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錦瀾和沈氏相視一眼,又稍用力捏了捏沈氏冰涼的手,才起身迎出去。【n:看.,,
沈氏看着女兒纖瘦卻異常挺直的背影,心頭彷彿被針刺了下,口角微動,欲言又止,到底還是隱了下來,照着女兒的意思重新躺回牀榻上。
一旁的挽菊和碧荷緊跟在錦瀾身後,祝嬤嬤則走了兩步,猶豫片刻,乾脆又退回來,將撩起的帳子落下,靜靜的守在沈氏牀前。
葉老太太得了惠秀的信兒,片刻都不敢耽擱,連備軟轎的功夫都等不及,讓吳嬤嬤和雁容扶着就往水榭軒來了。
一進門,她飛快的掃了圈,卻沒見到半個人影兒,面色頓時一沉,剛準備出聲叱喝,卻見隔着裡間的珠簾晃動了下,一道纖細的人影便迎了出來。
“祖母。”錦瀾踏出裡間的剎那,臉上已經揚起一抹乖巧的笑容。
她盈盈的福了一禮,才快步上前挽住葉老太太的手臂,也不等葉老太太做反應,徑直就開口說道:“瀾兒纔回府裡,本想見過母親便去給祖母請安,不想臨出門卻碰巧遇着韶姨娘來給母親請安。”
以其等着老太太開口詢問,還不如主動些把事情說出來,也算先吱個聲,韶姨娘那張巧嘴,素來是個厲害的,加上那圓溜溜的肚子,搞不好老太太被她那花言巧語一攛掇,黑的也成了白的。
錦瀾思忖着又道:“錦秋閣雖離水榭軒不遠,可到底有一段距離,加上初春乍寒,怕是不小心動了胎氣。母親臥病在牀起不來身,瀾兒年紀小,不知事,這才急急忙忙讓秋紋去請大夫,又讓惠秀姐姐請祖母過來做主。”
葉老太太的臉色緩了下來,適時的露出一抹訝然,不過她仍記掛着韶姨娘的肚子,便問道:“韶姨娘在哪?”
尚嬤嬤早就聽到聲兒,候在一旁,此時聽葉老太太這麼一問,便走出來回道:“回老太太,外頭人多眼雜,奴婢已經和素心將韶姨娘扶到碧紗櫥,安置在軟榻上躺着。”
葉老太太看見尚嬤嬤,眼底猛地閃過一縷精光,卻並未多言,點了點頭,便讓一同進屋的大夫隨她去給韶姨娘扶脈。
見此,錦瀾若有所思。
錦秋閣和嘉裕堂,一個在南一個在西,間還隔着大半個園子,而老太太卻同住錦秋閣附近的大夫一起進屋。
這足以說明,老太太對韶姨娘也並非完全信任。
待大夫進了碧紗櫥,葉老太太才重新轉頭看向錦瀾,雙眼一眯,拉着她的小手,滿臉慈愛的道:“方纔我聽丫鬟來報,說是你進了府,還當她們是看我見天叨唸着你,特地鬧着玩兒的,沒想到你竟真的回來了。”
錦瀾一臉乖巧的攙着葉老太太往美人榻走去,嘴角邊還含着一抹淺笑,聽了葉老太太的話,雙眼眨了眨,才收起笑容,細聲道:“老祖宗收到父親的信箋,得知母親身子病重,便做主送瀾兒回來了。”
葉老太太擡眼細細打量了錦瀾兩眼,見她本就纖瘦的小臉又清減不少,便知這一路顛簸極爲不易,到底還是心疼這個嫡親的孫女兒,拉着她坐下,又忍不住揉了揉那頭烏濃柔順的秀髮,道:“既回府了,怎麼不來看看祖母?莫不是嫌我這老婆子了不成?”
錦瀾趁勢偎依入葉老太太懷裡,嬌聲道:“瀾兒心裡時時刻刻都惦記着祖母,恨不得一進府就到嘉裕堂給祖母請安呢!”說着坐起身,小臉含憂,“只是聽蔓萍姐姐說母親身子越來越虛弱,到了今兒已是臥牀不起。”
葉老太太揉着鬢角的手一頓,瞥眼看了下還在微微晃動的珠簾,嘆聲道:“你母親身子向來不好,入了冬就愈加欠安。”她話聲一頓,擡眼看向垂首靜立在一旁的雁容,“去瞧瞧,太太身子哪裡不自在了,趕緊打發人去請大夫。”
“是。”雁容屈膝應了聲,輕步往裡間去。
錦瀾狀似無意的看了她一眼,卻意外的發現,雁容梳的是個簡單的傾髻,原本散下的髮絲盡數盤起,鬢邊插着一支青玉簪子。
這,這是婦人做的盤頭!
雁容本是未嫁的姑娘,怎會盤了頭?
難不成在上京的這段時日了,老祖宗已經將她許了人?
錦瀾愣神的瞬間,雁容的身影消失在珠簾後,她只得勉強收回目光。裡頭有祝嬤嬤守着,晾雁容也不敢起什麼心思。
雁容前腳一走,惠秀後腳便奉了茶上來,祖孫倆端着茶盅又聊了幾句,給韶姨娘扶脈的大夫便從碧紗櫥裡出來了,一同出來的還有韶姨娘身邊伺候的素心。
“姨娘這是心神大起大落,惶恐不寧,才動了胎氣,所幸平日裡養得好,倒也沒有大礙,只是得靜養一番,在喝幾貼安胎藥便無礙了。”這位龐姓大夫給葉老太太恭敬的行完禮,也不等詢問,開口便將韶姨娘的情況說了出來。
葉老太太眉頭一皺,橫眼看向一旁垂首的素心,“好端端的,怎麼會心神不寧?”
“祖母。”錦瀾將手的茶盅擱在桌案上,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懊悔,“說起來是瀾兒不好,韶姨娘擔心大姐姐,便多問了幾句,瀾兒這才說起大姐姐得了老祖宗的歡心,被留在京城多住一陣子。許是姨娘擔心大姐姐,這才都是瀾兒的錯。”她邊說邊起身屈膝蹲下。
“瀾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葉老太太趕緊伸手將錦瀾扶起,眼神卻看着素心,沉聲問道:“可是如此?”
素心稍稍擡頭,飛快的睃了錦瀾一眼,又垂着頭,低聲應道:“是。”
錦瀾眼底閃過一絲意外,原以爲還要多費些口舌,沒想到這個素心竟會出言附和。
想到此,她不由蹙了蹙眉,難道韶姨娘又起了什麼心思?
比起錦瀾的疑惑,葉老太太卻是眉眼一沉,柺杖重重的杵在青石地板上,冷哼道:“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
這話顯然指的不只是韶姨娘,不過錦瀾並未放在心上,老老實實坐在一旁,頭也不擡。
吳嬤嬤見葉老太太動了怒,趕緊上前拍背抹胸,小聲的勸慰道:“好在沒有大礙,當務之急還是先顧着爲出世的小少爺。”
言下之意,是提點葉老太太,水榭軒到底是太太的院子,把韶姨娘擱在此處,不合規矩。且太太又臥病在牀,說不定還會衝着韶姨娘那金貴的肚子。
葉老太太點了點頭,移眼對龐大夫道:“眼下可適宜挪動?”
龐大夫是葉老太太的心腹,又豈會猜不出她的心思?稍做思忖,就道:“按說留在原地靜養最好,不過若要挪動,也不是不可,讓人備來軟轎,擡得平穩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