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那人是一個俊秀不凡的少年,劍眉星目,神情瀟灑,眉宇之間,透着一股浩然正氣。
柳鶯鶯目光一落,驚道:“呂公子是你!真的是你!我尋了好久!總算找到你了!”
原來呂宋洋欽佩鬼使身上的赤膽忠心,不忍心見他命喪此地,纔不惜以身犯險,貿然出手。然而,與翁仙石如此前輩高人對擊一掌,無疑是以性命相搏。
此時兩人皆屏息凝目,額頭上皆已滲出了汗珠,兩人不敢有絲毫的鬆懈,高手過招,必是如此,盡在毫釐之間,稍有不慎,便可決勝負生死。
松鶴道長感念於翁仙石方纔出手救自己一命,雙掌一抖,喝道:“翁掌門,貧道前來助你!”
話音一落,竄出一步,便要前去相助。
哪知,剛欲出手,行不到兩步,已被一人截住。
“道長還是不要出手爲好!日後被江湖上的朋友知曉了,說道長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也不好聽吶!”
松鶴道長聞言,心下一驚,擡目一望,說話之人,正是立在一旁的柳鶯鶯。
此時,她負手而立,攔在松鶴道長的身前,眼波之中,盪漾着的依舊是無盡的笑意。
松鶴道長一時語塞,竟愣在原地。
衆人驚愕不已,皆爲這突然出現的少年異常大膽之舉甚感震驚。
松鶴道長躊躇片刻,忽又面色一沉,道:“今日貧道心意已決,任憑姑娘怎麼說,貧道勢必要出手了,還請柳姑娘讓開,不然。傷了姑娘,貧道擔待不起。”
柳鶯鶯突地嬌叱一聲,面色一變,嬌笑道:“誰傷誰還說不定呢!”
松鶴道長亦面色大變,目光一凜,厲聲道:“貧道倒想領教紅柳門的高招!”
柳鶯鶯仍是大笑。應道:“好啊!”
雨聲落處,兩人便已然交手,此時場面甚緊,兩人身形翻騰,鬥在一處。
其餘幾人皆立住不動,冷眼觀戰。
шшш●тtκan●℃o 忽然衆人眼前一花,兩人人影倏地分來,東首立着呂宋洋,西端站着翁仙石。兩人雙掌雖已分開,但目光卻凝視對方,四道目光,皆帶着熾熱的烈焰。
翁仙石面色一沉,目光依舊不離呂宋洋身上,厲聲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爲何與老夫作對!”
呂宋洋不慌不亂,一字一字地沉聲道:“在下呂宋洋,還請翁前輩高擡貴手。放過這位兄弟,如今五三道人已死。死者爲大,就讓他入土爲安吧!”
翁仙石雙目一翻,冷笑道:“老夫聽聞江湖之中出了一個少年英雄,想必就是閣下了,今日一見,果真不是庸手。只是老夫行事,又豈能輪到上一個後生晚輩來教……”
說罷,雙手一負,仰面望天。
呂宋洋一聽此話,心中一惱。大喝道:“前輩行事不義,做晚輩的又豈能袖手旁觀!”
一言既落,向前微一踏步,“呼”地一掌,朝翁仙石來面頰之上劈了過去。
他這一掌既無招式,亦無部位,實是怒極之下,隨手擊出,看似簡單拙劣,實有過人之處,盡藏在庸招之間。
翁仙石曬然一笑,這盛名之下的前輩高人,又怎會將這一掌看在眼裡,隨手一撥呂宋洋的手腕,冷笑道:“憑這樣的招式,也想……”
哪知他語聲未了,突覺一般強烈的勁力自對方掌上發出,他再也未曾想到發出如此招式的人,掌上竟會有這般強勁的真力,只覺左臂及肩至胸,驀地一陣震盪麻木,身不由主地,向後退出數步。
憑藉着《不周劍法》之中的妙招,呂宋洋稍占上風,他只是救人心切,本無傷人之心,但翁仙石面上的輕蔑與冷曬,卻使他無法忍受。
他腳下剛一落地,當下輕叱一聲,足尖輕點,身形隨之撲上,左掌扣拳,右掌斜擊,左拳右掌,一正一輔,疾如飄風般攻出五招,招招都不離翁仙石的周身要穴。
翁仙石左臂麻木未消,但身形閃動間,不但將這五招全都閃開,右掌亦已還了五招。
衆人心頭俱都一懍,暗歎翁仙石武功之高!
