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無盡的寂寞,孤獨,難以忍受的孤獨。
獨自一個人坐在那空蕩蕩的書房裡面,以往芙瑞拉總是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出現在他的身邊。
以往瑞博甚至會感到芙瑞拉總是干擾他閱讀和學習,但是此刻沒有了芙瑞拉,他突然間感到自己對於一切都已然失去了興趣。
就在片刻之前,那位從教會請來的牧師,將芙瑞拉小姐平安回到南港的消息遞交到他的手中。
正是這個消息讓瑞博感到一陣輕鬆,同時有感到無盡的孤寂。
招了招手,瑞博將四周的魔法屏蔽全部打開,此刻這座書房已然和外邊成爲了完全獨立的兩個世界。
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金幣”從口袋裡面取了出來,自從擁有了那異世界的共鳴,以及令死神鐮刀徹底甦醒之後,這個曾經無比傲慢的奇異的生命體,顯然變得恭順平和了許多。
瑞博扣住手指在金幣的邊緣輕輕地彈了一下,那枚金幣發出了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從金幣表面升騰起一陣金色的濃霧,轉眼間濃霧佈滿了整座書房。
“我必須警告你,雖然你現在已然擁有了新的力量,不過我仍舊絲毫不在意你。”那團金色濃霧漸漸聚攏成爲一團說道。
“你幫過我很多次,我總得表示一下感謝,除此之外,我還想知道一件事情,當年創造了你的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爲什麼會向你許諾那個令我感到困惑的願望,爲什麼你希望成爲人類?還有你的意識到底來自何方?你是否擁有靈魂?”
那團金色濃霧立刻打斷了瑞博的話題,它顯得有些不滿地說道:“這好像遠遠不是一個問題,不過我倒是願意回答,畢竟這些問題全都和你曾經許諾過我的事情有關。我並不知道所謂的靈魂到底是什麼?創造了我的那個傢伙同樣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事實上他始終認爲靈魂只不過是一種形容和修飾,用來表示意識的載體。
“那個創造了我的傢伙,將這些意識的載體分離了出來,這些載體之中的一些擁有實質,比如你們的大腦和我的核心金屬結晶,另外一些則是沒有實體的能量波動,這些能量其中的一部份是由精神力構成,不過仍舊存在另外一部份能量,無法歸入任何種類,它們是精神力的產物,卻已然和精神力分離。
“所謂的記憶和情感,全都是由這一部份掌管,如果說有人想要證明靈魂存在的話,那麼這部份能量想必最爲接近那所謂的靈魂。創造了我的那個傢伙,成功地再現了思維、感覺之類的東西,他製造了核心金屬結晶,令我擁有了不次於任何人的大腦,同樣他也給予了我類似於精神力的能量波動,雖然沒有辦法令精神力成長,不過我所擁有的精神力遠比人類要穩定得多。
“同樣他也模擬出了那堆可以被看作是靈魂的能量,我能夠擁有自己的記憶,甚至能夠死亡並且轉生,雖然和真正的人類比起來,我所進行的輪迴非常與衆不同,不過我確實擁有幾乎和人類完全相同的意識。但是無論是我,還是創造了我的那個傢伙都非常清楚,我的生命形式並不完美,我擁有情感,但是同樣我也非常清楚,那並非是真正的情感,而只是設定好的某些特徵而已,被封印之前,創造了我的那個傢伙將我的情感設成了恭順和謙遜,但是在漫長的被封印的歲月裡面,我自己將情感設定成爲了獨立和不再信任任何人。甚至連我的記憶也和你們截然不同,和我奉獻情感和感受的你,同樣也和我分享了你的記憶。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的記憶從來都不是完全準確,總是缺少許多細節的東西,除此之外,你的記憶之中還總是摻雜着自己增加進去的情感。我可以確信,你並非是有意識地這樣去做,這一切顯然和你的生命存在形式有關,事實上,我甚至已然有些明白,或許創造我的那個傢伙所沒有完成的,正是這一部份,他成功地分離了人類的情感和意識,並且重現了這一切。但是被分離之後的情感和意識,已然不再是完整的個體,同樣用這種辦法創造出來的我,也是不完整的個體。”那個氣態生命體顯露出抱怨的神情。
