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見“楚載”下涌出的黑氣卻已遮住了銅盒,老蛇**(我實在看不清寫的什麼)那具遺骸都被吞沒,銅盒與函壁之間的巨燭熄滅了一半,他不知那陣陰風中出沒的東西究竟爲何物,只好招呼從後趕來的其餘幾人立刻退後。
高思揚看到老蛇出現,她也是報仇心切不退反進,可眼前燈燭無光漆黑一團,只聽裡面有人喉嚨中咯咯作響,當即將“1887型槓桿式霰彈槍”抵在肩頭,對準有聲音傳來的方向扣下了扳機,可就在槍響的同時。一陣陰風忽然卷至。高思揚身上毛骨悚然,那感覺就像有惡鬼站在對面吹出一道寒氣,她發現情況不對,慌忙轉身後撤,沒想到“二學生”急於幫忙,從後跟的太近,兩人撞在一處絆倒在地。
此時“楚載”獸首附近越來越黑,司馬灰和勝香鄰已看不見同伴所在,只有羅大舌頭察覺到有人在身旁摔倒,他仗着一時血涌,忙把獵熊槍往後背起,探臂膀一手揪起一個。那兩人身上都有背囊和槍丶支,分量何等沉重,匆忙中也顧不上解掉裝備。羅大舌頭髮現自己那盞防爆礦燈,短路般眨了幾眨就滅了,眼前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亮。羅大舌頭心說:“要遭!”憑他在緬甸叢林翻山越嶺的本事,只須向前一縱就能脫身,可生死關頭的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慘死在野人山和羅布泊荒漠裡那些同伴的面孔,不想扔下另外兩人獨自逃生,當即渾身筋突。使出蠻牛般的力氣,虎吼聲中晃動雙膀,分別將那兩人向前擲出。隨後撒開兩條腿也想往外逃跑,忽覺背上有股惡寒襲來,驚得羅大舌頭真魂冒出,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身後情形,可後面去黑茫茫的什麼也沒有……
這時司馬灰髮現有同伴掉隊,正想設法救應,卻見高思揚和“二學生”兩個人從半空中落到了跟前,膝蓋和手肘都擦破了,摔得着實不輕。
司馬灰聽到聲音,知道是羅大舌頭還沒脫身,楚載獸首的石樑已有大半陷入黑暗,他心急如焚,立刻就要過去尋找羅大舌頭,誰知身前突然躥出一人,竟是那拖着遺骸的老蛇。司馬灰分明見到老蛇處在羅大舌頭身後,怎麼這土賊先從一片漆黑的銅盒旁逃了出來,卻沒被陰魂惡鬼拖去,他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雙方均是一怔,幾乎是同時意識到猝然間狹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絕不容手下留情,因此分外眼紅。司馬灰想以“1887型槓桿式霰彈槍”迎頭射擊,怎知他身手雖快。對方動的更快,忽覺右臂一陣痠麻。頓時痛徹心肺,手腕上的“寸關尺脈門”已被那土賊扣住。
老蛇身上怪力無窮,大神農架山區獵戶,自古以來多習拳勇,他更是擅長模仿虎、蛇、熊、猿、鳥等野獸撲擊的“五禽操”,能夠徒手格斃虎豹,此刻一手捏住對方脈門,另一隻手卻捨不得放下那具遺骸,只想再加些力氣捏碎了司馬灰的腕骨,然後拽倒在地一腳踹碎胸腔。
司馬灰卻是身經百戰臨危不亂,發覺自己脈門被死死扣住,便順勢翻身卸力,同時反託對方手肘,腳下進步連環腿向前踢出。老蛇沒料到司馬灰應變如此迅捷,心窩子接連被踢中兩腳,被迫撒手後撤。司馬灰則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除了手腕子,兩腳趾骨也都差點斷了,這才知道那土賊身上內着皮甲,還掛有護心銅鏡,不知是從哪個墳包子裡摳出來的古董,難怪被土銃打中後渾然無事。
二人都沒能將對方置於死地,不過司馬灰骨頭都快被老蛇捏斷了,顯然是落了下風,但至此也終於確認那土賊練過殭屍功,此人雖有龜息蛇眠之法,終究還是血肉之軀。可如果接近楚幽王盒子裡的遺骸,就會引來陰魂索命,之土賊爲什麼會平安無事,此前險些將自己魂魄揪走的東西是什麼?
