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與溫茹安傾談
“溫茹安,我是夏晚。”
“慕稀在*月*日,有沒有找過你?”
“沒有?後續的治療情況怎麼樣?”
“好,我現在去你的工作室。”
夏晚掛了電話,打轉方向盤往市中心方向開去。
*
“你好。”夏晚剛下電梯,便看見溫茹安正送一個客人出來。
溫茹安朝着他微微點了點頭,微笑着對客人說道:“記得按我們約定的週期過來,時間再晚都沒有關係,我會在辦公室等你。”
“謝謝溫醫生。”大男孩看起來有些靦腆,特別是在看到夏晚後,頭耷拉得更低了。在與溫茹安說完話後,轉頭面對電梯,眼睛直直的盯着電梯,似乎一秒鐘都不願意在這裡多呆。
直到電梯門打開,他低着頭快步踏進電梯,匆匆的說了句:“溫醫生再見。”便按下開關將門關上,將才踏出一隻腳的溫茹安給關在了外面。
“這麼晚還有病人?”夏晚淡淡問道。
“恩,是自閉症,不習慣白天出門。”溫茹安皺了皺眉頭,收回邁出去的腳步,擡頭看了一眼夏晚,想了想說道:“今天晚上人特別多,我擔心他出去會害怕。”
“沒有家人陪着來嗎?”夏晚輕挑了下眉梢,順便問道——實際上,對於陌生人的事情,他還真是不太放在心上,也沒那個熱心腸。
“姐姐,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溫茹安邊說着,邊拿了電話撥了出去:“你好,凌凌已經下去了,接到他了嗎?”
“好的,那那我就放心了。今天外面人多,你也可以讓他適應適應,一會兒開車的時候可以慢點兒。”
“恩,不要強迫,以他感覺舒服爲主。”
“好,我還有客人,就不和你多說了,記得下週再帶他過來。”
溫茹安掛了電話後,纔算是吁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夏晚一臉無奈的說道:“這孩子特別單純,但就是自閉這一點,很讓人擔心。”
“看起來也有十七八了,你比他大不了多少吧。”夏晚微微笑了笑,從她口聽聽以‘這孩子’三個字,只覺得有些不適。
“這個……”溫茹安轉眸看向夏晚,不由得笑了:“做慣了姐姐的角色,看誰都象小孩子,小稀也一樣。”
“你剛纔問我的那個時間,並不是我與她約定的治療時間,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嗎?”溫茹安推開辦公室的門,沒有帶夏晚去辦公室,而是直接帶他去了平時給慕稀治療用的治療室:,邊走邊說道:“小稀現在是每週來一次,節奏上我們保持得比較好;效果上,比我預期的略略有些偏差。”
推開治療室的門,溫茹安將夏晚帶到沙發邊坐了下來,自己則去取了慕稀的治療檔案後,才重新過來在夏晚的身邊坐下。
“所謂的偏差是指?”夏晚看着她問道。
“沒有我預想的效果好。”溫茹安翻開記錄,快速的掃描了兩眼後,便又合上,擡頭看着夏晚,似是邊回憶邊說道:“第一次我們做了淺層次催眠式的回憶,進度差不多到她發佈會結束,她回家、給她大哥打電話。這一步很平穩。”
“原計劃第二次我會往前推進一些,我的理想進度是她推開門,看到裡面的一切。但實際上她反而退步了,連給慕城講電話的內容都沒辦法順利的回憶完。”溫茹安的看着夏晚認真的說道:“所以這幾次,我們都在推門之前打轉,進入不了更深層次的畫面。她的情緒非常牴觸,所以最後一次只做了一半,我就放棄了。”
“你沒問她爲什麼?”夏晚的臉色一片沉暗。
“她迴避。”溫茹安輕輕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的說道:“但是這並不重要,因爲無論發生什麼事,於她來說都重不過心裡的這個坎兒,雖然會影響治療進程,但最終不會影響治療結果。所以我們的治療重心仍然在本質事件上,其它的忽略。否則永遠無法進行到更深層次的治療。”
“恩,這方面你是專家,自然是聽你的。”夏晚點了點頭。