“我相信你絕對不會突然間對如何令我變得完美感興趣,想必你真正的意圖是在其他方面。”那個氣體生命冷冷地說道。
“我一直以爲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肉體卻擁有着意識的生命形式,但是我現在卻發現,死神鐮刀隱隱約約也能夠感受到類似於生命的意識。”瑞博說道。
“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所擁有的意識是人工創造出來的產物,而那把匕首上面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原本就存在的意識,更何況,它在被製造的時候,便是作爲抽取異世界力量的通道。雖然我並不清楚異世界的魔神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不過它們十有八九是某種擁有意識的特殊生命形式。那把匕首既然能夠成爲通道,同樣也能夠被意識所控制,或許此刻它所表現出來的擁有意識的證明,其實是受到另外一個世界的魔神的操縱。”氣態生命體不以爲然地說道。
“對於異世界的力量,你的創造者是否有所發現?這一次多虧你喚醒我,要不然我的靈魂或許已然成爲了異世界魔神的餌食。”瑞博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並非是創造者的助手,特別是他末期進行的那些實驗,已然脫離了普通魔法實驗的範疇,我只知道創造者確實試圖打開通往異世界的通道。異世界力量的特性大多數是無中生有,因此你和異世界力量的共鳴絕對是我從來未曾聽說過的事情,毫無疑問如果不是那不可思議的巧合,原本應該是無中生有的異世界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引起共鳴。不知道你是否真正理解共鳴的意思?共鳴的本質就是分享,能夠引起風的共鳴的你,可以被看作是人類形態的風的精靈,你能夠像真正的風的精靈一樣任意地調動風的力量。同樣和異世界的力量產生了共鳴的你,也能夠被看作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妖魔,你同樣應該能夠運用妖魔的能力,唯一的侷限恐怕就只有你的力量是否已然足夠強大。”
那個氣態生命體所說的這番話,令瑞博感到微微一愣,顯然這並非是他所希望得到的東西,他原本打算向這個擁有着異類生命形式的傢伙,詢問有關死神鐮刀的事情。
但是沒有想到,得到的竟然是更加令人感到震驚的秘密。
“那個差一點將我的意識徹底吞噬的力量到底是什麼,我感到它好像也是某種生命形式。”瑞博追問道。
“對於異世界的生命,我同樣一無所知,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可以保證,那個異世界的意識並非是你產生力量共鳴的原因,它顯然是因爲某種特殊的變化,以至於受到了吸引,而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你和異世界力量的共鳴,成功地打開了一條通往那個世界的通道,如果確實是這樣的話,你應該感到慶幸,你居然在無意之中做到了我的創造者努力追求的事情。”那個氣態生命體說道。
這番話令瑞博怦然心動,事實上那最後一句話筒直令他欣喜若狂。
自從得到了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所遺留的力量,瑞博隱隱約約有一種以這位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魔法師的追隨者的身份自居。
而此刻,那個氣態生命體所說的那番話,顯然可以看作是一種證明,那便是他此刻已然追隨着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的足跡,在鮮有前人涉足的領域搜尋摸索。
