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點佈置之後,呂宋洋與朱書媱二人在沈鯉的引領下進入宮中。
一路之上,三跪九叩,宮中太多的繁文縟節,朱書媱甚是厭倦,雖然她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並沒有養成嬌生慣養的惡習。
她並不喜歡將人分成三六九等,在她簡單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三人行了一陣,
到了午門外,兩名太監急匆匆地朝三人走來,一老一少,那名老太監見到沈鯉,似乎鬆了一口氣。
但見他快步走近對沈鯉,面露急色,氣喘吁吁地道:“沈大人,小人尋得你好苦啊,皇上正在御書房,有急事召你,你快隨我前去,否則惹怒了龍顏,你我二人就算有十個腦袋,也是不夠砍得的!”
沈鯉一聽此話,心下一涼,面露難色,微微一頓,又道:“曹公公,不知聖上何事相召?只是這兩位今日進宮探親,已經得到聖上的准許,這皇宮茫茫,若沒有人引路,他兩人會迷路的。”
那曹姓的老太監,微微一頓,道:“小人也不知道何事,只是聖上甚是着急,像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他一言及此,長聲一嘆,道:“唉,聖上這日天爲了妖書一事,煩心不已,老奴猜測,大概與這件事有關,沈大人你趕快去吧,至於探親一事,沈大人就不必費心了,不知這兩位是那位娘娘的親戚?”
他語聲落處,目光朝朱書媱、呂宋洋兩人身上一掃,又自凝目望向沈鯉。
沈鯉聽罷。答道:“恭妃娘娘。”
那老太監擺出一副笑臉,對沈鯉道:“沈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給老奴去辦吧。”
話音一落,又轉身回頭對站在自己身邊的一名小太監。道:“小李子,你領着他們去坤寧宮吧。”
“是!”
領了命令之後,那個小太監對朱書媱、呂宋洋二人,道:“二位請隨小人來。”
話音一落,領着呂宋洋與朱書媱緩緩地往坤寧宮走去。
而沈鯉則在那老太監的引領下,步履匆匆,直奔御書房而去。
呂宋洋與朱書媱緊隨着那小太監而行,行了一陣,已然來到宮殿之外。
忽然聽那小太監道:“二位。到了!這裡便是了!”
話音一落,三人身形一齊頓住,皆在門前停了下來。
那小太監又自回頭對兩人,道:“請二位現在此地等候片刻,待小人前去稟報恭妃娘娘。”
語聲既落,又自快步往宮殿之中走去。
無可奈何,兩人只得在門外等候。
呂宋洋環顧四周,皇城巍峨氣派,宮殿如林。繁華已極。
世人皆言,皇城繁華,卻不知幽居之中,隱隱透着一絲寂寥與冷清。
城牆高聳。飛鳥難至。
青瓦白牆,冰冷荒涼。
呂宋洋望着數以萬計的閣樓宮殿,置身其中。只覺有似困於囚牢之中一般。
人人皆欲進入皇宮之中,卻不知繁華的盡頭。亦佈滿滄桑與荒涼。
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飽受世人讚美的時候。卻也失去比誇讚更可貴的自由。
若讓他在鐵籠似地皇城之中,散失自由,度過餘生,即便是一生富貴,他也是不會願意的。
他註定是一隻蒼鷹,飛翔與自由,是他生命裡最寶貴的東西,亦是他畢生的追求。
此時朱書媱早就心焦不已,她恨不得馬上飛奔而入,去見自己這位“王姑姑”。
然而,人總是很難掙脫這俗世之中這些繁瑣的規矩的。
縱使你是如何的驚世駭俗,只要你身在樊籠,你便不得自由。
兩人在門外等了好一陣,忽然見一個人影徐徐而來。
定睛一看,來人正是先前引路的那位太監,此刻他正緩緩的從坤寧宮走了出來。
他走近兩人,抖抖衣袖,立在門外,展顏一笑,對兩人道:“恭妃娘娘有請,二位請雖我來!”
