出眼前夏晚的頹喪與潦倒——也更讓人心疼這樣的他。
“你二哥和小哥在入場那邊還準備了一些環節,據說不是那麼好過的,所以我們得快些。”顧止安邊往裡走邊說道——她是個理智的女子,自然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做出不合時宜的事來。
顧止安篤定着,大步往她身邊走去。
慕稀轉過身去,看着顧止安一步一步的走近,而她被夏晚握住的手,早已濡溼一片……
“慕稀,不許嫁給他!”感覺到握在掌心的手,慢慢的往外脫出,夏晚用力的扯了回來,低聲吼道。
“夏行長,婚禮的遊戲安排在禮堂了,請你放開我太太的手。”顧止安快步走過來站在慕稀的身邊,看着夏晚時,沉暗的眸子裡,冒着隱隱的火苗。
“跟你走,還是留下來,選擇權在她。你這麼篤定她會成爲你太太,你沒必要急這一會兒時間吧?”夏晚用力的將慕稀扯到自己的身邊,慢慢的往後退了兩步,低頭看着她說道:“慕稀,我們之間的問題有100種解決的方式,所以,不要結婚、不許嫁他。”
“慕稀,我知道你不是個任性的女孩;況且,我們原本就是合法夫妻,婚禮不過是一個給你的家人、我的家人,特別是我父親看的一個禮儀,所以你出席,是對兩邊家人最好的寬慰;你不出席,也不過讓慕家丟點兒面子、讓我父親難受一點兒。其它的,沒有變化;而我的態度,你一向都知道——只要你高興,怎麼都好。”顧止安收回伸在半空的手,看着慕稀溫柔說道。
“止安,止念打電話過來,讓這邊快些,伯父在現場有些撐不住了。”門外傳來急急的敲門聲,一個男子不顧禮儀的推門而入。
“我知道,你們先下去。”顧止安臉色微變,握着電話的手不禁下意識的用力。
“好,嫂子,對不住了。”男子朝慕稀微微點頭以示欠意後,又急急的關門離開。
“對不起,請再給我五分鐘。”慕稀緊緊閉了閉眼睛,睜開後轉身看着夏晚,用力的將早已汗溼的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
“慕稀……”夏晚沉眸看着她。
顧止安握着電話,想給顧止念打過去,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有她在父親身邊,應該不會有事的。
慕稀看了他一眼,轉身從牀頭的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慢慢打開後,將裡面的粉鑽取出來,放進了夏晚的手心:“夏晚,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從此以後,我們各自嫁娶,兩不相干。”
第二節:理智戰勝感情
“慕稀,我不許!”夏晚伸手去拉她,她卻將手放進了顧止安的手心,依在他的臂彎裡,絕然中帶着沉靜:“夏晚,你不祝福我也沒關係,但我祝福你——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止安,我們走,路上你給止念打個電話。”慕稀看着顧止安,一臉平靜的說道。
“止念在他身邊,情況不會太差。”顧止安陰鷲的眼神看了夏晚一眼,一手撩起她身後的裙襬、一手摟着她的腰,快步往外走去。
而在這種情況下,夏晚已然不能再攔——若說她剛纔還有哪怕一點點的動搖,在聽到顧止安父親的消息後,也便全部打消了。
而這個消息,也讓他在最後的掙扎後,不能再堅持——他能與顧止安爭搶,卻不能與一個生命垂危的老人爭搶。
夏晚捏着那枚曾經戴上她手指的戒指,許久之後,才慢慢的移動腳步走到牀邊,把戒指放回到盒子裡、將盒子放回到抽屜裡。
“夏先生,我看你臉色不好,要不去客房休息一下?”秦嬸兒在送走慕稀之後,回來看見失魂落魄的夏晚,不由得一陣心疼——多好的兩個孩子,現在卻成了這樣。
“不用,我過去。”夏晚搖了搖頭,臉色一片灰敗的往外走去。
*
到了禮堂,顧止安與慕稀急急的跑到休息室,休息室的顧爸爸已經戴上了便攜呼吸機。
“爸!”顧止安鬆開慕稀的手,快步走了過去。