此時雙方皆不敢再有絲毫輕視對方之意,衆人頓足顧盼,欲分辨兩人的奇招妙式。
但見一片拳勢掌影,在夜色中飛舞飄回,哪裡還能分辨出他兩人的身形招式。
松鶴道長亦與柳鶯鶯交手,兩人手下不歇,只是目光時不時朝呂宋洋與翁仙石望了幾眼。
此時,方纔瞑目唸經的至善大師,亦睜開眼睛,退到一旁,靜觀兩人之鬥,心中自是喟嘆不已。
他一生之中,走南闖北,武功雖不至於巔峰極致,卻也足以揚名立望,而他的見識自是不少,但此刻見這兩人轉眼之間便已拆了百餘招,不覺暗暗心驚,對兩人拳招掌法中的精妙處,猶完全不能領會,一時之間,亦不知兩人之間,究竟誰已佔了上風。
那端柳鶯鶯雖與松鶴道長纏鬥在一處,但她的目光依舊不離呂宋洋身側。
驀地——
衆人眼前一花,一條翠綠嬌柔的身影,掌中擎着一道碧綠的光芒,自遠方飄開。
衆人驚駭之間,但見一位翠衣女子,手持一柄碧如秋水的寶劍,朝松鶴道長左肋刺去。
松鶴道長驚悸之下,“嗆啷”拔出一口利劍,前去格擋。
數道寒芒閃爍之間,人影動處,只聽得“錚”的一聲悶響,電光火石,令人目眩。
松鶴道長心頭一驚,連忙避開!
那手持碧劍之人,正是那日遠走的慕容冰清,不知此時她何故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竟然出手幫助呂宋洋。
忽然柳鶯鶯、慕容冰清面色凝重,四道秋波,卻已開始隨着呂宋洋的身形轉來轉去。
突聽翁仙石一聲大喝,右掌一穿,掌勢如龍。加入了戰圈,他本以單掌對敵,此刻雙掌連環,掌式更是連綿不斷。
至善大師擡目之間,望了望柳鶯鶯、慕容冰清兩人的神色,心頭不禁爲之一驚。暗忖道:“這兩人面上神色俱已大變,難道是這少年已將落敗了麼?”
一念至此,他目光移向翁仙石與呂宋洋一端,突聽呂宋洋一聲清嘯,雙掌齊飛,身形躍起!
至善大師忖道:“這少年的武功果然有驚人之處,年紀輕輕便能有此功力,真是難得!”
而柳鶯鶯與慕容冰清的面色卻齊地大變,同時驚呼了一聲。柳鶯鶯探手入囊,掏出一枚飛刀,那飛刀薄如蟬翼,尖細似柳,但見她手腕一反,倏地拋出。
飛刀既出,疾飛似電,刺入松鶴道長握劍的手臂。霎時,鮮血如注!
松鶴道長吃痛之下。慘呼一聲,手中的利劍,“噹啷”墜地!
柳葉飛刀,果然不凡!
