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遲鈍
手機訊息傳來的提示音剛剛停下片刻,此時復又響起來。手下剛觸及一片溫軟,夏晚不由得一個激凌——在手機單調的鈴聲裡,溫茹安溫潤卻嚴厲的猛然在耳邊響起:你能做的就是與她保持距離。
夏晚一時間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輕輕的幫她將T恤扯好後,將手搭在她的腰間,就這樣安靜的擁着她——細細密密的、輕輕柔柔的、帶着安撫的輕吻着她。
拋開那些莫明的衝動,這樣的相擁相吻,讓他的心底一片疼惜與柔軟……
*
“你真的不看信息嗎?我沒關係的。”慕稀柔軟的依在他的懷裡,仰頭看着星星,輕聲問道。
“等你睡了再看。”夏晚把玩着慕稀的手,邊說道。
“你這種人啊……”慕稀忍不住輕嘆:“你這種人就適合單着。”
夏晚笑了笑沒有答話,兩人只是相依着坐在帳篷外,靜靜的看着星星、看着夜色下安靜又神秘的沙漠。
偶爾說上兩句話,對方不回答也不追問;風起的時候,兩人偎得更緊一些;只是都默契着,都沒有提進帳篷休息的話。
或許,他們都太珍惜這次得之不易的同行……
而夏晚則慶幸着剛纔手機鈴聲的及時響起,讓這次旅程沒有因此而毀掉。
念及至此,夏晚卻暗自心驚:在S國與慕稀相處的短短半月不到的時間,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對她失態,到底是陌生的環境讓人柔軟?還是她女性特有的嫵媚與愛意,激發了他身爲男人的劣根性?又或是——
又或是在遠離熟悉的城市後、遠離舊人舊事的牽絆後,他學會了用本能與她相處——而這本能裡,對她是有心動、有感覺的,是嗎!
開口說要結婚、想要收回給不了愛情就讓她自由的堅持,是因爲在遭遇生死之際之後想要儘快給母親一段婚姻的交待?還是心疼她在得不到愛情迴應後的自我放逐?還是自私着堅持不愛,卻不想讓她放棄?
或者,他們都不再青春年少,愛情從來也不是比生命、比事業更重要的東西——有感情、有默契、有包容,該就夠了吧!
夏晚低下頭,看着星月下一臉柔潤的慕稀,眸子裡慣有的清冷與疏離,不禁蒙上了一層迷濛之色。
“怎麼?”慕稀感受到他目光裡的專注,轉過頭來看她。
“臉上有沙子。”夏晚微微笑了笑,伸手將她臉上的沙粒輕輕拂去。
“環境真的能改變人的習慣,在這黃沙漫天的沙漠腹地,不洗臉、不刷牙、不換衣服、身上裡外全是沙,也挺習慣。”慕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另半邊臉,笑着說道。
“是啊。”夏晚輕輕點頭,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問道:“所以曾經以爲很重要的東西,在另一種心境裡,也可以變得不重要。”
“對。”慕稀拉了拉外套,仰頭看向天空,輕緩而淡然的說道:“在我第一次看到沙漠日出的時候,我哭了很久,哭到不能自己。”
“在看到那太陽,從軟弱到強烈、從緩慢到疾速、從軟紅到烈白,這一生的歷程也不過是幾十分鐘的變化而已。如這人生,幾十年也不過是眨眼的光陰;如你我,五年相處,回頭也只是人生一小段的記憶。”
“所以,我們該如那日出一般,沒有牽絆,一直、一直往前;不管前方會是烏雲遮日、還是萬里無雲讓日光盡放,也要一鼓作氣、絕不回頭的往前跑。”
說到這裡,慕稀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着夏晚,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邃:“所以夏晚,人的一生裡,愛情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是不是?”
“我今年二十七歲,我不能讓自己的生活一直停留在原地。我得繼續往前走——結婚、生子、爲事業而努力,走一個完整的人生。”
夏晚沉眸看着她,輕扯嘴角,淡淡苦笑:“那於你來說,愛情到底重不重要?”