“小稀的事情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既然走到了現在這一步,我總有辦法讓她完全恢復,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溫茹安沉眸看着他有些疲憊的臉,心裡不禁漫上一層淡淡的心疼,只是表面依然將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及好,看着他開玩笑似的說道:“你和小稀一起五年,再多等兩年也不會介意吧。”
“……恩,當然。”夏晚微微沉默,便點頭輕應,淡淡說道:“其實治不好也沒什麼關係。”
聽了夏晚的話,溫茹安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微微僵了僵,半晌纔回過神來,看着他勉強笑笑說道:“做爲男友,你這樣的想法自然是好的。但真是爲她好的話,你這話千萬別對她說,她原本也有放棄的打算,你再一支持,再治療起來就更加困難了。”
“我能理解你們的感情,但愛情的經營和維護是多方面的,你們現在無法進展的一方面,說實話,我處理過的婚姻家庭關係案例告訴我——非常重要。”溫茹安看着他,神情不由得有些落寞,只是做爲慕稀的治療者,有些話卻又不得不說。
“恩,謝謝,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你可以知會我。”夏晚輕瞥了她一眼,只覺和她聊這個話題有些尷尬,卻也感謝她的坦誠與堅持。
“當然,一切以小稀恢復的需要爲主。你也算半個家人了,自然是要配合的。”溫茹安笑了笑,起身將慕稀的卷宗放回到文件櫃,然後對夏晚說道:“今天是平安夜,沒有約會嗎?”
“越是年節,她越忙。”夏晚擡腕看了看時間,便站了起來,看着溫茹安問道:“我送你回家?”
“啊哈,我現在不回家,麻煩夏大行長送我到一個有東西吃的地方吧?今天外賣的都不送餐,我是連晚餐都沒吃呢。”溫茹安笑容滿面的看着夏晚,臉上的笑容坦然而真誠。
“好啊。”夏晚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後,便與溫茹安並肩一起往外走去。
*
平安夜的街道,到處都是聖誕老人、聖誕樹、願望球,還有商家的霓虹燈,也比平時亮了一倍不止。
“我平時不太愛過節日,相反有些怕過節,感覺所有人都很熱鬧、都很快樂,只有自己最孤單。”坐在副駕駛的溫茹安,將臉貼在車窗玻璃上,看着窗外的熱鬧突然小聲說道——那樣的輕聲低語,似是害怕驚擾了別人的快樂、又似是害怕讓身邊的人看出自己脆弱的秘密。
夏晚的視線從她的頭頂掃過,心裡不由得微微一動——這樣的感覺,他一個人在國外的時候常有,於是他常常在最熱鬧的日子,一個人去酒吧喝酒,喝得足夠多了,再一個人回家,一個人洗澡、一個人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後,一個人的生活還是不得不繼續。
夏晚沒有說話,伸手打開了車載音樂,希望有音樂的陪伴,讓兩個都孤單的人能感覺到一些節日的熱鬧。
*
想看你笑
想和你鬧
想擁你入我懷抱
上一秒紅着臉在爭吵
下一秒轉身就能和好
不怕你哭
不怕你叫
因爲你是我的驕傲
一雙眼睛追着你亂跑
一顆心早已經準備好
*
“沒想到你會聽這樣的歌,很有意思。”溫茹安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纖長的手指在CD播放器上輕輕的划動,笑笑說道。
“慕稀放在車上的,也不知道她爲什麼喜歡。”夏晚笑笑,側頭看了她一眼後,淡淡說道:“不習慣的話自己換一張,我這裡比較多的是純音樂。”
“不用,挺好聽的。”溫茹安微微笑了笑,心思卻微微鬆動——他若不是太遲鈍、便是對慕稀的感情有些視若無睹了,這麼明顯的表白,希望得到他的呵護,他卻說不知道慕稀不知道爲什麼會喜歡。
唉,喜歡上這樣一個男人,到底是幸運還是災難?