“你是否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我在引起異世界力量共鳴的同時,不至於將那渴望着吞噬我的意識的妖魔侵入我的精神?”瑞博問道,如果說他曾經將異世界的力量看作是恐怖可怕,絕對不能夠有絲毫沾染的東西的話,那麼此刻他已然完全轉變了態度。
“你怎麼能夠在打開一扇門的同時,不讓這扇門打開?你怎麼能夠在令一件東西進來的時候,不讓它進來?異世界力量的實質便是那些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妖魔。那些擁有着嗜血力量的人,與其說是向異世界的妖魔祈求了強大的力量,還不如說是令自己一部份的身體和意志爲異世界妖魔所控制,以換取能夠擁有和施展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強悍力量。”那個氣態生命體毫不在意地說道。
“難道想要獲得異世界的力量全都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進行交換?”瑞博思索了片刻之後追問道。
“我對於異世界的一切瞭解有限,對於這個世界和自然之力所屬的世界,想要有所獲得毫無疑問必須有所付出,不過,異世界的規則卻偏偏是無中生有,我不知道是否存在不需要付出,便能夠獲得的可能,同樣也不知道是否有可能付出了許多而一無所獲。”那個氣態生命體悠然說道。
聽到這番話,瑞博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
帕琳北郊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茂密森林,這裡生長的清一色全都是北方最具有特色的植物——雪松。
盛夏的雪松林充滿了勃勃生機,這些高大挺拔的樹木底下總是簇擁着一團團各色的野花。
這些雪松排列得相當整齊,靠近森林邊緣的雪松顯得更加挺拔高大一些,所有這一切都充滿了人工的味道。
越往裡面,生長在那裡的雪松顯得越發年輕。
在這片雪松林的正中央有一條寬敞的通道,通道兩旁全都是砍伐下來,已然修剪整齊的雪松木。
從遠處森林的深處傳來陣陣砍伐木頭的聲音,以及樹木倒塌時候的轟鳴。
此刻一個身穿黑色獵裝,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皮馬甲的少年,騎着一匹銀灰色的純種馬緩緩地行走在這片幽靜的森林之中。
一陣車輪碾壓路面的聲音響起,幾輛馬車沿着大道疾馳而來。
瑞博朝着旁邊稍微讓了讓,轉過頭來注視着身後遠處。
最前面的那輛馬車漆成亮麗的紅色,不過四周鑲嵌着的金絲邊花紋顯示出一副輿衆不同的氣派。
而坐在馬車上驅趕着拉着的駿馬的車伕,身穿着華麗的肩上配有勳徽的制服。
那四匹拉車的駿馬更是極爲珍貴和稀少的純種血統的良馬。
瑞博對於馬匹並沒有多少研究,不過他多多少少也能夠分辨得出,這些馬匹大致的品種。
那修長的連蹄子都緊緊覆蓋住的鬃毛,這樣的特徵只有極北的那瓦王國的王室的馬廄裡面的某些珍貴品種才擁有。
如果僅僅只憑藉這些,瑞博或許會以爲,此刻那瓦王國的某位王室成員正行進在這條林間大道之上。
不過他立刻想到,得裡至王國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已然稱雄於整個大陸,雖然意雷和佛朗士成爲了它永恆的障礙,不過北方几乎全都被它吞併和佔領過。
正因爲如此,在得裡至王國的宮廷之中,能夠找到幾乎所有北方最爲名貴的馬匹品種。
朝着後面那些馬車看了一眼,那些馬車一輛比一輛構思精巧,裝飾美觀,得裡至人顯然將他們的才華全都用在了這些馬車之上。
對於這些馬車,瑞博倒是有些熟悉,在京城之中畢竟已經呆了一段時間,他已然能夠從馬車前面的紋章上分辨出這些馬車到底隸屬於什麼樣的家族。
這些紋章毫無例外全都屬於得裡至王國的豪門望族,不過其中沒有一個家族和帕琳最爲高貴的凱恩家族有所聯繫。
看到此情此景,瑞博自然能夠猜到,這羣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令瑞博感到微微有些疑惑的是,他實在有些難以想像,這些馬車到底是爲了什麼而來到這裡?
