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阿里的決定
“伊騰先生？”在伊騰直起身體，回過身後，參與此次計劃的員工有些焦急的看着他。
“馬上安排新公司註冊的事情。”伊騰沉聲說道。
“對S國的阿里……”同事提示的看着他。
“我再想想。”伊騰緊緊皺眉，眼底的惱意卻十分明顯。
“伊騰先生，現在正面與政府打交道的，都是我們‘日夏’公司，而不是Carlyle，這個時候甩開他們，也不妨事。”同事看着伊騰，眼底是與伊騰同樣的陰冷。
“不行。”伊騰沉聲說道：“Carlyle爲世界第一大投資公司，不是說甩就能甩掉的。況且。Carlyle接的生意，還沒有中途放手的先例，只要他們全心做這個項目，就還是助力。”
“嗨！”
“去安排吧。”
伊騰收拾了桌面的資料後，快步離開了會議室，回到辦公室拿了車鑰匙，匆匆離開了辦公室——車行的方向，正是S國政府辦公廳。
*
【酒店，夏晚房間】
“你上次和我說的本地工匠的事，我覺得可行。”阿里看着夏晚，沉眸說道。
“好，直接在現有公司體系下，增加工程部就可以了，公司是現成的。”夏晚點頭。
“既然鄭迅能在本地找到他信任的工匠，這說明他對本國官方私方的建築底細，已經摸得很透了。”阿里看着夏晚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們中國人做事有個習慣，就是和萬全的準備——鄭迅爲這次的工程，已經做了長達一年的準備：所以他拿到公司的公章後，能夠在三天內，將分公司註冊下來；也所以明知日夏與Carlyle的目的，仍敢於接下這個項目，因爲他有把握把控一切的技術與安全環節。”夏晚沉眸看着阿里，篤定的說道：“若不是政府內部出了問題，讓這個方案順利的過了，即便他不在項目裡，也還是不會出問題的。”
聽了夏晚的話，阿里沉默着，半晌之後才說道：“我要讓鄭迅幫我建立起國內的建築隊伍，我保證還華安一個公道，如何？”
夏晚沉眸看着他，一瞬不眨的問道：“現在，你可以完全相信華安了嗎？”
阿里輕擡下巴，冷冷說道：“鄭迅找的那個工匠，我見過了。政府請來做方案評估的專家，我也重新瞭解過了。”
再往後，阿里沒有說清楚。
但夏晚明白，見過工匠，以證實鄭迅反對二套方案的通過，確實是從項目本身出發，而非他們內部的派系鬥爭；
重新瞭解過方案評估的專家，以證實專家若不是被收買、就是被威脅、又或是假專家。至於具體是什麼，夏晚也不需要了解。
他想要的結果已經達成，這就可以了——這是他必須爲華安去爭取的，因爲以鄭迅的個性，絕不會在出了人命的情況下，還去和政府講條件；而他不講，黎華就算有想法，也不敢表達出來。
阿里也同樣明白，若對華安沒有一點兒好處的事情，僅憑着夏晚是學弟的關係，自然不足以說服他全力幫忙。
“因爲我們同是中國人。”
夏晚的這句話，讓阿里找到了夏晚的軟肋，找到了可以與他談判的條件。
“我也只能做到這一點，讓‘華安’留在項目裡，不可能。”阿里看着夏晚誠懇的說道。
“你先找鄭迅談吧，不一定需要我出面。”夏晚點頭：“當然，如果確需，我義不容辭。”
“好。”阿里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一旦有定下來，政府方面會馬上公佈‘華安’和‘日夏’的解約。”
“日夏連人命都不顧了，用了工程事故這一招，企圖逼退‘華安’。從後面連續的新聞來看，他們的訖圖心也很明顯。現在被官方新聞壓下去之後，知道了政府的態度，倒是平靜了下來，但我估計他們不會就此放棄。”夏晚點頭，沉眸看着阿里，語氣裡有些試探的意思。
阿里面色冷峻的說道：“他們能下這樣的狠手，很明顯的，第一目的是讓華安再無承接國際工程的機會。而這件事故後，我肯定是要下課的，所以他們是勝券在握。”
“現在政府披露了第一批調查結果，‘日夏’自然是在責難逃，他們還能繼續篤定？”夏晚微眯着眼睛，冷然說道。
“他們既沒想到政府手上會有這套資料，也沒想到我居然不是事發當時就下課。”阿里微擡下吧，冷然說道：“所以，他們還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條是等，等你下課之後，他們再重新進場，而最簡單的做法，就是現在去註冊一家新公司，以新公司名義進場，新的領導人連給他們洗白都省了。至於第二條……我還真想不出來會是什麼。”夏晚若有所思的看着阿里。