溫茹安低下頭,輕輕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嘴角淡然而溫柔的笑意,有着女孩對愛情的憧憬;而眼底複雜的眼神,卻泄露了她對這段感情的遲疑——真的決定要愛他嗎?是不是趁還沒開始的時候努力的收回?是不是趁他還沒發現的時候放下?
“到了,今天這個日子,除了這裡,我還想不出其它地方可以不排隊吃到東西。”夏晚將車停好,扭頭看着溫茹安說道。
在他心裡一直專業幹練的溫醫生,現在低頭擰手指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小女生——簡單而柔軟。
又或者這只是他一瞬間的錯覺,在她擡頭時,她目光裡的沉穩、臉上的從容,讓她又恢復到幹練專業的模樣。
“‘華西’商務會所?聽說很難成爲他們的會員。”溫茹安看着‘華西’的門頭說道。
“我早些年剛回國的時候,託朋友辦了一張。”夏晚推開車門下車後,繞身走到副駕駛邊,幫溫茹安拉開車門:“下車吧,這個時間應該還有吃的。”
“那就借你的光了。”溫茹安微微笑了笑,下車後看着他說道。
“我正好也沒吃晚餐。”夏晚點了點頭,與溫茹安一起往會所裡面走去。
*
“夏……行長,四小姐和顧先生剛剛離開。”夏晚進門的時候,商務經理正送在大堂。
“是嗎?明厲成還在?”夏晚的眸光微微閃了閃,沉聲問道。
“還在。”商務經理笑了笑,走到夏晚的身邊,湊脣在他的耳邊悄聲說道:“兩個小姑娘在裡面鬧着,他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
“用他的電話給他夫人打過去,讓他夫人來接。這樣的日子,他夫人應該還沒休息纔是。”夏晚輕扯了下嘴角,看着商務經理輕輕的笑了一下——帶着些頑皮的邪氣,倒讓那商務經理看直了眼睛。
“4樓的小包間還有吧?幫我安排兩個人用量的晚餐,我存在這裡的酒也拿過去。”夏晚交待完後,與溫茹安打了招呼,便一起往電梯間走去。
“有,您先上去,我這就安排。”商務經理伸手揉了揉眼睛,轉身安排了夏晚的晚餐後,便去了明厲成的包間。
只是他一路想着:這夏行長原來是和四小姐常來的,現在兩個人的身邊又都換了人;四小姐身邊的顧先生來頭不小,外貌氣質比夏行長也沒差;夏行長身邊的這位女士麻,長得沒有四小姐漂亮,不過看起來卻比四小姐要溫婉成熟,與夏行長站在一起也是般配的;
這兩個人,這是散了?
還是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商務經理聳了聳肩,推開鬧成一團的包間後,臉上的表情馬上就換馬了冷峻而禮貌的模樣:“明先生,到我們這裡來消費的客人都是在這J市有名聲有地位的,我們華西自開業以來,還沒發生過服務員被鹹豬手揩油的事。”
*
後面的事自不用說,酒店對付這種客人,那是一套一套的。用明厲成的手機給他老婆打了電話後,他老婆過來又是買單、又是安撫、又是賠錢,才順利的將明厲成帶走。
“他老婆沒鬧?”夏晚有些意外的看着商務經理。
“沒有。”商務經理也一臉的鬱悶——大過節的他還在上班,也想看看熱鬧的,結果沒看成。
“女人有時候真是種不可思議的物種。”夏晚轉頭看着溫茹安。
“每個人的行爲背後,必定有她的原因所在,無論如何表現,其內在邏輯一定是存在的。”溫茹安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你們之所以不瞭解,不過是因爲不知道她曾經的經歷、還有她對這個男人的感情而已。”
“是嗎?”夏晚頗有興味的看着她。
“能到這兒來消費的客人,在事業上當是有一定成就的,他們的妻子自然不可能是潑婦之類,女人的自尊與修養,會讓她人理智的處理這樣的事情。”溫茹安微微笑了笑,看着夏晚慢慢說道:“另外一層呢,這個男人的社會地位若有損傷,損失的不僅是男人自己,還有整個家庭、也還有女人自己的臉面,她心裡有氣,回去關着門撒就好,何必鬧得人盡皆知?”