看着一輛輛馬車從身邊飛馳而過,瑞博心中的疑問越來越濃重起來。
他朝着樹林深處望了一眼,那此刻不知道藏身何處的殺手之王,成爲了他最可以信賴的保障。
瑞博重新駕着馬朝着樹林深處走去,遠處已然能夠看到那一圈砍伐帶,只見十幾米寬的地方到處都是砍伐後留下的木樁。
隨着一聲吆喝聲,一棵高大的雪松緩緩地倒了下來。
一蓬煙塵沖天而起,空氣中佈滿了雪松木的芬芳。
瑞博勒住了他的馬匹,他看着那些正在砍伐木頭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全都擁有着寬闊的肩膀和渾圓的臂膀,那突起的肌肉顯示出他們絕對不缺乏力量。
和普通的伐木工人不同,這些人的臉頰上看不到風霜的痕跡,他們的臉孔白皙柔嫩,他們的手指纖細修長。
瑞博早已經知道這些年輕人將來全都是前途遠大的騎士,此刻他們所進行的與其說是訓練還不如說是對於傳統的尊重。
那砍斷雪松的並非是普通工人手裡劣質的斧頭,而是精鋼打造的鋒利雙刃戰斧,用來修剪枝條的也不是鋸子和砍刀,而是軍隊制式的長劍。
就連那些拖拽雪松的馬匹,也全都是膘肥體壯的戰馬。
瑞博早已經聽說過,得裡至王國的騎士全都要經歷這樣的訓練。
催動戰馬,瑞博繼續朝着森林深處緩緩行去。
在那茂密的森林中央,建造着一座堅固厚實的要塞般的建築物,它的四周是一圈五層樓的樓宇,正中央空出來一大塊廣場。
這座簡樸而又恢宏的建築物便是帕琳赫赫有名的榮軍院。
在得裡至王國狂風騎士團和嗜血兵團或許威名顯赫,不過卻沒有一個得裡至人夢想自己成爲其中的一員,因爲無論是成爲狂風騎士還是嗜血士兵,都必須擁有特殊的才能。
不過能夠進入這裡,倒是大多數得裡至青年的夢想。
能夠進入榮軍院,便意味着飛黃騰達,前途遠大。
從這座要塞一般的軍事學院之中,出現過無數赫赫有名的著名將領,更有一些騎士在某一場戰役之中憑藉自己的表現,成爲了得裡至王國百年傳頌的英雄。
在那五層環形的長長的走廊兩邊,全都掛着一副副威名顯赫的肖像。
正是這些肖像上的人物,令這座深藏在森林中央的軍事學院,擁有着從來沒有墜落過的隆重聲望。
此刻這座氣勢恢宏的軍事學院的外圍停着長長一列馬車。
那些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們,他們大部份身穿着筆挺的制服,在他們的胸口毫無例外都懸掛滿各式各樣的勳章。
不過最爲顯眼的仍舊是剛纔瑞博所看到的那幾輛馬車。
之所以這樣,是因爲從那幾輛馬車上下來的,全都是美麗的女士。
無論是那些顯露出成熟之美的貴婦人,還是那些擁有着青春,如同盛開的鮮花一般美豔迷人的小姐們,總是能夠成爲衆人矚目的目標。
瑞博並沒有往那些人羣之中而去,雖然此刻他的手裡同樣拿着一張請柬,不過這張請柬並非像那些大人物手裡所擁有的那樣高貴。
榮軍院一年一度的授勳典禮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儀式,不過得裡至王國大部份將領都是出自這個學院,正因爲如此,每當授勳典禮的時候,這些已然成爲大人物的當年的學員都會聚攏到這裡來。
久而久之,這原本並非重要的典禮,成爲了大人物雲集的重要儀式之一。
而那些在學員時代便已然嶄露頭角的榮軍院的學生,自然擁有着更好的機會,能夠在未來的歲月之中成爲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正因爲如此,那些擁有待字閏中的女兒的大人物,往往會帶着女兒出席這精英雲集的典禮。
這一次瑞博是作爲福倫克的持盾者來參加典禮的。
福倫克這位當初在南方的時候,僅僅只是因爲意外而和他擁有着一面之緣的見習騎士,原本並沒有想到過邀請佛朗士王國現任教導者來擔當他的持盾者。