“你們來了……”顧爸爸扭頭看向顧止念,讓她將自己的呼吸機取下來。
“爸,您是病人,這樣可以的。”顧止念搖頭說道。
“不行,我兒子結婚,我怎麼能這樣。”顧爸爸自己伸手就去取呼吸機。
“爸,病人要有病人的樣子,咱們不取,好不好?”慕稀拎着裙子跑過來,雙手抓着顧爸爸的手,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小稀,不哭,新娘子哭可不吉利。”顧爸爸顫巍巍的伸手幫她抹去眼淚,一身筆挺西裝的他,這時候看起來,與顧止安越發的相似,除了已經苟蔞的身材,五官散發出喜悅而滿足的光彩,比顧止安還帥了幾分。
“你們出去吧,別讓賓客久等了,這裡有我呢。”顧止念轉過頭,用力的眨着眼睛,將眼底的淚水逼了回去後,這才轉過身來,看着顧爸爸說道:“爸,讓止安和小稀先出去,行李的時候,我推您出去。”
“我現在要出去。”顧爸爸小孩子似的,只是不依。
“爸……”
“你推爸出去吧。”顧止安擺了擺手,對顧止念說道——已經到這時候了,何苦還要讓他帶着遺憾離開。
“好。”顧止念點了點頭,輕輕拿下顧爸爸的呼吸機,推着她走在顧止安和慕稀的身旁——在輪椅上,他坐得那樣的筆挺,以最有尊嚴的方式,參加兒子的婚禮。
“不哭,乖,不哭。”顧止安緊緊握着慕稀的手,聲音早已是嘶啞一片。
“顧止安,我要打個電話。”慕稀吸了吸鼻子,邊從顧止安手裡接過電話。
“小然哥哥,是我。”
“你現在哪裡?”
“你過來,顧止安的父親不太好。”
“你快過來……”
慕稀將電話交回給顧止安,側眸看見顧爸爸越來越難受的樣子,幾乎忍不住要哭出聲來。
“爸,先吸兩口。”顧止念拿了吸氧機,給顧爸爸吸了一會兒後,才又拿開,推着他繼續往前走去。
*
“小然哥哥……”看見井然拎着醫藥箱過來,慕稀拎起裙子便跑了過去。
“有小然哥哥在,沒問題的。”井然看了一眼輪椅上的顧爸爸,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從醫已久的人,對於將至死亡的人,基本憑着目測都能看出來。
“恩。”慕稀用力的點了點頭,拉着井然的手跑到顧爸爸的面前:“爸,這是我朋友,是J市最好的醫生,他來了,就什麼也不怕了。”
“好,好……”顧爸爸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我和顧止安說句話……是顧止安是吧?”井然看着慕稀問道。
“是的。”慕稀點了點頭。
“恩,慕允和慕青在那邊,你先過去,我借你老公說兩句話。”井然向顧止安點了點頭後,與他一起往旁邊走去。
慕稀在看了他們一眼後,伸手抹了眼淚,提着裙子往慕青那邊走去。
*
“你父親的情況,最多撐兩天。”
“這……”
“你姐姐是醫生,她也應該知道。”
“現在……”
“如果給他打一針強心針,讓他全程參與完這場婚禮,可能還熬不過今天晚上;如果現在就去醫院做急救,最壞的情況是熬過今天晚上、最好的情況是多撐兩天。”
“……”一向果斷利落的顧止安,這下子也亂了方寸。
“你和你的家人商量一下吧。”井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
“打吧。”顧止安搖了搖頭,直接做了決定。
井然的眸光不由得訝異,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沉靜,朝他點了點頭後,低聲說道:“你過去吧,你越在這裡,他心裡壓力越大。剛纔接小稀的電話,我已經和慕青說了,所有儀式簡化。會很快的。”
“謝謝你。”顧止安點了點頭。
“不用謝,好好兒待慕稀,她是慕家的小公主,也是我們一起玩大近這幫男孩子寵着的小妹妹,我們都見不得她受委屈的。”井然咧脣給了他一個溫潤的笑容後,轉身快步走到顧爸爸的面前。
顧止看了一眼顧止安,在看到他輕輕點頭後,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