“有道理。”夏晚點了點頭。
“再說,若這女人對這男人沒感情,那就更不用鬧了,抓着今天的把柄,在他身上十倍的討回,可不更有價值?”溫茹安笑笑說道。
“沒有感情、便沒有要求;沒有要求、便能理智對待;能理智對待,便不會讓自己受傷;是這個邏輯對嗎?”夏晚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酒杯的外壁,心裡突然涌起一股涼意——慕稀,她所謂的公平,可就是這個邏輯?
慕稀哭着和他說了多次,他都不曾用心去聽,只是惱她的突然撤手、惱她的不給機會、惱她的莫明其妙,他從未曾真正的去理解她——理解她愛他的苦、理解她在說公平的時候,也在控訴對他的失望。
“夏晚?”溫茹安見夏晚半天不出聲,不禁輕喊了一聲。
“兩位慢用,我先出去了。”商務經理看了溫茹安一眼,起身離開了包間,出去時,還幫他們將門關好。
“你有心事?要不我陪你喝一杯?”溫茹安沉眸看着夏晚——他變幻的眸色,有種讓人心疼的憂鬱。
“不用了,謝謝。”夏晚似乎這才從思緒裡回過神來,仰頭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後,放下酒杯站了起來:“我喝了酒不能開車,就不送你回家了。”
“我也吃好了,要不我送你吧。”溫茹安緩緩站了起來。
“不用,我一個人出去走走,你開我的車回去吧,明天幫我把車送到行裡。”夏晚將車鑰匙放在桌上後,拿了外套轉身往外走去。
溫茹安抓起車鑰匙跟上一步,卻又猶豫着要不要跟着他——是心疼他這般強大的男子也會有這樣的落寞無助?還是不忍看他一個人在這樣全世界人都在歡呼的日子裡獨自寂寞?
慕稀呢?爲什麼會扔下他而與顧止安在一起?
慕稀,不是說愛他嗎?爲什麼不陪着他?
慕稀,多希望你好好愛他、讓他快樂、讓我死心,讓我沒有理由、沒有機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兩難裡……
溫茹安沉沉嘆了口氣,手裡握着他的車鑰匙,轉身拿了自己的外套追了出去——終究,在這樣熱鬧的夜晚,寂寞習慣了的她,不忍看到另一個同她一樣寂寞的男人……。
第二節:四個人相遇
平安夜這天,深夜12點的時候,纔是人們節日熱情最高的時候,顧止安一直跟在慕稀的身邊,看着她在店裡忙進忙出:調貨品、整貨架、看數據、聽顧客的意見……
那樣專注專業又溫柔的樣子,讓他在欣賞之餘,心裡也多了幾許柔情。
“先生,麻煩你讓一下,我看看這套內衣。”一個女孩子拉着男友的手走過來。
顧止安往旁邊讓了讓,擡頭看那女孩看中的內衣,心裡不由得微微一動,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正低頭和駐店設計師說話的慕稀,又轉頭看這套內衣,心裡不禁開始猶豫。
“先生想買給女朋友嗎?這套今天買很合算。”女孩子將樣衣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後,擡頭看見顧止安也在看,不禁微微笑了笑。
“謝謝。”顧止安只覺得耳根一陣發熱,低低的說了一句後,便轉身離開了店鋪——在店外找了個人稍少的地方站着等她。
夏晚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轉悠之後,無意間便走到了步行街的這家店鋪——或許並非無意,往年她平安夜走店的線路,也是這樣安排的;陪她走了五年的店,很多事情、很多細節,已經無需大腦的記憶來反映了。
很多事情,其實是自然而然的發生的——就像愛情,他不知道、沒察覺、不承認的愛情,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悄悄的來了……
兩個男人、隔着一條街、隔着滿街的人,一臉沉峻的看着彼此——深遂的眸子裡,平靜而篤定。
只是各自平靜的原因、各自篤定的事情,有所不同而已。
而在夏晚的不遠處,抱着外套跟着他的溫茹安,看着這樣的他們,便知道了這三人之間糾葛的關係——慕稀爲何爲如此,她不得而知。卻知道了,夏晚,不再是慕稀唯一、必然的選擇。