呂宋洋與朱書媱也不答話,只是隨着那小太監往宮殿之中走去。
坤寧宮乃是當朝歷代皇后的宮殿,是北京故宮內廷後三宮之一,金碧輝煌,自是氣派。
呂宋洋看得眼花繚亂,驚歎不已。
他年少之時,雖師父戚長空行走江湖,所住之地,皆是客棧旅店,未曾見過如此氣派的宮殿,是以心中驚歎。
而朱書媱曾隨父親朱立羣有過幾次入宮的經歷,那印象雖不說刻骨銘心,倒也不至於完全磨滅。
此時,她並沒有顯露過多的驚奇之色。
若不是結識了朱書媱的緣故,呂宋洋恐怕這一生也沒有機會見到這豪華氣派的皇城宮殿,這便是這奇妙的緣分。
可是緣分也是一種極其詭異的東西。
此刻,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雙宿雙飛、形影不離,可誰又能保證他們以後不會反目成仇、形隻影單呢!
緣分本就是一件未知的東西,就好似人的命運一般,充滿變動與異數,任何精妙的算法,也絕難計算其萬分之一。
那坤寧宮在交泰殿後面,是北京故宮的內部建築之一,是皇后的正宮,“坤寧”意爲“坤地寧定”。
乾清宮代表陽性,坤寧宮代表陰性,以表示陰陽結合,天地合壁之意。
俗話說:“母以子貴”,自從大皇子朱常洛被封爲太子之後,出身低微的王恭妃,成了母儀天下的正妃皇后,居住在坤寧宮之中。
兩人既已進到了坤寧宮之中,心中自是狂喜難耐。
眼前器物之紛雜,柱石之高大,色彩之絢麗,珍寶之繁多。絕非此刻可用筆來描敘。
雕樑畫棟,重檐若飛。珍寶壁畫,數不勝數。
此刻。呂宋洋的目光在宮殿之中游覽,猶如置身於寶窟之中。
而朱書媱卻焦急地朝四周張望着,似乎這些本來應該對她有着巨大吸引力的稀奇古怪的珍寶,在此刻都與她無關了。
當一個人可以放下自己所有的好奇心,只爲了安靜地等待一個人出現,足以說明這個人在等待者心中的重要性。
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一羣衣着華麗的丫鬟魚貫而出。
那小鬟皆是穿戴整齊,衣着光鮮而華美。
衆小鬟簇擁着走出來一箇中年婦女。只見中年婦女容貌清麗,略施粉脂,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
香嬌玉嫩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雍容華貴。渾身散發着富貴之氣。
那婦人雖然已然年過中年,但依舊未曾掩蓋成熟女性骨子的柔美,似乎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樣的動人心魂。
朱書媱一見那中年婦女,心中激動不已。連忙迎上前去,喊道:“姑姑!”
原來那女人正是恭妃,太子朱常洛的母親。亦是當朝的皇后娘娘。
恭妃一見朱書媱,亦是顯得異常激動。她緊緊的抓住朱書媱的手,問道:“瑤兒。近幾年過得可好?可叫姑姑一番苦想!”
朱書媱凝目望着恭妃,此刻亦是欣喜不已,答道:“姑姑,瑤兒過得很好,只是有點思念姑姑,今日見姑姑無恙,瑤兒心裡高興。”
兩人又是一番噓寒問暖,似乎在她們世界裡,除了彼此,什麼東西不存在了。
忽然,朱書媱心中一動,好像想起了什麼。
但見她伸出玉指,緩緩自發髻之上,取下一支玉龍鳳釵,捧在掌心。
朱書媱將玉龍鳳釵遞到恭妃面前,正色道:“姑姑,此次瑤兒前來京城,臨行之前,爹爹交代讓瑤兒將這一支釵送還給姑姑。”
恭妃接過玉龍鳳釵,情緒顯得異常激動,眼眶之中竟然泛起了點點淚花。
她似乎有些語無倫次了,嘴脣微微顫動,口中不停的念着:“瑤兒,瑤兒……”
朱書媱反倒被恭妃這一舉止弄得甚是迷惑,她一臉迷茫的望着眼前的恭妃,脫口問道:“姑姑,怎麼啦?你怎麼啦?”