“第二條等同於第一條，只是他們會想辦法讓我早些下課。”阿里曬然而笑。
“他們？”夏晚不禁動容，但想了想，也並非不可能——阿里於他們來說，不過是擋着他們路的人，比那些無辜的工人，更可恨、更該死。
“那你可要小心。”夏晚沉眸看着他。
“保鏢平時不是沒事幹麻，這兩天正好忙了起來。”阿里笑笑說道。
“他們已經動手了？”夏晚不禁失色。
“一週之內來了兩波，這兩天又安靜了下來，倒不知道下一波會是什麼時候。”阿里點頭，看着夏晚沉然說道：“上頭的壓力這兩天也緊，所以我必須快些把事情定下來。”
“準備安排在哪裡見面？”夏晚問的是阿里同鄭迅的見面。
“溫小姐的房間。”阿里看着夏晚，沉然說道：“能幫我安排一下嗎？”
“沒問題。”夏晚點頭：“溫小姐是個明是非、且不拘小節的人。”
“你女朋友？”阿里突然問道。
“若是我女朋友，我不會讓她過來冒險。”夏晚的眸色微動，淡然說道：“我又不是*員，自然還是有私心的。”
“這樣說來，心裡是有人了？”阿里笑着看着他。
“還有心情管我這事兒？”夏晚不禁失笑，拿起房間電話事溫茹安打了過去：“我是夏晚。”
“你訂的房間是套房還是單間？”
“阿里部長要在你這邊見兩個客人。”
“好，確定時間後我通知你。”
“謝謝。”
掛了溫茹安的電話後，夏晚看着阿里說道：“溫小姐這邊OK。”
“好，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了。”阿里部長嘴有微動，說完後便親自給鄭迅打了電話，坦誠的說了自己的意思後，約了鄭迅下午3點見面。
第二節：內部的黑暗
【政府辦公廳】
伊騰看着眼前的兩個官員，皺着眉頭說道：“這都一個多月了，怎麼上頭還沒有動靜？”
“你們是怎麼讓他拿到證據了的？”其中一個官員看着伊騰，不悅的說道：“上頭的問責令下到中途又被攔回去了，就是因爲報紙上說的事——說要重新調查。”
“帶職調查？”伊騰追問道。
“一半意見是帶職、一半意見是停職。”另一個官員面色陰暗的說道：“我們正在活動，會爭取到讓他停職。然後再讓他沒機會復職。”
“OK，那我等兩位的好消息。”伊騰點頭，將兩本書推到了兩個官員的面前，起身朝他們鞠了90度的躬：“拜託了。”
“阿里這邊我們會處理，你們公司這邊，也要做好兩手準備。”兩個官員看也沒看被推到面前的書，只是對着伊騰淡淡說道。
“我明白，我們已經在安排。我們可以以‘日夏’的品牌留下來；也可以以新的面貌進來。”伊騰彎着腰恭謹的說道。
“除了設計之外，現場技術人員，也要開始儲備。你們在這方面的經驗不如‘華安’，我國在民間，也有不少老工匠，是可以一用的，你們要花點兒功夫去找。”年紀大些的官員說道。
“嗨，我回去就安排。”伊騰低下頭，眸子微微轉了兩圈後，見兩人沒有別的交待，便先行離開了。
以他的聰明，已經知道了S國政府內部，反對阿里的聲音已然佔了上風，否則那兩人不會說爭取到讓他停職；也不會告訴他後面的行動方案。
只是這S國本國的工匠，要哪裡去找呢。
第三節：離他如此之近又如此之遠
在伊騰開始着手尋找當地老工匠的時候，阿里正在溫茹安的房間與鄭迅和黎華見面。
“政府要員出門就是這樣的啊？裡三層外三層的保鏢呢。”在夏晚的房間裡，溫茹安看着他笑着說道。
“他有危險。”夏晚淡淡說道。
“危險？”溫茹安只覺得笑容僵了僵，半晌之後才勉強笑笑說道：“怎麼像在聽故事呢。”
“事實從來都比故事更精采。”夏晚的聲音不禁低沉了下來。
“也是。”溫茹安的眸色一片黯然，扭頭看向窗外，低低的問夏晚：“夏晚，單純做個投資人不好嗎？爲什麼要淌進這樣的混水裡？”
“政、商、企，從來沒有真正的分開過。亞安是S國第一家外資銀行，這隻有政府能決定；亞安在中國八年，卻只有10%不到的政府項目，這也是政治決定的。所以，怎麼可能分開呢？”夏晚用手輕輕按揉着太陽穴，沉靜而平緩的說道——在他看來，與政府打交道，如與企業打交道一樣的自然而本能。
溫茹安微微愣了愣，輕輕點頭：“確實，你所處的行業不一樣，資本首先要進入國家、其次纔是進入企業，倒是我太天真了。”
“這次的心理援助仍有一定風險，你確定要接嗎？”夏晚看着她問道。
“如你與政府打交道是本能一樣，我們做心理援助的，災難後的心理干預，是很重要的一塊，與這樣的災難現場打交道，也是常有的事。”溫茹安笑笑說道：“昨天我之所以害怕，只不過……”
溫茹安看着夏晚，語氣頓了頓後，笑笑說道：“在舒服的環境裡呆久了，突然遇上，便慌張了起來。”
