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遲疑那五秒
“那個人,快下來,危險!”顧止安也大聲吼叫起來。
騎在鋼構上據鋼管的人,似是受了驚嚇,扔下抓着據下來的一條鋼管,用力的跳了下去——隨着他的跳動,寵然大物般的鋼構隨着地面的鬆動,陡然往下陷去。
夏晚與顧止安所處的邊緣地帶也不可倖免的朝着深坑的方向塌陷了下去……
“夏晚——”
“顧止安——”
聽到動靜的溫茹安迅速從簡易工棚衝了出來,又被工作人員及時的拉了回去:“溫醫生,是大面積塌陷,請隨工作人員暫時撤離。”
“我的朋友在裡面。”溫茹安大聲喊道。
“現在誰進去都是送命,你們先撤離,我們纔有時間通知救援隊趕過來,你現在和我拉扯,就是浪費時間。”救援看着塵煙翻滾的事故中心,還有那個巨人似的鋼構也因着地面塌陷的傾斜而搖晃起來,當下連吼帶拖的,將溫茹安往外拖去。
夏晚與顧止安隨着塌陷的地面直直的跌了下去,零散的鋼管與碎石、塵沙滿天飛舞着,將他們砸得暈頭轉向。
*
大約半小時之後,除了空中依然飛舞着零星的鋼管和塵石外,整個現場都靜了下來,救援隊的人員也已經趕來,正緊張的做着救援可能性的勘測。
被埋在深坑深處的夏晚,小心的將身上的碎石塵沙慢慢的剝開,慢慢的將身體從塵堆裡扒出來,緩解呼吸困難的壓力。
“你還好嗎?”夏晚看着離自己不遠處的顧止安,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死不了。”顧止安小心的動了一下,見地面沒有再繼續下陷,便慢慢的坐了起來,看着剛從土堆裡將自己扒出來的夏晚,乾咳了兩聲後問道:“你怎麼樣?受傷沒有?”
“感覺不出來,腿在下面沒知覺。”夏晚微微皺了皺眉頭,用手撐着地面,用力的將身體往上拔了拔,依然動不了,當下對顧止安說道:“這是第二次大面積塌陷,這下應該差不多到底了,等着吧,援救人員這次有經驗,應該也快過來了。”
“恩。”顧止安點了點頭,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上面,空中依然還有一些鋼條和碎石在飛,偶爾落在身邊,也能造成驚心動魄的效果。
“你說‘日夏’在找本地工匠,怎麼,他們還想捲土重來?”夏晚低下頭,邊刨着依然埋着自已下半身的土,邊問道。
“Carlyle與‘日夏’的合作已經結束,他們後續要做什麼與我們無關。”顧止安淡淡說着,看着空中零落的鋼管與碎石,又將身體往裡挪了挪。
“這麼說,Carlyle在‘華安’的投資,也將轉爲正常投資?”夏晚沉然問道。
“我們與‘日夏’只是終止此次合約,日後還有合作機會也說不定。”顧止安笑笑說道。
“原來如此。”夏晚輕扯了下嘴角,冷然說道。
“看樣子,‘華安’並沒有完全撤離S國的項目,而‘日夏’也並不打算就此離開,只有兩家公司還有竟爭,Carlyle對華安的資金控制,就有價值。”顧止安擡頭看他,眸光微微轉動後,冷冷說道。
“若‘日夏’以謀殺的方式得到參與權,Carlyle也繼續參與嗎?”夏晚突然擡頭,眸色凌厲的看着顧止安,發上厚厚的塵土、眼角青腫的傷痕,還有被埋在土裡的雙腿,絲毫無損於他的氣勢。
顧止安的沉默的看着他,半晌之後才慢慢說道:“我的計劃,無需向你交待。未來品牌市場上,我們還有再戰的機會。”
聽了顧止安的話,夏晚輕扯嘴角,微微一笑:“很好。”
聰明如夏晚,自然聽出了顧止安話裡的意思——亞安的資金還在S國的民建項目,Carlyle的資本還在‘華安’,他卻只說未來品牌市場還有再戰的機會,那麼在S國民建項目上,自然是就此收手。