忽然,朱書媱的目光在恭妃的髮梢停了下來,她驚奇的“咦”了一聲,接着道:“對了,姑姑,你頭上的玉釵怎麼與這個做工一模一樣啊?它們是一對的嗎?”
聽了此話,恭妃馬上收起情緒,她亦自從烏髮之中摘下發簪,笑道:“是的,它們本來就是一對的。”
朱書媱一聽睜大了眼睛,盯着那釵子。
兩支金玉釵,果然一模一樣,皆是做工精美,似乎是一對的。
朱書媱繼續追問:“那它們怎麼會分開呢?爲什麼會在我爹身邊呢?莫非這裡面有什麼傳奇故事不成?我爹爲什麼這麼着急要我們將它送回來啊?”
此時,呂宋洋亦驚奇地看着眼前的恭妃,在他的心中亦有此種疑惑,他也希望她能給出一個答案。
只見那恭妃微微一怔,輕拂雲鬢,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若不是很細心的人是絕對難以察覺到恭妃面上的這一微妙變化。
朱書媱雙目一直盯着那一對玉釵,自是沒有察覺,倒是一直望着恭妃的呂宋洋發現了這一細節。
但此時縱使他心中有千般疑惑、萬般不解,也是不能說出口的,兩人皆等待着恭妃的回答。
只聽那恭妃朗笑數聲,道:“這裡面哪有什麼傳奇故事,倒是你們兩個把什麼事情都想得這麼神秘,你們當這世上盡是些奇人異事麼?”
她說完此話,微一停頓,轉而又對朱書媱微微一笑,道:“這釵子呀,是十八年前,你娘進宮的時候,我送給她的。”
“它姑姑送給孃親的禮物?”
朱書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微一停頓,接着又道:“難怪孃親把它視爲珍寶!”
恭妃望了朱書媱一眼,又道:“當時西域國來了一位能工巧匠,人稱‘十三玉’。西域使臣,進京朝貢的時候。稱他製作金玉釵的手藝高超,天下無人能比。皇上想要考考他們,便命他十三天打造的十三支釵。”
呂宋洋心中一驚,脫口道:“一人十三天製作十三支釵,如此精美的玉釵,打造一支釵,便要數月的功夫,十三天又怎能做到?世間怎會有如此厲害的能工巧匠!”
恭妃笑道:“當時我和皇上皆對此事亦是心存懷疑,可是十三天後,‘十三玉’按時奉上了十三支釵。六對一支,皆是製作精美。”
“事後,龍顏大悅,皇上當即封賞了‘十三玉’,並讓他留在皇宮碧玉坊,爲後宮打造玉器,可是‘十三玉’拒絕了皇上的封賞,決定返回西域,更不惜以死相逼。”
“無奈之下。皇上只能讓忍痛他離開皇城,可是後來他卻在返回西域的途中,被人殺害了。”一言至此,恭妃不禁悲憫一嘆。語氣之中,似有無盡的惋惜。
“‘十三玉’是爲何人所殺?”呂宋洋問道。
“聽說是被東廠之人所殺,他們爲了討好聖上。不惜半途攔截‘十三玉’,想讓他留下。可是‘十三玉’生性極烈,不願屈就。當即撞石而亡,甚至連屍體也未曾找到!”
恭妃說完此話,面上俱是悲慼之色。
“東廠的人,真是心狠手辣!”朱書媱忿然道。
“‘十三玉’畢竟是一條漢子!”呂宋洋嘆道。
“‘十三玉’死後,十三支金玉釵,便成了稀世珍寶,皇上將十三支寶釵給後宮的幾位娘娘,各賜了一對,自己留了一支,本宮有幸,蒙皇上恩寵,得了一對寶釵。”
“有一年春節,你娘隨你爹進宮,與我相見敘舊,一見這玉釵,愛不釋手,我見她甚是喜歡,便送給她一支。”
“前幾日,皇上一時興起,突然想起這金釵之事,欲重新尋回這十三支釵,雖說這送出去的禮物哪有又收回之禮,但唯恐忤逆了龍顏,我便急發書函給你爹,讓他將這金釵送回,這便是這件事情原委,現在你們明白了吧。”
兩人一聽此番話,恍然大悟,頻頻點頭,似乎這種解釋毫無紕漏。
人畢竟是很難對過去的事情起疑心的,因爲缺乏耳聞與目睹,這兩個最直接的證據,道聽途說,便有了一定的可信度。
此時,恭妃將兩支玉龍鳳釵收起,一同放入妝臺之上一個錦盒之中,雙目凝視着那一對金釵。
寬敞華美的宮殿,又歸於一片寂靜。
良久,良久——
她忽然生出了一絲傷感,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時隔多年,物歸原主,可它們製作者卻已不再人世,真沒想到這冰冷的器物,竟比人還先團聚!”
