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我們結婚吧
“剛游完泳。”夏晚齜着牙,慢慢吸了口氣。
“你剛纔不是說不疼?”慕稀皺眉看着他。
“在死人面前,哪裡還知道疼……”夏晚的聲音微微的暗啞。
慕稀扶着他的手不禁微微一緊,兩人對視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
“我原本要去土耳其的,結果那邊的機場封航,所以轉飛這裡,沒想到這裡也一樣的亂。”半晌之後,慕稀在夏晚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棒着一杯涼水,神情有些鬱郁。
“喻敏昨天打電話提醒我,說這邊不太平,所以我過來兩天是連門都沒出——看來危險要來,在哪兒都躲不過。”夏晚笑着說道:“倒是你,自己一個人胡亂走,反而更安全。”
“你當時怕不怕?”慕稀突然問道。
“身在其中時已不知害怕,倒是過後想起來,有些後怕。”夏晚這才斂下了臉上滿不在乎的笑容,略顯凝重的說道:“我自己倒沒什麼可怕的,就是怕我媽會受不了。”
“伯母她……知道你過來嗎?”慕稀小聲問道。
“不知道,我們習慣了沒事不聯絡,我出差又是慣常的事,倒是沒有特別的通知她。”夏晚低啞的聲音略感安慰。
只是話音剛落,夏晚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夏晚拿過一看,不禁笑了——眼角眉梢盡是溫柔與包容,看得慕稀不禁有些失神。
“媽,我出差呢,什麼事?”
“你答應我什麼事了?不聲不響的就跑了?我還是打電話到公司,你那個助理小姐告訴我你出差了我才知道你走了。你說,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夏媽媽的聲音清脆而急速,完全沒有老年人的沉啞與厚重。
“臨時的事情,來不及和您說,過來後又倒時差,也就忘了。”夏晚看了慕稀一眼,輕聲說道。
“我說的事你還記得?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和人家約……”
“媽,我確定好行程給你電話,現在有個電話進來,我先不和您說了。”
夏晚不待夏媽媽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她,在心裡默默的數過5秒之後,便即掛了電話。擡頭看着慕稀笑笑說道:“事情就這麼巧,我媽這個人平時難得找我。”
“聽人說,母子連心,可能是這樣。”慕稀的眸光微轉,想起晨起沙漠裡的日出,面色一片微暖:“你答應伯母什麼了?聽她聲音,你可把她給惹急了。”
“我……”夏晚看着慕稀,微微張嘴,卻不知如何繼續這個話題。
“好了,不早了,我今天在沙漠逛了一天,身上也是髒得要命。”慕稀見他失神的樣子,當下便站了起來:“你一個人能行吧?我要回房間了。”
“慕稀……”夏晚將手伸到她的面前,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喂,你是身上受傷、可不是腦袋受傷,怎麼發傻了。”慕稀伸手將他的大手拿着放回到胸前,順便探了探他的額頭,笑着說道。
“慕稀,我想結婚了。”夏晚突然說道。
慕稀臉上的笑意猛然凝結——慢慢的、慢慢的,全部收了回去。
“是爲了媽媽嗎?”慕稀啞聲問道。
“是。”夏晚輕輕點了點頭:“本來我想等你先結婚,現在……”
夏晚伸手慢慢的握住她的,輕聲說道:“慕稀,你是願意考慮嫁給我。我很抱歉在這種情況下和你說這件事。但我知道你會理解。”
慕稀被他握住的手,下意識的用力起來,抓得他的傷口一陣急促的疼痛,他卻只是緊皺眉頭,沉沉的看着她。
半晌之後,慕稀慢慢放鬆緊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不愛我!”
“我……”夏晚的眸光微眯,卻不如從前那般的篤定——不愛嗎?他似乎有些不敢回答。
“我也想結婚了,想有個家、有孩子、有平穩的生活。”慕稀輕聲說道。
“你……”
“但是我不嫁給你。”慕稀的語速突然快了起來:“我愛你,而且愛得小心冀冀、愛得誠惶誠恐。若是朋友,自然無妨;若是夫妻,我對你的愛,會傷到我自己。”
“不……”
“會!”慕稀用力的搖頭:“關係的改變,我不可能如現在般的做到無慾無求;我一旦對你有了迴應的希望,便會面對無盡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我會……”
“你喜歡我,超過了朋友的界限;你同情我,希望遭遇過痛苦打擊的我還有機會幸福快樂;所以你會對我很好、很包容、很遷就,甚至比愛過的人還要好——可是,那不是愛情,不是嗎?”慕稀將手從他的手心抽出,慢慢的走到窗前,紅着眼圈看着窗外,良久之後,才平靜而堅決的說道:
“夏晚,我想結婚了,但是那個不會是你——我不愛他、他不愛我,我們的感情是對等的。這樣,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誰也不會受傷害。”
“很公平,不是嗎?”慕稀轉過身來看着夏晚,微笑着說道:“我要不到愛情,但我可以要到公平,你說呢?”