顧止安是驕傲的,也是有底限的,這讓他多少放心——這放心,是爲了未來品牌市場的再戰,也是爲了慕稀。
某些方面,慕稀是個天真的人,若顧止安是個沒有職業底限的人,以後慕稀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頭。
還好,還好……
“能讓前輩讚一句,當真不易。”顧止安淡淡說道。
“我可不想做你的前輩。”夏晚淡淡說道,遠遠似乎聽到救援人員試探性的呼喊聲,當下精神不由得一振,仰頭正想回答,卻看見頭頂整體的鋼構圖然散裂開來,直直的朝他頭頂砸了下來。
“夏晚——”顧止安一個激淋,霍的一下站了起來。
“拉我起來!”夏晚下意識的將手伸向了顧止安。
“你……”顧止安的手微微的伸出,眼睛直直的看着夏晚,卻沒有往前更進一步。
頭上的鋼管呼嘯而下,夏晚的眼底不禁一陣懼意,整個身子往下蹲去,收回伸出去求救的手,緊緊的護住頭部。
一個鋼管重重的插在了夏晚身邊,只聽夏晚低吼一聲,然後就看見成片的血從沙土裡迅速的滲透了出來。
“夏晚——”
顧止安再無猶豫,一個箭步衝上去,扯着他的手,用力的將他拖了出來——在夏晚的整個身體剛剛被拖離土坑時,上面幾十條鋼管就這樣生生的砸了下來……
一個輔助的鋼架完全崩裂,這陣鋼管雨下了足足有5分鐘,空中不再有重物落下來時,被顧止安拖着的夏晚,已經渾身是血——他的左腿上插着一根穿透的鋼管、右腳被三根鋼管生生的砸重後,顧止安在拖出他時,已經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所幸是上方的落口有限,只集中在一處掉下來,否則他們兩個此番當真是沒命回去了。
“夏晚……”看着血肉模糊的夏晚,想起自己剛纔那幾秒鐘的猶豫,顧止安的聲音一片嘶啞。
“還沒死呢。”夏晚有氣無力的說道。
“夏晚,對……”
“你的速度總快不過地心引力。”夏晚打斷了他的話,冷靜沉然的模樣,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麼——對於顧止安那幾秒鐘的猶豫,他到底有沒有怪過?
“救援的人進來了。”顧止安聲音嘶啞的說道。
“你受傷沒有?”夏晚虛弱的問道。
“皮外傷,不打事。”顧止安搖頭。
“慕稀回國沒有?”夏晚的問題,直讓人覺得有些無厘頭。
“第二天就回去了。”顧止安見他隨時都有暈過去的可能,說話的速相當的快。
“好。”夏晚似乎這才放心下來,輕輕閉上眼睛,撐着最後的餘力對顧止安說道:“你不要告訴慕稀我受傷的消息。”
“你……”顧止安拽着他的手不禁微微鬆開。
“我會託人給她消息,總之你若想與她婚姻常久,不要透露任何與我有關的消息,否則,後果自負。”就算一身是血,這個男人卻仍是這麼有氣勢的威脅着別人,當聲讓人有些奈。
顧止安沉沉的吸了口氣,輕輕點頭:“你熬不住就暈過去吧,我與慕稀的事情,我自己心裡有數。”
“照顧好她,她看似堅強,實則天真,別讓她傷心……”夏晚反手用力的抓住顧止安的手手腕,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第二節:夏晚的眼淚
夏晚醒來,是兩天後的重症監護室——左腿的鋼管抽出來後,腿上一個大洞,倒還好,只是*,不傷筋骨;而右腳卻從腳腕到腳掌,整隻腳呈粉碎性傷害,醫生將整隻腳切開進行骨頭重塑,然後進行筋脈重接。
“感覺怎麼樣?”醫生看着他問道。
“我能說沒感覺嗎?”夏晚笑笑說道。
“沒感覺就對了,麻藥還沒散呢。”醫生見他如此樂觀,不由得也笑了:“有親屬在這邊嗎?要不要通知親屬過來?”
