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收購進展
【一週後】
慕稀與顧止安回到J市後,慕稀明顯感覺到J市的商業與新聞氛圍與往日大不相同——慕氏與‘亞升’投行合作,以抗擊Carlyle收購的消息,連續幾天佔據了J市財經新聞的頭條,一場關於以資本對抗資本、以管理反擊資本的爭論,在商業各界專業人士中展開,一時間熱鬧非凡。
而‘亞升’投行,則是亞安收購本地一家小有名氣的投行後,新成立的、由亞安銀行佔主要股權的投資公司。
與這個消息並行的,還有Carlyle的首席投資專家與慕氏四小姐婚禮的消息,原本名媛與才子的婚姻雖算佳話,卻也不會這樣受人關注。
這段婚禮的高關注度,當然是受益於Carlyle、亞安、慕氏三者現在並不明朗的競爭、或合作的關係。
所以坊間各種猜測,大多作如此分析:慕氏利用聯姻,阻止Carlyle的收購決定;但顧止安只是項目負責人,所以他能起到的作用只能是延緩動作,卻不能最終決定是否放棄收購,所以慕氏利用聯姻拿到時間差,在這個時間差內,運用‘亞安’的資金,或轉讓一部分股份給‘亞安’,讓市場上的流通股減少,那麼Carlyle再次啓動收購程序時,也不足爲懼了;
慕氏的另一個打算,則是直接拿到‘亞安’的資金,自己回購流通股,讓市場上的流通股額度低於慕氏最大股東的持股額度,然後支付給‘亞安’高額利息。
至於慕氏與亞安的合作究竟是怎麼樣的,這就要看亞安希望從這次的合作中得到什麼了,所以,業內不僅對三家的合作、兩家的聯姻保持着熱議,並自動爲慕顧婚禮、慕氏亞安簽約儀式做着倒計時。
*
“小稀,你這個婚結得……拿證那陣子太低調、現在的婚禮又太高調。”席憐掠開慕稀額前的頭髮,仔細看她額頭的那道疤。
“怎麼樣?是不是很明顯啊?我這頭髮也掉得歷害,要是再弄點兒劉海下來,後面就沒了。”慕稀緊張的看着席憐,鬱悶的說道:“你的鏡子借我照一下。”
“你的化妝包裡沒有?”席憐伸手摸了傷疤一下,瞪了她一眼。
“都沒了。”慕稀尷尬的看着席憐。
“你們家那位……嘿嘿,這管理工作做得到位。”席憐笑着說道。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在意,已經這樣了,不管好不好,總是要接受的。”慕稀淡淡說道。
“還好,現在是冬天,戴上帽子也不怎麼看得清楚,待到春天的時候,也該完全恢復了。”席憐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了自己的鏡子遞給她:“現在看起來其實也還好,你別被自己嚇着了。”
慕稀輕扯嘴角,勉強笑了笑,接過鏡子後,掠開額頭的碎髮,那條還泛着紅色的疤痕,就那麼張揚的橫趴在那裡,談不上猙獰,卻也讓看着的人覺得很是難受——就似一個上好的瓷器上,多了一道補過的裂痕一樣。
“你說這張臉都這樣了,顧止安也不嫌棄,他這人還真不挑啊。”慕稀苦笑着說道。
“什麼叫這樣了?你是自己太在意,我看着和平時沒太大區別。”席憐從她手上拿過鏡子,無謂的說道:“再說,若他是那樣的人,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我的眼光原本就不怎麼好。”慕稀輕扯嘴角,手在疤痕上輕輕的撫着,看着席憐時,眼底有些淡淡的傷感。
“哪裡不好了,一個顧止安、一個夏晚,多少女孩子排隊也排不上的好男人,現在可是都圍着你轉呢。”席憐笑笑說道:“你嫁給他們任何一個,都會幸福,所以如果心裡決定了,就不要再多想了。”
“恩。”慕稀點了點頭,回身走到辦公桌裡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席憐說到:“這次在B市的市調資料,我整理一下後就發給你。你安排一下設計師分組溝通出稿;你自己要抽出身來,我想你負責線上系統的開發。”
“好,我去安排。”席憐點了點頭,看了慕稀一眼,想了想問道:“你馬上婚禮了,工作上的事能放就放一放吧,一生也只這一次。”
“再說,也不能就讓人家一個人忙,你說呢?”