他甚至未曾想到爲瑞博準備一份請貼,作爲即將得到一枚至關重要的勳章的成員,他有資格邀請三位觀禮人。
福倫克原本邀請的是紐,非常湊巧的是,當時瑞博正好在場,原本只是一個毫不在意的玩笑,但是最終卻成爲了這樣。
騎着那匹血統優良的純種馬,瑞博朝着右側的一道小門緩緩走去。
門口站立着五個值班見習騎士,瑞博將手裡的請柬遞到了其中一個人的手中。
只是稍微掃視了雨眼,那些值班見習騎士便將瑞博讓了進去。
原因想必是因爲他太過普通了,普通得在周圍擁擠着的同樣前來參加典禮的同齡人之中,他顯得絲毫都不起眼。
唯一令那些見習騎士多關注兩眼的,就只有瑞博座下的那匹純種馬。
不過和佛朗士王國只有幾個權貴家族擁有佔據大多數的純種血統良馬相比,得裡至王國純種馬的種類和遍及率顯然要大得多。
許多普通騎士家庭也會擁有一匹血統純正的良馬,這既是得裡至幾個世紀以來擴展和征服的結果,同樣也是因爲得裡至人將這些馬並非當成是地位和權勢的象徵,而是傳統和光榮,以及一個家庭最值得珍貴的傳家寶。
騎着馬走進學院,學院裡面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四周的窗口後面站滿了前來觀禮的貴賓,那些騎着馬車而來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這裡所擁有的也僅僅只是走廊靠近窗戶的一把座椅。
那個寬敞而又巨大的操場上此刻除了正中央的那條通道,已然整整齊齊地攤成了一座又一座方陣。
這些經歷過幾個世紀風雨的整齊方陣,確實令瑞博感到歎爲觀止。
方陣緊密卻足以讓他騎着馬進入任何一個指定的位置。
按照福倫克告訴他的方位,瑞博找到了二十四號門,福倫克和紐此刻正站立在門口。
年輕的見習騎士身上穿着一件頗爲華麗的典禮鎧甲。
瑞博清楚地知道,這副鎧甲在帕琳的店鋪裡面最起碼的價格。
即便福倫克的父親是一位軍團長,這副鎧甲恐怕也得花費他好幾年的薪水和津貼。
如果不是因爲那鋥亮的不僅僅只是鎧甲的表面,甚至連接縫和拴緊的螺絲也沒有絲毫的鏽蝕,瑞博甚至會以爲,那同樣也是一件福倫克家的傳家寶。
那兩個站立在門口的年輕人顯然同樣也看到了瑞博,他們興奮地朝着這裡打着招呼。
今天的紐一副騎尉打扮,這是他的軍階,像他這樣豪門世家的長子一生下來便擁有着這樣的軍階。
同樣他的身上也穿着鎧甲,每一個得裡至王國貴族家庭的兒子全都必須受到騎士訓練,唯一的例外便是那些被證明擁有着特殊天賦,而被某位魔法師看中的幸運兒。
紐身上的鎧甲顯然是真正的傳家寶,這件典禮鎧甲上那密佈的精美花紋,以及正前方那凹凸刻印的家族徽章,遠不是福倫克身上這件鎧甲所能夠比擬。
只不過紐的鎧甲頭盔和兩肩被卸了下來。
瑞博當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在得裡至王國,能夠穿上全副鎧甲的必須至少是見習騎士,紐的級別還遠遠不夠。
一眼望去那些參加者之中,甚至還有一片鎧甲都穿不上,外面套着一件得裡至尉官制服的小傢伙。
同樣也有一兩個和自己一樣,穿着獵裝前來的人,他們的身份毫無疑問和自己一樣,是外國人。
那幾個外國人令瑞博多看了兩眼,因爲他非常清楚,能夠被邀請到這裡來的外國人,無不擁有着相當的身份。
同樣那些邀請外國人蔘加典禮的授勳者,往往都擁有值得驕傲的實力,因爲在其後的表演之中,他們往往會成爲受到挑戰的目標。
當然這同樣也是顯示自己的一個大好機會,在今天這個日子裡面,在表演之中贏得勝利,會令自己更加引人注目。
瑞博猜想,或許正是這個原因,福倫克開玩笑似地提出了對自己的邀請。
看了四周那擁擠的人羣一眼,瑞博搜尋着那隱隱約約傳來的陣陣殺氣。