“重要,所以我一直會努力去愛——愛到不能再愛的時候;正因爲它重要,所以我不能因爲愛情而讓自己的生活變得亂糟糟的;正因爲它重要,所以我不想讓自己對愛情產生厭倦和埋怨;”
“愛情,應該是可以讓人更好、讓生活更好的東西。”慕稀輕聲說道。
“它讓你更好了嗎?”夏晚低低的問道。
“當然!”慕稀看着他時,眸子裡一片明亮:“你看,我愛的人願意一直陪着我、遷就我,所以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我愛的人是個睿智又聰明的人,他教我學會做一個成熟、獨立的女子,讓我知道在任何境況下都讓自己的生活明媚生動;他教我學會主動的選擇自己的生活。”
慕稀伸出雙臂圈在夏晚的腰間,仰頭看着他,俏然而甜軟的說道:“所以夏晚,我愛你,我對你的愛情讓我如此的美好;所以夏晚,謝謝你,謝謝你即使不愛,也給我這麼多的陪伴、這麼多的心疼、這麼多的遷就;謝謝你沒有讓我成爲一個失戀的怨女,謝謝你願以愛人之心待我,讓我的失戀也如此美好。”
“慕稀、慕稀,你可知道,這樣的你多讓人心疼。”夏晚伸手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大手在她的發間用力的揉撫,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被她清澈的笑容輕易的擊中,在此刻,他不想再去分辯愛或不愛,只要用這樣的柔軟,將她好好呵護。
“是嗎,那你就多疼我一些吧。”慕稀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低低的說道……
“慕稀,我說想和你結婚,不只是說說的。”夏晚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聲音低沉而輕緩的說道。
慕稀伏在他懷裡的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又柔軟了下來,繼續依在他的懷裡一動也不動,只是低低的說道:“我知道,因爲那場災難、因爲媽媽的催促、因爲我愛你、因爲我說我想結婚、因爲……”
慕稀微微停頓了一下,將頭埋向他的胸口更深處,慢慢的說道:“因爲你以爲,你動心了……”
“不是以爲……”
“不要說了。”慕稀仰起頭,伸手捂住他的脣,笑笑說道:“這樣美的地方、我們這樣親密的相處,會讓人產生愛情的錯覺——但,那只是錯覺。”
“夏晚,你教會了我理智,所以我學不會騙自己。謝謝你的心疼,但不要把錯把同情當愛情;無論我們多麼親密,都是我自願的,不關你的事,你不要……不要對我感到抱歉……”慕稀輕咬着下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眸子裡蒙着淡淡的、讓人心疼的堅持;臉上卻微微的泛着紅暈……
“不是……”
“都說了不讓你說了!”慕稀自他懷裡跪了起來,勾起他的脖子重重的吻了下去——不同於平日的柔潤輕軟,卻帶着烈火焚心的味道,激烈輾轉、用力糾纏……
*
夜色漸沉,而天空中的星月卻越發的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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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稀靠在夏晚的懷裡睡着後,夏晚擁着她坐在帳篷外的小沙丘上,眸子裡是淡淡的溫柔、心裡是隱隱的不捨。
“慕稀,於工作我是個有能力的人;於生活,我是個刻板的人;於感情,我是個遲鈍的人。所以對不起,我的心動知道得太晚,讓你不敢相信了;所以想讓你快樂的心,一直沒有變過,只要你好,什麼都好。”
