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之下,星雲慘淡,孤星綴月,樹影疏落,略顯荒涼。
兩條人影,輕若鴻羽,掠過樹梢頭,漫步星光下,奔走林葉間,遊蕩房檐上。
兩人在月色下一陣疾馳,掠過幾家屋檐,回首遠望,見已經將湘西四鬼遠遠的拋在了身後,兩人這才頓住身形,在一戶人家的房檐之上,停下了腳步。
呂宋洋本想借宿在客棧,卻不曾想在距離客棧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偏偏遇見了湘西四鬼與人決鬥,自己又無法避免的插手了這件事情,捲入一場爭鬥。
已然入夜,涼風嗖嗖,吹打在身上,生出無盡的寒意。
此時,近處的客棧旅店皆已經閉門不做生意了,想到自己要尋一處棲身的地方,呂宋洋去意甚急。
“梆梆梆……”
一更鼓起,星光,更暗了,夜色更深了。
呂宋洋仰首望了一眼星空,又自垂首望了身旁的“石照溪”一眼,微一拱手,道:“兄臺,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日後不要再與湘西四鬼交手了,他們心狠手辣,今日幸虧他們沒有施毒,否則你我兩人早己已經做了亡魂野鬼了。”
話音落處,呂宋洋長袖一揮,便欲抽身離去。
他的腳步剛向前邁出一步,卻被那人叫住。
“兄臺且慢!”
呂宋洋回過頭來,凝視那人。
月光映照之下,那人皮膚白皙,略顯纖弱,呂宋洋只覺他好似一位文弱女子,可他的裝束,又偏偏是一名少年。
只聽那白衣少年,又道:“不知兄臺要去往何處呢?”
呂宋洋說道:“在下初到此地,見一家客棧,正欲投宿,便見兄臺與湘西四鬼爭鬥,不知兄弟與他們有何冤仇,他們四人皆是十分難纏的主兒,日後兄弟要小心纔是,此刻在下要去尋找一個棲身之所,此時秋深露重,露宿在外,難以安寢。”
那“石照溪”聽了,輕一點頭,笑道:“在下與他們四人有過一些過節,這才被他們纏住不放。對了,還沒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呂宋洋“哦”了一聲,這纔想起忘記向對方說出自己的姓名,覺得有些失禮,忙說道:“在下滄州呂宋洋,對了,還沒有請教兄臺姓名。”
“石照溪”愣了一愣,將“呂宋洋”默默唸了兩遍,方纔答道:“在下朱…朱…哦,在下住在衡州城內…”
還沒等他講話說完,呂宋洋便搶着說道:“我知道你叫石照溪,是吧?”
呂宋洋猛然想起了湘西四鬼提起過他的名字,他覺得自己所猜的絕對不會錯。
“石照溪”點了點頭,笑道:“對,對,呂兄說得對,在下就是石照溪。”
“石照溪”望了一眼遠方,遠方盡是茫茫夜色。
此時夜已經漸深了,夜風吹襲,凜冽刺骨,秋意更重了一層。
忽然,他收住目光,凝視着呂宋洋半晌,似在沉思,忽又擡首道:“承蒙呂兄出手相救,方纔逃過一劫,如今夜色已濃,附近客棧旅店皆已閉門關店,恐怕難尋一間客棧歇腳。”
他一言至此,眼眸之中,閃過一道光芒,似乎這些憂慮,在遇見他之後都可迎刃而解,他微一停頓,又道:“若兄臺不嫌棄的話,就到寒舍暫住一晚,在下還想好好的報答呂兄的救命之恩呢!”
呂宋洋一聽,心中想道:“此時天色已晚,想要找到一家客棧那是萬分的困難,既然能夠找到一個棲身之所,可以暫避風寒,那又有何不可呢?師父曾說過不能隨便受人恩惠,到時候離去之時,給主人留下一些銀兩,就當作是房錢也行。”
想到此處,呂宋洋連忙謝道:“此舉甚好!那就多謝石兄收留了。”
“石照溪”笑道:“呂兄客氣了,請隨我來。”
語聲起落之間,“石照溪”已展動身形,領着呂宋洋往前方飛去。
兩道身影在房檐之上,月色之下,天地之間,幾個起落,轉瞬之間,便已然飄入一處宅院之中。
“到了!”