“慕稀,這件事情,我們再仔細想想。”第一次,夏晚的心裡有種微微的慌亂,一直想着等到她結婚、看到她幸福,他對她這份感情的愧疚、他對她情不自禁的呵護,便可完全放下。
而現在,他現在自己並不如想象中的超然——於她,過界的感情,終究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當然,也不是說想結婚,就能馬上碰到那個人的。”慕稀眯着眼睛,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那笑容裡,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第二節:情難自控
在慕稀走後,夏晚失眠了——身上的傷口疼得難受、心裡卻空空的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或許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她沒有難過、他不再愧疚;她要一段公平的關係、他要一段沒有感情遷絆的婚姻。
這,很好。
在天快亮的時候,終於沉沉睡去,倒不知道是因爲已經接受這個事件、還是因爲傷口的疼痛耗去了他所有的力量。
*
慕稀早起過來的時候,夏晚也已經起牀,隨意的披着件睡衣正靠在牀頭打電腦,胸前交插纏着的紗布裡,隱透的血跡比昨天剛從醫院回來時,顏色更深了些。
拿搖控器開門後,看着走進來的慕稀說道:“你先坐,我回兩個郵件。”
“你可真是個工作狂,你要是昨天不幸遇難,我看你們亞安銀行是不是就停止運轉了。”慕稀搖了搖頭,看着他半裸的身上,紗布裡隱隱的血跡,心裡不由得一緊,說話的語調不由得帶了些惱意。
只是兩人也都默契地沒有提起昨天那個讓人心慌、又讓人爲難的婚姻話題。
*
“倒是不會,現在不是還活着嗎,活一天,就要幹一天的活兒。”夏晚擡頭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吃早餐沒?要不就在我這邊吃?”
“夠嗎?這麼多!”慕稀看了一眼牀邊小桌上的餐點不由得失笑,對他的惱意便也作罷——這滿滿一桌子的早餐,不知道服務員送來的時候,有沒有猜這個客人是個吃貨。
“恩,都嚐嚐,也不知道哪些好吃。”夏晚見她笑也,便也笑着低下頭去,包着紗布的雙手,在鍵盤上緩慢的敲打着。
慕稀凝眸看了他一眼,走到窗邊幫他將窗簾拉開,將窗子也打開一些,讓房間裡隱隱的血腥味道。
“謝謝,感覺好多了。”夏晚輕輕吸了口氣,眉頭卻微微皺着,眼睛看着笨拙的手指,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艱難的敲進電腦。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的傷口是否需要幫忙,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今天還安排了其它的行程。”慕稀幫他整理好窗簾後,走回到牀邊,看着他說道。
“如果不是很急的話,可否幫我處理一下郵件?”夏晚擡頭看她,無奈的苦笑道:“這雙手,實在……”
“你若不怕你們那些秘密被我泄露,對我來說倒是舉手之勞。”慕稀輕挑眉梢看着他答道。
“這些信息,於投資領域來說是秘密,於你來說一文不值。”夏晚笑笑,用纏着紗布的雙手拿起電腦遞她。
慕稀忙伸手接過,皺着眉頭說道:“你以爲這雙手是別人的呢,都不知道省着點兒用。”說着瞪了他一眼,拉過凳子在牀邊坐下。
“這封我回了一半,你幫我繼續——中國分行將持續對總部進行業績與資金支持,在下年度的資金計劃與業務規劃方面,附件有詳細說明。中國銀行業發展到現在,舊的業務系統明顯已失去其竟爭優勢,分行上一年度的重點業務,除改進銀行傳統業務的客戶粘性外,重點會放在電子平臺的整合建設上。關於此項業務,在年終述職中會有詳細報告。其中在電子技術、系統建設、國際端口對接、以及資金上,需要總部支持。”
“還有嗎?”慕稀錄完最後一個字,擡頭看他。
“這就可以了。直接點發送即可。”夏晚搖了搖頭。
“你再檢查一遍,可以錄錯。”慕稀將電腦托起在他的面前,逐行念給他聽。
“坐下,電腦放我腿上。你託着不嫌累,我看着都累。”夏晚擡起上巴,示意她坐在牀邊。
“……”慕稀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他僅披着睡衣的上身,不由得微微遲疑,再往下看見他一身的紗布時,便又是一陣心軟,矮身在牀邊坐下後,將電腦放在他的腿上,與他一起看剛纔回覆的郵件——串處鼻息的、濃烈的血腥味兒,讓她對他渾不在意的態度又多了幾分擔心。
“好了,沒問題,就這樣發。”夏晚看完後對慕稀說道。
“好。”慕稀斜過身去,從他手上拿過無線鼠標,邊操作邊問道:“我怎麼覺得你這郵件邏輯有問題?”
