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看見夏晚出來，拿着藥站在走廊的顧止安便走了過來。
“謝謝。”夏晚點頭。
“不用，她是我妻子。”顧止安淡淡的笑了。
夏晚對他淡淡點了點頭，神情冷淡的說道：“或許我真該恭喜你，你的手段又一次在商業和婚姻上卓見成效。但我想還是有必要提醒你——在哪裡得到、便會在哪裡失去。生活不是商場，太多的手段，只會讓你變成一個卑劣的人。”
“我倒是沒想到，一個在商業上以狠辣手段聞名的投資人，會站在這裡對我講生活不需要手段。我感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倒認爲，所有的手段都是爲目的服務的，無論是在商圈、還是在生活中都一樣。”
“我們都曾在商業上不擇手段，在常人的心中早已是卑劣的人，何必還去在乎，世俗生活裡平常人的評價？”
顧止安微眯着眼睛，轉眸看向天空的更高遠處，良久才又接着說道：“夏晚，當我們真心想要一個東西、想要一個人的時候，我們不會在乎手段。”
“所以夏晚，你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愛慕稀、那麼希望與她在一起，否則，你不會站在這裡指責我的手段。”
“你愛她？”夏晚冷哼一聲。
“她是第一個我想溫柔對待的女人。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但我願意爲這份不同，用掉手中可用的資源。”顧止安回過頭來看向夏晚，一臉認真的說道：“夏晚，於我來說，愛情是件奢侈的事，所以我並不期待。”
“就現階段而言，我和慕稀的目標一致——我們都希望身邊有一個可陪伴、可溫暖的人，相伴着走過未來的日子。”
“所以夏晚，我和慕稀，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彼此。在這上頭，我不和誰爭、我只努力抓住自己想要的、努力給她想要的。”
“原來是這樣。”夏晚轉眸看了一眼病房裡的慕稀——平靜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她的內心真的如表面一樣平靜嗎？
顧止安順着他的目光看進去，看着平靜的慕稀，嘴角噙起一縷暖暖的笑意：“至少，我不會讓她哭。”
“喜怒哀樂是人該有的情緒，如果一個人的生活平靜得連情緒都沒有了，和死人又有什麼區別。”夏晚冷哼一聲，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愛情或許就是這樣，相遇太早不見得是優勢。剛剛好的時間、剛剛好的遇見，才能成就一段剛剛好的婚姻——只是慕稀，我不相信這是你要的生活：沒有愛情、沒有喜怒、憑着本能，將生活一走到底。
*
慕青的航班比夏晚遲了3個小時，所以這會兒還在機場。在知道夏晚已經到後，便急急的打了電話過來：
“我剛離開醫院。”
“只有外傷，不過也很嚴重，渾身都是傷，額頭上還可能留疤。”
“大約一週可以出院，回去後得在家繼續修養，工作的事情你另外安排一下。”
“顧止安在這邊，我去交通大隊看看處理的情況，她的私人物品應該還在交通大隊。”
“情緒還好。”
“她的手機估計也沒了，你給顧止安打電話可以找到她。”
“我去交通大隊看過後再給你電話。”
“好，你安排財務與喻敏對接，不會耽誤。”
掛了慕青的電話後，夏晚刷了一下手機郵箱，除了幾封慣例的報表外，並沒有新郵件進來。他這才伸手攔了車，往交通大隊趕去。
第二節：取回慕稀的物品
“請問你是慕稀的什麼人？”交警隊長問道。
“朋友。”夏晚簡單的答道。
“對不起，只有直系親屬才能取走她的物品。”交警隊長將他的身份證遞還給他，搖頭說道。
“她的家在J市，家人還沒有趕過來。這是J市的財經新聞，她是慕家四小姐，我是亞安銀行行長，兩家公司合作五年時間。”夏晚打開手機裡的財經新聞，是他與慕稀在某次發佈會上的合影。
“我們辦案人員說她的丈夫已經過來了。”交警隊長翻看着新聞，皺眉問道。
