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終於要結束了嗎?
中樞的倒計時歸於靜止,一片白茫茫的意識虛無空間中,辰龍眼前走馬燈般的回憶這漫長的一生。
遇見、失去的人,重逢、別離的人,曾幾何被貫徹爲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在大仇得報的那一刻沒有感到絲毫的愉悅,反而平添了幾抹憂愁。
或許只有當人在真正臨近死亡時,人生中殘餘的遺憾與未盡的承諾纔會真切的浮現在眼前,提醒着自己,這漫長而短暫的一生是好,是壞。
如此輕易的離去,還是不甘啊…
一片虛無空間中的蕭景謙胸前突然綻放光芒,有所留戀的辰龍望着光芒的蔓延,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劇烈的光源愈發靠近,令辰龍引起些許不適,再次睜開朦朧的雙眼,單調虛白的空間卻被色彩斑斕的萬物所裝飾,熟悉的面孔點綴着陌生的環境,入目的畫面有些虛假般的美好,卻是觸手可得的真實。
記憶中最美好的歲月浮現於眼前,熟悉又模糊的課堂聲,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令辰龍誤以爲身陷幻境,黃粱一夢。
目光有些呆滯的辰龍從桌面起身,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很疼,但真實的觸感還不足以打消辰龍此刻內心的疑慮。很快罪惡的一雙手便明目張膽的在臨近女同學的臉頰處得到了證實。
此時教室內的目光皆聚集於教室前方的黑板處,幾乎無人察覺出辰龍表現的異樣。而辰龍身旁,正專心致志聽課的女同學,莫名感受到熾熱的目光,下意識的扭過頭確認方纔熟睡的同桌已然甦醒。
不料下一刻,一雙殘酷的手掌,不講規矩的攀上少女的臉頰,惡狠狠的扯上一把。
劇烈的疼痛,令少女毫不猶豫的叫出聲來,在寂靜的教室內顯得是由爲刺耳。
很快全班喜怒不一的目光紛紛集來,望着捂着側臉眼角翻涌着淚花的少女無聲的沉默着。
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打斷了講臺處中年教師的講課思路。髮際線略微有些上移的中年謝頂教師,有些溫怒的回過頭來,想要一問究竟。
但當視線聚集在捂着臉儘量將頭埋在課桌下的女同學身旁時,中年男子的喉結處卻是不自覺的翻涌了一下。
果然又是他。
“蕭景謙同學,是老師的講課方式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是你身體不舒服,隨時可以離開,不用和老師打報告的。”
仍在確認手中殘留觸感的辰龍似乎意識到方纔的行爲有些不妥,對身前的少女想要出言抱歉,但中年男子突然而至的話語卻是令辰龍身形微微一頓。
略顯青雉的臉龐機器的扭過頭來,面向站在教室前端的中年男子,緊皺着眉頭挺起身來,四目想對之際發起詢問。
“你?方纔叫我什麼?”
發出詢問的少年擁有一雙烏黑髮亮的雙眸,外貌上與其他的孩童沒有太多的分別,皆是水靈靈的盛開着,彷彿時刻散發着用不完精力,在最美的年華肆意揮灑。
但眼前的這位少年似乎有所不同,雙目之間沒有流露出過多的熱情,與其說是其言語間不時的透露着絲絲冰冷,倒不如說這雙眼睛的主人見慣了人情的冷暖,四目相對之際,中年男子感受到徹骨的寒意,額間留下一滴冷汗,步伐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蕭、蕭景謙同學,是有…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理會講臺上中年教室的回答,蕭景謙神情冷漠的環視着四周,內心卻愈發堅信身處的環境,是其他人人爲構造的幻境。
曾經使用過的姓名,被捨棄的過去,過往的某一刻完美復刻在眼前,卻令蕭景謙愈發不安起來。
如果,此刻身處的是幻境,那麼長城一戰能源爆破的真實觸感,便是虛假的,至少幻境不會對一位已死之人生效。
但如果此刻所見到的一切不是幻境中的虛假,是貨真價實的存在,又該用何種方式解答。
重生?
時光倒流?