原本猶豫着、矛盾着的情緒,卻在這個知道里,慢慢變得清晰——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愛情的權利,並不因爲她是心理醫生,所以她就只能在理智的分析後放棄自己的感情。
人這一生,愛一個人不容易,既然男未婚、女未嫁,她又爲什麼不給自己一次爭取的機會——哪怕結局並不完美,她也該爲自己爭取一次。
“夏晚,你的車是老式自動檔,我不會開。”溫茹安走上前,將放在手心的車鑰匙遞到他的面前。
*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覺得特別無聊?”慕稀交待完工作走出店鋪,便看見顧止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目光,卻看着擁擠街道的對面:夏晚僵直的身影、溫茹安沉然的面容,就這樣直直的闖進她的眼簾。
“要過去打聲招呼嗎?”顧止安將目光從夏晚的身上收了回來,低頭對慕稀說道。
“不用了,我還有兩個店鋪要走。”慕稀擡腕看了看時間後,搖頭說道。
“好,我們繼續。”顧止安點了點頭,伸手牽住她的手,與她一起轉身往街的另一頭走去。
*
“謝謝,那你自己打車回家吧。”夏晚的目光,一直跟隨着那兩個人——在攢動的人羣中,最易失去目標,而他卻一直沒有將他們兩人看丟。
“夏晚……”溫茹安順着他的看着人羣中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再回頭看他平靜的臉、沉靜的眸,只覺得一陣心疼。
“再見。”夏晚收回目光,自她的手心拿過車鑰匙隨手收進了口袋,然後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去——沒有刻意去跟顧止安與慕稀、也沒有留意溫茹安是否繼續跟着他。
只是隨着人羣慢慢往前走動,或者說是被人流推着往前移動,看見街邊冒着熱氣的小吃,他會停下來買一份;遇見街上發傳單的促銷員,他也會接過來握在手心;
一個人就這樣閒閒的逛着,在這熱鬧的人羣裡,似乎他也有了過節的感覺……
*
“溫茹安是後來的。”顧止安看着慕稀突然說道。
“恩?”慕稀疑惑的看着他。
“夏晚來得比較早,溫茹安似乎是跟着他過來的,他們兩個不是一起的。”顧止安努力的將自己的話表達得清楚。
“哦,你刻意和我說這個?”慕稀的心底微微一暖,卻只是睜大眼睛看着他。
“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不希望你誤會他。”顧止安微笑着說道,眸色依然溫潤,臉上的笑意卻真誠而溫暖。
“我對他是否有誤會,都不影響我的決定。”慕稀輕扯嘴角,看着他時也一片認真:“顧止安,我們拿證了,不管我們的婚姻有多少功利與現實的因素,但我會很認真、很慎重的對待。我不會做出讓你爲難的事情。”
“我知道,我只是在希望堅持這段婚姻的前提下,你能少些煩惱。”顧止安點了點頭,有些語拙的說道:“慕稀,你得理解我,在工作和談判之外,我並不擅長表達,所以我的意思你理解就好:就是不管你什麼原因,你放開心思就好,不要爲誤會他而不舒服。”
“知道了、知道了。”慕稀拽着他的手往前走去,邊大聲說道:“還說自己不會說話,就你這態度,什麼樣的女孩子都得被你追上。”
“那我……”
“你還是在外面等我嗎?這次我半小時就OK!”慕稀沒讓他將話說完,站在店鋪門口,轉身看着他問道。
“這個店鋪人似乎要少一些,我陪你進去吧。”顧止安溫潤笑笑,未說完的話便也吞了回去——他們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不急。
“好,作爲稀世的投資老闆,你也要給些意見纔好。我們拼死拼活的幹着,你們就坐等收錢,有時候想想,真是覺得好委屈呢。”慕稀拉着他的手往店鋪裡走去,聲音裡滿是輕快與嬌嗔,讓人聽着好生心動。
顧止安微笑着與她一起走進店鋪——聰明如他,如何不知道她的快樂因何而來?