目睹如此驚人的飛刀絕技,在場之人,無不爲之側目。喟嘆不已。
松鶴道長敗退一旁,柳鶯鶯與慕容冰清兩人雙臂一振,閃電般向翁仙石來撲去。
原來呂宋洋畢竟是後生晚輩,內力修行不夠,方纔與翁仙石對掌。真力早已不濟,招式之間的變化,便也變得遲緩而生澀。
他這一招“衝雲掌”施將出來,實是急怒之下的變招,柳鶯鶯、慕容冰清旁觀者清,自是看得明白,知其此刻的真氣體力幾乎耗盡,將這一招施展出來,乃是冒險之舉,凶多吉少。
翁仙石突地冷笑一聲,腳步微錯,直待呂宋洋身軀離地六尺,他亦自清嘯一聲,方待飛躍而
起,哪知就在這剎那之間,突覺身左、身右齊地飛來兩條人影,擊來兩股掌風。
他大驚之下,雙臂回掄,身軀的溜溜地一轉,飛速旋身,滑開七尺。
此刻呂宋洋身形一翻,已自撲下,他雙掌斜分,手指箕張,身形有如流星下墜,這一招他引滿而發。
驚駭之餘,翁仙石突地退去,他便已收勢不及,方待挺胸昂首回臂反掌,他翻轉身形,欲乘勢化作衝雲之勢,凌空而下,哪知他雙掌乍翻,已有兩股柔和的掌風,托住他左右雙臂,他真氣一沉,便已輕輕落到地上。
只見柳鶯鶯、慕容冰清四道秋波,齊地瞟了他一眼,突又齊地擰轉嬌軀,向翁仙石撲去,這眼波之中,充滿關切的深情,那是發自少女內心羞澀、溫柔而特別的情愫。
呂宋洋已然落地,他心中只覺萬念念奔騰,紛至沓來。
兩個性情迥異、美豔絕倫的女子,爲了一個與自己並無深交的少年的安危,而忘卻自己的一切,這是何其美妙與奇異的事情!
至善大師目光望處,心中亦不覺大是感嘆,他雖在暗暗爲江湖兒女的有情有義而感到欣喜,但老經世故的他,卻又在這歡欣之中隱隱感到重重陰影。
感嘆聲中,柳鶯鶯、慕容冰清兩條婀那的身影,已有如穿花蝴蝶般將翁仙石圍在中間,不知爲何,此時她倆人實已對這老者恨入切骨,然而這種入骨的恨意,卻因一種刻骨的東西而引發。
此刻四隻瑩白的纖掌,自是招招不離翁仙石身體要害。
翁仙石心神已定,哈哈笑道:“老夫與紅柳門與雪山派素無怨仇,兩位姑娘卻步步緊逼,是真的要與老夫動手麼?那就休怪老夫手下無情了!”
他笑聲開始之時雖然狂傲高亢,但卻越來越是微弱,說到最後一字,他已是面沉如水,再也笑不出來。
只因他這狂笑而言的三兩句話中,已突然發覺這兩個嬌柔而絕美的女子,招式之間的犀利與狠毒。
只見她兩人衣袂飄飛,鬢髮吹拂,纖纖的指甲,更不時在或隱或現的星光下閃動着銀白色的光芒,像是數十柄驚虹掣電般的利劍一樣,十數招一過,翁仙石更是不敢有半點疏忽,又數十招一過,他額上不禁沁出點點汗珠。
柳鶯鶯右掌一拂,拂指如蘭,疾地連點翁仙石“百會”、“玄關”、“膻中”、“期門”四處大穴。
這四處大穴分散頗遙,然而她這四招卻似一起點下,讓人分不出先後,翁仙石擰腰甩掌。連退五步。
只見她右掌出招,左掌卻在輕撫着自己鬢邊的髮絲,回望慕容冰清一眼,嫣然一笑,道:“妹妹,你看翁前輩的武功雖然不錯吧。可惜品行差了點,這樣的人,若是得到了傳說中的奇書,江湖上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哩!你說對麼?”
慕容冰清怔了一怔,右掌斜劈,注指直點,攻出三招,她想不出柳鶯鶯此話有何含意,只是冷冷“嗯”了一聲。
柳鶯鶯嬌軀一轉。輕輕一掌拍在翁仙石身左一尺之處。
此時翁仙石若要閃開慕容冰清劍下三招,身軀卻勢必要退到柳鶯鶯的掌下,他心頭一愕,雙臂曲掄,滑開三尺,堪堪避開這一掌。
柳鶯鶯手撫鬢髮,嬌笑着道:“他武功既然不錯,妹妹。你就避開一下,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好嗎?”
慕容冰清柳眉一揚。銀牙暗咬,長劍一抖,揚臂進步,一連刺出出七招,劍風凌厲,如蛇蜿行。
柳鶯鶯“咯咯”笑道:“好武功。好招式,好妹妹,雪山派的武功果然不俗,但是隻憑你一把碧水劍,想要對付他崑崙派傳下來的獨門絕技‘破雲手’。可真是還差着一點,你不如聽姐姐的話,退下去吧!”
