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趕至仙客居莊門之時,驚聞一陣刀劍磕碰而發出的嗡嗡響聲,立在門外的佘紫鳶嬌軀微微一顫,突地驚呼一聲。
“不好!”
話音未落,身形已如離弦飛箭一般竄了進去。
呂宋洋也馬上意識到了仙客居定有大事要發生,連忙驚起,噌噌兩步,亦緊隨佘紫鳶飛掠而去。
兩人一先一後來到庭院之中,見院落之中,刀光劍影,晃得人眼發花,鐵翼、樑安、齊一刀、陳慕白四人正手持兵刃與一羣人正在打鬥。
那一夥人皆是一身白衣,除了衣服的顏色之外,裝束與林子裡那黑袍人手下無異。
呂宋洋奔行之間匆匆一瞥,見他們招式功力與先前那黑袍人手底下一夥手持火銃的人頗有不同,即便如此,內功修爲,卻仍有師出同門的痕跡。
見那一夥人的武功修爲皆不落俗塵,絕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呂宋洋不禁暗暗嘆道:“這一夥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各個皆是此等頂尖高手!”
還沒容他深思,便聽得耳畔傳來一個聲音。
“還愣着幹什麼!快出手啊!”
聲音急促,字音鏘然,脆若風鈴。
呂宋洋一聽,方纔回過神來,再去看佘紫鳶之時,發現她早已經提劍迎了上去,她在人羣中揮劍連刺了三人,負傷三人血濺當場,立時慘嚎陣陣。
只見她長劍當胸,發起攻勢,殺得不依不饒,而說話之人正是她。
呂宋洋連忙拔劍相助,身形一縱,跳到人羣之中,長劍一帶,抖起一陣劍光,人也隨着劍滑翔三步。
忽地,將劍一鬆,劍脫離了手掌,穿過一人,身子猛然前傾,人隨劍去,竄出幾丈,手腕一翻,晃眼之間,變換了隻手,左手爪劍,右手沉掌胸前,雙足穩穩落地。
驀地,暴喝一聲,揚劍殺去,雙目之中,殺機浮動。
此刻鐵翼拭劍砍當前殺一人,回頭見了,連聲讚道:“公子好劍法!”話音落後,又繼續戰鬥。
呂宋洋笑而不語,只是將長劍握緊,屏氣凝神,他畢竟還是初涉江湖,他有些緊張,大敵當前,很難做到像鐵翼一般的輕鬆自在、遊刃有餘。
鐵翼心下正在尋思來人身份之時,只聞風吹衣袂之聲,轉目望去,忽見東首一人,衣冠楚楚,着一襲白衣,正對着自己陰鷙一笑。
見此情形,鐵翼不禁心頭陡然一震,冒出了一身冷汗,心道:“現下如此激戰,若是尋常之人,早就嚇得魂飛魄喪,而此人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究竟是江湖之中何等厲害的人物?”
鐵翼一念至此,更覺不可思議,驚駭之餘,忙旋身出劍,將掌中鐵劍向東刺出,直刺向那白衣人左肩上的“肩井穴”。
他這一劍刺得極其迅捷,如飛鷹撲食,來勢極洶,且力道剛勁,精準無比,一旦中劍,非死即傷。
但那白衣人卻並不急着出招,只將身一閃,微微右傾,避開劍芒。
轉而,又伸手變爪去抓鐵翼手中的鐵劍,對方竟然赤手奪劍,面上笑意,始終未改,鐵翼始料不及,一柄長劍竟被人空手製住,難以抽離,空手奪劍,讓鐵翼更加驚駭!
兩人僵持片刻,忽然那白衣人,將手一鬆,幽幽笑道:“哈哈哈!鐵羽飛翼也不過如此!此等拙劣的劍招,自是很難在江湖之中行走,也只能藏身在這山林之中,方可保全性命。”
“哈!哈!哈!”說完又是一陣仰天狂笑,輕狂之態,令人憤然。
如此羞辱,若屬尋常的江湖莽漢,早就氣急敗壞,心血沸騰,欲爭個高下,但鐵翼並不覺得羞惱,他抽回長劍,抱拳胸前,朗聲道:“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還請報上名來!爲何事而來?”