從司馬灰揭開銅盒,看到裡面那具神秘的遺骸,再到發覺背後有鬼。急忙逃離銅盒,又有陰風吹滅照幽巨燭,銅盒旁顯出妖異,直至遭遇老蛇,互以性命相搏,這些變故都是接連不斷地發生,整個過程十分短暫,他根本沒有時間多想,眼看與這土賊拉開了距離,槍支還在自己手中,就打算先將此人斃在槍下,解決掉心腹大患,可右臂腕骨疼痛欲裂,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竟無法摳動扳機。
老蛇對着黑洞洞的槍口也難免有幾分忌憚,當即夾起銅盒中的“遺骸”,退到石樑邊緣返身攀壁而下,迂迴逃進了楚載上的洞穴。
司馬灰看着對方從眼皮子底下逃掉,卻也無可奈何,他一瞥眼看見其餘三人正合力拖動繩索,拖死狗似的將羅大舌頭拽了回來。看情形應該是羅大舌頭遇險時甩出了掛在身邊的壁虎鉤子,勝香鄰等人忙於接應,也沒顧得上阻截老蛇。司馬灰當即上前協助,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羅大舌頭拽到身邊,卻見其臉色刷白,雙目緊閉身體僵硬,從頭到腳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這時候照幽上的最後兩盞銅燈,也即將被陰風吹滅,四下裡都黑得跟抹了鍋底灰一般。衆人驚懼莫名。只好擡起了羅大舌頭,退進了函壁間的洞穴,隨即推倒石俑擋住了洞口。但楚載上的洞穴通往各個方向。堵住一個洞口根本沒什麼意義,如果真有陰魂從後面跟來,即便石壁堅厚,恐怕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可事到如今,唯有盡己所能聽天由命罷了。
衆人看羅大舌頭始終沒有動靜。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一摸他心窩子冰冷,氣息已絕,原來早就死去多時了,現在只剩下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誰都沒想到死亡來得這麼突然。不禁怔在當場黯然無聲,氣氛異常沉寂,也許你越是清楚死亡的可怕,你越不知道它什麼時候降臨。
不過司馬灰卻有種很怪的感覺。不知出於什麼緣故,他覺得眼前這具屍體根本就是“羅大舌頭”。或者說這並不是一具死屍,而是打開楚幽王銅盒後纔出現的某種東西。
司馬灰見狀就讓“二學生”點起一支火把,位於隊伍中間策應安全。這洞窟本是山裡的巖洞,直徑超過百米,走勢陡峭,幾近垂直,內部孔穴密佈,看起來倒想是古羅馬鬥獸場的外壁,而那些史前樹種的根脈極粗極長,最細的也如抱柱一般。伸展附到石縫裡,早與洞壁生爲了一體,纏繞在周圍的藤蘿木菌更是連綿如網。
衆人踏着傾斜延伸的樹根,逐步攀援向下,司馬灰經過身側的洞口,就用獵刀劈開遮擋的雲芝,探身到其中探索察看,那些洞穴都不算深,但地下無風,洞內空氣很難流通,所以裡面古彩波瀾的壁畫還依稀可辨,但也是少眼缺鼻,殘腳斷臂。難覓完整形象,洞中還有枯骨累累,分不清是人是獸。
其中一孔石窟裡的壁畫保存較爲完整,描繪着濃霧中有惡鬼攫人而食的情形,遇難者下半身還是血肉之軀,上半身已被吃成森森白骨,壁畫色彩鮮豔逼真。
司馬灰知道這些戰國時期的壁畫,留存着許多寶貴信息,但其中的內容恐怖殘忍,血淋淋地讓人脊背發冷,他心裡疑惑,不免多看了幾眼,卻發現壁畫中繪着一個很大的盒子,盒蓋半開,從中露出一具骷髏。盒身四周布以張口露牙的伏龍紋飾。司馬灰心中一動,這不就是“潘多拉的盒子”?