“我纔去過醫院，沒看到所謂的丈夫。當時情況危急，另有朋友爲了搶救時效，說自己是丈夫也未可知——這年頭，也沒人把結婚證帶在身上，一句話的事兒。”夏晚淡淡說道。
“倒也是。身份證再給我一下。”交警隊長點了點頭，接過夏晚遞過來的身份證，將證件與他本人、與新聞照片仔細覈對後，點頭說道：“好，你在這裡籤個字。”
“謝謝。”夏晚收回身份證，在交警隊長遞過來的物品清單上籤了字後，接過一個紙箱。
“這是在車禍現場找回來的，請你指認一下。”交警隊長指了指紙箱說道。
“謝謝。”夏晚打開紙箱，裡面是一沓繪圖稿紙、一個錢包、兩個文件夾、一張CD、一個磨砂黑的蘋果繪圖專用電腦、一個手機、一個巴黎世家的大號手提包，還有……一隻千鳥格的平底布鞋。
夏晚伸手拿起這隻鞋，上面的血痕依然清晰，似乎還能看到這隻鞋，當時是如何從她的腳上脫上去的、能看到她的整個身體都在流血的模樣。
“慕小姐這樣真是非常幸運，我見過的交通案例有幾百起，三連撞的車禍，最嚴重的一般都是中間那個。這次卻是她受傷最輕，相反後面的司機卻沒命了。”交警隊長嘆息着說道。
“她的車好。”夏晚點了點頭，將鞋子放回到箱子裡，將手機拿了出來放進自己的口袋裡後，纔對交警隊長說道：“謝謝Sir，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處理結果，可以直接通知我。”
“還是通知她的家人吧，朋友的身份會多許多麻煩。”交警隊長委婉的說道。
夏晚的眸色微沉，沉然點頭：“也好。慕青，慕稀的哥哥，這是他的電話，大約今天半夜會到。”
“謝謝夏行長，在這之前有什麼事，我們會和您聯繫。”交警隊長接過慕青和夏晚的名片，點頭說道。
“拜託了。”夏晚點了點頭，一隻手拎着箱子，慢慢往外走去。
被血改了顏色的鞋子、被血浸透了的手繪稿、被砸得變形的電腦，還有他看到的車禍現場錄像，她那麼慘烈的被人生生從變了形的駕駛室裡拖出來、她忍着渾身的血向路人借來電話打給他、電話不通時她眼底那樣的絕望、哭得那樣的撕心咧肺……
“慕稀，對不起……”
夏晚的眼圈，不由得微微溼潤——他怎能怪她就此放棄、他怎能怪她不願再給他一次機會；這樣生死劫難裡，竟連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聲音都沒有……
*
喻敏幫他訂的酒店就在醫院對面，站在房間的窗邊，恰好能看到住院部的房間——而夏晚又正好看到顧止安推着慕稀去做檢查：兩人之間的相處，沒有親暱，卻有着讓人安然的自然。
誰又能說，這樣的婚姻是不好的呢？
他又怎麼能篤定，在這樣的日夜相處以後，她的心裡還會繼續放着他？
點燃一支菸、再一支菸……。就這樣一支接着一支，竟一直忘了停下來……
一直到看到慕青走進病房，他才驚覺，不覺間時間已經到了深夜12點。
夏晚低頭，看着面前菸灰缸裡滿滿一缸的菸蒂，眉頭不禁緊緊的皺了起來——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這麼沒有自制力了？
如果消沉、煩燥、吸菸能夠解決問題，這世界上就沒有讓人爲難的事了。
夏晚苦笑了一下，拉上窗簾後，轉身回到套間的書房，打開電腦收了喻敏新發的郵件後，將老沈做的‘慕氏融資計劃書可行性分析’打印了出來，對着原計劃書，一個細節一個細節的核對，其中被老沈視作非關鍵因素的兩點，他特意圈了出來。
細節覈對完後，他才就老沈的每一項評估，進行數據的模型模擬與測算。
“拋開之前C&A盈利的對比，單純只做本項目的市場預期評估。”
“好的，我將原始評估表發給你。”
“處於什麼水平？”
“屬分行B級、全行平均A級。”
“以投行角度看。”
“全國投行盈利A級、全球投行贏利B級。”
“OK，完善數據信息，同步啓動對慕氏融資計劃書中各項報表數據的確認程序。”
“收到。”
“評估報告還有幾個非關鍵因素是我很看重的，我要借慕氏的行業地位，確定亞安投行的投資定位。”
“明白，兩小時後我將補充分析發給你。”
“OK，辛苦了。收到我郵件後，再梳理一次。”
“OK。”
掛了沈從寬的電話，夏晚將剛纔邊通話邊修改的文件發給了沈從寬。