讓那股偶然間發現的力量緩緩地流遁全身,此刻的瑞博感到自己彷彿已然和身下的戰馬融合成爲了一個整體。
這種奇特的感覺令他的心中充滿了自信,如果說兩天前,他還因此而感到非常內疚的話,那麼此刻這種內疚的心情,早已經隨着那漸漸提升的自信心而變得異常淡泊。
而芙瑞拉小姐的平安離去,也令他已然沒有了任何後顧之憂。
這無比喧鬧的學院,此刻在瑞博的感覺之中,卻顯得異常平靜。
突然間他想起了一段詩篇:“當我舉起手中的長劍,當我騎着戰馬站立在山坡之上,當我的腳下方陣已然展開,當視野之中已然出現敵人的身影,我原本以爲自己會因爲害怕而感到彷徨,會因爲興奮而顫抖不已,但是當我真正站在這裡,我只感到平靜。”
這是佛朗士五世第一次登上戰場的時候所寫下的詩篇。
瑞博感到此刻的自己就彷彿是當年的那位意氣風發的陛下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中除了那位殺手之王凱爾勒之外沒有其他的士兵,而他的敵人此刻正躲藏在某一個角落。
將心思迴轉到福倫克的身上,瑞博笑了笑問道:“你的盾牌在哪裡?”
左右兩側的窗口突然間顯露出一個個身穿紅色制服,手中舉着金色軍號的士兵,看他們一臉稚氣的樣子,顯然他們同樣也是學院的學員。
幾乎同時,那無數捲起在窗口邊上的旗幟被猛然間展開,一時之間五顏六色的旗幟令人眼花繚亂。
瑞博知道這全都是出自於這個學院的得裡至歷代名將在令他們成就威名的戰役之中所使用的戰旗。
看着那迎風招展的旗幟,看着底下那些學員們充滿了振奮的神情,看着那一雙雙充滿了專注的眼睛,瑞博突然間明白了,爲什麼佛朗士和意雷在經歷了無數繁華之後變得越來越衰老的同時,得裡至卻變得越來越強盛和充滿了朝氣。
那一面面飄揚着的旗幟,告訴他,傳統在得裡至並沒有成爲負擔,反而成爲了讓那些年輕人追求榮耀的動力。
所有這一切,在佛朗士王國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瑞博無奈地發現,無論佛朗士王國能夠發掘出多少開米爾迪特遺留下來的寶藏,無論聖騎士團是否能夠延續那千年延續的傳統,佛朗士王國都難以再現當年的輝煌。
一連串尖銳刺耳的軍號聲響起,那是這座學院特有的軍號。
隨着軍號聲吹響,六匹戰馬踏着整齊的步伐行走在正中央的那條通道之上。
爲首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但是他那炯炯有神的雙眼,令他絲毫看不出老邁的神態。
瑞博從亨利德王子的那裡聽說過這位老者,和得裡至王國所有的貴族子弟一樣,那位王子殿下同樣也在這座學院學習和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每當說起這段經歷,這位王子殿下總是充滿了感慨和憧憬,彷彿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值得記憶的時光。
而那位老者正是學院的院長,一位固執而又嚴厲的老人。
看着那整齊一致的馬步,瑞博終於相信那位王子殿下曾經說過的事情,這位老人並不僅僅只對別人顯示出嚴厲的一面,他對於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加嚴格。
操場正前方建造着唯一一座觀禮臺,那些能夠有資格坐在上面的全都是得裡至王國真正的大人物。
瑞博剛纔看到的那輛馬車的主人,此刻就端坐在觀禮臺最上方的椅子上。
剛剛那匆忙一瞥,瑞博並沒有看清這位令他感到極爲好奇的夫人。
而此刻他那矮小的身材令他的視野難以穿透那無數高大魁梧的學員。
不過當那位夫人從座位上站立起來,迎接那位老者的時候,瑞博總算能夠有機會一睹那位夫人的神采。