這不科學…
思緒神遊之際,蕭景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雙手瘋狂的在身上找尋,在衆人不理解嘲弄的目光下,雙手揮動翩翩起舞。
終於,脖頸的熟悉觸感令蕭景謙鬆了一口氣。
銀白色的牙齒吊墜,被蕭景謙從衣服內側取出,把玩於手中。
窗邊的一縷陽光正巧劃過屋內的風景,映照在蕭景謙手中閃閃發光。
而銀白色牙齒吊墜,在陽光的折射下,致使幾道陌生的符文緩緩浮現,化作暗金色烙痕,牢牢鐫刻於銀白色牙齒吊墜的外壁。
目睹這一奇觀的產生,蕭景謙絲毫不感覺奇怪,有些平淡的將吊墜重新掛在脖頸處,腦海中浮現着記憶中陌生老人將吊墜交於自己時說過的話。
年輕人,這枚吊墜你暫且收下,雖然看着有些平平無奇還有點醜,但可千萬不要因此小瞧了她。
她啊,會在關鍵時刻救你一命的。
藍星最後的希望,可全在這裡了…
還記得剛聽到老人反覆重複的這幾句話時,蕭景謙起初是不願信服,本想應付幾句潦草收尾去執行其他任務。
奈何老人堅持,曉之以情動之以情,賣可憐的讓蕭景謙帶上那枚吊墜。
而只因那片刻的心軟,那枚牙齒吊墜便牢牢的掛在了蕭景謙的脖頸處,再也摘取不下。
看見蕭景謙將吊墜戴在身上後並無異樣時,老人爽朗的笑了幾聲,後撤一步,散做虛空中,再難尋得蹤跡。
爲此,在老人離去後,蕭景謙神情緊繃了好一陣子。
吊墜摘取不下,令蕭景謙誤以爲是中了老人的某種暗算,每天小心翼翼的執行任務,生怕脖頸處的吊墜展開某種反噬,令蕭景謙身隕當場。
不過就結果而言,老人或許並沒有太多惡意,吊墜除了摘取不下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般無二。而自從得到了吊墜,被視做吊車尾的蕭景謙,也在衆人不得不信服的目光下,異能等級飛速晉級。
沒想到,這吊墜也會跟着過來。
前世摘取不下的吊墜,今世被輕鬆取下。虛無空間中也是胸前的吊墜綻放光芒,指引蕭景謙得以‘死而復生’回到當下,重生也是蕭景謙對未知現狀的唯一解釋。
當然,重生這一解答蕭景謙不會完全信服。
路是腳下一步一步走出來的,眼睛可以欣賞風景,但卻不足以完全辨別方向。
注意到自身怪異的行爲對課堂產生了影響,蕭景謙眯着眼睛,按照記憶中的禮儀,裝作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樣笑了笑,向身前的教師發出了真誠的歉意。
“抱歉啊!老師。昨天晚上休息的不是特別好,大家不用管我,繼續,繼續。”
一語過後,蕭景謙順手抽過身後同學的紙巾,遞到身旁少女的手中,輕聲安慰了幾句後,便老老實實的坐下,翻閱書本,極力表現出一副好學生應該表現的樣子。
這可令一旁觀看戲碼的吃瓜羣衆有些失望。
昔日爲非作歹,目無遵紀的蕭景謙,蕭大少爺,今日一反常態的乖巧,不免令人覺的有些不真切。
“那同學們,我們繼續?”
