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久旱甘霖
這些奏摺,王振都已經過了一遍了。
王振看得最多的就是免糧這兩個字,于謙修河進度,已經各地地方官的報急,山西的旱情一點也不必直隸差多少。
只是山西的水利要比直隸強上不少。
朱祁鎮對山西賑災的力度,就比直隸差多了。
這也是有現實原因的。
首先糧食調度很難,其次朱祁鎮對直隸看成了大漢的關中,真是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將河北水利整頓好,至於山西,只能派遣重臣賑災,開倉放糧。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是明前期不僅僅朝廷有糧食,連各地官倉,絕大多數是滿的。
山西這纔沒有出什麼大亂子。
王振見朱祁鎮如此辛苦,心中也是難受的很。
不管怎麼說王振,王振對朱祁鎮的感情卻是真的,真是名爲主僕,親如父子。
雖然朱祁鎮而今換了芯,但是對王振心中有幾分芥蒂,但是依然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朱祁鎮是離不開王振的。
王振是一個他絕對可以放心的。
王振見朱祁鎮睡覺不舒服,正想讓朱祁鎮換一下睡覺姿勢。忽然聽到一陣風起,狂風任性吹進了乾清宮之中,“啪”的一聲,將一個題本給吹開了
隨即拉來長長的白條,古代的題本,就是這樣的長長一張紙,合頁摺疊起來的。故而一瞬間乾清宮之中一片狼藉。
朱祁鎮猛然驚醒,睡眼朦朧的問道:“王大伴,怎麼回事?”
王振立即說道:“是奴婢不好,驚擾了皇爺。”
朱祁鎮聽見風聲,不去看滿地亂走的題本奏疏,而是猛地起身,幾步走到殿外,似乎又顯着乾清宮的院牆遮擋了視線,繼續走出了乾清宮的宮門。
就站乾清宮門前,將三大殿廣場盡收眼底。
而今三大殿工程都停工了。
將這些錢全部投入治水之中,連各種工匠都投入其中了。
所以眼前三大殿半截工程,並不足阻擋朱祁鎮的視線,他一眼看向南方,卻見天邊一道黑線,駕馭着狂風而來。
幾乎在一瞬間,這一條黑線,就跳了出來,遮擋了半個天空。整個北京城有一般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朱祁鎮張開雙臂,直接大風迎面而來,吹得他睜不開眼睛,雙袖就好像是翅膀一般,高高的飛起,整個人就好像是乘風而去的感覺。
“一點浩然意,千里快哉風。”朱祁鎮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在狂風之中手舞足蹈,不知道從哪裡冒出蘇東坡的詞,反覆念起來了。
簡直如同瘋子。
王振見狀,立即拿了一個披風上前,大聲喊道:“皇爺,起風了,加件衣服,還是龍體重要。”
因爲風聲很大,王振必須大聲說話,才能讓朱祁鎮聽見。
朱祁鎮卻渾然不在意。
下雨了,今秋不管怎麼說,不至於絕收。直隸百姓能鬆了一口氣,朝廷也能鬆一口氣了。正統五年上半年所有的事務都被旱情耽擱了。
這大雨一來,朱祁鎮終於能忙一點別的了。
只是朱祁鎮有幾分樂極生悲。大雨可不給朱皇帝一點面子,不過片刻,就劈頭帶臉的砸了下來,最開始那兩下,居然還冰雹。
朱祁鎮當頭捱了好幾下,只好在侍衛的保護之下,狼狽回到了乾清宮之中。
即便如此,朱祁鎮依然很高興,不許人關乾清宮的殿門,就在正座之上,看着無數雨水從門外打了進來。
朱祁鎮心中就有一種莫大的歡喜之感。
這一場大雨不僅僅是覆蓋了北京,似乎是因爲無數人日思夜想一般,這雨不來則已,一來就相當大。
將大半個直隸都覆蓋進去了。
直隸南方降雨甚至要比北京早上幾個時辰,只是地上的人,卻是跑不過天上的雲。