只是他卻更明白,只有讓她快樂了,他們之間才能更好的相處;他們之間原本就沒有愛情,那麼就更需要坦誠,如此才能一起走得更遠。
他在商業場上可以手段用盡,但在感情上卻決定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對待。
*
平安夜最終還是不負所有人的期待,在1點的時候,天空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
“下雪了,我送你回去。”顧止安解開羽絨外大的拉鍊,將慕稀拉着裹進了自己的懷裡。
“顧止安……”在貼近他的胸膛時,慕稀的身體微微僵直了一下。
“這裡暖和。”顧止安低頭篤定的看着她:“而且,我們已經是夫妻,不是嗎?”
“我只是……有些不習慣。”慕稀低下頭輕聲說道。
“所以下雪了,給你一個習慣的機會。”顧止安笑着,一手摟着她的肩膀、一手扯着羽絨外套,快步往前走去。
“恩……”慕稀低低的應了一聲,再擡起頭時,人羣裡夏晚蕭瑟的身影讓她的眸色微沉,卻依然狠心的轉過頭去,低頭依在顧止安的懷裡,和着他步伐的節奏快步往前走去。
第三節:留宿顧止安
顧止安送慕稀回到家時已經臨晨3點,在請顧止安進門喝了杯熱茶後,她在拉上窗簾的時候看見了樓下那輛熟悉的車、還有靠在車邊那個熟悉的人。
“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天我沒有安排工作,過來接你去走店。”顧止安用熱水捂了捂手後,起身對慕稀說道。
“今天晚上就歇在這邊吧,下雪天也不好開車,我客房的被子什麼的都是現成的。”慕稀一把拉上窗簾,轉身對顧止安說道。
反倒是顧止安突然間緊張了起來,雙手下意識的緊握成了拳,看着慕稀,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不過明天早上你得自己出門去買洗漱用品,我不習慣起早牀的呢。”慕稀也覺得隱隱的尷尬,說完話後便轉身去到客房,將那邊的空調調節器打開,又將被子從櫃子裡拿了出來扔在牀上。
轉過身時,顧止安已經站在房間門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幫你去拿衣服,你先洗澡,我把今天看店的數據整理一下。”慕稀的臉微微一紅,側過身體自他的身邊擠了出去。
“慕稀……”顧止安伸手拉住她。
“顧……”
“謝謝你,我們一起努力。”顧止安微微笑着,俯下頭去,在她脣間輕觸了一下,低聲說道:“謝謝你把我變成一個有溫度的人,也謝謝你讓我對婚姻有了期待。”
“我……不早了,你早些洗了睡,我習慣了熬夜,會晚一些。”慕稀的身體下意識的往後仰了仰,在他主動鬆開手後,忙轉身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拉開樣衣箱扯了幾件睡衣出來——做設計的就是這點好,家裡隨時都有各式的衣服。
“這衣服是打樣的標準版,你穿可能會稍小,將就一晚上吧。”慕稀將衣服遞給顧止安。
“有的穿就不錯了。”顧止安點了點頭,拿着衣服去了浴室,沒有對她有太多的動作。
*
聽着浴室的門關上、聽見浴室裡傳來流水的聲音,慕稀輕輕閉了閉眼睛,心裡仍爲自己這個突然的決定而矛盾着。
半晌之後,慕稀回到房間,忍不住將窗簾挑開一道縫,白色的雪花裡,那一閃一閃的腥紅色,是夏晚在漫不經心的抽着煙。
他並沒有擡頭看樓上,似乎也不是專門過來找她,卻只是靜靜的靠在那裡,便讓她的心止不住的狂跳不已。
夏晚,爲什麼要這樣!