“好象插不上手。”慕稀輕輕的說道。
“他一個人都安排好了?包括場地、禮服、流程、賓客……好多事情啊!”席憐睜大眼睛看着她:“你還說你看男人沒眼光,那個顧止安我看只會工作的,沒想到居然這麼能幹。”
“這些事情都有專業的公司好吧,他只需要和專業公司對接就行了,哪兒有什麼難的。”慕稀翻開桌上的文件夾,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吧,不難,不難也要有心,願意全部承擔才行啊。我先出去了,這是半個月的工作報告你慢慢看。”席憐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
慕稀慢慢的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只覺得思維的速度很慢,慢得像是轉不動似的——似乎回來以後就這樣,不知道是否車禍的原因,看來還是要抽時間去對腦部做個檢查才行。
*
【慕青辦公室】
“Carlyle這邊有動靜嗎?”夏晚問道。
“有,股市開始有資金介入了,不過只是試探性的,並沒有大肆收購。”慕青沉聲說道:“這段時間公司開始全面推廣、加上慕氏與亞安的合作消息滿天飛,股價漲幅不小,所以股民基本都把股票捏在手裡不會出。”
“所以他們資金介入後,嘗試着收購了拋出份額的10%,但股價依然沒有受影響。所以我沒辦法分析出,他們是想通過部分買入來拉低整體價格後,造成大面積拋售,他們再大舉收購;還是試探我們的底限,等着我們拿錢救市,用這個方法把我們手上的錢耗光後,再一舉收購。”慕青思索着說道。
“或許都不是。”夏晚淡淡說道。
“哦?”慕青的眸光微閃,明白夏晚的意思:“我看顧止安不像是會爲私事而影響投資項目的人。”
“人都是會改變的,何況在婚禮前的關鍵時候,怎麼也得讓慕氏安穩挺過婚禮前的時間,否則他怎麼嚮慕稀交待?”夏晚輕扯嘴角,冷冷說道。
“倒也是。”慕青點了點頭,看着夏晚問道:“我們的合同,能趕在婚禮之前籤嗎?”
“工商註冊那邊已經在催了,合同是提前籤不了,不過可以先開簽約會,反正也沒人在意籤的是什麼約、用的是什麼公章,把這個勢造出去,穩住股價和股民,確保Carlyle有資金進入也買不到。”夏晚挑了挑眉頭,沉聲說道。
“好,你確定一下籤約媒體見面會的時間;我在見面會前,發一份慕氏對Carlyle收購意圖的迴應書在媒體上,兩相呼應之下,股價定當只漲不跌。”慕青點了點頭。
“在股價上你最好控制一下,漲得太快,反而會促使那些想賺一筆就走的人,馬上拋出來;若將漲勢壓在1%——3%之間,在月線上做做文章,反而會更穩。”夏晚看着他說道。
“這方面沒問題,在消息出來前,我們會有資金先入場,用消息和資金,雙向控制股價。”慕青點頭,這方面的操作方式,他與夏晚很容易就達成了共識。
“好,我安排好後給你消息。我的審計在你的財務工作情況怎麼樣?”夏晚說着便站了起來。
“一起過去看看,倒沒聽說查出什麼不妥的。”慕青起身,與夏晚一起往財務部走去。
第二節:成長的慕稀
“Carlyle的財務人員,最近有什麼動靜?”夏晚邊走邊問道。
“沒有。”慕青搖頭,看見慕稀迎面走過來,便朝她搖了搖手:“小稀,怎麼今天就過來了?”