那白衣人仰天大笑,道:“鐵大俠果然是久居深山,不問江湖之事,連我白衣鐵漢都沒有聽說過,好吧,我乃天鷹教司徒教主座下白虎堂堂主白敬天,今日是奉教主之命前來取妙奕老人的傳世棋譜《妙奕天機》,還望鐵大俠把它交出來,免添殺戮。”
此時,樑安、齊一刀、佘紫鳶、陳慕白、呂宋洋皆停下手中的劍刃站到鐵翼的身後,鐵翼避居在五俠鎮已逾多年,對於江湖中事知之甚少,是以並不知曉“白衣鐵漢”白敬天之名。
而呂宋洋隨師父長年行走江湖,對白衣鐵漢白敬天自是有所耳聞,知道他是祁連山天鷹教教主司徒空門下一個非常了得的人物,與先前深林之中那個身着黑袍名叫墨名非的人齊名,兩人一白一黑,合稱“黑白鐵漢”。
當年司徒空派去會龍山約戰中原七大門派的兩位高手就是此二人(上部《幻劍奇畫》中事),兩人本是閒居天山、名震江湖“凡塵仙客”李積聖的門下弟子。
兩人武功高強,且天賦極高,世間罕見,本應步足武林正道,懲惡揚善,卻不料幾年前突然在江湖之中出現,殺人行兇,異常兇狠,江湖中人,無不爲之側目,昔日一代大俠李積聖的得意弟子,竟淪爲**上成名的凶煞人物,此事一出,常令江湖中人,唏噓不已。
武林各派欲合力勸說二人棄暗投明,怎奈二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對前來勸說的武林人士,痛下殺手,致使武林各派遭受重創。
無奈之下,衆門派相約齊登天山、共上天池,尋訪“凡塵仙客”李積聖的下落,希望他能夠出面解決此事,卻並沒能如願,李積聖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訊,衆人皆不知所爲何故兩人被司徒空招到門下,甘爲鷹犬,爲禍武林。
呂宋洋一聽,來人竟是江湖之中鼎鼎有名的“白衣鐵漢”,心頭大驚,而此事又與祁連天鷹教沾上關係,心知天鷹教行事陰毒無比,又想到了無故消失的師父,心中的擔憂愈重。
見白敬天口吐狂言,鐵翼卻依舊是面目含笑,他猛地乾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淡然一笑,拱手道:“恐怕要讓白堂主失望了,老夫手裡並沒有閣下口中的什麼棋譜,閣下還是到別處尋去吧!”
他一言至此,語音一頓,仰首望了望暗黑的天空,笑道:“此時天色漸暮,老夫住處狹小,難留各位英雄,若無其他緊要之事,白堂主就請帶領部下下山去吧,夜間山中多豺狼虎豹出沒,早些下山,以免傷人性命。”
白敬天一聽這話,頓覺怒火中燒,自己行走江湖,殺人放火,從未失手,且身邊之人,皆歡顏取悅之輩,無有敢忤逆者。
聽得鐵翼話音之中帶有戲謔之意,突地臉色一沉,雙眼流露出無限殺機,凜然道:“白某今日既然上得山來,就不可能空手而歸,至於此處有沒有《妙奕天機》,待我親自驗證便知!”
話音方落,已然從腰間拔出一劍,長劍帶風,寒芒閃爍,呼嘯而至,將鐵翼逼退了幾步,驚亂之中,他亦提起手中長劍格擋,兩劍相碰,叮叮數聲,兩人忽然分開,衆人從旁一看,兩人皆已負傷,長劍落處,皆皮開肉綻,血流不止,鐵翼傷在左腿,白敬天傷在右臂。
然而,兩人並沒有因此而停止交手,兩人都顧不得身上的傷,雙雙提劍迎了上去,鬥作一團,只聽得叮叮噹噹,兩人對砍了數十劍,在場之人,無不爲之目眩,雙耳之中,嗡鳴不止。
一時之間,但見劍雨繽紛,斑駁墜落,二十餘招,已然落下,鐵翼似乎不是白敬天的對手,腦海裡一陣暈眩,只覺得數十把劍一齊朝自己刺來。
面對如此迅猛的攻勢,鐵翼僵在那裡,掂量着手中的劍,躊躇不前,不知如何破解對方密如織網的劍陣,卻在這時,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高聲呼道:“鐵前輩小心!”