婚禮儀式雖然從簡,卻也花了近一個小時才全部完成,而整個過程裡,因着一直擔心着顧爸爸的身體,所每個環節都讓人感覺有些匆匆,因着這匆匆又顯得特別的順利。
“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作爲結婚的信物表示你們要把自己最珍貴的愛,像最珍貴的禮物交給對方。戒指是是圓的,代表毫無保留、有始無終。永不破裂。”
牧師對着唱詩本念着,在顧止安的戒指套進慕稀的手指時,慕稀的手指下意識的彎了一下,在餘光撇見一身西裝,一臉詳和的顧爸爸時,慕稀微微的笑了,將自己的手輕輕往前送了一下。
“你是個好女孩。”顧止安聲音嘶啞的說道。
“因爲你是個好男人。”慕稀從禮盒裡拿出戒指幫顧止安套上。
兩人對視一眼,自然的伸出雙手擁抱彼此,在彼此的臉上留下輕輕一吻——決定了,就是身邊這個人,陪着他一起往前走。
比起愛情的炙熱,陪伴的安穩,是她現在更需要的——而她也能給他和他的家人帶來這份安心,真的很好。
*
“神會祝福你們的。”牧師爲他們做了禱告後,便宣佈禮成。
七彩的冷煙火頓時瀰漫天空,成羣的花童拎着花藍向天空拋灑着花瓣,慕稀和顧止安在這樣的花雨中,走到一直正祪襟坐的父親身邊,一家四人,在漫天的花雨裡,留下一張完整的合影——照片將一切的幸福和心願都定格了下來,照片中的顧爸爸,臉上綻放着幸福的光彩,就像看到當年,自己和老伴兒的婚禮一樣。
第三節:另一種圓滿
“快,馬上送去醫院。”井然迅速說道。
“你們兩個都去,這裡我來安排。”慕青沉眸看了慕稀一眼,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小稀,你是最棒的。”
“小哥,這裡就拜託你了。”慕稀用力的吸着鼻子,看見顧止安與井然已經抱着顧爸爸上了車,便拎着裙子,轉身快速跟了上去。
*
“沒想到小稀會這樣選擇。”慕允低聲說道。
“顧止安的身邊,今天一定會有一個新娘,但這個新娘爲什麼會是小稀,你沒問過自己嗎?”慕青冷着臉看着他。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從來沒有要求過她爲公司做過什麼。”慕允板着臉瞪着慕青。
“這確實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你不把公司弄到這個地步,她何至於要這樣選擇?”
“她這樣選擇,是因爲她是慕家的女兒,而你——真不配做她的哥哥。要不是在這樣的場合,我真TM要捧你一頓。”說到這裡,從來都最會耍橫的慕青,眼圈不由得也紅了:“她犯再大的事兒,我都能給她頂着,可這結婚的事……”
“青,餐宴開始了,我們過去吧。”於佳佳扯着慕青往賓客那邊走去,留下一臉難堪的慕允。
今天這種事情,於正常家庭來說,都會誇媳婦兒孝順知理,而放在慕家和顧止安這樣特殊的人身上,慕稀爲了挽救慕氏而嫁的說法,便不脛而走——誰都知道,慕家人寶貝這個妹妹,寶貝到不講道理。
絕不會因爲對方父親的身體原因,而匆忙舉行這樣一場婚禮——一場在婚禮上幾乎死人的婚禮。
*
【三天後,法國】
“沒想到老人家終於挺不過這一關。”安言低聲說道。
“這樣一來,夏晚的希望更加渺茫了。”慕城低低的嘆了口氣:“從感情上來說,顧止安這時候正需要她在身邊安慰,這樣的相處最易茲生同情,慢慢就變成了家人的親情。”
“從規矩上來說,老人守孝三年是必須的,所以這三年,若不是發生大的變故,他們離婚的可能性也很小了。”
“是他的終究會是他的,不是他的強求也沒有用,誰讓他糊塗呢。”安言低下頭,只覺得心裡一陣難受——爲夏晚,終究錯過了愛着的女孩;爲慕稀,還是嫁給了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又經歷了這樣一場悲切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