夏晚伸手將她額前的頭髮拂開,低低的說道:“你放心,我們的未來一天未定,我便不會冒犯了你。在事業上,我儘可不擇手段;在感情裡,我願以最簡單的心待你。”
“夏晚,冷。”慕稀下意識的往他的懷裡瑟縮了一下。
“進去了,好好兒睡,明天還有一天的行程呢。我保證再不談及這些,不再惹你強顏歡笑。”夏晚低頭在她額間輕吻了一下,抱着她進了小帳篷。
安頓好一切後,他纔回到自己的帳篷,拿出手機和電腦,開始處理工作——這裡的網絡信號並不好,只是偶爾才能收到一些信息,接下來幾天,再往裡去的,手機恐怕就只能打SOS了。
所以相關的事情,今天必須得處理完;如他自己所說,生活和感情都不是他擅長的,他一再受挫無話可說;可以工作上,他絕不允許自己犯錯、絕不允許因自己的疏漏和懈怠而影響項目進展。
第二節:理智
夏晚看着喻敏的信息,大約分析出三點:第一,鄭迅已經意識到‘華安‘的危機,Carlyle的做法已經成功激起了他的怒意與埋於心底的愛國之心。所以這一次的項目他定然會全力以赴。
第二,顧止安確如他分析的那般,也提供了一套完整的方案華安董事會;而且利用亞安純美資企業的背景和美國次貸危機的事件,力證亞安並非合適的投資機構。
“他倒是毫不隱藏,直接將低牌給亮了出來。”夏晚輕扯嘴角,冷冷的笑了:“也好,咱們誰也別藏着掖着了。”
“喻敏,用我的郵箱給鄭工發郵件,提醒他在回國前,與S國政府溝通我們的第二套方案;同時讓黎助理迅速找到另一家在國內可以合作的建築公司,並將第三套合作方案與之確認。”
“同時告訴鄭工和黎助理,S市政府方面,我回S首都後即去拜訪;國內可合作的建築公司,我指定你與該公司溝通貸款資質評估事宜。”
“務必抓緊。”夏晚寫好訊息給喻敏發了過去,看着手機信號閃爍許久,才分條發了過去。
電腦裡還有黎華髮過來的,工程分階段利潤數據表,喻敏也已經按照夏晚之前放在郵箱裡的三套方案,一一做了利潤分配模型。
夏晚打開每個模型,一個一個進行數據調試,在兩小時後,終於將三套方案的利潤配比表給確認了下來,並在此模型上,給每套方案都做了兩套備選利潤配比。
“喻敏,休息沒有?”夏晚將郵件發過去後,拿起電話給喻敏打了過去。
“在擬給鄭工的郵件。”喻敏很快接起了電話。
“辛苦了,剛纔發的三套利潤配比方案,你明天再仔細覈對一下,然後挑其中最合適的發給黎助理,並讓他轉給鄭工。”
“好的。”
“恩,這三套方案絕密,不能讓行裡任何人知道,包括老沈——不到最後,我們誰都不知道會用到哪一套,而亞安的利潤率,這一次不一定還能保證行業水準。”
“可是總部……”
“總部的資金情況不太好,對我們這邊的利潤依賴會越來越大。這個沒有問題,但越是這種情況,我們越要謹慎每一個項目的利潤率——不能一味的求高,要保證基本量。這一點和總部的觀點會有些出入,所以你要把握信息上報的分寸。”
“我明白,所有提報的消息,我會提前聯絡你。”
“恩,好,如果實在聯絡不上我,你就自己做決定,我相信你的判斷能力。”
“謝謝行長。”
“OK,你也早些休息。”
“行長……”
“恩?還有事?”
“我……你現在哪裡?爲什麼會聯絡不上?那邊又有恐襲了嗎?”
“我沒事,很安全,現在沙漠腹地,信號會越來越差。”
“沙漠?是和……”
“喻敏,這是私事!”
“……”
“好了,去休息吧,我不這段時間,你會很辛苦。”
“知道了,行長晚安。”
“再見。”
放下電話,夏晚的腦袋裡依然盤算着剛纔的方案,想着對S國政府城建部門的拜訪安排,對於喻敏的小異常,是半分也沒花心思去考慮。
當然,他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喻敏骨子裡就與自己一樣的工作狂,工作上可以花盡心思,而在感情上卻是一根筋的。所以偶爾會有些錯位,但絕不會有什麼因愛生恨的戲碼發生。
所以他也從不在她身上花一點兒心思,哪怕是感情投資都不曾有過——待她,最好的方式便是給晚多的工作、加更大的責任、讓她更忙碌!