所以,朱祁鎮想要收到各地下雨的奏報,卻還要等上好幾日。
大雨來到,雖然給萬物帶來了生機。但是未必沒有別的隱患。
就在燕山,太行山之上。
這裡的山峰大多都是光禿禿的,因爲歷朝歷代伐木活動,將這山上的樹木全部給砍伐乾淨了。距離最近的大規模砍伐,就是營造北京城。
雖然北京城之中有很多珍貴的木料都要從南方運過來,但是更多尋常木料都是從燕山,太行山之中砍伐的。
至於百姓家中,燒火做飯,更是少不了木材。
這樣看似不起眼,但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砍伐,河北生態已經到了極其危險的地步了。所以這大雨還沒有下幾天,在太行山深處,已經有無數水流彙集在一起,衝擊着山中的泥土石頭,夾着着無邊大力,將無數水流染成滾滾泥漿,衝了下來。
本來乾涸的河道,在雨水的彙集之下,幾乎一天一個樣子。
從剛剛開始的涓涓細流,到後面一丈一丈的擴大,充滿了河堤之間的所有空隙,然後還不滿足,就好像是咆哮的巨龍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拍打着堤壩。
至於白洋澱,三角澱,大陸澤,以及那些知名不知名的澱澤,乃至於溼地,一下子都變得充盈起來了。
如果有衛星的話,就可以看見三角澱,就好像是吹氣球一樣的長大了起來。
本來三角澱之中,因爲乾旱,已經分割成好幾個小湖泊,中間有各種各樣人活動,或者動物活動的路線分割開來。
于謙走的那一條路,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此刻水又淹沒了一起,將三角澱變成了本來面目。
甚至僅僅這樣還不夠,三角澱排水不暢,無數河流都匯入此間,三角澱急速擴張將自己與得勝澱聯繫在一起,甚至還想要向西蔓延,與白洋澱千里相會。
而聯繫兩處的大清河,不過百餘里的河道,就更是危險重重了。
剛剛因爲大雨緩解旱情而高興的于謙。此刻又出現在堤壩之上。
之前遠遠看過去,不過一線的河道,可以縱馬而過的水流,此刻逼向兩邊的堤壩,甚至直接撲到了于謙的腳上。
于謙站在最前面,看着百姓一點點的加固堤壩。
抗旱的時候,于謙用盡了不少辦法,才讓這一帶的百姓多種了一點糧食在,此刻如果決堤的話,一切辛苦都要白費了。
甚至明年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還是兩說的。
于謙只能硬撐,不帶斗笠,不撐雨傘,讓所有參與守堤的人都看到,他于謙在這裡。這才能安衆人之心。
如此一來,不過短短十幾天之間,無數奏疏又飛到了乾清宮之中。
朱祁鎮看了,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卻是他當初的任性,此刻付出了代價。他感冒了。
只是這個時代醫療條件與後世還是不同的。
在他看來是很普通 感冒,卻讓宮中上上下下的緊張的不得了。
特別是王振暗地裡都哭了好幾次了。
朱祁鎮先是覺得好笑,隨即又感到害怕。宮中之人爲什麼會這樣,很簡單,宣宗皇帝在臘月之間,還一切沒有沒有變化,健康的很,但是就臘月二十幾發病,正月沒有出初五就去了。
這個時代,看似一點小命,卻真的能要人命了。
朱祁鎮這才安分下來,積極配合太醫,該休息休息,該吃藥吃藥,甚至來早朝都聽了好幾日,反正正好像下雨。
奏摺僅僅看節略,不再多看。
但是即便如此,朱祁鎮都有一點受不了,看着各處水情告急,特別是于謙奏報大清河水情的奏摺。
朱祁鎮心中有一句曹尼瑪,早就想說出來。
這賊老天,這是在玩我嗎?我哪裡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