笑語之間,又自輕描淡寫的攻出數招,但招招俱都犀利狠毒已極,有時明明一掌拍空處,卻偏偏是翁仙石身形必到之處,有時明明一掌向東邊,但落掌時卻已到了西邊,招式奇詭,竟不似紅柳門武學招式。
翁仙石心頭一凜:“紅柳門的武功怎會變得如此奇異犀利,與當年確有着天壤之別,莫非紅柳門隱蔽江湖這幾年,又得到什麼秘書不成?”
他一邊思忖,手中足下,卻絲毫也沒有放鬆,他以一敵二,恍眼之間,已擊出十餘招。
忽聞一聲清嘯,但見他身形橫飛而起,情急之下,他竟施出了崑崙派名震天下的獨門身法“龍飛九天”。
此時,柳鶯鶯又“咯咯”一笑,道:“好妹妹,你既然不聽姐姐的話,姐姐只有走開了。”
話聲未了,她身形已退開一丈開外。
呂宋洋驀地一驚,沉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柳鶯鶯滿面嬌笑,道:“兩個打一個,多不好意思,讓她先試一試,你擔心什麼。”
呂宋洋麪寒如水,再也不去理她,目光凝注着翁仙石身形的變化。
只見他身軀凌空,矢矯轉折,時而身若蛟龍,忽又形似驚鴻,有時腳尖微一沾地,便又騰空而起,有時卻根本僅僅藉着慕容冰清的招式掌力,身形便能凌空變化,就在這剎那之間,慕容冰清似乎已被他籠罩在這種激歷奇奧的掌法之下。
但數招過後,慕容冰清身法仍是如此,雖落下風,未有敗象。
她雙掌忽而有如鳳凰展翼,忽而有如游魚淺水,腳下看來未動,其實卻在時時刻刻踩着碎步,步步暗合奇門,卻又步步不離那一尺方圓。
一旁的柳鶯鶯雙眉微微一皺,似乎在奇怪她竟能支持如此長久而不落敗,但秋波轉處,又嫣然笑道:“此種身形步法雖然精妙,但左肩與後背,兩處空缺,如翁前輩從出下手,便輕易可化解。”
柳鶯鶯竟然倒戈,這令呂宋洋甚是不快,他冷“哼”一聲,仍未望她一眼。
此時至善大師緩緩走來,面帶憂色,嘆道:“慕容姑娘只怕——”
呂宋洋朗聲道:“即便以二擊一,我也即將上去助她。”
至善大師轉首又望了柳鶯鶯一眼,只見她面上突然泛起一陣黯然的神色,垂下頭來幽幽嘆道,“你放心好了,我……我……”
話音未了,突地一個箭步竄了出去,揚手向翁仙石當胸拍出一掌。
慕容冰清此刻已是嬌喘微微,力不勝支。
翁仙石攻手腕一翻,攻勢突地轉到柳鶯鶯身上,她便暗歎一聲,退開一丈,呆呆地望着翁仙石的身形出起神來。
呂宋洋瞧她一眼,似乎要走到她身旁,但終未擡起腳來。
至善大師輕輕舒了口氣,低聲道:“想不到紅柳門的武功竟然變得如此精妙……”
他話雖未說完,但言下之意對柳鶯鶯的武功欽佩得很。
慕容冰清暗自黯然一嘆,劍尖垂地。又自緩緩垂下頭去。
星月光下,滿地人影閃動,彷彿是春日餘暉下,迎風楊柳的影子,她再次嘆息一聲,轉過身去。緩步而行。
呂宋洋輕喝道:“慕容姑娘……”一步掠到她身旁,接口道:“你難道要走了麼?”
慕容冰清仍未擡起頭來,緩緩道:“我……我要走了。”
呂宋洋道:“那令師之仇……”
語聲未了,突聽柳鶯鶯輕叱一聲:“住手!”
呂宋洋、慕容冰清一起轉過身去,只見翁仙石方自攻出一招,聞聲一怔,終於頓住身形,縮手回掌道:“什麼事?”
柳鶯鶯輕輕一撫雲鬢,面上突又泛起嫣然的嬌笑道:“我與你無怨無仇。你和我拼命做什麼?”
