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輕輕嘆了口氣，返身回到辦公桌裡，沉靜的坐了下來，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似乎慕稀的到來，不過是一個普能客戶的來訪——來了就來了、走了就走了，情緒上幾無起伏。
她對他習慣性的依賴、習慣性的信任，他似乎都全然無覺。
只是，這樣語重心長的教訓慕稀，真的只是爲了讓她成長嗎？
合作五年、交往五年，她的脾氣一直如此。反而是官司之後，她變得消沉而沒有生機的模樣，讓他一直擔心着。現在慢慢恢復到從前，不是很好嗎！
是啊，這樣很好。
*
Carlyle中國區辦公室。
“顧先生看看這兩組數據，且不說與慕氏的強勢品牌C&A上市同期的數據來比，已經超出了3。7%；我們重點看市場對比：從新品訂單的角度，與‘稀世+’同期推出的有五個品牌，調整前，我們的首訂單在倒數第三；調整訂單策略後，可以排到第二。”慕稀拿着算了一下午的數據，攤開在顧止安的面前。
“所以，四小姐的意思是？”顧止安伸手拖過表格，邊看邊問道。
“我的意思是，顧先生可以分析一下，這樣調整後，是否能滿足慕氏與Carlyle合作，第一季度的業績數據。”慕稀沉聲說道。
“可以。”顧止安想也沒想便答道。
“顧先生對合同條款記得可真牢。”慕稀微微笑了起來。
“不過，我倒是有些納悶——銷售政策調整，不是應該由銷售部來和我談嗎？業績數據是否能達到兩家公司簽定的階段性業績指標，達成如何、未達成如何，這不應該是慕總來和我溝通嗎？”
“所以，怎麼會是四小姐呢？”顧止安擡頭起來看着慕稀——今天的她似乎有些不同？
不若在樣衣室的輕鬆自在，還帶些調皮；也不若在會議室的任性火爆，自帶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傲氣；
而現在的她，依然是上午那身短衣長裙，一身濃濃的藝術氣質，拿着專業的數據報表和他談銷售、談市場、談業績，淡然沉靜，就似一個成熟的職業老手，對事情的分析有理有據、對市場的洞見精準深刻，又將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不動聲色的表達了出來。
不知道是她原本就這麼多面呢？還是身後還有高人指點？
顧止安沉眸看着慕稀，似是想看清楚——這個慕家四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對慕氏發展的走向，又會起着什麼樣的作用？
她對C&A的態度、對慕氏發展的態度，顯然與慕允相左；而她暫時對慕允的妥協，會堅持到什麼時候？當他和慕允齊齊讓C&A消失、讓慕氏走下國內服裝第一企業的神壇時，她是會如上午那般，發一頓大小姐脾氣就罷？還是如現在這般，如一個成熟的職業人一般，有着精密的計算和讓你不得不接受的方案？
“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顧先生能看到產品的潛力、對慕氏、對‘稀世+’有信心，而不需要慕氏其它品來讓路，才能發展起來。”慕稀同樣沉眸盯着他，話中有話的說道。
“當然。”顧止安收回目光，微微的笑了：“四小姐說得在理，我給慕總髮封郵件，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至於……”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顧止安看了一眼電話裡的來電顯示，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拿起電話走到窗邊，低聲問道：
“爸，什麼事？”
“恩，我知道。”
“……”
“再過段時間吧，我現在忙。”
“放心，不會的，已經決定留下了。”
“恩，我這裡還有客戶，過兩天我回來一趟。”
……
顧止安收了電話，轉身回到會談桌前，看着慕稀接着剛纔的話題說道：“至於方案調整後的數據結果，也麻煩四小姐知會貴公司銷售部，在合作的首季度，我希望每週看到。”
“沒問題。”慕稀點了點頭，在筆記本上記下後，合上筆記本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顧先生了。”
“怎麼會。”顧止安也站了起來，擡腕看了看時間，對慕稀說道：“四小姐難得過來，我帶四小姐參觀一下。”
“好啊，久聞Carlyle的辦公室的結構設計、區域佈局，完全參照總部的模式，我也正想學習學習。”慕稀欣然點頭。
*
“顧先生、慕小姐。”顧止安與慕稀走出辦公室時，Selina立即站了起來。
“你去忙吧，我陪慕小姐走走。”
“四小姐，請。”
“謝謝。”
顧止安向Selina點了點頭，與慕稀一起往前走去。
“這一層分爲兩個區域，那邊是中國區老總辦公室和財務辦公室；我們所在的這邊，是我的團隊——中國區大型項目組。”
“這邊是開放式公共辦公區，各部門秘書、文員會在這裡辦公；延邊的辦公室，都是全透明的玻璃裝飾，大家的工作都很明瞭；於佳佳在我的左手邊辦公室；右手邊是一個小型會議室；這邊還有兩個會議室，實際上我們只有很小一部分時間在辦公室，多數時候，大家會在會議室討論案子和做數據。”
“所以你會發現，我們的會議室和大多數公司不一樣，有大量的資料櫃，除了我辦公室旁邊的會議室是用會議椅外，其它兩個，全是摺疊沙發式的，一來坐着舒適、二來方便員工加班所用。”
“兩個區域中間，是個開放室的咖啡吧，會提供一些免費的咖啡、點心，供員工隨意取食。”
顧止安與慕稀走到咖啡吧，顧止安走進去，邊打開咖啡機邊對慕稀笑着說道：“我煮咖啡的手藝不錯，賞臉嘗一嘗？”
“不好意思，我睡眠有些不好，晚上可不敢喝咖啡。”慕稀微笑着搖了搖頭。
“哦？”顧止安有些訝異的擡起頭看向慕稀：“失眠？”
“壓力大麻。”慕稀笑笑走進咖啡吧裡，細細打量着，感嘆着說道：“這些黑白的膠片、發黃的報紙，很有年代感呢。”
“這些都是Carlyle的發展史，以及過去的一些報道。我去過公司在世界各地的辦公區，裡面掛的內容一模一樣。我估摸着，全世界的Carlyle員工，坐在咖啡吧休息時，談論的大約都是同樣的話題。”顧止安說到這裡，不禁笑了。
“挺有意思。”慕稀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道：“我們在世界各地的設計工作室，風格烔異。”
“設計與投資不一樣，設計要的是個性、投資要的是標準，所以當然是不同。”顧止安倒了杯白水遞給她，這麼近距離的相處，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她白色針織短袖上——粘着的、一撮一撮的落髮。
“顧先生……”慕稀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肩膀，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我的全名是顧止安，英文名字Gary，我們的合作還會有相當一段的時間，就不要先生小姐這樣生疏的稱呼了吧。”
顧止安將目光從她的肩上轉開，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輕柔了幾分——燈光將她的臉籠罩出幾份柔和的色調，看起來與想象中的囂張、張揚有很大的不同。
甚至，還有些柔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