他做項目，從來不計較短期的利益，就如當初投資C&A、就如剛剛投資的S國建築公司，從投資回報上分析，都並非當時最賺錢的項目，卻都能在一段時間內會成爲支柱項目，讓亞安的整體投資體系能夠穩健前行；也讓亞安有機會去涉足一些風險更高的投資。
“將我的意見轉一份給喻敏，未來投行由她主持，她需要了解決定項目的思路。”跟隨郵件發出這句話後，夏晚輕瞥了一下電腦的右下角，時間已經是半夜1點30分。
慕稀該睡了吧，所以慕青也該離開病房了。
夏晚擡頭，看向對着醫院住院部的那扇窗——卻也只是看着，沒有起身去拉開阻着他視線的窗簾。
稍事沉默後，夏晚合上了電腦，起身回到客廳，將慕稀的物品從紙箱裡整理出來——電腦已經變形了，肯定是不能用了，裡面的資料不知道能不能恢復；
繪圖本上寫着她的行程計劃，還有已經看過商圈的統計分析數據，而這些，全部被血浸過，看起來很是慘烈。
至於手機，屏摔碎了，試着充了幾小時的電，居然還能開機——而開機的畫面，則是慕氏的兩條新聞，最後通話的顯示，是顧止安的主撥號。
夏晚的手用力的一握，任屏幕的碎片扎進手心，片刻間鮮紅的血便隨着機屏破碎的裂紋，蜿蜒成一副明豔的寫意畫。
夏晚在沙發上坐下來，點開手機新聞，查到車禍的時間——正是與顧止安通話時間之後的5分鐘！
也就是說，慕稀走完上一個商圈，做好了這些記錄和分析後，開車去往下一個商圈，然後接到了顧止安的電話，兩人通話時間十分鐘左右，所以不可能說太多的事情，但關於新聞的事情肯定說了。
然後慕稀邊開車邊打開新聞——接着就是車禍。
手機的頁面停在新聞那一頁的開頭，說明她還沒來得及翻看，便發現了不對。
接下來，便是車禍、受傷、恐懼、打電話——而他的電話，不通。
所以顧止安，你布了一個關於婚禮的局，卻將她逼進了一場車禍；你還敢說，你只是在運用手上的資源，去得到你想要的嗎？
你的手段，已經給她帶來了傷害，你怎麼還敢如此大言不慚的說你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婚姻、一個平靜的未來！
夏晚輕輕鬆開手機屏，將慕稀的手機關機後，放進了自己的包裡，然後冷靜的去到洗浴間用冷水將手上的血沖掉，然後再回到客廳等慕青。
果然，坐下五分鐘不到，慕青就到了。
“這次是運氣，幸好開的是這輛德國車，否則整個車身都要被擠沒了，更何況人。”慕青沉着臉說道。
“還好沒事。”夏晚的聲音也是微微暗啞。
“顧止安照顧她還不錯，我看比你好。她和你在一起，都是她圍着你轉；她和顧止安在一起，都是顧止安圍着她轉。所以拋開生意的事兒不說，我還真同意她和顧止安在一起。”
“你同意誰、不同意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夏晚輕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你的融資計劃書我看過了，我的投資部長正在做投資級別評估，你通知財務部，準備接受風險評估部的審查。”
“你亞安的財務人員才撤出去多久呢，我那些資料是否真實，你還不一看就知道了。”慕青皺眉說道。
“所以更要看了，看你們的報表有沒有做假、有多大程度被Carlyle控制；你現在的財務水平不夠，若達成合作，我會安排一個財務總監過去。”夏晚沉聲說道。
“好。”慕青這才爽快的點了點頭，當即給財務部打了電話過去。
兩人就操作的時機、手法、資金到位的節點都做了詳細溝通後，已經是臨晨3點。
“你什麼時候離開？”慕青起身伸了個懶腰。
“三天左右。”夏晚搖了搖脖子，淡淡答道。
“好，我休息一下，早上去看看小稀就走。”慕青點了點頭，看着他說道：“我就睡房間了，我估摸着你肯定也睡不着。”
“幫我拿個毯子過來。”夏晚順勢在沙發上倒下，慢慢閉上眼睛，腦袋裡一時間涌上這五年多與慕稀相處的點點滴滴。
還有顧止安今天在醫院對他說的那番話——
“夏晚，當我們真心想要一個東西、想要一個人的時候，我們不會在乎手段。”
“所以夏晚，你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愛慕稀、那麼希望與她在一起，否則，你不會站在這裡指責我的手段。”
真是這樣嗎？
這段感情，似乎一直是她在努力，而他卻顯得過於篤定與被動。在愛情裡他確實少了那份義無反顧、也少了奮不顧身。