“恩，有心理準備就好，後期的工作，儘量不要去事故中心。”夏晚沉眸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
“我知道。”溫茹安隨手抓過一本書，下意識的翻動着來，明顯掩飾着眸底的失落與失望——她剛纔想說什麼，夏晚自然是清楚的，卻揣着明白裝糊塗，讓她對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你坐會兒，我去書房看文件。”夏晚看了她一眼，起身往書房走去。
“好。”溫茹安扯着嘴角應了一聲，在他轉身之後，她不禁仰面躺下，將書重重的蓋在自己的臉上——誰說女追男隔層紗來着？夏晚對慕稀之外的女人，簡直是鐵石心腸。
“對了，我這套房有茶水吧，可以自己……”夏晚看着溫茹安毫無形象的躺在沙發裡，不禁發愣。
“我有些頭痛，準備躺一下來着。”溫茹安沒想到他突然又出來，慌張的坐起來，還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頭髮。
“要不你去書房的沙發上躺吧，我在這裡工作就好。”夏晚低頭，嘴角是忍俊不住的笑意——這個女人，慌里慌張的樣子，與她專業幹練的形象還真是相去甚遠。
“好吧。”溫茹安拿着書站了起來，故作鎮定的轉身，慢慢走進了書房。
正待關門，夏晚突然說道：“我的電腦遞給我一下。”
“知道了。”溫茹安暗自翻了翻白眼，進去將他的電腦和電源線、還有桌上的資料一併抱了出去。
“謝謝。”夏晚微微笑了笑，接過電腦，轉身去了吧檯處。
溫茹安這才關上書房的門，拿着書靠進沙發後，拎起跌落在窗邊沙發上的薄毯蓋在身上。
以他的工作狂習慣，想必常常是工作完就直接睡在這裡了。
溫茹安抓着毛毯的手微微緊了緊，慢慢的將毛毯拉高、直到將整個人都蒙起來——深深的吸一口氣，似乎還能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淡茶香味兒。
“夏晚，爲什麼不肯再給自己、再給我一次機會？”
“夏晚，慕稀真的不適合你，她只是個需要人呵護着的大小姐，爲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呢。”
“爲什麼你們這些男人，總是會喜歡這樣一無是處的大小姐？她們身上的成就，因着壕氣的家庭背景而無限被放大，你可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的才華超過她許多？”
“溫茹安，你明明知道她身上最值得愛的地方是什麼，又何必嫉妒得非要壓過她一頭？你明明是最驕傲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陰暗而俗不可耐的想法！”
溫茹安低低的嘆了口氣，用毛毯將自己全部裹了起來，對自己這樣很是不喜，因此越加煩惱起來——溫茹安，你別沒追到男人，還丟了自己的本性。
只是……只是在這充滿夏晚氣息的地方，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加速跳動了起來、情緒那麼容易就波動了起來，完全不聽大腦的指揮。
以至於將那麼糗的樣子讓他看到。
“愛的時候，是越糗越可愛；不愛的時候，卻是大大的減分呢；溫茹安，在他面前你還不到放鬆的時候，知道嗎！”
在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原本說要休息只是敷衍夏晚的溫茹安，在包裹的薄毯裡，竟真的睡着了……
*
【外廳】
阿里與鄭迅的談話持續了兩小時，兩小時後，鄭迅與黎華離開，阿里回到夏晚的房間。
“如何？”夏晚倒了杯剛煮好的咖啡給他。
“他同意。”阿里的表情一片嚴肅：“是個漢子，重傷如此、被陷害如此，仍記着自己的責任、仍自責沒有阻止這一場災難。”
夏晚只是微微笑了笑，並不接話。
“他比你爽快，基本不談條件。”阿里低頭喝了口咖啡後，不禁讚了一句：“好咖啡，不是酒店提供的吧？”
“知道十天半月走不了，自帶的。”夏晚微微笑了笑：“喜歡的話，拿兩包過去，我這裡多。”
“真是會享受，那我就不客氣了。”阿里點了點頭，接着剛纔的話說道：“不過，就算他不談，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