呂宋洋與朱書媱兩人站在恭妃的身後,聽着這一番話,總覺得裡面含有另一層深意,淒寒無比,卻又總是無法捕捉其中真意。
朱書媱見恭妃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愁,上前扶住她,輕聲道:“姑姑,你沒事吧!”
一聽此話,恭妃猛然從憂傷的情緒裡掙脫,展顏一笑,道:“我沒事,你我二人好久都沒見面了,今日一定要好好的聊一聊。”
話音一落,又對呂宋洋笑道:“呂公子你且下去歇息一下吧,我與瑤兒說說話。”
呂宋洋輕輕點頭,答道:“娘娘,我可以到這周圍轉轉嗎?”
恭妃笑道:“當然可以,但你不要走遠了,皇宮裡面,守衛森嚴,四處都有巡邏的大內高手,可不要讓他們傷了你纔好!”
朱書媱卻道:“不怕!不怕!我呂大哥武功可厲害着呢!”
呂宋洋應了一聲,應道:“是,我記下了,娘娘!”
見兩人此般模樣,恭妃忍不住笑了。
兩人本不覺的什麼,經恭妃這麼一笑,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朱書媱的臉上泛起了一片紅雲,略顯嬌羞,低聲道:“姑姑,你不要笑了!”
呂宋洋拜別恭妃,闊步往宮殿外面走去,將身後浮起的一陣笑聲,拋在身後。
恭妃拉着朱書媱進到寢宮之中,兩人談話去了。
呂宋洋已然出了坤寧宮。便獨自一人在皇宮之中游覽。
此時,所見之景。所想之事,相比以前。又是截然不同的東西了。
不知不覺,呂宋洋置身於御花園之中,頓覺神清氣爽,精神大振。
此時,雖然初逢春令,天氣嚴寒,但御花園中的花木一逢春,便如魚得水一般,爭妍鬥豔。枝繁葉茂。
其實,人也是如此,在不同的環境,狀態也是不同的。
呂宋洋紅花綠葉之中徜徉,頓時覺得身上所有的憂愁都丟掉一般。
親近與遠離本就是一組矛盾,當你親近一件事物的時候,也就意味着你必將遠離另一事物。
而人只有與自然親近的時候,纔是徹底輕快的。
佇立良久,呂宋洋只覺自己的心神。皆隨那淡淡的花香飄散。
忽然,聽見一陣語聲。
呂宋洋忙收住心神,轉目一望,隱約之中。可見遠處一方亭閣之中赫然立着兩人。
一人揮動着手臂,一人恭敬地傾聽着,相談甚歡。
呂宋洋本無心聽人家的秘密。但心中好奇,緩緩移步。走近一聽,兩人所談之事。甚爲詭秘,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他頓住腳步,立於一方假山之後,細耳聽着兩人的談話。
“錢大人,朝堂之上,妖書重現,如今龍顏大怒,下令東廠、錦衣衛以及五城巡捕衙門立即搜捕造書之人,不知錢大人對此事有何看法?”亭中一人陰惻惻說道。
那“錢大人”一副奴顏媚骨,狡詐一笑,道:“沈大人,依下官愚見,隨便抓兩個人把這件案子給頂了就行了。”
那“沈大人”望了一眼那“錢大人”,緩緩開口道:“那錢大人覺得誰來頂這個罪合適呢?”