“恩,席憐這邊催得緊,再說忙慣了,閒下來也不舒服。”慕稀看了一眼站在慕青身邊的夏晚,聲音下意識的放得很輕。
“我看看傷口,都恢復得怎麼樣了?”慕青大步走過來,伸手掠起她的頭髮,看見這條帶着針眼的紅痕,不禁一陣心疼:“還疼不疼,看起來還是紅的。”
“不疼,還有半個月就恢復了,沒事的。”慕稀低下頭,下意識的捋了捋額頭的碎髮,將疤痕隱藏在後面。
“工作的事情也不是缺你了就轉不動了,還是多休息纔好,額頭上的況且這樣,身上的怕是也沒好。”慕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的說道。
“身上的好了,額頭是比較難恢復。”慕稀搖了搖頭,看着慕青微微笑着:“好了小哥,你都囉嗦得要命了,我去財務部有事,不和你說了。”
“我們也正去財務部,一起吧。”慕青點頭說道。
“那我一會兒……”
“我回行還有個會議,慕青你幫我轉告審計部長,審計報告今天必須完成。”夏晚打斷了慕稀的話,沉眸看了她一眼後,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慕稀別過臉去不看他,待他離開後,纔回過頭來,面對着慕青輕聲問道:“合作的事情談得怎麼樣了?顧止安說,他如果在這個項目上,最多能拖過婚禮之後;婚禮後如果他辭去這個項目,Carlyle另行安排人來接手的話,他辭職的三天內,便能啓動收購程序。”
“你一定要將自己置身其中是不是?你希望利用一切資源保住公司是不是?”慕青沉眸看着她。
“是。”慕稀沉着的點頭:“小哥,我今年27歲,手裡有慕氏的股份、是慕家重要的一份子,爸又是在那種情況下去世的,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好,那我告訴你公司現在的情況。”慕青點了點頭,牽着慕稀的手回到辦公室。
“我買慕城的股份實際上只花了很少的錢,我手上二十幾億,大部分用來啓動產品的推廣和補貼客戶了。”
“公司營運的錢,現在靠着顧止安調撥的10億頂着。若他現在撤出這10億,公司運轉還真的會成問題。”
“現在與亞安的合作基本沒問題,但亞安的投行是新公司,一應手續急不來,所以亞安的錢沒有那麼快能到帳,現在爲了應對Carlyle的收購動作,公司必須從市場推廣的費用中抽一部分出來,用作股票操控——我們手上沒有流通股的話,很難將價格控制在理想價位。”
“現在的情況並不是顧止安說的那麼樂觀,他想拖到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而是一旦慕氏的股價開始大幅異動,無論是大漲還是大跌,Carlyle便會立即展開收購,這是顧止安無法控制的。”
“所以,關鍵不在顧止安,而在於Carlyle收購的決心、以及我們自己是否能將行情和股民穩住。”慕青拿出股市報表放在慕稀面前,和她一一分析道。
“我明白了。”慕稀點了點頭:“你的錢就放在市場上先不動,顧止安的十億暫時不會撤回去,後臺營運也沒問題;我私人還有幾億,放進股市應該是不夠,如果加上二哥手上的現金,多少能撐一段時間;你和夏晚談,在投資公司掛牌營業前,能不能讓亞安的錢先過來一部分,這部分計高息,不算後期合作款。”
“小稀?”慕青擡頭看向慕稀,只覺得這個妹妹確實和從前大不一樣——以前的她,對於數據、對於商業完全是排斥的;而現在,她居然能根據公司的現狀,將手中的資源分配得如此清晰。
對於顧止安、夏晚的資源,也做了最大程度的利用——這樣的慕稀,不再只是一個單純的設計師,而是真真正正的慕氏當家人的擔當。
“因爲我們現在這部分錢只是用於穩住股市,而不是要和Carlyle搶購流通股,所以我估摸着,我和二哥的錢加起來,其實也夠撐至少一週了。”慕稀輕輕咬了咬上脣,還是把夏晚從計劃裡刪除了去。
“暫時還用不着,我抽回來的資金,都是可以動的,你的錢可以備着,運轉不過來的時候,可以直接打過來。”慕青看着這樣的慕稀,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欣慰——一個長大了的妹妹,有這樣的能力與承擔,無論公司需不需要,她在任何情況下,都足以自保了。