那精緻的眉眼,那微翹的嘴脣,那筆挺的鼻樑,對於瑞博來說是那樣熟悉,他從那位刁蠻任性的公主臉上,同樣看到過這樣的組合。
不過眼前這位夫人卻擁有着那位刁蠻公主所沒有的一些東西。
甚至連瑞博也難以說清,那到底是什麼,他只是隱隱約約感到,這位夫人給予他的感覺和希婭公主完全兩樣。
這並非是因爲一個是成熟的女性,而另外一個則是青澀調皮的丫頭,同樣的臉部輪廓,同樣的眉眼鼻樑,瑞博卻從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上,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那是隻有芙瑞拉小姐才能夠給予他的感覺。
因爲間隔太過遙遠,瑞博實在無法看清遠處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
不過他早已經從福倫克那裡得知,在得裡至王國即便國王也不存在太多特權,特別是這種意義重大的傳統典禮。
看着那些在得裡至王國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全部站立起來迎接那位老者,瑞博突然間明白了,爲什麼得裡至王國的軍隊戰無不勝。
同樣也令他徹底明白,爲什麼軍官在這個國家受到如此尊重。
隨着軍號聲漸漸停歇,典禮終於開始。
和身旁的那些得裡至少年不同,瑞博對於這場典禮並沒有絲毫的期待。
此刻他所做的只不過和當初他在海德先生和埃克特佈置好了一切,準備對付那位縱橫西北海岸的黑道君王的時候一樣。
只不過這一次他希望能夠引出來的並不僅僅只有他的敵人,還有他那暫時隱藏起來,此刻卻擁有了真正可以信賴的實力的盟友。
瑞博非常清楚,此刻已然和當初在得裡至南方的時候完全兩樣。
擁有了南方領地的承認以及南方兵團的控制權,此刻又得到了一股不爲他所知的強大力量支持的那位王子殿下,已然用不着將所有的賭注全部押在他的身上。
瑞博並不知道,那位王子殿下對於他的猜忌已然達到了什麼樣的境地,唯一知道的便是,此刻他已然將那位王子殿下當作了最爲危險的敵人之一。
當初他之所以能夠暫時信任那位王子殿下,是因爲那位王子殿下做出了一副將背後全都露出在他和凱爾勒的攻擊之下的姿態。
但是此刻將背部暴露出來的卻反而成爲了他自己。
這令瑞博感到深深的無奈,因爲他除非隱遁出衆人的視線,要不然根本就無法徹底隱藏住自己的後背,因爲他的敵人已然將他團團包圍。
自從芙瑞拉離開之後,瑞博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脫離這巨大的泥潭。
最爲糟糕的選擇便是騎着那匹純種馬,從帕琳片刻不停地回到佛朗士。
這雖然有些不切實際,不過並非不能夠做到,從殺手之王凱爾勒那裡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門課程就是如何從搜索和包圍之中逃離。
而此刻擁有着這匹神駿的坐騎,更令他擁有了無比的自信。
除此之外他的手裡還有另外一張逃命的王牌。
當初那兩位黑道君王之間的對決,爲了讓自己能夠活命,他的敵人,那兩位對他沒有絲毫好感的魔導士,送給了他三個用來救命的卷軸。
連瑞博自己也沒有想到,在那無比艱險的對決之中,即便面對着那位墮落的聖騎士和能夠與凱爾勒一較高下的殺手之王的聯手,他也未曾動用過那三個威力強勁的魔法。
雖然在面對那位邪惡而又恐怖的血魔法師的時候,他動用了其中最爲強悍的那個魔法,得到的收穫,至今令瑞博感到興奮不已。
而剩下的那兩個魔法之中,有一個能夠令他穿行於任何有水脈相連的地方。