夏晚,你可知道,一個愛着你的女人,做不到無視你在風雪中的等待!可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
“慕稀,我先睡了,你也早點兒睡吧。”門外傳來顧止安的聲音,慕稀合上窗簾沉沉的應了一聲後,便拿了睡衣出去。
“洗完就睡吧,不要加班了,明天早起我幫你整理。”顧止安看着她說道。
“好,你那邊長時間沒有人住,被子有些薄,要是冷的話,你自己調一下空調的溫度。”慕稀點了點頭。
“好,晚安。”顧止安湊脣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
“晚安。”慕稀低低的應了一聲,猶豫着,也惦起腳尖,湊脣在他的臉頰上輕觸了一下,隨即轉身去了浴室。
顧止安微微的笑着,情不自禁的伸手捂住被她吻過的臉頰,她脣間的柔軟感覺,讓他一直平靜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漏跳了半拍——是否,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
慕稀洗完澡後,忍着沒去看窗外,而是直接回到了書房,打開電腦收取晚上銷售的所有數據,在將文件下載完畢後,看着電腦裡一串串的數據,腦袋只覺得一陣混亂。
當下霍的一下站起來,快步走到客廳的窗前,撩開窗簾——樓下的車還在,可車邊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是去到程成家裡了嗎?還是回到車裡了?
這種下着雪的夜晚,程成那邊沒有空調,他能行嗎?若在車裡,他這舊車,也支持不了發動機一晚上的空轉。
慕稀的手緊緊的擰着窗簾,隨後又慢慢的鬆開,轉身拿了外套披在身上往外走去——無論如何,她也不能看到他再次病倒。
*
“夏晚。”慕稀輕輕敲了敲駕駛室的車窗——車窗應聲落下,裡面是夏晚那張略帶些憔悴卻依然平靜的臉。
“這麼晚,怎麼還下來了?”夏晚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落進她寬大羽絨服下光裸的脖子裡,不禁輕輕皺起了眉頭:“上去吧,我這就走了。”
“我就是……擔心你再病了,下來看看你。”慕稀用力扯了下羽絨服,有些哆嗦着往後退了一步,看着他說道:“那你快走吧,天晚了注意安全。”
“他還沒走?”夏晚突然問道。
“他……”慕稀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名義上,顧止安是她丈夫啊。可夏晚這樣問,卻讓她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
“還是說,你留他住下了?”夏晚拉上手剎,推開車門下了車。
“他……住客房。”慕稀小聲解釋道。
“哦?”夏晚的嘴角突然噙起一絲忍不住的、即又難以察覺的笑意,突然伸手將她拉近自己的懷裡,低頭便沉沉吻住了她……
要怎麼說這個丫頭呢,明明是自己的問話無禮,她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在有些時候,她分明就是個孩子啊,這樣的讓人不放心……
“夏晚……夏晚你別這樣……”慕稀的雙手用力的抵在他的胸前,臉慌張的往旁邊躲去,卻怎麼也比不上他手臂桎梏的力度——她整身體都被他鉗在懷裡,脣含着她的脣,舌糾纏着她的舌,那樣用力的允動纏繞,讓她沒有躲避的餘地……
“慕稀,不要嫁給他,行嗎?”夏晚喘着氣,邊用力的吻着她、邊低低的請求着她,那聲間是她從沒聽過的柔軟與嘶啞。
“可是……”慕稀下意識的往後退着。
“慕稀,我終於明白你說的公平了,你要公平,我給你公平;你要愛情,我給你愛情,可好……”夏晚的強勢不容她後退、不容她說話,輾轉的脣舌完全剝奪了她說話的能力、緊圈着她的雙臂慢慢鬆開一些……