*
黎明在星星隱去後悄然來臨。夏晚因爲工作得太晚,所以睜開眼睛的時候,帳篷已經被慕四小姐給收了起來,他大少爺和睡袋一起暴露在清晨的陽光之下。
“我說慕四小姐,你還能更兇悍一點兒嗎?”夏晚擁着睡袋坐起來,看着還在收帳篷的慕稀,嘆息着說道。
“這種*的方式是不是很特別?”慕稀看着他調皮的笑了。
“是很特別,也很粗暴。”夏晚瞪了她一眼,低頭拉下睡袋的拉鍊從裡面鑽了出來。
“有效就行。”慕稀笑着,將已經準備好的牙刷牙膏和半杯水遞給他:“只能用這麼點兒水,你省着點兒用。”
“我其實可以不洗。”夏晚笑笑,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
“得了,也沒到那程度,不過鬍子我看是可以不颳了的。”慕稀走過去將他推開一些,幫他將睡袋和帳篷墊子一一收起來。
“放着吧,一會兒我自己來,你把你這張臉倒騰一下,防曬的多擦點兒。”夏晚說着,端着水杯去了兩匹駱駝那邊。
“切,曬黑了又怎麼着,不愛看就不看。”慕稀伸手摸了摸臉,到底還是愛美,所以在收好帳篷後,便拿出自己隨身的化妝品,用補水噴霧洗了臉後,仔細的做着護理防曬工作。
“我去給那兩位駱駝兄弟也噴點兒。”看着一直坐在邊上等她的夏晚,慕稀搖着補水噴霧站了起來。
“他們不需要。”夏晚皺着眉頭說道。
“我知道他們不需要,可看起來好乾的樣子,潤潤也沒副作用的麻。”慕稀拿着噴霧跑到駱駝身邊,對着他們的頭部仔細的噴着——還別說,駱駝兄弟還真是一副享受的模樣呢。
只是一整瓶噴霧,也只夠給它們倆兒噴個頭的了。
“你帶了多少?”夏晚看着她搖了搖頭。
“三瓶。”慕稀將空瓶塞進腰間,輕撫着駱駝的頭說道:“咱們明天省着點兒用。”
“沒有了就不洗。”夏晚笑着,將行李扔在了駱駝背上,然後拉着慕稀的手扶着她上了駱駝後,自己也躍了上去:“走吧,今天要去的方向是這片沙漠的最深處,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看到海市蜃樓。”
“真的?”慕稀驚喜的看問道。
“我查了下天氣情況,初步分析有形成海市蜃樓的條件,但天氣變幻莫測,也不一定就能看到。”夏晚點了點頭。
“夏晚,我怎麼突然有種中獎的感覺?”慕稀笑眯眯的看着前方,感嘆着說道。
“也不一定就看到,不要有太大的期望。”夏晚笑着說道。
“帶着希望往前走,總比什麼也不知道的好。其實有時候覺得,有希望再失望,也比從來沒有過希望好。”慕稀笑着,搖着駱駝脖子上的鈴當,聽着它們發出清脆的聲音,快樂得象個孩子。
夏晚看着她笑了笑,在清脆的駝鈴聲中,慢慢往前走去。
第在節:各懷心思
J市。
鄭迅在第三天晚上回到J市,下飛機後,只在機場吃了碗麪條,便收到了黎華的信息:“下機後收郵件,亞安有方案過來。”
“當真是好效率。”鄭訊邊吃麪條,邊打開電腦,看着喻敏用夏晚的郵箱發過來的文件,只是這些數據不細算,光看是不行的。
所以他快速的合上電腦,三口並作兩口將麪條吃完後,拎着電腦去離機場最近的酒店訂了一間房。
*
在花兩小時將夏晚的方案看完後,鄭迅便給黎華打過去電話:
“數據我重新算了一遍,這三套方案裡,現在我們正做的,已經沒有空間可言,能做進去就不錯;與S國政府合作那套,數據其實還是有點兒緊,若其它竟標公司也想到這個方案的話,我們還必須得讓點兒利才行。與國內建築公司合作的這套方案,我們倒還有點兒空間。”
“從利潤上來說是如此,從竟爭力上來說,與S國政府合作是最具竟爭力的。夏晚說他從沙漠回來後,會去拜訪S國政府相關部門,說服他們主動選取這套方案。若能由他主導S國的這次選擇和合作竟標的話,我們有8成以上的勝算。”電話那邊,黎華認真的說道。
“好,明面上我會重點推薦與國內公司合作的方案,重點把功夫做在與S國合作這上頭。據我的消息,S國政府這邊,還沒有任何投資機構與他們有過溝通。若夏晚能及時過去,我們當有勝算。”鄭迅在電話這邊點了點頭。
“OK,我已經找了一家在內地可以合作的公司,資料我還在整理,大約還需要兩小時才能發給你。”黎華快速說道。
鄭迅擡腕看了看時間,點頭說道:“可以,我大約3小時後到公司,應該有時間可以看看。”
“好,具體這家公司在我們手上如何操作、亞安會怎麼配合,我轉發了夏晚助理的郵件給你。現在我先掛了。”黎華似乎在邊說邊做方案,說完後便直接撂下了電話。
“夏晚的助理?看來小夥了旅遊也不安心啦。”鄭迅放下電話,搜索了一下新的郵件,果然有一個陌生的發件人。
他在細細看過後,不禁越發欣賞夏晚的周密思維,還有他對事件迅速的反應——一知道他回國的消息,便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和這樣的人,最好就是做夥伴,千萬不要做敵人,否則真是不夠玩兒的。
鄭迅想到這裡,不禁對顧止安也生出興趣來——一個比夏晚還要小上幾歲的年輕人,能夠把這個狐狸一樣的商人逼得心思用盡,不說比他更歷害,至少也是旗鼓相當了。
當真是後生可畏!
鄭迅將今天所收到的信息,迅速在大腦梳理了一遍後,這才合上電腦離開酒店,叫了專車直接往市內的公司辦公樓開去。
*
‘華安’辦公樓位於J市三以外,是一個佔地100畝的工業園,辦公樓、員工樓、娛樂室、倉庫等,全是公司自建的。
辦公樓的設計以實用爲主,方方正正的灰藍色建築並沒有多少設計感,卻讓人感覺到踏實與穩重。
三小時後,鄭迅已經站在董事會專用會議室——而Carlyle的顧止安,正好也在。
在看到顧止安時,鄭迅毫不意外的只覺眼前一亮——果然是個不比夏晚遜色的年輕人,雖然身上少了夏晚那份沉着的厚重,卻又比夏晚多了幾份屬於後起之秀的凌厲,讓人不敢小覷。
只是,若在其它場合見到顧止安,他定然會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只是現在……
“肖董,您看方案的事情,我是現在向您彙報,還是……”鄭迅的態度比平時任何時候見肖恩達都恭謹,這未免讓肖恩達有些奇怪,而顧止安的眸色微微動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肖董,我的意見和對項目的分析就是剛纔說的這些,鄭總遠途回來,一定有重要的事呢,我就不打擾了。”顧止安的目光在肖恩達與鄭迅的臉上迅速的掃過後,便起身告辭。
“顧先生慢走。”肖恩達起身微微晗首,卻也沒有就他剛纔說的方案有任何表態。
*
在顧止安離開後,肖恩達纔對鄭迅說道:“搞什麼鬼?”