話音剛落,便見四道人影飛速的竄了出去,鐵翼驚愕之餘,突覺背後有人將自己一拉,退到一旁,他低頭望足下,自己已然站在劍陣之外,回頭一看,一張美麗而陌生的面孔出現在自己眼前,將自己拉出劍陣的竟是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
那女子不知是從何地飛出來,她將鐵翼帶出白敬天的劍陣之外,回首再去看白敬天之時,發現其餘四俠已經與他起手來,又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長劍一挑,將幾人分開,又“嗆啷”一聲,將長劍收回劍鞘之中,筆直的立在衆人面前。
這一跨一挑一收,只在須臾之間,動作連貫,一氣呵成,身形與步法俱佳,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列,此時幾人皆停住了手,驚奇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這一位陌生的女子。
呂宋洋在旁邊一看,心頭一驚,那女子自己竟然認識,正是那日在趕往五俠鎮途中所見的雪山派的掌門林妙語,就是那救走“玉龍飄雪”慕容冰清之人。
白敬天見莫名其妙的殺出一個絕頂高手,驚歎之餘,更多的是的恐慌與憤怒,他目光如炬,盯着林妙語,沉聲道:“姑娘究竟是何人?爲何要插手我天鷹教的事情?”
林妙語輕拂雲鬢,咯咯笑道:“小女子在江湖之中無甚威名,豈敢與白堂主爭輝,只是既然鐵大俠說棋譜不在他身上,還請貴教高擡貴手,放過他們。”
白敬天一聽,仰天大笑,道:“笑話!我奉司徒教主之命前來尋找棋譜,豈可無功而返?識相的話,還是乖乖讓開,免得我出手傷了你。”
一聽此話,林妙語笑得更大聲了,白敬天一聽,覺得其中充滿嘲諷之意,忽然臉色一變,目光凝重,一字一頓,道:“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我手下無情了。”
話音一落,面沉如水,雙眸之中,頓時殺機畢露,斂起衣袂,將手中長劍一揚,劍尖直奔林妙語咽喉位置刺去,呂宋洋在一旁看着,不禁替林妙語擔心起來。
只見林妙語並不驚慌,從容拔劍,她長袖一揮,捲起一柄長劍,輕輕一挑,輕而易舉的便將白敬天刺向自己的劍撥開了,見自己凌厲的劍招,竟被對方輕易的化解,白敬天不禁心頭一震,暗自思忖道:“此人好深的內力!絕非等閒之輩,看來我得認真應對纔是啊。”
頭腦雖在思忖之間,手中劍招卻絲毫也不鬆懈,往往一招尚未遞全,一招又起。
忽聞“着”一聲暴喝,白敬天將手中的長劍一晃,又是一式兇猛的殺招。
只見他手中的劍如靈蛇一般,蜿蜒殺來,青色的劍光終於沖天而起,劍在空中虛虛實實挽了三個劍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林妙語的眉心。
林妙語依舊嬌笑連連,從容應對,只見她左腳輕輕點地,竟憑空消失了!
待白敬天收劍後退,穩住步伐,猛然發現她已經出現在十丈之外了。
突地只見的她將身子一弓,袍袖一揮,進招,捉一柄長劍刺去,但只在眨眼之間,緋色的劍光在白敬天的胸口處一閃,又迅速消失。
白敬天也什麼都沒有看到,他哪裡見過如此奇異的劍招,驚疑之際,便突然感覺到胸口一痛。低頭,胸前一行殷紅的血流下。
鮮紅的血珠子滴在黃土裡,凝結,變成血塊,血腥味道,迅速蔓延。
雪山派玉女劍法果然名不虛傳,白敬天慘嚎如表,捂着胸口,忍住疼痛,領着手底下的人倉皇逃下山去了。
林妙語也不追擊,依舊嬌笑連連,那笑聲宛如風鈴一般,在風中顫動,在場之人心頭無不爲之一怔。
此刻林中逐漸歸於平靜,林妙語笑聲頓住,將劍一收,那笑聲兀自未絕,最終被山風吹落。
呂宋洋佇立良久,聲息已落,他猛然驚醒,緩緩移步,朝林妙語望去,見她裙帶飄飄,宛如凌波仙子一般。
此時,鐵翼亦一甩衣袖,走到林妙語的跟前,拱手道:“多謝姑娘出手相救,還望姑娘留下名姓,日後也好報答。”
林妙語梨渦淺現,笑聲又起,嬌聲道:“小女子雪山派林妙語,鐵先生既然要報答,那就請將妙奕老人的《妙奕天機》交給小女子吧。”