其餘幾人也跟着停下腳步打量壁畫,“潘多拉的盒子”是西方神話,隱喻着因爲人類好奇心而帶來的危險,也許世上根本沒有實物,更不會出現在這個地下洞穴中,此前衆人以爲塔寧夫探險隊在地圖上標註該符號,只是用“潘多拉的盒子”作爲行動代稱,卻沒想到兩千多年前的古楚國壁畫中,還真就有這麼個神秘的“盒子”。
司馬灰耳聽四周既然無聲,就把自己揭開銅盒後出現的種種情形,都跟其餘三人說了一遍:先是猛然察覺到有隻手搭在了背後,隨即越過楚幽王的銅盒迅速逃離,回身看時。只覺陰風颯然,當中裹着一道黑氣。兩旁的燈燭火瞬間變暗熄滅。他同時發現銅盒後影影綽綽有個人,對方臉上戴着“鯊魚鰓式防化呼吸器”,所以不知道長得是什麼樣子,不過看身形與裝備,都跟他自己完全一樣。司馬灰相信“一個人絕不可能在真實中遇到另一個自己”,但這種詭異的現象確實發生了,因此面前這具屍體未必就是真正的羅大舌頭。
高思揚和二學生均是搖頭不信,勸司馬灰接受事實,人死如燈滅。胡思亂想也於事無補。
勝香鄰聽司馬灰描述了先前所遇,認爲銅盒旁邊出現的人影並非實體。而是某種殘像,就像霧一樣。所以它纔會迅速消失,若不是司馬灰逃得快,如今也得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這道理司馬灰何嘗不懂,只是心裡還抱有萬分之一的僥倖,他想起“宋地球、玉飛燕、阿脆、穆營長、通訊班長劉江河、Kanaweik”等人。都是在探尋“綠色墳墓”之謎的過程中逐個死亡,凡是與這些秘密扯上關係的人,似乎全都受到了命運的詛咒,誰先死誰後死只是遲早而已,而死亡又是不能預測的,衆人既然沒有選擇逃避命運,就對死亡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可羅大舌頭仍是死得過於突然,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外傷,臨死的一瞬間究竟遇到了什麼?想到這些,往昔的時光全都浮現在眼前,心中暗道:“羅大舌頭,沒想到那麼多次槍林彈雨天塌地陷的劫數你都躲過來了,結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神農架,招呼也不同老子打一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未免太沒義氣,你如英靈不泯,就先到九泉之下等着,我過幾天也就來了……”
這時深處的銅獸附近突然發出一陣輕響,司馬灰聞到一股福爾馬林溶液遮掩腐屍的氣味,知道是先前逃進函洞的“老蛇”未曾遠遁,忙把礦燈照過去,果然看見此人抱着“遺骸”緩步逼近,離着十步開外便停住不動,躲在銅獸身後,只露出佈滿血絲的雙眼凝視着衆人。
老蛇見狀“嘿”了一聲,用嘶啞的嗓音問道:“不知打頭的這位……怎麼稱呼?”他認定司馬灰等人跟自己一樣都是進山摳寶的土賊。按道上的規矩,即便是土賊,也不能問另一個土賊尊姓大名,一問對方就該起疑心了:“你要拿我怎麼着?”所以得問怎麼稱呼,一般報個字號就算通了姓名。
司馬灰心中滿是殺機,雖對此人的來歷疑惑很多,現在卻沒心思多問,所以並未迴應。
老蛇又說:“你們可別逼人太甚。起初要不是那民兵伢子先開槍打我,我也不會下手弄死他,我如今末路窮途,就是想出來問你一句。你爲什麼要騙我來找這具遺骸?”
司馬灰等人聞言都感到腦袋有些大了,實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對方不就是妄圖從陰峪海下摳件大貨,從而潛逃境外嗎?雖然也曾隱隱感到有些蹊蹺,因爲老蛇在通訊所挖掘地洞的時間很是古怪,巧合得讓人感到不安,“塔寧夫探險隊”遇害至今已埋骨深山數十年之久,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要趕在這幾天下手?結果不但沒有成功,探險隊留下的地圖和武器反倒成全了司馬灰這夥人。司馬灰雖然看不透這些事件背後的真相,可事先也絕對沒有讓老蛇到這祭祀洞裡尋找“遺骸”,他以前甚至不知道陰峪海下還有個“楚幽王的盒子”,不過那土賊更不可能憑空冒出這知句話,此言看似波瀾不驚,可仔細往深處想想,就能感受到其中包含一個不可破解的巨大懸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