“醫生,你見過三十幾歲的大男人,看病帶家屬的嗎?”夏晚暗自動了一下被子裡的兩條腿,右腳是根本就動不了,連疼都不知道,心裡不由得直髮突,卻仍做鎮定的說道。
“OK,那我們來聊聊你的病情——你的左腿沒有傷及筋骨,做肌肉復健後,半年可以恢復;右腳嚴重一些,整個踝骨都粉碎了,現在開骨做了重新定位,腳筋也重新接上了。但能恢復到什麼程度還不好說。你要有心理準備。”醫生看着他,緩慢說道。
“……需要我怎麼配合?”夏晚沉聲問道。
“我國的技術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建議你以最快時間轉移到中國或美國專業骨科醫院做治療,他們的定型技術以及粘合材料比我們好,若及時粘合,有可能恢復到健康平。”醫生說着遞給夏晚四家醫院的名單,兩家美國、兩家中國:“你若決定了,我現在就幫你安排這醫院的治療預約。”
“加利福尼亞這家。”夏晚看了一眼後,迅速便做了決定。
“好的,我們會以S國政府的名義安排這次治療,安排好後,我們醫院會安排醫生送您過去。另外,您還有什麼家人需要通知嗎?”醫生合上手上的資料夾,滿眼佩服的看着夏晚問道——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在如此重傷之下,仍能如此從容的。這個人的內心,實在是太強大了。
“送我來的人中,有一位顧止安或溫茹安嗎?”夏晚問道。
“那兩位都在。”醫生點了點頭。
“麻煩幫我請顧止安進來。”夏晚點了點頭。
“好的。”醫生還以爲他會先讓溫茹安進來,畢竟從治療這兩天的情況來看,那位小姐表現出來的關心和緊張,絕非一般的朋友關係。
這個年輕人,着實讓人看不透。
*
顧止安進來的時候,手上和頭上也打着紗布,而比這個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
“你別緊張,我沒事。”夏晚看着他淡淡說道。
“粉碎性骨裂,可能永遠不能復原,也算沒事?”顧止安聲音嘶啞的說道。
“這場事故,不是死了十幾個人嗎?還活着,就算沒事。”夏晚輕扯嘴角,淡淡笑了笑:“我會去美國治療,時間上不好說。還是那句話,不要和慕稀提起我。也不要說你離開S國的時候見過我。”
“只有這個要交待嗎?”顧止安低聲問道。
“對。”夏晚的眸色微微閃動,眼底似乎有淡淡的瑩亮一閃而過,片刻間卻又恢復正常,似乎那一抹瑩亮只是顧止安的錯覺。
“麻煩幫我請溫茹安進來,謝謝。”夏晚輕聲說道。
“夏晚,這件事……”
“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幾秒鐘的時間,改變不了結果。你是個男人,以後就不要再提這事。”夏晚低聲吼道。
“夏晚,你們在吵架嗎?”外面是溫茹安的聲音,低啞沉暗,聽起來滿是擔心。
“幫我請她進來吧。”夏晚淡淡說道。
“好。”顧止安看着他平靜沉然的樣子,只覺得心裡一陣悶悶的難受——就算他受傷無法站起,他也還是比自己更有力量。
他想,因着遲疑的那五秒,他這輩子也不可能贏過夏晚了;而慕稀呢,慕稀若知道,會原諒嗎?慕稀若知道,會瞧不起他嗎?
“顧先生?”溫茹安看着臉色蒼白的顧止安,緊張的喊了一聲。
“沒事,狀態也挺好,他讓你現在進去。”顧止安輕扯嘴角,勉強笑笑說道。
“好。”溫茹安輕瞥了他一眼後,快步往裡走去——半躺在牀上的夏晚,看起來比送進來的時候要好得多。
溫茹安不禁咧開嘴笑了,不管眼底還帶着眼淚,就那麼滑稽的樣子站在他的面前,哽咽着說道:“真是嚇死我了。”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夏晚看着溫茹安,認真的說道。
“什麼事?”溫茹安一愣,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我明天會轉到美國加利弗利亞的醫院,治療週期保守估計是半年,至於康復期,現在還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將我的消息告訴慕稀。”夏晚直直的看着她,聲音低沉的說道。
“可是,前後至少一年吧,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溫茹安看着他眼底的請求,心裡不由得一酸,伸手擦了眼淚,低低的說道。
“這個你不用管,只是從你處,不要說給她聽就好,至於你要怎麼和她說,你隨便。”夏晚沉眸看着她,那樣的柔軟,又那樣的堅持。
溫茹安勉強扯了下嘴角,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
“謝……”
“你也別謝我,我答應你是有條件的。”溫茹安吸了吸鼻子,認真的說道。
“你說。”夏晚輕扯嘴角淡淡笑了——肯講條件的溫茹安,他纔敢相信,否則,這個資深的心理醫生,說是不告訴慕稀,可要讓她知道的方法,可太多了。
“這一年時間給我,我來照顧你。若你能愛上我,一年之後我們結婚;若這一年你仍然不能愛上我,我離開。”溫茹安伸手擦了眼淚,定定的看着他說道。
“其實,你告訴她也無妨,我不太喜歡受人威脅。”夏晚皺了皺眉頭說道。
“這算威脅嗎?又不是逼你娶我。”溫茹安輕哼一聲,有些羞惱的說道:“這連條件都算不上,不過是一個知情的朋友,會經常去看你、陪你,然後……加一點兒小私心而已。現在是你不能動,不是我不能動,你還能不讓我去?”