“我相信小哥的控盤能力。這件事情上,小哥也不要和我客氣。”慕稀點了點頭。
“小稀長大了。小哥怎麼突然覺得有些傷感呢。”慕青眯起眼睛看着慕稀,嘴角是暖暖的笑意。
“不是傷感、是傷心吧?妹妹不好騙了吧?”慕稀看着慕青笑了起來。
“確實。”慕青站起來走到慕稀的身邊,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感嘆着說道:“小稀再不是需要哥哥們傾力保護的小女孩了,現在小稀可以和哥哥一起並肩戰鬥了。”
“是啊,所以你可不能小瞧我,有事記得要和妹妹我商量哦。”慕稀擡起頭,笑眯眯的看着慕青,臉上是淡淡的篤定與沉着。
“不敢。”慕青用力的點頭。
“我去財務部了,有幾組數據需他們幫着整理一下。”慕稀伸手順了順被慕青揉亂的頭髮邊說道。
“小稀,既然你現在以大人的方式和我談公司的事,那麼我就以商業的態度來談你你結婚的事情:我再鄭重的和你說一次:公司現在的情況,顧止安無法控制;顧止安給的十億資金確實很重要,但還不到需要你用婚姻換取的地步。”
“換而言之,你是否與顧止安結婚,都不影響整體的佈局;拋開你自己的感情傾向不談,這次婚姻的商業價值並不大。”
“所以……”
“小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慕稀打斷了慕青的話,沉然說道:“小哥,就算沒有公司的事,我也會和顧止安結婚;所以順便讓這婚結得更有價值些,也沒什麼不好。”
慕青伸手用力的摟了一下她的肩膀,沉沉的嘆了口氣,低聲問道:“小稀,小哥其實真的不希望你這樣選擇。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兒有一點兒新娘子的喜氣?”
“要是老爸和老媽還在,看到會心疼的。”慕青聲音低低的說道。
“不會。”慕稀笑着搖了搖頭,眼圈卻微微的發紅:“小哥,全家只有我一個人,直到現在纔開始有一點點商業的意識;爸媽這一生都趨利避害,爲利而行;哥哥們從小就知道了什麼是價值最大化。”
“所以,他們若還在,當然會支持我的決定;又或者,會認爲夏晚更有價值,逼我嫁給夏晚也不一定。”
“如果逼有用,我也想逼你嫁給夏晚。”慕青嘆息着說道:“雖然我不喜歡那老小子的德性,但你在他面前,纔是你自己。”
“你剛纔不是說了嗎,我長大了,哪兒還能是過去那般任性妄爲。現在的我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又成熟、又漂亮、又懂事、又穩重,我現在不是率性的設計師、是知性高雅的慕氏股東。”慕稀看着慕青,故作調皮的說道。
“你定了就定了吧,不管怎麼樣,不管公司和Carlyle怎麼鬥,慕家四小姐的婚禮,那還是要隆重的辦的。”慕青張開雙臂用力的抱了抱她,溫暖的說道:“別的你不用管,至少禮服、化妝師、婚禮前的保養,要親自安排。”
“知道了,囉嗦的小哥。我去財務部了。”慕稀笑着推開了慕青,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對慕青說道:“我請佳佳做我伴娘,過兩天請她去試伴娘禮服。”
“她隨便你用。”慕青做了個OK的手勢。
“喂,小哥,你怎麼說話呢,當着佳佳的面可千萬別,該正經的時候正經點兒。”慕稀瞪了他一眼,笑着轉過身去。
只是,在轉身之後,帶着笑意的眸色卻漸漸黯淡下來——夏晚,你一定很生氣吧,那麼粘着你的我,居然拒絕和你出現在同一場合。
可是夏晚,你可知道?我只是不想被你看穿我的狼狽而已——在生死瞬間的決定之後,我居然還是不能平靜的面對你、面對你傷感的眼神。
我是很沒用,特別是在你面前,又格外的沒用。
但是,那又怎樣,這世上,也不過一個夏晚而已;離開你的視線,我應該可以很歷害吧——你看,剛纔小哥也看到了,我可以和他一起討論公司的發展、可以與他並肩爲公司而戰。
夏晚,我不再是那個被哥哥們護着的、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想懂的單純女孩了;也不想再做那個等着你來愛我的小白癡了。
夏晚,我想長大了……
第三節:夏晚的怒氣
【亞安銀行】
“咖啡的味道不對,重新去煮。”
“文件爲什麼沒有正反印?去手抄一份在反面!”