“什麼問題。”夏晚邊問,邊將身體向前微微傾去,與慕稀一起看電腦屏慕。
“你前面說要在資金上支持總部,後面又說電子平臺這個項目,需要總部的資金支持,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慕稀設置好排版後,點擊了發送:“好了,不管有沒有問題,就這樣發了。”說着便回頭看他……
“嘶……”
“喂……”
卻不想他此刻離自己是如此之近——她的額頭堪堪撞在他受傷的下巴上,看着他齜牙咧嘴的痛苦樣子,慕稀心裡一急,伸手拍拍他的臉,小聲問道:“喂,沒事吧?”
“你知不知道,人身上所有的骨頭中,頭蓋骨是最硬的?”夏晚半睜開眼睛看着她,邊說話還邊倒吸着涼氣。
“你不是靠着的嗎,好好兒的坐起來幹麻。”慕稀的臉色微赫,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頭頂。
“我說慕四小姐,你是不是該摸我的下巴,而不是你的頭頂呢!”夏晚嘆了口氣,將身體靠在牀頭,有氣無力的說道。
“說真的,可能會有點兒痛,不過……”慕稀傾身過去,用手指輕輕試探着按了按他下巴上的傷口後,擡眼看着他:“看起來,傷口應該沒破。要不要打開紗布看看?”
“不用了,一會兒酒店安排的醫生會過來換藥,我再堅持……”夏晚看着她,感覺到她溫軟的氣息,與自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有種蠱惑人的力量。
“慕稀,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試試,好嗎?”夏晚伸手輕撫她的臉,聲音低啞的說道。
“我……”
“如果我不能愛上你,我的未來一定會很悲慘……”夏晚用力,將她的頭按向自己,低頭沉沉的吻住了她:“如果不能愛上你,我這輩子大約都不會愛人了……”
“可我不想做你的實……”
“你就當我利用你的愛,自私這一次,給我一年的時間,讓我愛上你,可好?”夏晚低低的說着,伸出手臂將她緊緊的圈在胸前,脣間輾轉的力度、舌尖纏繞的溫柔,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夏晚,別誘惑我,我好不容易纔做了決定、好不容易纔下了決心……”慕稀掙扎着,只是將手按在他的傷口上後,卻又心疼的移開,任由他將自己圈桎在他的懷裡——他的氣息,帶有血的味道,她該怎麼拒絕!
“如果我的誘惑有用,爲什麼不呢……”夏晚用力的擁緊了她,在她的耳邊低語着,似乎這般柔軟而陌生的感覺,讓他連身上的傷痛也忘掉,即便在翻過身後沉沉的將她壓在身下,身上的傷口也並未因此而疼痛叫囂……
只是,當夏晚的吻輾轉在她瘦削的鎖骨間時,她溫軟的輕喘息突然停了下來,整個身體突間一片緊繃。
夏晚輕輕擡頭,看着她驟然間變得緊繃而蒼白的臉,不由得一愣,低聲說道:“對不起……”
第三節:慕稀病發
“你,起來……”慕稀的雙脣微微抖動着,原本圈在他腰間的雙手慢慢的收了回來,用力的抵着他纏着紗布的胸口——看着從紗布裡滲出血跡也沒有放鬆。
“你別怕,我起來。”夏晚感覺她整個人都不對勁——這種不對勁,不是因爲他超越界限的親密、也不是因爲對他的抗拒。
似乎是,是從心裡深處散發出來的恐懼。
夏晚翻身坐起來後,拉着她靠着牀頭坐好,包着紗布的手輕輕拍着她的臉,柔聲說道:“慕稀,別怕,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給我杯熱水,謝謝。”慕稀有些僵直的眼珠這才轉動了兩下,看着他啞聲說道,聲音裡還帶着些微的顫抖。
“恩。”夏晚用手揉了揉她的臉,下牀快速倒了杯熱水遞她到脣邊。
“謝謝。”慕稀伸手接過水杯,用力的捧着,將脣放在杯邊,卻只是呼吸着杯中的熱氣,並不喝水。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後,她的整個情緒才穩定下來,輕輕抿了口熱水後,看着夏晚胸前的一片紅殷,低低問道:“傷口有沒有事?”