此話一出,這下可難住那位“錢大人”了。
只聽得他愣住半晌,面露難色,良久方纔開口道:“不知沈大人覺得誰合適呢?沈大人只管吩咐,下官一定照辦。”
那位“沈大人”突地冷笑一聲,一縷詭異的微笑,快速的從他的陰冷的面上閃過,他伸出一指,朝荷池之中,輕輕一指。
那“錢大人”目光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一閃,似乎馬上領會了他的意思,脫口道:“大人是說沈鯉。”
只見那“沈大人”點點頭,陰鷙一笑,道:“對,錢大人,那《續憂危竑議》中,指名道姓地攻擊了內閣大學士朱賡朱大人和與本官,說我們二人是鄭貴妃的幫兇。可唯獨沒有沈鯉的名字,我們何不在此處做一番文章,我估計這件事情十之**是沈鯉所爲,嘿嘿,他想扳倒我沈一貫,哼,門都沒有!”
一聽此話,呂宋洋此時才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兩位“沈大人”與“錢大人”一個是首輔沈一貫,一個是給事中錢夢皋。
妖書案發生之後,沈一貫見“妖書”之上,點名提到了自己與朱賡,他老謀深算,爲了化被動爲主動,便暗中指使給事中錢夢皋上疏,誣陷自己的政敵禮部右侍郎郭正域和內閣大學士沈鯉與“妖書案”。
此時,呂宋洋方纔明白,原來剛纔沈一貫手指池中之物,乃是遊動的鯉魚,暗指沈鯉。
一念至此,他不由得心中一寒,心道:“這兩人真是居心叵測,沈鯉大人爲官清廉,沒想到竟然會遭到小人算計,常言說,人心隔肚皮。真沒想到同朝爲官,且皆是位列要職,主持內閣事務的同僚,此時竟會爲了私憤而相互報復。”
而那沈一貫之所以要誣陷沈鯉,除了因爲沈鯉與沈一貫一直不和之外,還因爲朝中內閣共有三人——首輔沈一貫、次輔朱賡,以及沈鯉。
此時,沈一貫和朱賡均被“妖書”點名,只有沈鯉一個人榜上無名,獨自主持內閣工作,自然,人們會理所當然地懷疑他。
沈一貫與沈鯉私怨頗深,他在此時此處下手,可真是狠毒!
而誣陷郭正域,一是因爲郭正域之前與沈一貫因爲楚王一事鬧得很不愉快。
二是同知胡化告發妖書出自阮明卿之手,而阮明卿就是給事中錢夢皋的女婿。
錢夢皋爲了替女婿脫罪,需要找個替罪羊,是以兩人在此處商議,設計陷害兩人。
那郭正域不但是沈鯉的門生,而且是胡化的同鄉,加上當時已經被罷官,即將離開京師,沈一貫與錢夢皋此舉,便是爲了發泄私憤,暗施報復。
正在思忖之中,突地亭中兩人發出一陣笑聲。
那笑聲陰森,被冷峭的風吹散,吹入呂宋洋的耳中,令他毛骨悚然。
呂宋洋在一旁聽着,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寒意襲人。
那侵入骨髓的寒意,就像衣衫單薄者步行於漫天冰雪之中的感受一樣,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
笑聲漸落,兩人大笑着走開了。
呂宋洋自假山後走出,望着兩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絲莫名憂慮。
在他心裡這種憂慮,從未有過。甚至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有這種憂慮。
也許,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說不清,道不清,卻自有它的道理。
一念至此,擡頭望望天空,不覺已經日薄西山了,夕陽的光輝逐漸收斂,可那些彩色的**仍在膨脹。
一天就快要結束了,可很多事還沒有結束呢。
此時,涼風吹來,一股寒意襲上心頭。
呂宋洋沒想起朱書媱一次,便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涌動。
就在這一寒一暖之中,愛情具備了其非凡的意義。
有人說,愛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說得便是這個道理吧。
人類又何嘗不是在矛盾之中逐漸成長的!
夜色漸濃了,寒風更烈了。
呂宋洋加快了腳步,快速移步往坤寧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