“喻敏,通知老沈到我辦公室,投行的資金啓動方案兩天內要確定。”
“通知公關部安排一個媒體見面會,公佈投行的正式啓動、同時宣佈與慕氏的合作。”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夏晚邊說邊快步往辦公室走去,喻敏拿着筆記本跟在他身邊,邊走邊快速的寫着,好在她早已練就一身速記的本事,雖然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夏晚大長腿的快步節奏,筆記本上的字卻也記得絲毫不差。
在夏晚說完後,喻敏立即對端着咖啡跟在身邊的伊念說道:“你去重新煮咖啡,用四小姐上次給你寫的方法和步驟,別搞錯了。”
“煮完咖啡就去文印室抄寫,抄完後文件送到我這裡。”
“行長,老沈的方案兩天內確定不了,審計部的報告今天下班才能出來,所以最快需要到週四才能確定資金方案。但這不影響我們的媒體見面會,也不影響與慕氏合作的進度,所有手續到位後,我會安排最快的資金方式。”
“媒體見面會是否安排在週四?慕氏四小姐的婚禮是週五,所以週四媒體見面會我們是佔先機的。”
“我現在就通知公關部,具體通稿與流程,今天12點前可以給您確認。”
“沒有其它問題,剛纔的問題,請您確認。”
喻敏急急的跟在他的身後,一連串的確認與問題,與夏晚安排工作的速度一模一樣,讓旁邊端着咖啡的伊念看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她們行長今天情緒不對,連帶着脾氣都有些無理取鬧。
若是她,一定會覺得自己很委屈,但喻敏非旦沒有這種感覺,還將他所有的安排,用最合理、最高效的方式安排了下去——平時她只覺得行長不是人,現在才覺得,喻助理也不是人。
那她……以後也要變得不是人,才能適應這兩個人的節奏了。
所以伊念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的身後,學習喻敏全套的應對方式。
*
夏晚停下腳步,沉眸看着喻敏。
喻敏便也立即停下腳步,開着筆記本、握着筆,等着他確認剛纔安排的工作。
稍許沉默之後,夏晚才轉身推開辦公室的門,繼續往裡走去,只是腳步放慢了許多。
“老沈的方案你盯着,越快出越好。我需要在媒體見面會前看到方案和數據——你剛纔說的方案出來早晚都不影響簽約和媒體見面會,這件事你下去反省,看看自己哪裡錯了。”
“媒體見面會安排在週四上午10點30,流程和通稿出來後,同時C給慕氏總裁,他需要配合我們的節奏。”
“還有問題?”
夏晚回到辦公桌裡坐下來,看着喻敏淡淡的說道。
“沒有了,我這就去安排。”喻敏面色不改,回答之後,便即轉身離開了夏晚的辦公室,一直跟着她的伊念也一路小跑的跟了出去。
*
“喻助理,你哪兒錯了?”伊念小聲問道。
喻敏輕擡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你今天很好學啊?”
“我以後都要好好學。”伊念用力的點頭。
看着她認真的樣子,喻敏不禁莞爾,手裡邊給沈從寬寫郵件,邊對伊念說道:“我說‘沈部長的方案不及時出來,也不影響公司與慕氏的合作、更不影響媒體見面會’這個說法,影射行長的這次合作有私心,無論數據方案如何,合作都會進行,所以不會影響。”
“而實際上,行長的每一次合作與投資,即便是有私人因素的影響,但最終還是要看投資部的評估與意見,以調整他投資的方式與合作的形式,以確保合作利益最大化。”
“所我剛纔那麼說,有對他突來脾氣的不滿和賭氣,而這種不滿和賭氣,是我作爲他的助理不該有的情緒,所以我需要反省,明白了嗎?”