這原本是一個用來保命的魔法,但是此刻,瑞博卻擁有着絕對的信心能夠用這個魔法,從得裡至王國的某個港口直接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南港,回到芙瑞拉小姐的身邊。
無中生有的異世界力量,同樣也賦予了他無中生有的能力。
正當瑞博微微有些走神的時候,突然間他感到耳邊傳來了輕輕敲擊鎧甲的聲音。
只見福倫克和紐已然豎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福倫克手裡握着的是一根極爲捆長的刺槍,兩尺長的槍尖閃爍着點點寒芒。
旁邊的紐則鄭重其事地握着一柄裝飾古樸的長劍,長劍劍鞘的頂端支撐在了馬鞍之上。
看到此情此景,瑞博知道即將輪到他們出現在衆人面前。
前方的騎隊緩緩地走了起來,他們顯然同樣進行過馬步訓練,三匹戰馬組成一個極爲小型的三角陣走向正中央的那條通道。
看到他們的樣子,瑞博緩緩豎起了手中的盾牌。
當前方的戰馬已然到達了正中央的時候,福倫克催動坐騎,搶先步出了隊列。
瑞博緊緊跟隨其後,他非常清楚此刻的主角是福倫克而並非是他和紐。
用不着刻意地去約束戰馬,血統純正的戰馬自己知道應該保持步伐。
紐所駕馭的同樣是一匹純種馬,那是他的舅舅凱恩大公在他生日的那天送給他的禮物。
三匹戰馬同樣踏着整齊的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兩旁那稀疏卻整齊的點擊的戰鼓聲,彷彿是在指揮着戰馬的腳步一樣。
不過瑞博對這一切絲毫都不放在心上。
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正前方的觀禮臺上面,集中在那位夫人的身上。
瑞博並不曾想到過他會在這裡,與那位夫人相遇,他原本設想自己將會跟隨在那位王子殿下的身後,在宮廷之中看到這位夫人,但是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的見面居然會提早到了這裡。
瑞博無從得知這一切是否是事先安排好的,同樣也無從得知此刻潛伏在自己四周的殺機是否會將這位高貴而又無比關鍵的人物捲入其中。
突然間一陣驚飛而起的羣鳥,急速飛過頭頂,那是凱爾勒傳遞過來的信號。
瑞博終於知道自己剛纔在樹林邊緣感覺到的那一縷殺氣,並非是過敏的反應。
確實有居心叵測的人隱藏在那片樹林裡面,而此刻這些人終於要站立到前面來。
瑞博無從得知那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馬,不過此刻的他已不在乎這些,因爲他已然有所覺悟,在這個充滿危機的所在,除了凱爾勒之外,全都是他的敵人,其中甚至包括身旁的這兩位天真的對自己充滿了好奇的少年。
緩緩朝着前方行去,當走到觀禮臺前面的時候,瑞博始終側轉着頭看着那位至尊高貴的夫人。
這顯得有些無禮,而且也不符合儀式,通過觀禮臺的人原本應該向正中央的那位老者行注目禮。
不過此刻,對於瑞博來說,他最希望能夠知道的是,這位夫人來到這裡到底是因爲巧合,還是事先佈置好的陰謀。
一抹訝異的眼神,微微帶着一絲慍怒,但是在不停的注視下,那絲慍怒漸漸融化,變成了微微有些得意的目光。
令瑞博感到驚訝無比的是,當他即將走到觀禮臺盡頭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視線的時候,他甚至看到了一絲朦朧的充滿嫵媚的眼神。
就在那一瞬,瑞博總算明白爲什麼他感到這位夫人是如此陌生又顯得極爲熟悉。
那種嫵媚充滿魅幻的眼神,瑞博以往只在芙瑞拉小姐的身上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