翁仙石聽罷,滿面俱是詫異之色,呆呆地瞧着她雙眼。
只見她明眸流波,巧笑清兮,不禁伸手一拍前額,大笑道:“是呀,你和老夫無怨無仇,和你拼命做什麼?”
他一面大笑。一面說話,手掌卻偷偷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柳鶯鶯嫣然笑道:“翁前輩此行是爲傳說中的奇書而來。可是此時鬼使人呢?”
經柳鶯鶯這麼一提,衆人方纔回過神來,他們環目四望,不由得大驚,原來不知何時鬼使帶着五三道人的屍體已然不見了蹤影。
衆人臉色一變,擰身錯步。如飛掠去,四下搜尋去了。
而此時翁仙石亦是焦急萬分,道:“去哪兒了,去哪兒了?都是你們壞了老夫的大事。”
柳鶯鶯目光動處,望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呂宋洋與慕容冰清。面色一沉,似乎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她將目光落在翁仙石的身上,笑道:“翁前輩,此事因我而起,我一定替你找到他!”
話音一落,目光又朝呂宋洋麪上望了一眼,眼波之中,流露一絲幽怨悽楚的意味。
翁仙石撫掌大笑道:“是呀,若有柳姑娘相助,那……”
呂宋洋忍不住厲叱一聲:“住口!”
柳鶯鶯面色一沉,冷冷道:“做什麼?”
翁仙石雙眉一揚,雙目圓睜,大喝道:“做什麼,難道你……”
柳鶯鶯截口道:“不要理他!”目光冷冷望了呂宋洋一眼,道,“我和你非親非故,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還是好好的替這位慕容姑娘報仇吧!”
呂宋洋木然立在地上,牙關緊咬,雙拳緊握。
只見柳鶯鶯向翁仙石嫣然一笑,道:“我們走吧,說不定鬼使還沒走遠,若是被其他人找到了,那便爲時晚矣!”
翁仙石面上亦自升起笑容,道:“對!走!”
兩人對望了一眼,對笑了一笑,一起展動身形,掠出三丈。
忽然翁仙石卻又自回首,輕蔑的望了一眼呂宋洋,喝道:“你若要尋我比武,好好回去再練三年,那時老夫還是照樣可以讓你一隻手。”
話聲未了,他身形早已去遠,只有那狂傲而充滿得意的笑聲,還留在黑暗中震盪着。
呂宋洋木立當地,只覺這笑聲由耳中一直刺人自己的心裡,刺得他心底深處都起了一陣顫抖。他握緊雙拳,又緩緩鬆開,仰首望了一眼星空。
此時天已漸亮。
他將目光收回,暗暗忖道:“但願鬼使兄弟能夠脫離險境吧!”
方纔的一場大戰,此時他已經精疲力竭,再也沒有力氣去衆人了,他唯有將自己良好的祝願送給鬼使了。
慕容冰清目送着柳鶯鶯的身影遠去,突地冷“哼”一聲道:“你爲什麼不去追她?”
呂宋洋長嘆一聲,口中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去追她?”
慕容冰清冷冷道:“好沒良心的人!”袍袖一拂,轉過臉去。
呂宋洋怔了一怔,呆望着她,心中暗問自己:“我沒有良心?她如此對我,還是我沒良心……”他覺得自己此舉並沒有任何不對。
突見慕容冰清又自迴轉頭來,道:“她對你好,你難道不知道,她喜歡你,你難道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呂宋洋怔了半晌。緩緩道:“她這是對我好麼?”
慕容冰清冷“哼”一聲,道:“她若是對你不好,怎會對你的安危如此關心,她爲了你竟然不惜與崑崙派的翁仙石動手……咳咳……”
話聲未了,忽然想起自己何嘗不是如此,輕嘆兩聲。垂下頭去,如花的嬌靨上,卻已泛起兩朵紅霞。
呂宋洋終於忍不住長嘆一聲,心中實是紊亂如麻,他心中陡然想起了朱書媱,竟也不再去看身邊的慕容冰清一眼,道:“就算如此,那又怎樣呢?在下心中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此時,他才猛然記起朱書媱尚留在酒樓之中。自己一時心急,竟然忘記了朱書媱。
此時他懊悔已極,擰身錯步,展動身形,便要往酒樓方向奔去。
聽罷此話,慕容冰清面色驀地一變,浮上一絲黯淡之色,忽又。秋波一轉,道:“儘管如此。每個人都有權利喜歡和憎恨一個人,你又豈能阻止別人喜歡你!”