喻敏說話間,給沈從寬的郵件也發送了出去。
“哦,明白了,行長還這麼敏感啊。人有七情六慾,有點兒不滿也正常,只要工作沒落下不就行了嗎。”伊念皺着眉頭,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些受不了——能像喻敏這樣跟上他節奏的已經找不出第二個了,他居然還怪她有情緒。
他怎麼不怪自己有脾氣呢!真是。
“好了,快去重煮咖啡,還有手抄文件呢。”喻敏擡頭看着她想解釋的樣子,便笑着說道:“我知道咖啡的事是你冤枉,我剛纔也說了,按四小姐寫的方法再去煮,所以他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了,你是下屬,所以你得給他臺階下。”
“至於文件,這個行長可沒批評錯,文件能雙面就不能單面,罰得應該。”
“好吧,我怎麼感覺像小學老師一樣,還罰抄寫。”伊念輕哼一聲,端着已經冷掉的咖啡往茶水室走去。
“小學老師?是有點兒像。”喻敏揚了揚眉梢,自語着說道。
*
而辦公室裡的夏晚,正低頭批着桌上的文件,對於他來說,工作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來沒有反省一說。
而剛纔的一通發泄,根本不足以平息他胸中的惱火——看到她額上的疤痕心疼、想到她身上的疤痕更心疼、要到她對他的躲避卻是十足的惱火。
難道避開了,就可以當作沒見過、沒認識過、沒愛過!
夏晚擡起頭,將手上的筆用力的砸在地上,着力的將椅子轉了過去,面對着窗外的噴泉,只覺得心緒一陣煩亂。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這樣影響他的情緒,連工作都無法繼續。
慕青今天應該當會與她說對抗Carlyle的方式、週四的簽約儀式更能讓她知道,有了亞安的資金,慕氏對抗Carlyle就只是技術問題,而沒有資金之憂了。
顧止安對慕氏的影響並非她想象的那麼大,她還要一意孤行的嫁給他嗎?就算是在生死瞬間對自己死了心,要嫁人也可以再挑挑吧,非得這麼急着嫁出去?
夏晚將手邊的稿紙捏成紙團,一個一個的砸在前面的玻璃上,到最後一沓稿紙都被他砸完了,情緒纔算稍稍平復——
慕稀,你若聰明,便該及時回頭。
你若固執,那麼你就等着顧止安身敗名裂的那一天。
*
“行長,你要的咖啡。”伊念敲門進來,看到滿地的紙團,只覺得怪異——她高高在上的大行長啊,居然玩兒這種無聊的遊戲。
“放下,去抄文件。”夏晚轉過身來,隨手打開一個文件,邊看邊說道。
“好的。”伊念小心冀冀的將咖啡放在他的手邊,輕聲輕語的說道:“是按四小姐寫的方法煮的,喻助理說,和當年四小姐煮的一樣好喝。”
“讓你說話了嗎?”夏晚擡頭瞪她。
“沒讓,我出去了。”伊念縮了縮脖子,轉身一路小跑往外而去。
夏晚低頭看着面前冒着熱氣的咖啡,沉沉的嘆了口氣,卻也沒去動它——既然現在無可挽回,他便着力於以後。
有什麼脾氣可發,他是夏晚,他要的從來就是最後的結果、他做的從來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案,而不是無謂的生氣——即便,慕稀真的很讓他生氣。
第四節:顧止安暫時退出
在慕青和夏晚達成了合作共識與股市操作方的同時,顧止安確實如慕稀所說,在想辦法拖住委託方對慕氏的緊盯不放。
他放了五個帳戶,拿出五億做慕氏股票的試探,這動作不過是做給總部與委託方看的——當時發的收購聲明,是警告慕青必須收斂推廣的動作,同時也是告訴委託方:慕氏現在的資金狀況不足以建立卓有成效的推廣,所以警告足以,不必太過緊張。
原本這招,已經將委託方的情緒穩定下來,慕氏與亞安的合作,再次讓委託方跳了出來,與Carlyle總部直接溝通,要求立即出收購計劃。
所以顧止安還在B市的時候,就安排了夏千語開始購買慕氏股份,讓委託方和總部能夠穩住情緒,同時試探慕青與夏晚的合作進度。
他當然知道慕氏現在的資金實力,但不能確認亞安到底會在什麼節點上拿錢出來——不同的節點,就意味着慕氏的對抗方式不同。
因爲委託方的壓力,總部對於收購慕氏的決定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所以他這時候不退出項目,反而對慕氏有幫助——因爲整個局他已經在前期布好,現在換任何一個投資顧問過來,收購慕氏都不是難事。
所以最後慕氏是被Carlyle收購、還是讓亞安成功成爲第二大股東,關鍵因素已經不在亞安和Carlyle的策略與資金上——而在他們對股民心態的把握、對股價調控的結果上。
所以最大的因素反而是慕青自己:能否精確判斷出股民出手的價位、股民心裡的預期,然後調控股價變化的節奏,在股民出手的判斷時機內,拿到資金一舉出手,纔有勝算。
否則三方都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得守着股市的變化,盯着股民出手的情況;因爲慕青絕對不敢一下子將價格拉下去,太明顯的變化,所有等着的人都會一舉出手,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搶得過Carlyle的速度。
“所以我認爲,不要給他這個操控的時間,而以我判斷,他與亞安的合作還沒最後落地,錢沒有到位,現在沒有資金去操控股價,所以我們這個時候出手,是最有把握的。”總部的Peter看着聽了顧止安的分析,看着他沉聲說道。
“沒錯,我與你判斷相同。”顧止安點了點頭,淡然說道:“他沒有資金操控股價,卻利用消息面,將股價穩住——有了消息面,股民不拋,我們如何進得去?”