夏晚看着她又是淚、又是惱、還帶着羞的表情,不禁失笑,聲音低低的說道:“你這算欺負殘疾人嗎?”
“我……”溫茹安的眼睛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夏晚的腿,面容不禁微微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麻煩幫我去酒店拿一下電腦,我還有些工作需要處理。喻敏那邊也幫我聯繫一下,兩天聯絡不上我,她會着急。”夏晚微微笑了笑,聲音淡淡的,自然的安排她的協助,顯然是已將她做爲可以信任的朋友。
“好,我這就去安排,明天我會和你一起去那邊,等你的治療安排好後我再回國。”溫茹安點了點頭,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後,才慢慢轉身往外走去。
*
在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後,夏晚輕輕揭開蓋在腳上的毯子,左腿纏着紗布,右腳打着石膏,或許是麻藥的原因,現在還不知道疼痛。
只是……
真的就此再站不起來了嗎?
真的就此再不見慕稀的面了嗎?
或者,以這樣一個契機,讓我不要再打擾你的生活吧。既然你選擇了安穩這條路,那你就好好走吧……
輕輕閉上眼睛,一滴類似於眼淚般的東西自他的眼角流出——在人前堅強的讓人瞠目的他,心裡的苦楚與難捨,卻無法說與人聽。
*
“喻敏,我短時間大約無法回行裡,你若願意接手中國分行,我會把你推薦給總行,但你要考慮清楚:一旦坐上這個位置,你就沒有自己的時間了——你的生活裡就只有工作。”在溫茹安打通喻敏的電話後,直接將電話交給了夏晚,她自己則去了夏晚所住的酒店。
“行長,到底怎麼回事?”喻敏的聲音裡滿是擔心。
“事故現場二次塌陷,所以受了點兒傷,治療的時間會比較長。”夏晚輕聲說道。
“會確定在哪裡治療?”喻敏利落的問道。
“明天,加里弗利亞州。”夏晚不由得笑了——他的這個助理,永遠是這個風格,總是在第一時間找到事情的最核心問題,然後決定自己下一步計劃。
“OK,稍後我會找溫小姐要你那邊的具體地址,我們在加里弗利亞醫院見面,工作的事情,我會列個清單,我們一一確定下來。至於對總部的交待,我們商量之後再確定,你現在不要給總部發郵件,包括你受傷的事情,暫時擱下來。”喻敏思路清晰的快速說道。
“……”夏晚沉默着。
“行長,我不是要隱瞞總部的意思,我們需要聽到醫生最準確的答覆,才能做出最合適的安排。”喻敏見夏晚沉默,便緊聲說道:“行長,我的決定原本就該是你的決定,是什麼原因讓你變得慌張急燥了呢?”