話音一落,又自垂下頭去,輕撫秀髮,幽幽一嘆,似乎想起自己。
其實。她與柳鶯鶯又何嘗不是同樣的心境!
柳鶯鶯、慕容冰清兩位驚世駭俗的女子,與塵世間普通的女子一樣,在大膽熱烈追求愛情的同時,亦懷有少女骨子裡特有的羞怯。
兩人冷豔無比,處世與待人方法皆不盡相同。然而,她們在面對愛情的同時,皆是帶着一種難得可貴的忠貞。
慕容冰清那日的去而復返與此時的停留,皆是處於對呂宋洋的關切之心、愛慕之情。
而柳鶯鶯的不遠千里來此邊荒小鎮,又在一番大戰之後憤然離去,亦是出於對呂宋洋愛慕,是以她故意對慕容冰清的出言羞侮,故意以冷漠來對待他。
聽了慕容冰清的一番話,呂宋洋頓住腳步,開始思量其慕容冰清話語之間的道理來。
但是聰明過人的呂宋洋陷入了此種感情的糾紛後,也不禁變得有些笨拙起來,他只想到:“我並未如何對她,她爲何要對我如此?更何況我有自己喜歡的人。我無權干涉別人喜歡我,但我也有權利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於是他不禁長嘆着道:“她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慕容冰清一整面色,擡頭道:“你可知道她是如何喜歡你,見了有別的女孩子找你,就……就…”
她故意作出十分嚴肅之態,接口道,“她卻不知道我來找你,只是因爲那日聽說了天龍鎮即將生亂,前來助你一臂之力的。”
呂宋洋思潮一片紊亂,亦不知是愁、是怒、是喜。
此時他的心中思緒萬千,他心繫朱書媱的安危,亦擔憂柳鶯鶯負氣而走而生出一些禍事。
他只要一想到朱書媱尚在酒樓之中,便心急如焚,於是他心底開始起了陣陣刺痛……
唉!多情少年,情多必苦。
驀地,寒意襲人,晚風瑟瑟,烏雲突散,大地落滿一片清輝,老經世故的至善大師,猶立足於羣木之間,一直冷眼旁觀着這些少年兒女的情感困擾,想起自己當初出家爲僧的緣由,亦是因爲少年時的氣短情長之事,心中又何嘗不在暗暗感嘆、唏噓。
他遁入空門,苦苦修行,亦深知多情少年墮入情網時情感的紛爭紊亂,是以他並不奇怪呂宋洋此刻的惶然失措、忽憂忽喜的神態。
他只是對慕容冰清的幽怨、愁苦,而又無可奈何,不得不爲柳鶯鶯解說的心境極爲同情,因爲他已瞭解這少女看來雖冷酷,其實也是多情。
於是他忍不住沉聲嘆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柳姑娘雖然走了,但她只不過是一時激憤而已,但願她能及時醒悟,千萬不要惹出生麼禍事來……”
又吹來一陣清風,將至善大師的話音吹向四面八方,將他的擔憂逐漸化開。
幾聲雞啼,扯斷了三人雜亂的思緒。
此時天已漸亮,東方既白。
呂宋洋想起朱書媱,又想到那一羣馬賊臨行之時放出的狠話,擔心他們捲土重來,心中焦灼萬分,身形一掠,如風馳行,直奔酒樓而去。
“公子何往?”
慕容冰清追出一步,問道。
“回酒樓!找瑤兒!”
呂宋洋腳步一頓,朗聲答道。
“我跟你一起去!”
“好!”
兩人如飛掠出!
晨曦之中,但見兩條人影飛速馳往天龍鎮。
至善大師凝視着兩人遠去的身形,喟嘆一聲,亦披着晨光,往天龍鎮而去。
密林之中,恢復如初,在其間發生過爭鬥、廝殺、掠奪的痕跡,此時皆被灑塵世之間的金色光芒一一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