鐵翼一聽對方竟是江湖之中鼎鼎有名的“雪山玉女”林妙語,他早年在江湖之中行走,對於“雪山玉女”的名號有所耳聞。
此刻聽聞她此行亦是爲《妙奕天機》而來,不禁眉頭一緊,心中隱約有些擔憂起來,他深知《妙奕天機》的重要性,欲隱瞞自己已經得到《妙奕天機》一事,一臉歉意道:“恐怕要令林姑娘失望,老夫這裡並沒有什麼《妙奕天機》,來者是客,林姑娘就請雖老夫進屋飲茶,以盡地主之誼,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一聽此話,林妙語神色突地一變,目光凝重,盯着鐵翼,道:“鐵先生,我敬你是一方俠士,這纔好言相勸,我取棋譜是有要事,箇中緣由,不便細說,日後自會大白於天下,可現在你分明已經取得了棋譜,卻一再欺我,何必如此目中無人。”
話音起落之間,林妙語又走到呂宋洋的身邊,伸出纖指,指着他,又將目光投到鐵翼身上,問道:“你休要騙我,那他又是何人?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鐵翼的臉色馬上沉了下去,始終不發一言,似乎是覺得有些羞愧。
林妙語笑道:“他是長空一劍戚長空的徒弟呂宋洋,他已經到了此地,必是已經將《妙奕天機》交到了你的手裡,你就不要再隱瞞了。”
話音落處,又是一陣嬌笑,驀地,她將身子前傾,噌噌,只聽見風吹動衣袂摩擦發出的絲絲聲響,她的身子向前方竄了幾步,那身法快如閃電,直逼鐵翼,伸出一手,直奔他的衣懷而去。
鐵翼驚慌之中,緊急向後退了幾步,可還是沒能躲過林妙語向自己伸出的手臂,林妙語的手從鐵翼的懷中取出一本書,掏出一看,正是《妙奕天機》。
取了棋譜之後,只見她雙腳輕輕點地,竄了到五丈之外,接着笑道:“鐵先生,得罪了,《妙奕天機》我就代爲保管,日後將事情辦了之後,小女子親來請罪。”
話音未落,便拂袖而去,快速的消失在幾人的視野之中。
忽然,庭院裡變得異常的安靜,死一般的沉寂,甚至能夠聽見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呼吸聲,他們茫然的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呆若木雞,恍若,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衆人立在庭院裡,愣了半晌,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接受,便已然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了。
站在一旁的賴芳第一個從驚慌茫然之中醒過來,她推了一下呂宋洋,大聲喊道:“哎呀!她跑啦!你快追呀,呂大哥。”
經賴芳這麼一提醒,呂宋洋猛然驚起,往林妙語飄去的方向望去,可已經來不及了,她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如來時一般虛無縹緲。
然而,此刻呂宋洋又想起自己的師父,他自責不已,他覺得自己必須找回《妙奕天機》,正欲尋林妙語去,卻被一個聲音阻止了。
“且慢!盛呂少俠。”
呂宋洋回頭一看鐵翼快步朝自己走來,鐵翼來到呂宋洋的面前對他說道:“少俠不必再追了,雪山派的武功獨出一門,輕功更是玄妙,此時恐怕她已經身在百里之外了。”
呂宋洋用力的搖了搖頭,神色毅然,道:“不,不,我一定要尋回棋譜,否則我愧對師父。”
鐵翼見呂宋洋態度堅決,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少俠執意如此,那老夫也就不便阻攔,想必那林妙語的棲身之處,定然會是玉龍雪山,此時夜色已沉,你明日再啓程奔往玉龍雪山取回棋譜吧。”
聽了鐵翼一番話,呂宋洋心中焦急,卻又礙於鐵翼的盛情,有些遲疑,這時,賴芳拉着呂宋洋的衣角,說道:“好,明天我們就啓程去玉龍雪山,向雪山派索回棋譜。”
見賴芳應下了鐵翼的安排,呂宋洋默不作聲,算是表示同意了鐵翼的安排,幾人各自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