“我的五億資金進去了一週,纔買了2%不到,可見慕氏的流通股有多穩。”
“這能難道你?我的顧大顧問!”Peter冷聲說道:“消息面他做我們也能做、他沒有資金控制股價,我們有。你說呢?”
顧止安的臉色微沉,淡淡說道:“你這是在教我怎麼做事?”
“我不是教你,我只是提醒你,這個項目你沒有盡力。”Peter冷冷說道:“止安,我不希望你因爲私事影響工作,我知道你太太是慕家人,如果是這樣,我要考慮你避嫌的問題。”
“既然這樣,這個案子我們就不要再談了。”顧止安當下推開面前的文件夾,冷然起身。
“止安,你做案子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干涉過你,這是我們到中國的第一個案子,你應該比我更知道他的重要性。你要體諒我。”Peter臉色微變,也站了起來。
“你體諒我了嗎?”顧止安冷冷說道:“我現在出手收購我太太的公司,我和你說過爲難了嗎?這些數據、這些報表你自己看,我有多少循私的成份,看好了再來找我談。”
“止安,你知道,這個案子你不做,別人來做結果是一樣;而這個局是你佈下的,即便你現在退出,若慕氏被收購,你太太也依然會認爲是你的操控。你的退出,毫無意義。”Peter努力勸着他。
“Peter,我的意思是讓你先看這些報表,再來和我談這個案子。我週五婚禮,這幾天申請休假。”顧止安伸拿了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和桌上的車鑰匙,一點兒面子都不給Peter留的,大步往外走去。
“止安……”Peter臉色一片惱怒。
*
“今天這麼早?”慕稀從樣衣室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顧止安正在她辦公室坐着。
“恩,今天開始休假,所以過來陪你,明天去看禮服,你時間安排了嗎?”顧止安微微笑着說道。
“休假?”慕稀的眸光一頓,沉眸看着他問道:“這麼突然?是有什麼事嗎?”
“還有三天就婚禮了,也該休了。我說你也該休假了,沒見過哪個新娘子忙成你這樣的。”顧止安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微笑着說道。
“是不是收購的事情?你公司那邊有壓力?”慕稀沒有理會他的顧左右而言他,直直的問道。
“你不是不愛聽這些嗎,公司的事情我有自己的安排,慕氏的收購肯定是會繼續的,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我只是正常的休婚假,OK?”顧止安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與她說得更多。
“好,我一會兒去和慕青申請假期,不一定明天可以休,最遲後天吧。”慕稀點了點頭。
“恩,今天幾點可以下班?婚禮現場的流程和喜貼你要過一下。”顧止安這才放鬆下來。
“好,我現在去慕青那邊,確認了假期就可以了。”慕稀只覺得心裡一陣隱隱的心慌,卻又強迫自己鎮靜。
“好,你去吧,我打電話約婚慶公司。”顧止安點了點頭。
慕稀慌亂的轉身,腳步散亂的往外走去——原本擔心公司的事情,卻在提到婚禮之後,心一下子亂了起來。
早就告訴自己,做一個平靜的、努力的新娘,可離這一天越來越近的時候,她卻越來越慌張——夏晚那張又惱又冷的臉,總是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出現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