“沒事。”夏晚這才鬆了口氣,將她手中的水杯拿下後,張開雙臂將她輕擁入懷:“對不起,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你是男人麻,聽說……咳咳,沒怪你,是我自己的問題。”慕稀將下巴輕放在他的肩上,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良久之後,她纔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喊醫生來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真的沒事了?”夏晚鬆開擁着她的手臂,看着她柔聲問道。
“沒有了。”慕稀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伸手推開他後,徑直下了牀,拿起牀頭的電話便給服務檯打了過去。
“我去衛生間洗個臉。”放下電話後,看也沒看夏晚,便往衛生間走去。
*
鏡子裡的她,臉色蒼白、頭髮散亂、衣衫半解,慕稀將手輕輕覆上瑣骨上那枚青紫脣痕,不禁又微微的顫抖起來:
鏡子裡的自己,慢慢變成了另一張臉——另一張*、興奮得扭曲的臉;還有、還她渾身不着寸縷的蠕動在那個男人身上的醜態!
“不要!”慕稀尖叫一聲,抓起面盆上的什麼東西便往鏡子上砸去——‘哐當’一聲,鏡片應聲而碎,嘩的一聲全落在洗臉池裡……
“慕稀!”聽見聲音衝進來的夏晚,見她睜大眼睛,急促喘氣的樣子,下意識的便將她攬進了懷裡:“慕稀,怎麼啦?”
慕稀只是睜大眼睛看着支離破碎的鏡片——那裡面,一個臉色蒼白的自己、一個渾身是傷的夏晚。
除了他們,再無別人。
“他們消失了……”慕稀將目光從碎片中調轉回來,看着夏晚哭着說道:“夏晚,我不要做那個人。”
“好,不做,你不做別人。”夏晚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只是輕聲哄着她。
“夏晚,她們、她們真的好髒;她們在地上,我爹地、還有小然哥哥都在……”慕稀張嘴緊緊咬住夏晚的肩膀,哭着說道。
“是,那他們,他們和你沒有關係,乖,慕稀是最乖的。”夏晚瞬間明白了她說的是誰、她想起了什麼、當年她親眼看到的是什麼、這六年她又在什麼樣的回憶裡煎熬——不只是那場大火、不只是燒死的那個男人,而是她曾經最親愛母親最不堪的記憶。
慕稀只是哭着,一直哭到說不出話來,夏晚才輕拍着她的後背,把她抱回到牀上:“慕稀,我們現在S國,不在中國;你說的那兩個人已經死了,以後你再也看不到了。”
“夏晚,謝謝你,我想睡會兒。”慕稀點了點頭,閉着眼睛一臉倦意的說道。
“好。”夏晚點了點頭,伸手幫她將衣服整理好,在看見她瑣骨間的那抹痕跡時,不禁轉眸去看她蒼白得不像話的裡,心裡一陣針刺般的心疼。
“幫我把燈都打開,我怕黑。”慕稀用雙手將被子全部拉了起來,連頭一起埋了進去,整個人在被子裡縮成小小的一團;柔弱的聲音似氣息般,才說出來便已在空氣中飄散,弱到讓人無法聽得真切。
夏晚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去將房間的燈全部打開,又將早餐桌推到旁邊去後,看了一眼蜷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慕稀,便重新披上絲質睡衣走到另一個房間,拿起電話給溫茹安打了過去。
“我是夏晚。”
“夏行長好。”
“我和慕稀在S國,我們遇到一點事,她現在情緒很激動、很害怕。”
“S國?我剛看到那裡恐襲的新聞,你和慕稀沒事吧?”
