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唐嫣
範紹增聞訊,自是大擺宴席爲他們接風洗塵……
龍邵文見席間多了若干女人,範紹增前小妾、現在的乾女兒紫菊也赫然作陪。紫菊旁邊另有一女,容貌清新靚麗,與在座諸女相比尤爲突出,她的臉龐宛若正午的太陽,使人不敢逼視。龍邵文只一撇間,便感覺到了一陣炫目,跟着眼前發黑,胸口發悶,前胸仿若被一隻鐵錘擊中,魂魄被擊得飛離了身體,讓他連呼吸都沒了力氣,世間萬物,竟似在這瞬間突然凝滯,“媽的,世間竟有如此絕色。”
此女的確是豔麗不可方物,用一段落俗的描述來形容此女恰恰合適: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着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傾國傾城……可惜龍邵文全無文彩,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詞語來抒發此時心中的感觸,他只在心中狂呼:美啊!真他奶奶的美呀!一定要睡了她……思慮既定,他魂魄歸身,笑呵呵地問範紹增,“範旅長,你這是唱的哪出?”
範紹增哈哈一笑,“我的小妾……啊!乾女兒紫菊聽說你回來了,非要來湊熱鬧,這不,她怕席間寂寞,還特意找了她的幾個同學一起來了,怎麼樣?這比你在黃浦灘叫堂差可過癮的多吧!”說完,他又附在龍邵文耳邊低聲說:這些可都是雛兒,嫩得很,哥子看對哪個,一會兒告訴我,我給你留下,要是一個沒看對,我可就好壞不濟,照單全收了,呵呵。
龍邵文看了一圈,低聲說:紫菊旁邊的那個妞兒就長得不錯,瞧着清純可人。
範紹增一豎大拇指,“哥子好眼光,她叫唐嫣,模樣是好,但是眼界有點兒高,瞧你的了。”
龍邵文色咪咪地笑笑,說:奶奶的,眼界高的纔有味道。這就像是啃骨頭,越難啃的骨頭,肉越香。
範紹增也色色地笑了笑:搞女人要學學姜太公,來個願者上鉤,強迫就無趣兒了,與其那樣,咱們還不如去逛鹹肉莊。搞這些良家女子,非得上些手段,奶奶地,在銀洋麪前,我還真沒見過不低頭的女娃兒,哈哈!
龍邵文也跟着得意地乾笑了幾聲……
紫菊見範紹增跟龍邵文有說有笑地小聲嘀咕,眼睛還不住地向自己身邊幾個同學身上瞄來瞄去,就撒嬌說:乾爹,人家龍先生可是正人君子,你可別教壞了人家。
範紹增笑着說:龍先生剛從川西北迴來,我們兩個說些那邊的趣事兒,你可想歪了。
紫菊身邊的唐嫣問:龍先生去了川西北?那裡可有什麼趣事兒?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
龍邵文笑了笑,“說了一些川西北的風光,範旅長說是想去雀兒山打黑熊,捎帶搞幾隻白脣鹿回來吃……”
紫菊不屑地說:我乾爹三句話不離女人,即便是說些川西北的風光,肯定也帶着女人的話題。她問範紹增:乾爹,你準備什麼時候去雀兒山打黑熊,我倒是想跟着去耍耍。
衆人聽了都忍俊不止,龍邵文更是想:“不愧是與範紹增同牀共枕過的女人,對他的瞭解真是入木三分。”
範紹增聽了也不以爲然,笑着說:好呀!我們去的時候一定通知你們。他一張憨態可掬的臉上帶着真誠:唐小姐,你也去吧!有唐小姐這樣的漂亮女人作伴,途中倒也不寂寞。
唐嫣笑一下,不置可否地說:我可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龍邵文見唐嫣笑起來露出雪白整潔的牙齒,更是心生好感,引誘唐嫣說:川西北到處都是雪山牧場,修身養性倒是個不錯的去處。只是我瞧唐小姐穿着摩登,未必會喜歡那樣的地方,有機會你去上海,我領你喝喝咖啡,吃吃西餐,逛逛商場,添置幾件摩登的洋裝,買一些洋人的化妝品,恐怕會比去川西北玩耍更有趣。
唐嫣輕輕笑了一下,“龍先生倒是個細心人,有機會去上海,定然請你做嚮導。”
龍邵文笑着說:求之不得。
範紹增眉毛眼睛都眯到一起,一臉的憨態,實在地說:嗨!去上海還要什麼機會,龍先生過幾天就走,你也跟着同去……他突然計上心來,又說:乾脆你就去上海讀書,有龍先生幫着你,想去哪所學校都行。他又對龍邵文說:龍先生,我看你不如提攜唐小姐一下。
唐嫣聽了含羞一笑,把頭低下。
龍邵文瞧唐嫣神情,似乎已經心動,順着範紹增的話趁熱打鐵說:都是朋友,這點小忙自然該幫,不知唐小姐喜歡學點什麼?