“什麼鬼?”鄭迅顎然的看着他。
“還給我裝蒜,你鄭迅、鄭總、鄭工,什麼時候對人這麼恭謹過?”肖恩達笑着搖頭,隨手遞給鄭迅一杯茶。
“在外面受教育了,呵呵。”鄭迅和肖恩達示了個不大不小的好,心裡卻是一陣淡淡的輕諷。
“哦,說說看,什麼人敢教育我們鄭工!”肖恩達似是很受用他的態度,笑呵呵的問道。
“還不是那個亞安的行長,年紀輕輕,給我講什麼職場之道。我說我一個幹事的,這輩子只知道埋頭幹活兒,什麼上下級的禮儀都是什麼狗屁。”
“對對對,這纔是你鄭工應該說出的話。哈哈哈。”肖恩達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心裡對那個夏晚,不禁有了幾分好感。
“我剛纔不就試一下你,我看你挺享受。”鄭迅突然說道。
“你……你這個老小子,你耍我是吧!”肖恩達不禁一陣尷尬。
“說真的,還真不是,不過,你得允許我有改變的過程。”鄭迅嘿嘿的笑了兩聲,打開那個看起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公文包,從裡面拿出一包東西,還有點兒不好意思的遞給肖恩達:“咱們倆,你也不在意我的態度,所以你讓我在你這兒練習練習。”
“這是什麼?”肖恩達疑惑的看着他。
“說到這個,我有兩個目的。”鄭迅一時間又正經起來。
“恩?”肖恩達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用手捏了捏——圓呼呼的,似乎是珍珠什麼的,摸起來個頭還不小。
“一個和我一會兒要聊的方案有關,一個和這次回來要去做的事有關。現在我也說不清,你先收着,我們聊完方案,有時間我再和你說。”鄭迅的話說得不清不楚,但又正好符合他大大咧咧的個性。
所以肖恩達倒也沒做它想,隨手放進包裡後,看着鄭迅說道:“你發的三套方案我和市裡都已經看過了。”
“恩,市裡的意見怎麼樣?”鄭迅直接問道。
“Carlyle也做了一套方案過來,市裡還在考慮。我的意見呢,兩家公司的方案都不錯,要好好兒算算。”肖恩達狡黠的說道。
“我知道,這是件大事,涉及的方面又多,當然要仔細考慮纔是。不過我這次急着趕回來,是因爲第一次竟標還有半個月就要出結果了。10選五的初標,我們肯定能中。”
“所以半個月後的第二次竟標,時間非常緊。另五家公司的情況,我也給肖董您彙報過,所以我們必須有針對性的方案,第二次竟標纔有把握。”鄭迅邊說,邊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肖恩達:“這份文件是利潤覈算表,我想着您需要時間看一看,所以我下飛機沒休息,就趕過來了。”
“恩,我先看看。”肖恩達似乎並不如鄭迅那麼急迫,卻也不拒絕他的方案,也不提Carlyle的方案,這倒讓做好十足準備的鄭迅,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你今天趕回來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這方案我先看,其它的事情明天會議上再說。”肖恩達拿着工程利潤預算表,向鄭迅微微笑了笑,便起身離開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鄭迅坐在會議室半晌,想不通肖恩達到底是什麼態度——是支持?還是反對?還是真的要再思考哪個方案對公司更有利?
那個顧止安,到底提的是什麼方案呢?
*
“顧先生還沒走?”鄭迅滿肚子疑問的走出辦公大樓時,看見顧止安也剛剛從另一個門出來。
“鄭總真是辛苦,下飛機沒休息就過來了。”顧止安微微笑了笑,好正以暇的將手伸到鄭迅的面前。
“顧先生也一樣,這種駐紮到客戶公司的精神,實在值得我們學習。”鄭迅伸出手,與他輕輕一握便即鬆開。
“哪裡,比起亞安的夏行長,自然還是不及的。”顧止安微微笑了笑,輕飄飄的說道:“不過,有人不計得失的將錢送上門給人賺,未見得是好事。”
“顧……”
“肖董是個很董生意的人,我和他聊得很愉快。”
顧止安沒給鄭迅更多說話的機會,丟下這句莫明其妙的話後,便施施然的離開了——那樣的風度,有那麼一瞬間,鄭迅覺得,是連夏晚也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