“我們很安全,我想請教你:我現在可以怎麼做,可以讓她平靜下來。”
“她在什麼情況下開始激動的?她的表情到底是緊張、還是害怕、還是狂燥?她說過什麼?”
“她……想起了她的……母親,還有那個夜晚。”
“……”
“我很抱歉,事實上那些事情,我之前並不知道。”
“以我的判斷,只有兩種情況,她纔會這種表現;而我以爲,她這次出去旅行回來,會有很大的進步,起碼可以面對其中一種情況了……”
“兩種情況?”
“一種是回到舊宅廢墟;另一種……你現在應該知道了。”
“……”
“我原也有計劃,她這次旅遊回來之後,就帶她去廢墟,只要過了這一關,她就可以正常的戀愛、結婚、與愛人親密……可是偏偏……”
“現在我可以做什麼?”
“你能做的就是與她保持距離,她平靜下來後讓她給我打電話。若她能自己回來最好,不行的話我可以過來接她。”
“……謝謝。”
“不用……夏晚,有句話我想對你說。”
“請說。”
“慕稀還需要時間,你不要太着急。我知道對於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面對戀愛中的女孩,這樣會有些困難,但她需要你的理解,你能做到嗎?”
“當然,我先掛了,她醒來我再聯絡你。”
夏晚的語氣不由得微窒,說話的語氣裡一片尷尬。
第四節:溫茹安的感情
握着一片盲音的電話,溫茹安微微皺起了眉頭,嘴角卻有着淡淡的笑意。
放下電話後,她迅速的從櫃子裡拿出慕稀的病歷,將慕稀現在的狀態記錄了上去——
**月**日**分,情緒不穩定、緊張、害怕、憤怒;誘因:與男友親密;聯想……
寫到這裡,溫茹安不禁將筆頭停頓了下來,看着‘誘因’後的幾個字,眸色不由得一片沉暗,心裡只覺得一陣賭得慌。
“不是說只是朋友嗎?”
“不是說只是替兄弟照顧妹妹嗎?”
“還是說日久生情?可爲什麼兩個人都不承認?”
“既然不承認,那麼原本就不是情侶關係,可又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們到底做到哪一步了?做到哪一步了?”
想到這裡,溫茹安的心裡不僅是堵得慌,更是燥鬱得連自己都像個病人了——她惱怒的將手中的筆狠狠的扔到牆上的那幅山水畫上,看着簽字筆自畫上彈跳到地上後,她才沉沉吐了口氣,閉上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慢慢的平靜下來。
“夏晚,是你給了我這種錯覺,讓我以爲你們真的只是合作伙伴、以爲她於你來說只是朋友的妹妹。”
“夏晚,我溫茹安見過的優秀男人很多,你並不算最好、最特別的那一個。所以……或許我只是一時迷惑吧,我溫茹安怎麼能和病人搶男人,真是笑話。”
溫茹安拉開椅子慢慢的站起來、慢慢的走到簽字筆落地之處、慢慢的拾起地上的筆、又慢慢的走回到桌前坐下——鋪開案卷,將病歷一字一句的寫完:聯想:過往同場景事件再現;短期干預方案:與誘因隔離;長期干預方案:合適的時候,暴露療法……
慢慢的合上病歷、慢慢的將病歷放進櫃子,拿起手機做了個鬧鐘後,披起外套往外走去。
才下過兩場雪的J市,陽光強烈得有些刺眼;溫茹安沿着街邊的花壇慢慢往前走着,慢慢修復着自己的情緒。
以她對自己的認知,知道自己對夏晚有好感、也知道自己對他各方面都滿意,所以在這樣的前提下,她與夏晚的接近在後期都帶了刻意的成份。
但是對他的感情,絕沒有到愛情的地步,也不到需要爭取的程度——在知道他非良人之時,她無論是人還是心,都應該可以全身而退。
對,是這樣,剛纔的難受、剛纔的失控,只是因爲被欺騙而已、只是因爲原本帶着希望,而失望又來得太快太突然而已。
溫茹安將自己對夏晚的感情,放在最理性的天秤去分析,發現自己並非非他不可——所以,還好。
*
兩小時後,溫茹安的手機鬧鐘響起,她拿起電話給慕稀撥了過去——聲音依然柔軟而溫潤,語調溫暖而帶着讓人信任的專業度。
“小稀,我是溫醫生。”
*