唐嫣嘴脣動動,欲言又止……紫菊卻接話說:唐嫣最喜歡寫啊畫啊的,可是我們學校的才女。
龍邵文裝出一副用心思索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說:上海倒是有幾所不錯的學校,像復旦、上海美專、南國藝術學院,都開有畫畫的課程,全是名師任教,唐小姐如果真想去,我可以寫信幫唐小姐提前聯繫一下,
唐嫣擡頭朝龍邵文報以一笑,以示謝意,神情中充滿嚮往,她想了一會兒說:我考慮一下。
範紹增笑着說:瞧唐小姐戀戀不捨重慶的樣子,可是離不開相好?他信口說:龍先生能耐大的很,你只管開口好了,龍先生連你相好的也一併給解決了。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唐嫣聽後卻雙頰緋紅,她看着龍邵文,似乎在等着龍邵文的答覆。龍邵文瞧在眼裡,心想:範哈兒看似一句玩笑,卻一下就探出了這小妞的底兒,瞧她這害羞的模樣,恐怕真是有相好。奶奶的!老子只喜歡漂亮小妞,對男人可沒什麼興趣,你這樣看着老子,莫不是把老子當成了瘟生,難不成你真要老子替你的姘頭也找所學校?可範紹增已經把話替他放了出去,他爲了圓範紹增的面子,不得不支吾着說:唐小姐的朋友就是我龍邵文的朋友,唐小姐若是真的想帶個把同學一起去上海上學,嗯!這個……這個好說。
紫菊輕輕一拍手,“唐嫣,我可真羨慕你的好命,龍先生已經答應了你,你還不快點兒謝謝龍先生?”
唐嫣雙目中充滿感激,站起身來,端起酒杯說:我向來滴酒不沾,今天破例敬龍先生一杯,以示感激。她眉頭微皺,閉着眼睛,一口把酒喝了,“謝謝龍先生。”
龍邵文心下暗罵:奶奶的,這叫怎麼個事兒?老子本想討小妞的歡心,卻把她的姘頭也一併成全了。他也不起身站立,笑着把酒杯端起,帶着無限醋意把酒喝了,酒入喉中,一股熱辣辣的火線自腹中燃燒,可細細品味,卻又覺得心頭有些發酸。他遮掩地拾起筷子,笑着說:這幾天身上不舒服,這口酒喝得有點勉強,現在只覺喉中火辣辣的難受,只想吃些可口的東西壓壓酒。
範紹增忙指着剛送上的一盆湯說:哥子嚐嚐,這可是川西美味……他也不管別人吃不吃,就把整個盆子都端到龍邵文面前。
龍邵文看湯中似乎有肉,也不客氣,伸出烏木包金的筷子,直接向湯盆中夾取,夾出了一塊又白又細的肉樣東西,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肉,只放進口中咀嚼,頓時感覺滿口細膩生香,味道很不平常。他讚道:味道真是不錯,吃起來像是肉,只是我吃過的肉,卻沒有這樣細膩的。他又把湯盆端回到桌子中央,“你們都嚐嚐呀!”
範紹增介紹着,“這是果子狸,屬於川西名產,我幾天不吃這東西,就牙癢。”
“果子狸又是什麼?”
唐嫣笑着說:果子狸是一種極爲珍稀的小動物,長四五寸,外形有點像是小松鼠,又有點像貓,樣子很是可愛。人常說,山中好吃果子狸,水裡好吃白鱔魚,我們今天也跟着龍先生沾光了,吃到了這平常難得一見的山珍果子狸。她伸出筷子,從湯盆裡翻撿了一塊肉,探身放到龍邵文碟子裡,“果子狸吃的時候,只能燙毛不能煮,一煮,肉就漲,肥肉就鼓起來了,味道就會變,您再嚐嚐這塊瘦肉,是不是也很細膩?”
龍邵文見唐嫣百般殷勤,心中雖說稍微舒服了一點,但還是對她已經有姘頭這件事情不能完全釋然,點點頭謝了她,夾肉入嘴吃了,卻是一句多話沒有……
紫菊沒看出場面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依舊傻呵呵地說:你們不知道,汪莘函可是名蓋重慶的才子,與唐嫣真可謂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的天生一對,汪莘函不但出身名門,相貌英俊,還出口成章,一手好詩文不知迷倒多少女中同學,不僅如此,汪莘函還有一手丹青絕技……在場的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聽出來了,這個汪莘函自然就是唐嫣的情人。
範紹增一拍桌子,臉上的憨態已經蕩然無存,“汪莘函龜兒子既然這麼好,你還嫁王世俊幹什麼?奶奶的,老子就把汪莘函也收做乾兒子,你這就改嫁吧!