夏晚的大手貼着她柔軟的肌膚,感覺到裡面的空蕩,大手不由得微微一頓——
“夏晚!”慕稀突然驚叫出聲,在感覺到夏晚的大手停了下來後,慕稀的聲音微微顫抖着說道:“夏晚,我結婚了。”
一句話,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慢慢的幫她將寬大的羽絨服整理好,然後雙手捧着她發燙的小臉,低聲說道:“對不起,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
“你……你快回去吧,我……我也要上去了。”慕稀看着他的眼睛裡透着不捨、不忍,嘴裡卻說着讓他離開的話。
“慕稀,有些過去我不明白的感情,我現在明白了;有些過去我對你的不理解,現在理解了。所以慕稀,和他離婚吧。”夏晚看着她,滿眼認真的說道。
“怎麼可能!”慕稀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夏晚,你一定是瘋了。”
“你知道,我沒有瘋,只是對於感情我發現得太晚,你不相信而已。”夏晚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應該相信嗎?”慕稀苦笑着搖了搖頭,伸出雙手拉下他捧在自己臉上的手,看着他輕輕的說道:“夏晚,我結婚了,我沒打算離婚。”
“所以夏晚,別再利用我對你的感情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我會心疼、會難過,但我做的決定不會因此而回頭。”
慕稀退後一步,搖着頭說道:“夏晚,你知道嗎,在看見你和溫茹安的時候,顧止安告訴我:他說:慕稀,你別誤會夏晚,他沒有和溫茹安在一起,溫茹安是後來的。’”
“夏晚,他明知道我心裡放着你,卻從來不迫我忘掉你去愛他。他就是那樣安靜的站在我的身邊,只是希望我安心、我快樂,哪怕是那個快樂的原因是你。”
慕稀再退兩步,說話的聲音更大了:“夏晚,顧止安從來都是讓我安心的、平和的,而你,從來都是讓我擔心的、難過的、忐忑不安的、患得患失的。”
“所以夏晚,我是瘋了纔會和他離婚而選擇你。”慕稀說完後,用力的轉身,卻看見顧止安正安靜的站在她的身後。
“這麼冷,脖子全在外面,該冷了吧。”顧止安將手裡的圍巾遞給她。
“顧止安——”在看見顧止安的那一剎那,慕稀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淚眼裡看着顧止安伸在自己面前的手,張開雙臂便撲進了他的懷裡,惦起腳尖吻住他的脣——當着夏晚的面,她就這樣吻了這個她配偶欄上的男人,不再給夏晚繼續的理由、也不再給自己回頭的機會……
“這裡冷,我們回家。”顧止安只覺得耳根一陣微微的發熱,卻仍只是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背,將她的頭按進自己的脖子裡後,擡頭對夏晚說道:“我並不欣賞你這種做法,她對自己的選擇有決定的權利。”
“顧……”慕稀的心裡不由得微微一緊。
“乖,我在和他說話。”顧止安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看着夏晚繼續說道:“你若不惹她傷心,我不介意你們繼續做朋友;你若惹她傷心,還來對我們的婚姻指手劃腳,對不起,夏行長,我們夫妻都不歡迎你。”
顧止安說完,便摟着慕稀轉身往樓道里走去。
風雪中的夏晚,沉眸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話——在這段感情裡,他曾經擁有諸多優勢,最後卻敗在了身份上。
一紙婚書他從未認爲有多重要,卻在顧止安一句‘我們夫妻都不歡迎你’的話裡,他纔看清自己現在的身份有多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