“溫……醫生?”慕稀下意識的看了夏晚一眼。
在自己睡着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口已經有醫生處理過,他正穿着一件寬鬆的衛衣,坐在窗前的沙發裡看文件——只是他有些緊繃的狀態,讓她看出一身綁帶的他,穿着外衣並不舒服。
“小稀,你的朋友夏晚剛纔給我打電話,他很擔心你的情況。怎麼樣?還好嗎?需要和溫醫生聊聊嗎?”溫茹安的聲音溫潤而親切的傳來,有種讓人信任和放鬆的力量。
“溫醫生,我和他……我就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然後有些難受。不過……現在好了。”慕稀的目光看着夏晚的背影,聲音輕輕的——平靜下來之後,她真的一點兒也沒有怪夏晚、也不後悔與他那樣的親密。
如果能在兩人新的生活開始之前,能有一段如同戀愛般共處的時光,她會將這段時光珍藏成生命裡最珍貴的記憶……
“很好,越來越好了,回來後我給你做個情緒測試,可以的話,我們可以開始下一階段的治療,只要你能挺過去,你就不再是個病人了。小稀,要對自己有信心。”溫茹安的聲音一片輕快,字字句句都鼓勵着慕稀。
“真的嗎,謝謝溫醫生。”慕稀開心的笑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溫醫生什麼時候騙過你。說到這次,我可得好好感謝夏行長,若不是他,我可不敢現在給你下猛藥;那你的治療可得又要往後拖了。”溫茹安在電話裡爽朗的笑道。
“好,我和他說。”慕稀的臉微微一紅,從夏晚的背影裡收回目光,一隻手下意識的撫上瑣骨時,眸光不由得又黯淡了下來。
“不過我不在你身邊,你自己還是要注意分寸,我剛纔和他也說了,你們暫時保持距離,回國我給你測試過後再說。小稀,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咱們是女孩子,咱們不能急,恩?”溫茹安象個大姐姐一樣,句句溫暖而貼心——這樣溫暖的話,誰又能想以,竟是爲了試探慕稀與夏晚到底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我知道,謝謝茹安姐。”慕稀放在瑣骨處的手指,用力的按了下去——直到感覺到疼痛,才慢慢鬆開。
“好了,你這樣我很放心。不過那邊這段時間不太平,你辦完事情早些回來。”
“我知道了,茹安姐再見。”
慕稀放下電話後,慢慢的縮起腳,拉起被子將整個人都矇住,只留一對大眼睛在外面。
*
溫茹安輕輕放下電話,嘴角情不自禁的噙起淡淡的笑意。
轉過身去,看見鏡子裡自己的笑意盈然的眼睛,她不禁立即將笑容給收了去——這笑容,絕不是因爲慕稀的承受力加強而喜悅。
這笑容,顯然是因爲剛纔試探到的結果而竊喜——她讓慕稀別急,慕稀說知道,兩人當然是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
她真是因爲這個而雀躍嗎?
溫茹安伸手撫着自己的嘴角,眼底慢慢浮起一絲怒意——她不該,真的不該。
溫茹安,你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你這樣怎麼能繼續給慕稀治療?
溫茹安,愛情不是這樣輕易的事情,你們才交往幾次,怎麼會因爲他而失了自己的醫德。
溫茹安……
溫茹安,其實你也知道,愛情來時,身不由已;見一面與見十面,又有何干系……
第一節:我要一段公平的婚姻
“好些了嗎?”中午時分,夏晚回到臥室,一上午都沒發聲的慕稀,正靠在牀頭翻看他扔在枕旁的一本傳記。
“我餓了,有沒有東西吃?”慕稀放下書,輕聲說道。
“出去吃?還是?”夏晚柔聲問道。
“出去吃吧,就這麼單獨的對着你,挺尷尬的。”慕稀的眸光流轉,嘴角不禁輕輕上揚。
“我倒不尷尬,只是害怕。”夏晚笑了笑:“要換件衣服嗎?我過去幫你拿?”
