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現在的教皇和前幾代完全不同,雖然看上去病懨懨,又老是說些糊塗話,但對於剝奪埃斯貝爾家軍權的事情可是一點都不手軟,二話不說就把家主抓進聖職院。就這一點而言不讓這個古老的家族感到危機是不可能的,畢竟即使是將軍的世家,也不可能保證每一代的家主都是常勝將軍。過去打敗仗的例子也不是沒有,但那個時候皇家總是會想盡辦法維護本家的利益,而這一次的出手實在是太突然了。
外界雖然盛傳是因爲兩位王子爭奪繼承權而導致世家的內訌,事實上,熟悉幾大家族發展史的少女也明白,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那是不可能的!”
我自己給出了答案,然後繼續說道。
“對於政權和神權統一的政治格局來說,皇位在具有信仰值和象徵性的同時也是不可撼動的權力。而如今,幾大世家的權力在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和滲透之後,已經隱隱有了凌駕教皇之上的力量———當然,如果我們的教皇依然是個毫無魄力和雄心壯志的平庸帝王的話,那自是無妨,可是,你敢肯定那就是聖馬尼奧的真實姿態麼?”
誰都不敢肯定,所以世家們全在猶豫着,不願意和皇家正面衝突。但是我———卻非常的清楚,那個看上去頹然老邁的外表,只是一層深厚的僞裝而已。
善於僞裝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這個僞裝苦心孤詣的經營了十多年的話,那就是無論對誰來說,都足以一擊致命的東西。
在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率先出手,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政治本身就是掌握了關鍵的一點,就可以操縱全局的東西。只有最精於算計和得到上天眷顧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可是堂哥,我們本家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和其他任何一個家族對抗啊………”
少女擡起頭來,無可奈何的俏臉上,露出了深深擔憂的表情。
都已經解釋到這一步,還是無法理解我的心意麼?如果不是因爲剛剛回到本家的此身勢力實在太過單薄,像辛西雅這樣固執的女孩子絕非我所期待的良配,她所應該考慮的並不是本家怎麼樣,而是這件事情對自己的丈夫有利麼。
真希望自己擁有花花公子那種令女孩子死心塌地的手段啊,只可惜培養那種本事的時間本少爺全拿去死裡求生了。
“對抗?以弱勝強是被逼無奈纔會做的事情,我們只要混水摸魚就行了。”
“誒,混水摸魚?”
歪了歪腦袋,辛西雅一臉隱約猜到了一些,可還是不太明白的表情。
我的天啊,明明昨天表現起來那麼精明的樣子,怎麼到了我的面前就變笨了呢?女人這種生物還真是無法理解啊!真恨自己選定的課程上獨獨缺了女性心理學那一門。
不過………算了,反正這種可以被人依賴的優越感也不壞。
畢竟,不對自己的未婚妻耐心點,對誰耐心?
“啊啊,用我們手中的東西把原本就有暗流的池塘給攪渾了,再乘機從中攫取最大的利益,這就是我們埃斯貝爾一族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
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毫不掩飾的展示出那股彷彿與生俱來的氣魄,少女在有些感動的同時更加驚訝於第一眼時所表現出的毫不出衆。不過,會在自己的面前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對於一個甘心蟄伏卻又具有雄心壯志的男人而言意味着什麼,即使還未完全成長,但聰明的辛西雅依然非常的清楚。
果然,這個在三年之後就會成爲自己丈夫的男人,如此的說了。
“———辛西雅啊,你願意將所有的賭注下在我的身上麼?無論此身將家族帶往興旺還是滅亡,都始終跟隨不變?”
深深的低下頭,在這一刻,少女才發現自己用逞強積累起來的勇氣根本不夠。
三天之後。
當我扣響埃斯貝爾大長老房門的時候,身邊陪伴着的還是隻有姑父一個人。但就算是這唯一的一個人,也沒有資格和我一起走進埃斯貝爾一族所有權力的最高點。
不過心裡也沒有任何緊張的感覺,說服沃爾貝特老翁這件事情對此身而言,只不過是我成就理想的道路上,即將面對的無數困難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短暫的等待之後收到了進去的許可,姑父依舊恭謹的垂手站在門邊。
在明亮的色彩所裝點的房間之中,大長老帶着幾分疲憊的姿態躺在搖椅之上,雪白的長鬚浪花一樣的堆疊在胸前,深陷的眼窩深處全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也只有在睜開眼睛的時候,才能從那渾濁的瞳孔中放射出來的精光後面,意識到潛藏在眼眸最裡面,熊熊燃燒着野心的火焰。
四面的牆壁十分簡潔,但是用來照明的器具卻極爲奢華。這大約也是老人獨特的愛好吧。
“中池啊,你想要說什麼呢?”
老人沒有睜開眼睛,被歲月覆蓋的臉上也看不出表情。
“得到您的召見非常榮幸。可以的話,能讓我來說說發生在五年前的事情麼?”
“———那是,和一個教皇有關的事情……………………”
用這樣的一個開頭,我以最短的時間獲得了沃爾貝特老翁的全力支持。在半小時之後走出那個令人感覺到沉重和壓抑的房間,望着仍然恭謹的守在門口一直未曾離去的姑父,此身帶着幾分牢騷的腔調碎碎唸了一句。
“啊啊,如果是史黛絲的話,現在一定站在我身邊吧………”
如此的自嘲着,已經離去的我沒有看到從姑父墨鏡後面所滲透出來的冰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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