是因爲不愛嗎？
是因爲不愛嗎？
“當然不是。”
“慕稀，只是因爲，我太習慣你在身邊、太習慣你爲這段感情不斷的努力，而我已經習慣了接受。”
“慕稀，因爲你那麼愛，所以我以爲永不會失去。要說擔心，也不過是最近的事情，只是我開始改變，你卻已經選擇放棄。”
“慕稀，原諒我這麼多年對你感情的無視、原諒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無法給你一點回應。”
“我無法責怪你堅持到現在突然的放棄，只是你可知道，我沒有手段去爭取你，不是因爲不愛，是因爲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最真實……”
夏晚慢慢閉上眼睛，感覺到慕青將毛毯扔在他身上，他仍然沒睜開眼睛——
第三節：想起那時初相識
晨曦漸透，燈光漸弱，當晨曦與燈光同時點亮北方冬天的早晨時，只覺得晨風依然帶着刺骨的痛感，讓這晨曦與燈光的微弱暖意，變得似有若無。
*
“手機補好了，有事要第一時間給家裡打電話。”慕青將一個手機放在慕稀的枕前，看着一身紗布的她，嘆息着說道：“你的東西夏晚去交通大隊領回來了，手機號是他拿你的身份證去補辦的。手機是他挑的，說你習慣用這種。”
“除了錢包證件，其它的東西都在他那邊，電腦壞了、手機碎了、工作的稿子上全是血……”
“小哥，幫我拿過來吧。”慕稀沒等慕青說完，便打斷了她。
“我11點飛機，來不及回去找他了。他還在這邊呆兩三天，應該會聯繫你的，你自己和他說吧。”慕青聳了聳肩，看了一眼在門口與醫生交流的顧止安，意有所指的說道：“那兩條新聞我都看了，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和夏晚基本達成合作意向，慕氏也不是他Carlyle想收購就收購的，所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但不要受公司事情的影響。”
“和夏晚合作？亞安重新投資慕氏嗎？”慕稀低聲問道。
“算是。”慕青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慕稀輕輕點了點頭，斂着眸子，半晌之的才又說道：“小哥，我回去之後就與顧止安舉行婚禮。你抽點兒時間幫我準備一下。”
“決定了嗎？真的不再給夏晚機會？”慕青沉眸看着她：“顧止安能給你的，夏晚也能；顧止安能給慕氏的，夏晚同樣能；而對於慕氏來說，夏晚比顧止安安全。”
“這不像小哥說的話，商業合作，皆爲利來，誰又會比誰更安全？”慕稀輕輕轉過臉去，不看慕青洞悉一切的眼睛。
“若投資只爲盈利，所有的企業都是歡迎的。”慕青意有所指的說道。
“小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也正因爲顧止安這樣的身份，於他來說，慕氏只是一個項目，賺不賺錢、丟不丟掉，於他來說影響都不會太大，所以若有足夠的原因讓他在合適的時候放手，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而夏晚不同，一個項目的盈利與否、甚至盈利能力的強弱，都會影響他對事業的整體佈局、影響他在整個亞安系統的地位。”
“所以夏晚不會、也不能因爲這是慕氏，而對這個項目有一點點的鬆懈、人情。”
慕稀沉沉的吸了口氣，轉頭看見顧止安隨着醫生一起離開後，第一次對慕青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小哥，我知道和大哥、二哥、還有夏晚，都會盡力讓公司度過這個難關，而讓我的生活保持簡單。”
“但我是慕家的女兒，我不可能看到你們用盡一切的力量在力挽狂瀾，而我卻依然無所作爲；至於我的婚姻，我原本也想再爲這段感情努力一次，再多辛苦，只要最後能在一起、只要慕氏也能保住，我都願意。”
“可這次車禍讓我突然覺得：一直一直的這樣追逐一個人，真的好累。剛剛好的，顧止安在這裡，一個不用我追逐也願意爲我停留的男人、一個可以給我溫暖和安全感的男人，既然這樣，我便選擇停下。”