紫菊見範紹增突然發火,雖不知原因,卻嚇得再不敢說什麼。
範紹增心底確實窩着一股火,他本認爲龍邵文既然看上唐嫣,就是唐嫣的福分,即使不能讓龍邵文馬上得手,但想來在大筆銀洋的派發之下,唐嫣脫褲子上龍牀只是早晚之間,沒曾想唐嫣名花有主,居然找了姘頭。最關鍵還是自己提出讓她的姘頭隨她一起到上海就讀,迫使龍邵文當面表了態,這無疑是讓龍邵文在衆人面前大大地塌了一臺。礙於桌面上坐着的都是自己請來的客人,他罵完紫菊後就強壓了怒火,只虎着臉不在說話,若是換在自己家中,他早已將桌子掀翻。
任江峰看在眼裡,狠狠地瞪了範紹增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你既然安排下這樣的場面,卻不能遂了客人的心願,真是豈有此理。
龍邵文雖說醋意十足,但是在臺面上卻頗能沉的住氣,打了個哈哈說:來,吃飯,光顧着說話了,這菜都涼了!咦!今天怎地沒了辣子雞?
衆人見此情形,都紛紛動了筷子。範紹增“騰”地一下站起,挪開椅子就向外走,龍邵文見範紹增神情不對,忙問:範旅長要幹什麼去?
範紹增說:哥子愛吃辣子雞,我去問問他們爲什麼沒有上來。
龍邵文趕忙拉住範紹增“飽了、飽了,辣子雞上來也吃不下了。”他用力把範紹增拉倒在椅子上。
範紹增氣呼呼地坐下,依舊虎着臉,一句話也不說。
龍邵文見場面氣氛驟然尷尬,沒話找話說:川中山珍除了這果子狸之外,我卻還知道另一種更珍稀的。很想嚐嚐它的味道。
範紹增壓着火,“是什麼?只要哥子能說出名字來,我就能想辦法搞來,把它燒成菜讓哥子吃。”
龍邵文笑了笑說:熊貓。
範紹增猛地一拍桌子,“好說,哥子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搞只熊貓來燉着吃。”他說着話,飛快離席而去,由於他走的太過突然,龍邵文一把沒拽住,範紹增已經出了門……席間衆人見範紹增出去搞大熊貓要來燉着吃,皆面面相覷,無不愕然。此時川中大熊貓數量驟減,無論官方、民間,都早已呼籲各方愛護這珍稀物種,範紹增此種做法,無疑是置民衆呼聲而不顧,是要頂風作案,實屬不應該。龍邵文本是一句調解場面氣氛的玩笑話,沒曾想範紹增當真去搞大熊貓。他有心起身去追,卻見任江峰朝他搖搖頭,他也就坐着沒再動彈。
請客的主人離席而去,心儀的女人有了相好,龍邵文這頓飯吃的是寡而無味,也沒心思再與唐嫣調笑。又吃了一會兒,範紹增始終也沒見回來。龍邵文笑着說:看來這大熊貓不是時時有貨,想吃到嘴裡倒是有些不容易。
任江峰說:請客的既然不見了蹤影,我們還吃個什麼意思,這就散了吧!
衆人一聽,都紛紛起身,草草散席。
出門後唐嫣恭敬地把龍邵文送上任江峰的車,小聲說:龍先生,別忘了上海之約。
龍邵文心底更不痛快,“這靚妞爲了姘頭可真捨得臉面。”他勉強笑着說:好!好!再會,再會。
歸程中,龍邵文問任江峰,“哥哥!範紹增跑哪兒去了?這都散席了也不見他人影?不會是真的去捉熊貓了吧!”
任江峰笑着說:熊貓多在成都附近,重慶這地方哪來的熊貓!搞熊貓不過是他藉機離席的一個藉口。哈兒看着憨憨的像是一根筋兒,可腦子靈的很,你就等着瞧吧!他不定能幹出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來。
龍邵文搖頭笑了笑,也不再問。
任江峰說:邵文老弟,你今晚住哪兒?
龍邵文想:去懋功之前一直住在範府,今天要是不去住,好像真有埋怨範紹增的意思。就說,“還住在哈兒家吧!”
任江峰說,“也好!”他吩咐汽車伕,“回龍巷範府。”
汽車伕一踩油門,嚓了一聲喇叭,車直奔範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