“……”夏晚依然沉默。
“行長,你不出聲我就當你同意我的意見了。”喻敏的話裡氣勢十足,聲音卻不自覺的小了下來。
“同意,我家人那邊,暫時都不要聲張。”夏晚沉聲說道。
“家人……包括慕小姐嗎?”喻敏低低的嘆了口氣——剛纔在問他,是什麼讓他變得慌張而急燥了,除了慕稀又有誰呢。
“……恩……”夏晚輕應了一聲。
“我知道,我現在去安排。”喻敏低聲應着,輕輕的掛了電話。
夏晚將電話遞還給溫茹安,輕輕閉上了眼睛——手術醒來後,安排了這許多的事情,他是真的累了;又或許,直到安排這所有的事情,他才能靜下來,接受自己可能會殘疾的事實。
溫茹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有心疼、有擔心、還有隱隱的期待……
第三節:謊言的世界
【中國?亞安銀行】
“喻助理,我也要去。”伊念可憐兮兮的看着正匆忙訂票、安排工作的伊念。
“你一去咱們辦公室不就空城了?”喻敏有些不耐的看着她:“我先去和行長將後期的工作安排下來,回來後你再過去。”
說完後,想了想又看着她仔細叮囑道:“行長受傷的消息,任何人都不許說,包括行長的母親。我若知道有人知道這件事,你就完蛋了。”
“是怕行里人心不穩會影響外面的項目進展嗎?”伊念小聲問道。
“知道就好,就憑你這聰明勁,在這裡大有發展,記得我剛纔說的話,別自毀前途。”喻敏狠狠的威脅了她一把後,示意她回位置繼續工作。
她這一去,也不好說是幾天,手頭的事情、待處理的文件,必須今天連夜處理完,還真沒時間慢慢和伊念磨。
*
【慕氏,慕稀辦公室】
慕稀回來已經一週了,這一週時間,除了與於佳佳聊過一次外,其它時間都忙碌於工作中,特意的不去看S國的新聞,也沒有和顧止安聯絡。
倒是顧止安例行的每天會給她發兩條信息過來,也不提項目的事,只是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熬夜、少吃安眠藥什麼的。
慕稀都只看看,也不回過去。
其實失眠已經好些天了,只是她並沒有刻意去吃藥,就那麼清醒着,想着與顧止安這段婚姻的未來。
而到今日爲止,有兩天沒有收到他的信息了,心裡不自覺的又慌張了起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呢?
打開S國的官方新聞網,阿里的三條政令、‘日夏’的公開聲明、事故中心的二次塌陷,讓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拿起電話便給顧止安打了過去:
“顧止安,你有沒有事?”
“沒事,怎麼啦?”電話那邊,顧止安的聲音有嘶啞,這讓慕稀越發擔心了。
“你的聲音怎麼啦?工地二次塌陷你有沒有受傷?溫醫生也在現場做心裡援助,她有沒有事?怎麼這次新聞沒有報道受傷人員的情況?顧止安……。”夏晚的名字,在喉頭轉了又轉,始終沒有問出口。
“沒有,事發當時,我不在現場。溫醫生聽說也沒事。”顧止安低低的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慕稀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而爲夏晚提着的另一半,卻怎麼也放不下來——似乎,真的不能問他。
“我明天回來,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這兩天特別忙,所以沒給你發信息,讓你擔心了。”慕稀不問,顧止安便矢口不提夏晚的名字。
“好,你注意安全。”慕稀低低的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既然說明天就回來,想來是真的沒受傷了。
慕稀看着電話,終究還是忍不住給溫茹安打了過去——只是,那邊卻怎麼也接不通。
不是說是安全的嗎?爲什麼不接電話?
她明知道自己爲什麼打這個電話,難道是夏晚出事了?
不會的,爲什麼別人都好好兒的,他偏要出事!
不會的。
慕稀的心一下子慌張了起來,掛掉電話又給喻敏打過去——還好,還好,喻敏的電話一打就通。
“喻敏,我是慕稀。”
“知道,什麼事?”喻敏的聲音一始既往的刻板而冷清。
“聽說S國的工程出現二次塌陷,我想知道,夏晚有沒有事?”慕稀直接問道。
“行長在美國。”喻敏聲音頓了頓,淡淡說道。
“在美國?什麼時候去的?”慕稀不禁微微一愣。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的工作或許會有變動,到時候若我接任中國分行行長,還請四小姐多關照。”說到這裡,喻敏的聲音不禁輕快起來。
“變動……什麼變動?離開中國嗎?”慕稀不禁頹然坐下,整個人似丟了魂似的。
“當然不是,他原本在總部就掛了兩個職,一個全球新項目開發總監、一個新項目研安組長,以後會有更多的精力放在總部——或許,未來全球行長的位置也是他的。你該恭喜我們行長:想來這就叫做,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喻敏的聲音仍然一片輕快,只是話裡隱隱的輕諷,慕稀倒是沒有聽出來。
“是嗎,那真是要恭喜他了……”慕稀輕輕掛了電話,卻發現自己不知道是什麼心情——開心?難過?失望?鬆一口氣?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或許,這是她們之間最好的結局——她安心的做她的顧太太,他在事業上一直往更高處追求。
等到他再次回來的那一天,身邊應該已經有了能夠伴他左右的人了吧。
很好、很好……
慕稀臉上掛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爲他擔着的心卻也放了下來——只要他是安全的、只要他別讓她再擔心,她會將他完全放下的……
第四節:失控的顧止安
第二天晚上,顧止安如期回家,慕稀也特意讓秦嬸兒多做了兩個菜。
“不是說不在現場嗎?怎麼身上還是有傷?”慕稀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看着他手上和額上的紗布,皺眉問道。
“事故後過去看了下,被石子擦到的,都是皮外傷。”顧止安看着慕稀,目光卻有些微微的躲閃。
慕稀只當他太疲倦了,安排幫傭將他的行李拿到樓上後,對他說道:“是先洗澡還是先吃飯?你這樣能洗澡嗎?”