“而剛剛好的，這個男人還能讓我的婚姻，多一點點商業價值，所以，就是這樣。”
慕稀定定的看着慕青，眼底是同他一樣的沉穩與堅持。
“你是在擔心，夏晚投資慕氏，會給他的事業帶去影響？”慕青沉聲說道。
“也沒有這麼爲他，只不過順便不用他冒險而已。”慕稀小聲說道。
“慕稀，我只告訴你，這次的事情，哥哥是真的可以解決的。不過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決斷了。無論是否交易，只要是你自己能掌控的，哥哥都支持你。”慕青沉聲說道。
“這些事，你別告訴夏晚。”慕稀的眸光流轉，聲音低低的說道。
“就是這麼傻。”慕青輕輕嘆了口氣，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後，柔聲說道：“小哥走了，好好兒照顧自己。”
“知道了。”慕稀擡頭，給了慕青一個放鬆而開朗的笑容——一直到慕青離開許久，她才慢慢的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連帶着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斂了下去。
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是她一直用的那一款；輕輕的劃開，她常用的程序都已經裝好了。
*
“怎麼回事，電梯是先下後上你不懂嗎？”
“對不起，我趕時間，你快下去吧。”
“這是被你撞掉的手機，你的手小，幫我撿起來吧！”
“啊？”
*
她和夏晚的認識，緣於一個手機——她撞掉了他的手機、他沒有風度的讓她伸手在電梯卡位裡撿收手機，最後害得她的手差一點兒被電梯卡住，然後被他及時給扯了出來。
後來……
後來她回法國，幫他重新買了一部金融專用的智能手機，然後找人幫他安裝那些稀奇古怪的金融程序。
再後來，兩個公司合作，她也因護着慕城而去找他的麻煩，鳩佔鵲巢在他的辦公室辦公長達一月之久，因而她在他辦公室裡，有了固定的辦公位、有了她愛吃的小點、有了她專用的辦公用品……
然後，兩個人對彼此手機裡專用程序都瞭如指掌，又總是相互嘲笑：她笑他只懂數字、只看得懂紅綠兩色；他笑她的手機裡全是各式的內衣，也不害臊。
後來的後來，兩人便相處成了最熟悉、最無拘的朋友；什麼時候開始，他也成了她暗戀的那個人……
*
想起過去種種，雖然他一心只有工作、只有安言，兩人相處卻快樂而輕鬆，直到她愛上他、直到她開始不停的壓抑自己的感情……
夏晚，或許我就不該愛你，若我們一直是朋友，生活又何其輕鬆、何其快樂？
想來是我的錯，硬要把你拉入感情的世界，就像我硬生生的擠進你的生活一樣，我又硬生生的擠進了你的感情，以至於把那麼灑脫的你，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慕青走了嗎？”顧止安將手中的藥水掛在吊架上後，看着慕稀問道。
“恩，趕回去還有工作。”慕稀握着電話的手，微微鬆了鬆。
“他的速度很快，交警大隊的事情、你的手機卡，一上午的時間全辦好了。”顧止安笑笑說道：“要裝什麼程序，一會兒你輸液的時候，我幫你下載。”
“已經裝好了。”慕稀隨手將手機放回到桌上，輕聲說道。
“哦……”顧止安眸光微微閃了閃，隨即恢復了正常：“挺好，就可以正常用了。”
“夏晚裝的，他和小哥一起去的。交警大隊的東西，是他昨天去拿的。”慕稀輕聲說道。
“好，改天遇見，我替你謝謝他。”顧止安的聲音依然溫潤，態度自然而理性，顯然把自己放在了家人的位置上——而夏晚，只是一個需要感謝的外人。
“恩……”慕稀輕扯了下嘴角，給了他一個勉強的迴應後，便不再說話。
第四節：夏晚最後的努力
在醫院的日子，過得煩悶而枯燥，每天不是打針就是換藥；雖然心裡已經作了最後的決定，卻莫明的覺得，顧止安在身邊的時候，情緒便會不由自主的壓抑；而在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開始習慣握着手機發呆、偶爾盯着手機流淚。
