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暗潮無聲
有些時候的意外,是別人的蓄謀已久。
黎思誠聽明軍大船進入白藤江之中,幾乎歡喜雀躍之極。
無他,這是黎思誠蓄謀已久。
黎思誠要的不是一場將明軍擋在國門之外的勝利,而是一場大勝。
只有一場大勝才能讓明軍吃疼,最後在外交形式上有所變化。最後達成明軍退兵的結果。
但是怎麼做才能如此?
黎思誠這一段時間其實一直什麼命令都沒有下,只是讓雙方正常交戰。
因爲黎思誠相信,不需要他怎麼做,以北寇的狂妄,他們一定會進入白藤江的,他做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出問題。
當然了,黎思誠並非什麼也沒有做。
暗地裡也是做了一些事情。
別的不說,王英是如何知道白藤江水情的底細?
誠然,大明在安南是安插了錦衣衛。
但是而今大明在安南錦衣衛體系受到了極大的破壞。
這種破壞並不是安南對他們做了什麼。
而是戰爭。
是的,戰爭。
隨着明軍對安南的壓力越來越大,明軍的這股壓力也都傳導到每一個安南百姓身上。
之前說過,很多地方抽丁比例,已經到了三抽一的地步,如此一來,就可以想象一件事情,那些外地人,漢人,乃至當地夷人,都會被抽走。
安南本地人都會想辦法,避免兵役,讓其他人代替他們。
畢竟,誰都知道,上了戰場,真正能活着回來的人,並不會太多。
而大明錦衣衛與東廠的情報網,就是在正統年間纔開始建設的,說起來,也不過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看起來很久,但是仍舊不能擺脫身上外地人的標籤。
這也算是農業社會的標籤了,生活在農村的人都知道,如果問村中老人,就會知道某某家是外地的。那怕是這一家人已經到了這個村子裡生活過了三代。
沒有與這個村子聯姻,甚至即便是聯姻了,依舊會被視爲外人。
而錦衣衛的暗探,有太多都從國內派過去的。
於是這種密集的徵兵之中,大多數都被徵到軍中。
即便有個別沒有,但是以這個時代消息流通速度,錦衣衛暗探知道明軍到來,到軍中提供情報支持,更是不大可能的。
倒是安南這邊,有太多的辦法派出死間,誤導明軍。
這就是本土作戰的優勢所在。
明軍所得到的消息不是錯的,每月十五前後,白藤江潮水最滿 ,是足夠大船航行的。但是他們瞭解是事情微微有些誤差的。還有就是對大船的理解也有一些不對。
就這樣明軍步步行進,到了二月十五日,更是將整個白藤江打通了一大半,只需再進行十幾裡,出了白藤江航道。
進入紅河主幹道之中
到時候就是另外一個模樣了。
入夜之後,雙方就好像是往常一般罷兵。畢竟夜戰對雙方來說,都不一件划算的事情。只是明軍卻不知道,此刻越軍已經全部出動了。
此刻黎思誠坐在船上,無數船隻靜靜的在航道之上。
黎思誠此刻所用的將領,清一色的黎姓將領,都是後黎王室的老底子了。黎思誠下令說道:“舉火。出擊。”
一聲令下,所有的船隻都點燃燈火,此刻如果從天空之上看去,一時間河流就變成的燈火之河。
明軍所得到的情報自然是真的,只有兩處細節不同。
所謂大船,在體積上比明軍的戰船要小一點,也就罷了,最最重要的是,這些船都是河船,並不是海船。
河船一般都是平地。而海船都是尖底,雙方看似一樣,但是吃水不同。這個差別未必能騙得過明軍。
畢竟明軍大部分水師將領也不是沒有在河道里面做過戰,自然知道河船與海船的不同。
想來明軍也是會檢查這一點。
但是另外一個問題,就能要了明軍的命了。
潮汐還是要分爲好幾個類型的,滿月大潮自然是因爲月球引力引起的,又稱月球潮汐,但是除卻月球潮汐之外,受到大氣因素引起的,叫做氣潮。
雙方的規律是不一樣的。
雖然十五前後三日,潮水最大,但是並不意味着每日爭吵的氣潮就沒有了。
只是不容易觀察了。
無他,就是因爲白藤江水文特色,就是暗潮無聲。
至於爲什麼暗潮無聲,只有地質學家去搞清楚了。
當然了,安南人未必對潮水瞭解這麼清楚,他們只需知道結論就行了,那就是即便是在二月十四,二月十五,二月十六這三日之間,白藤江水位依然有一個低潮期,就是午夜之後到天亮之前,這幾個時辰的退潮期。
這是一天之內,水位最低的時候。
當然了之前,明軍得到的情報也是對的,即便是在這個時候,白藤江之中依舊是能航行大船的。
但是這就要注意航道了。
因爲準確的來說,是白藤江航道之中,還是能夠航行大船的。但是白藤江江底可不是一個平地。更不要說,黎思誠這多日,也做了一些安南人的傳統技能。
就是在白藤江底砸上木樁。
當然了,白藤江上主航道是不大受影響的。只是有一些勉強,畢竟明軍的船隻要比安南的船隻大了一些。
只是又一個問題來了。
對於很多安南人來說,縱然在夜裡,縱然沒有燈光,他們也能清楚的分辨白藤江之中,哪裡是主航道。
但是對於明軍來說,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於是,這一戰在沒有開始之前,就決定了勝負,白藤江再次爲安南發揮了力挽狂瀾的作爲。
此刻,王英面對的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安南軍隊第一波就是火船。
當看見江面上的火光的時候。
明軍紛紛行動起來。
凡是瞭解白藤江這個地方歷史上的明軍將領,每一個能在白藤江之中酣然入睡,每一個都睡得很輕。
故而江面上一點輕輕的響動,就立即引起明軍的反應。
面對火船,明軍非常熟練的用火炮射擊,用長長的木杆抵住,如果再不行的話,那就數轉向避開。
只是當他們轉向的時候,都遇到了他們萬萬想不到的局面。
只聽船底發出咯咯吧吧的聲音,船觸底了。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因爲白藤江江底的崎嶇程度不一,再加上明軍船隻的位置不一,故而觸底的程度也是有輕重的。
有的想辦法還能挪動,有的乾脆就已經擱淺了。
但是這些平日的小問題,再加上近乎破釜沉舟而來的安南船隻,立即就變成了大麻煩。
火船炮聲,失去機動力的明軍船隻,即便是炮火再猛,人員再死戰,也不過是一個獵物而已。安南乘坐大小船隻,與明軍船隻交雜在一起,奮力拼殺。
因爲每一個安南士卒都知道,他們的時間其實很有限的,只有不到四個時辰,因爲在天亮前後,白藤江就會再次漲潮。
到時候,這些不能動的船隻,再次恢復了自由行動的能力。
只是黎思誠千算萬算,但是依舊算漏了一點,那就是明軍船隻優勢太大了,即便是大部分擱淺的船隻,就好像是一個個炮臺一般,堅強抵抗。在加上,即便安南最大的船隻,在面對明軍船隻的時候,也沒有高度優勢。
接舷的時候,就好像是攻城一般。
於是,正統二十七年,二月十五日這一場夜戰,安南人雖然機關算盡,但是卻沒有佔據太多的優勢。明軍與安南人逐船爭奪,雙方死傷慘重。
因爲明軍堅強抵抗,硬生生是打成了夾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