“難道你會幫忙?”顧止安不屑的話脫口而出,兩個人一時間全愣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是太累了,都不知道自己的在說些什麼了。”顧止安看着慕稀微變的臉,爲禁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擁進懷裡——抱得那樣緊,生怕會將她弄丟似的。
“這是你的……”慕稀張嘴,說了一半又停下,用力的閉了閉眼睛後,重新再睜開,心緒慢慢平靜了下來,低低的說道:“去洗吧,我在餐廳等你過來吃飯。”
“慕稀……”顧止安眸低一片苦澀的看着他。
“你對我一直很好,好得我都不習慣你有情緒、你有脾氣了。”慕稀輕扯嘴角,淡淡說道:“你說的原本沒錯,是我不好。”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顧止安低聲說道。
“去洗吧,我也餓了呢,等你過來吃飯。”慕稀輕輕拉下他圈在自己腰間的手,推着他往前走了兩步後,轉身回到餐廳——坐在餐桌前,卻愣愣的發起呆了。
看着一臉失神的慕稀,顧止安低低的嘆了口氣,快步往浴室走去——那件事給他的壓力太重了。他下意識是將自己的遲疑那五秒,歸結於對夏晚的醋意、因慕稀而生的醋意。
這種見死不救的自責、夏晚淡然冷洌卻不責怪的眼神,都是他幾乎承受不了的壓力,而在自身承受不了時,便下意識的將脾氣發在了他的歸因對像慕稀的身上。
明知道不對、卻又無法控制。
顧止安,不要被夏晚打跨了,他說得對,沒有遲疑那五秒,結果依然不會改變。
顧止安將水的溫度調到最低,將冷水從頭頂直直的淋下來,也不管頭上的傷口是否完全恢復。
就這樣一直淋了有一刻鐘之久,直到覺得頭有些發暈,他才關了水,草草的擦乾之後,便繫上浴袍走了出去。
“你……”慕稀看着他折了紗布的地方,都被水泡白了,不禁一陣惱火;但在看見他有些昏沉陰鬱的樣子時,又不忍再責備:“你現在估計也吃不下,先回房間吧,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好。”顧止安的聲音比剛進門時更加的嘶啞。
“小張,幫我拿兩條幹毛巾、吹風機、還有藥箱到臥室。”慕稀觸着他的身體冰冷,不禁嚇了一跳,半扶半抱的拖着他往房間去,邊喊幫傭拿東西。
*
“我沒有生氣,你這是幹什麼?”
“就算我生氣了,你哄哄我不行嗎?非得這樣?”
“還是你在S國那邊出了事?顧止安,我看你很不對勁。”
慕稀邊幫他將發上的水擦乾,邊說着。
“真是太累了,又怕你生氣。”顧止安伸手摟住半跪在面前的慕稀,將頭埋在她的腹部,低低的說道:“你知道,你離開的時候是生我氣的,回來又生氣了。我們之間……那裡禁得起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爭吵……”
慕稀拿着吹風機的手微微一頓,低頭看着他輕聲說道:“夫妻吵架不是很正常嗎。你不喜歡,以後不吵就是了。”
“慕稀,忘了夏晚好不好?他太優秀,我沒有把握去和他爭……”驕傲的顧止安,第一次說出認輸的話——只是不知,這認輸,只是在慕稀的感情上?還是在投資的專業上?抑或是做人的格局上……
慕稀靜靜的看着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那麼驕傲的顧止安,即便在慕氏的項目裡被迫出局,也沒有這樣沮喪過。
現在,他到底是爲了什麼?
“夏晚和你說什麼了?”慕稀輕輕的問道。
“你們在機場見面的時候,那種感覺,我多希望你那種眼神裡看的是我……”顧止安的身體微微一僵,伸手拉下慕稀的頭,重重的吻了上去:“慕稀,給我一個期限可好?”
慕稀只是不語,輕輕閉上眼睛,任由他在脣間噬啃輾轉,如同受傷的野獸般,有種發泄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