她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多愁善感的女人、也覺得自己的個性還算乾脆利落，卻在此時，得了憂鬱症般的，情緒總也無法提起來。
而唯一讓她感覺到放鬆的時候，便是分公司文員小姜過來的時候：她總是繪聲繪色的講許多社會現象，誇張的語氣和表情，總是逗得人直樂；她對設計調查似乎也懂一些，每天還聊一聊哪個商圈，要怎麼調查，調查結果有什麼用處等等。
“小姜你以後可以考慮轉行做市調了。”慕稀笑着說道。
“好啊好啊，我有機會去J市的話，四小姐收我做徒弟吧。”小姜笑眯眯的說道。
“你可以在線問我，業餘時間學一學，以後可以做分公司的在線設計師。”慕稀點頭。
“在線設計師？”小姜伸手撓了撓頭。
“公司明年會推出電子量衣系統，配合客戶定製的概念，所以當客戶將需求和尺寸發到公司電子量衣系統後，便要有設計師在線幫客戶設計。”慕稀點頭說道。
“哇，太神奇了。我一定要學的。四小姐你都不知道，在天在辦公室打雜，一點兒技術含量都沒有，很悶的。”小姜聽了，眼睛直髮亮。
“還在做市調，這次我過來，除了做明年秋冬設計的市調外，還有線上定製的市調。不過這次車禍，所以計劃要推遲了。”慕稀微微笑着。
“這個市調和設計市調有什麼不同呢？”小姜的眸光微微閃了一下，看着慕稀追問道：“四小姐，讓我提前瞭解一下行嗎？”
“恩，你用電腦進我的郵箱，有個文件夾叫‘線上市調數據庫’，目前是空的，不過你可以學一下。”慕稀點了點頭。
“四小姐放心，我知道這種項目上線之前要保密，我絕不會告訴別人。”小姜用力的點了點頭。
“在沒有數據之前，倒是無妨。”慕稀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說道。
“恩，總之還是不讓別人知道的好。要是被別人學了去呢。”小姜很懂事的說道。
兩人又聊了會兒天，直到顧止安回來，小姜才離開。
*
“你和小姜很聊得來。”顧止安倒了藥，邊喂她邊說道。
“她很好學，比一般文員懂得多，這幾天問了好些市調方面的問題。”慕稀伸手接過杯子，搖頭說道：“手完全好了，我自己來。”
“也好，省得你覺得自己快廢了。”顧止安笑笑，也不堅持，只是若有所思的問她：“不過小姜這兩天和剛來時像是有些不同，話多了些，提到工作的時候也多了些。”
“她是分公司文員，聊的也只是市調的皮毛，我倒不擔心信息泄露什麼的。所有原始的數據，在未經定向處理前，都是無用的。更何況，她連數據也不知道。”慕稀放心的說道。
“確實，數字的魅力在於它能替使用者說話——而對於不懂得的人，它就是廢物。”顧止安點了點頭，便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對於小姜異於常態的積極、與話題異於平常的集中，他這樣對數字格外敏感的人，總覺得有些不對。不過他不懂設計，所以給慕稀稍稍提醒就足夠了。
*
酒店，夏晚的房間。
小姜拿出一張紙，對夏晚邊比劃邊說着什麼。
“OK，辛苦你了。”夏晚拉過紙，看了一眼後，便又還給了她。
“啊？您看這一眼就知道了？我努力的記了好久，都覺得記不太完整。”小姜有些氣餒的說道。
“我以前做過，所以還算熟悉，只是瞭解一下她這次的方向和側重點。”夏晚微微笑了笑，伸手遞給小姜一個紅包：“謝謝你，三天後你再到我這裡來，將結果、還有四小姐的東西都拿過去。”
“這個，我不要，您幫我們四小姐做數據，也是幫我們公司，我應該感謝您纔對。”小姜連忙起身，用力的搖着頭。
“是我私人給你的。你知道我是銀行的，這是我們的工作方式。”夏晚笑着，將紅包伸在她的面前。
“那……謝謝夏行長。我先走了，三天後我過來找您。”小姜的眼珠子轉了轉，伸手接過紅包後，朝夏晚微微欠了欠身體後，轉身快步離開了他的房間。
夏晚這才翻開慕稀之前做了一部分的調查數所，幫她重新整理在乾淨的稿紙上後，拿了稿紙和手機，起身往外走去。
“師傅，天一百貨。”
伸手攔了一輛車，上車後，與慕稀的工作習慣一樣，將天一商圈的商場信息用繪圖的方式繪在了稿紙上，再手繪出簡單的表格，將數據列項一一羅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