“他不談是他的事，我不談，我就不是夏晚了；而你，會放心與我合作嗎？”夏晚從櫃子裡拿出兩包密封的咖啡豆遞給阿里，笑笑說道。
“他不談我信，你不談我還真不信。在學校的時候，導師可不是這麼教我們的。”阿里輕哼一聲。
“所以我和你談。”夏晚不由得笑了：“事情到這一步，我只等你的好消息了——希望我離開S國之前，你還是活着的。”
“放心，沒那麼容易死的。”阿里豪氣的大笑起來：“我先走了，兩天之內，塵埃落定。”
“我讓溫小姐送你出去，希望一切順利。”夏晚笑笑，起身往書房走去。
*
“阿里部長要走了嗎？”夏晚進到書房，溫茹安正靠在沙發上看書，看不出來剛纔是否睡過。
“是的，還要麻煩你送一下。”夏晚點頭，心裡卻直嘆她的聰明——如此聰明的她，確實是個好的搭擋。
“好。”溫茹安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與夏晚一起來到外廳，與阿里部長寒暄了兩句後，將他送到了酒店外面，直到他的專車行遠，她才轉身回走。
*
【第二天】
市政辦公廳，阿里拿起秘書起草的關於與‘華安’、‘日夏’同時解除合作合約的文件，低頭將其中幾個關鍵的語句修改了一下後，對秘書說道：“按改後的稿子，發給‘日夏’和‘華安’的負責人。同期發在我們的官網上，並交給兩大媒體，同期公佈。”
“需要這麼急嗎？是否等到兩家公司簽字確認？”秘書看着疲倦的阿里輕聲問道。
“不等，我們解約的理由充足，知會就可以了。公告之日起，兩家公司的人員兩天內退出工地。關於帳目與文件的交接，法務辦公室會辦，你就不用管了。”阿里點頭說道。
“好的，我這就去辦，這是成立建築公司工程隊的文件，您先看着，我處理完這份文件就過來。”秘書將另一份文件交給阿里後，拿着他修改過的稿子快速離開。
阿里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細細的看着這份文件，以及與鄭迅討論過的工程隊結構方案，想了想，又拿起電話給鄭迅打過去，請教了其中幾個細節後，這纔拿筆細細的改起來。
一小時後，秘書拿着兩份打印稿走進來：“部長，兩家公司都收到文件了，華安表示會按程序進行工程交接；日夏回郵件說要與您面談後期合作。”
阿里連郵件都沒接，看着秘書冷聲說道：“他們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而已，沒關係，官網上消息一出便即生效。”
“官網正在編輯，10分鐘後可發佈；媒體那邊三小時後可在網媒發佈，明天可見紙媒。”秘書點頭說道。
“這份文件我也改好了，你以我的名義在官網公佈。”阿里將改好的文件遞給秘書。
“這個不需要上頭同意嗎？”秘書看着阿里，提醒着他。
“建築公司最大的股東是亞安銀行，名義董事是我，我們兩個聯名，自然就可以了。”阿里淡淡說道。
“好的，我這就去改。”秘書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雖然平時阿里的效率也很高，但今天卻給人很急促的感覺——似乎要趕在什麼之前將這兩件事辦完，否則就辦不了的似的。
想到這裡，秘書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看着阿里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部長，你身體沒問題吧？”
“恩？怎麼這麼問？”阿里擡頭看着秘書。
“哦，沒什麼，您看起來很疲倦。”秘書忙解釋道。
“是，是累了，處理完這兩件事，就該休息了。”阿里點了點頭。
“好，我這就去。”秘書只覺得心裡一陣難受，拿了文件轉身疾步往外走去。
“改完後，同時發給亞安銀行的夏行長一份，請他簽字掃描過來。”阿里仔細交待着。
“好的，我知道，您先休息一下吧。”秘書回頭應了一句，在目光從阿里的臉上掃過時，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當下只把這種不對勁歸結爲自己的擔心，當下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飛快的改着手中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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