“不用,我過去整理一下,你在大堂等我。”慕稀搖了搖頭,伸手掀開身上的薄背,下牀後低頭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慕稀……”
“我就是發病了,以後你別靠近我,我自然就不會病了。”慕稀擡起頭來,坦然的看着他,認真的說道:“夏晚,你昨晚說的話我考慮過了。”
“恩?”夏晚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我今年27歲,想嫁人還能嫁個過得去的男人;若讓你實驗一年,你仍然不會愛上我,你那裡還我一個過得去的男人去?所以這買賣於我來說,危險大於機會,不合算,所以這買賣我不做。”慕稀目光沉然的說道。
“這不是買賣。”夏晚沉着臉,怒聲說道。
“即便不是買賣,也是交易;用我一年的時間,換你未知可能的愛情;用你一年的實驗,換你對愛情的死心。怎麼說,都是我吃虧。”慕稀笑着說道——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承認這個說法很自私……”
“你確實夠自私的,但也很可愛——至少,你沒有假裝愛我,騙我一年的戀愛、騙我一輩子的婚姻。”慕稀輕咬下脣,低低說道:“夏晚,我想你懂我的驕傲,我寧願承受失敗的痛;也不願承受被騙的辱。所以,謝謝你的不欺騙。”
“似乎,我們之間真的沒有餘地了。”夏晚苦笑着說道,卻沒察覺,在心底深處的某個地方,已經悄然塌陷了一塊。
“除非你愛上我。”慕稀仰起下巴,給了自己一個驕傲的笑臉,轉頭快步往外走去。
“還得你相信。”夏晚輕哼一聲,跟過去幫她拉開了門:“我在大堂等你。”
“再見。”慕稀背對着他揮了揮手,快步往前走去——在轉角離開他視線已後,她所有倔強的堅持便鬆跨了下來。整個身體軟軟的靠在牆上,只有靠這牆體的支撐,才能站得穩、站得直。
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強,她只是驕傲着,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單戀的狼狽——她愛、他不愛,她仍不許自己失了自尊。
“所以慕稀,你的決定是對的。否則,一輩子的相處,你能裝多久!”慕稀緊緊的咬住下脣,深深的吸了口氣後,站直身體一步一步的往房間走去。
*
半小時後,兩人在大堂登記後,又被國安處的人盤查了半天,才得以順利的離開,並被叮囑:晚間10點前必須回到酒店,否則會以恐怖份子同夥而發出通輯令。
“先生小姐,這是爲了你們的安全着想,請務必配合。”
“會的會的,你們看他這一身的傷,也走不遠。”
“謝謝,先生小姐再見。”
“再見。”
*
走出酒店,慕稀便笑個不止:“夏晚,你說你這條命,會不會就丟在S國了?”
“還是做爲恐怖份子同夥?”
“你的樣子倒是像,可我這麼漂亮,哪兒像恐怖份子了。”
“恐怖份子也有漂亮的。”
“你什麼意思麻。”
“意思是你很漂亮。”
兩人相視一笑,慕稀挽着他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去,將頭慢慢靠在他肩膀上時,心裡一股溫暖的酸澀慢慢蔓延……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要乘車的話、誰也沒提肚子餓了的話、也沒人提傷口在太陽下有些難受的話——他們都希望這樣時間,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
就似,能這樣挽着走,走到永遠、走到白頭……
*
“如果我們結婚,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相愛。”
“我怕的是,我對你的愛,在婚姻的相處中變成了怨,我們沒有了一輩子的機會……”
“至少有50%的機會,我們能相愛到白頭;在另50%不愛的機率裡,至少還有共同生活一段時間的機會;怎麼算,都比現在分開要合算。”
“那是對你,對我並不是——共同生活一段時間後,你什麼都沒改變,只是知道了你不會愛上我!而我:變成怨婦、我還變成離婚婦女,那時候的我,不僅會身價大跌,更可能會成爲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女人:沒有驕傲、沒有風度……”
“慕稀,帳不是這麼算的。”
“那要怎麼算?”
慕稀停下腳步擡眼看他,兩人的四目相對裡,都明白了對方的堅持——只是,誰也不能妥協。
“夏晚,我們都給自己一條生路,我不要活在不被你愛的可憐你;你也別活在不愛我的愧疚裡。你的愛情該去往何方,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就別逼我了。”
“恩。”
“如果有一天你會愛上我,不會因爲我嫁過人而不要我,對不對?”
“對。”
“那我爲什麼不在你不愛的時候嫁一次?這樣算我是合算的。”
“這樣算帳不對。”
“夏晚……”
“恩?”
“許久許久以後,如果有一天你愛上我,也不要告訴我。”
“爲什麼?”
“因爲,我要對得住我娶我的那個男人……”
“……好……”
“就這麼說好了啊,那我就放心的將我在S國的時間交給你了,等你傷口好了,陪我去看日出好嗎?”
“……好……”
“沙漠的日出真美,可以讓人哭的那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