隨着“石照溪”話音的落下,兩人轉入一家院落之中,只見裡面亭臺樓閣,奇花異草,乃是富貴人家的住處。
兩人一路避開下人丫鬟,“石照溪”似乎對於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的熟悉,他悄悄的領着呂宋洋來到一間房子前。
推開房門,呂宋洋突然臉龐輕輕感覺到一股氣流襲來,那房間裡竟有一縷淡淡的清香,屋內裝飾精美,竟然還有梳妝檯,哪裡像是一個男子的住處,反而像是一個尚未出閣女子的閨房。
進入房間之後,“石照溪”輕聲對呂宋洋說道:“呂兄弟,今晚你就住在這裡吧。”
呂宋洋點了點頭,說道:“嗯,對了,石兄,這裡怎麼像是女子的閨房一樣啊?”
“石照溪”面色微變,支吾一陣,忙解釋道:“哦,這裡原本是我妹妹住的的地方,但自從她出嫁以後,她的這間閨房便空了下來,家中沒有多餘的房間了,呂兄就將就着在這裡住一宿吧。”
呂宋洋聽了這才恍然大悟,所有疑惑皆已釋然,微微點頭,應道:“原來如此,石兄,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石照溪”一隻腳踱出門去,但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些不放心,又返回到屋內對呂宋洋說道:“對了,呂兄,你千萬要記住五更天未亮的時候,你便出房門去,不必再來找我,也不要驚擾其他人。出去之後,你就尋一家客棧住下,知道嗎?”
呂宋洋心中不解,卻又不便多問,只得點點頭答應了,遲疑了一下,又道:“石兄,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石照溪”卻道:“呂兄,若是有緣,你我日後必會再見,大丈夫又豈能在這離愁別緒之中傷懷痛心。”
他說話的語氣像極了一個弱女子,可他說話的神情又好似一個大丈夫。
語聲雖然輕描淡寫一般,感情卻有濃墨重彩的一面。
呂宋洋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記住了,那在下就此向石兄道別,石兄也早點歇息吧。”
“石照溪”擺擺手,輕搖摺扇,神情極度瀟灑,輕快的踱出門去,兩人便回房間休息去了。
夜深人靜,近遠處似乎可以聞見犬吠聲,月色如銀,大地似乎凝結了一層冰晶。
呂宋洋躺在溫軟舒適的牀上,在他的心中十分感激這位“石兄”收容他,讓他得以暫避嚴寒,寄身於溫室之中。
此時,他睡意雖濃,但他卻不得不告訴自己要睡得輕淺一些,因爲他害怕睡過了頭,過了五更,自己還未離去,會給人家添不少的麻煩。
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陣陣雞鳴聲傳入雙耳,睜開眼睛,一看,曉色漸起,隱隱的可以望見曙光。
“哎呀!不好。”
呂宋洋驚起,暗想道:“此時,五更已過,我得快快離去纔對,千萬不要給石兄弟增添一份不必要的麻煩。”
呂宋洋一念至此,連忙翻身爬起,穿好衣物,抓起雙劍,欲踱出門去。
行至門前,忽又轉念一想:“石兄弟好心收留我,如此恩德,我無以爲報,給他留下一些銀子也好,就當作房錢。”
他從身上取出兩錠銀子輕輕的放在枕邊,躡手躡腳的便要往門外走去,正要開門,卻聽見一陣腳步聲,緊接着兩個纖弱的人影從門外走過,呂宋洋忙躲到一旁,藏身門後。
只聽一人道:“今天老爺與夫人可高興了,聽說大小姐一早便去給他們請安,是嗎?”
另一個聲音道:“是啊,大小姐平日裡做事情風風火火,今日卻一反常態,老爺夫人能不高興麼?”
“嗯,大小姐向來都是這麼驚世駭俗的。”一人嬌聲道,讚歎之餘,更多的是驚訝。
“對了今天大小姐答應隨同老爺夫人一同去南嶽上封寺敬香祈福,我們得好好準備一番纔是。”另一個聲音道。
兩人漸行漸遠了,聲音很快就被晨霧吞沒,呂宋洋心中感到奇怪,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具體卻又說不出來。
想起“石照溪”的臨行時囑託的話,讓他五更即走,此時已經誤了一些時辰,便走出了庭院,施展輕功,飛檐走壁,急馳而去。
曉色未破,在房檐之上行走,呂宋洋只覺得狂風勁吹,風聲鼓鼓,吹得衣袂獵獵作響,濃霧未散,如奔走於雲層之間。
見前方有一條街道,他擰身錯步,飄然而下,走到人羣之中。
此時,天已經大亮,他步履匆忙,欲尋找一個棲身之所,一間客棧,一家旅店,抑或是一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