看似是詢問,實則在詢問聲結束的那一剎,中年教師便迅速轉過身去,專心致志的講解題目,恢復了爲人師表的姿態。
他可不敢等到下面的回答,生怕那小魔頭今日又玩出其他的花樣。
有些人上學是爲了生活,而有些人上學是被迫體驗生活。
枯燥乏味的聲音自教室的前段響徹,教室內同學們交談的吵雜聲很快安靜了下來。但這一次,同學們的目光卻被分散了不少,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向教室後排行爲舉止奇特的蕭景謙望去。
臨近窗口,被陽光直射臉龐的蕭景謙望着窗外傻傻的笑着,似是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仍是貪婪的呼吸着沒有惡臭味的空氣,不時還會將充斥着善意的笑容展示給周圍的同學,換來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與蕭景謙同桌的那位少女,臉頰處的紅腫經過片刻的揉搓,略微減輕了些許。
這些蕭景謙都看在眼裡,也是對方纔的失態有些許愧疚,於是戳了戳身旁少女的肩膀,雙手合十,鄭重其事的鞠躬再次表達歉意。
雖然此時的二人都是坐在課桌旁,但是昔日目中無人的蕭公子竟開口抱歉,卻是令少女以及鄰桌的同學驚訝了好一陣子。
不待少女做出反應,校園內一年一度奏響的獨特鈴聲,在教室門口上方的小喇叭盡情歌唱。
這是學校建校週年纔會響徹的獨特音樂,據說是母校培養出的一位傑出音樂家,在母校建校週年之時,譜曲演唱。自此這首曲子,便流傳爲了該學校的校歌。
雖然該學校建立的日期,與西方節日愚人節是相同的一天,但這並不能改變,學校歡快氣氛的瀰漫。
也或許正是因爲學校的週年慶與如此詼諧的節日同步進行,同學們才能更好的卸下學業的負擔,忘卻一切,盡情享受這一去不復還的大好年華。
鈴聲響起,今日的第一節課也隨之宣告結束。講臺前的中年男子,收回掌心的粉筆,打算總結一下本節課堂講解的知識。
而中年男子還未發出言語,教室最後一排的蕭景謙便猛的站了起來,低着頭的表情不辯陰晴,飛也是的跑出教室。
或許是命運與蕭景謙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在窮途末路之際給予了蕭景謙希望,卻是剛剛好令蕭景謙重生到了罪惡開始的地方。
這一天
蕭景謙哪怕過去百年也是記得十分真切
天啓元年2036年4月1日上午9:03分
在這個充滿歡笑相互嬉鬧的節日上,卻迎來了人類歷史上最痛的篇章。
記憶中的鈴聲也是同此刻一般悅耳,而頃刻後漫天劃過的隕星也如同星光般璀璨,轉瞬即逝。(PS:序章有介紹)
蕭景謙有些懊惱,方纔在推測現狀時有些過分放鬆了警惕。當熟悉的鈴聲響起,蕭景謙才茫然的發現教室前的日曆上映着鮮紅色的日期,而此刻距離攜帶喪屍病毒的隕星墜落已經不足三分鐘。
晴空萬里的天空漸漸陰沉了下來。
或許是由於剛剛下課的緣故,走廊內徘徊的人羣十分鬆散。
蕭景謙毫無障礙的奔跑在空蕩的樓梯,不顧一路上收穫的不解,眉頭緊皺尋找着掩體。
終於在行至一道近乎無人的走廊盡頭,蕭景謙低着頭行雲流水的用肘部擊碎身旁的消防櫥窗,取出放置在其中的消防斧右手正握,掏出左手的手錶,確認時間。
呼吸最後沒有憂愁的三十秒
蕭景謙深呼吸,調整吞吐的頻率,確保稍後的戰鬥可以保持最好的狀態。
此時的空氣還沒有被血雨所污染,除了有些許環境污染產生的些許刺鼻氣體外,總體來說不知比後世那摻雜屍體腐爛散發惡臭的空氣要強出多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勻促的呼吸間蕭景謙的雙眼緩緩閉合,等待着已知的未來,如何綻放出新的篇章。
雖然蕭景謙的身體機能在這個年紀弱的出奇,但是憑藉着近百年刀尖舔血的戰鬥經驗,對付即將到來因病毒而感染的新生喪屍體可謂是綽綽有餘。
而這一世,曾經相識相知的故人,又會在何地以何種不同的方式再次相逢。
是敵或友,再次相見之時,曾經有意爲之或無能爲力的遺憾,如今可否真正的觸碰到真實的回答。
貌似
還欠着某人一個承諾。
3...
2...
1!
蕭景謙心中倒計時的默唸與手錶的時間完美重合,而當手表的指針越過心中的那個數字時,腳下預想中地動山搖般的晃動卻沒有出現。
窗外雨水拍打着屋檐聲清脆入耳,而蕭景謙閉着雙眼,依舊是重複默唸着倒計時等待着末世的降臨。
突然,緊閉着雙眼的蕭景謙,肩膀被一絲柔軟的掌心輕輕觸動。
多年養成的習慣,卻是令蕭景謙下意識的轉身揮動右手擲出消防斧,向着身後那人飛去。
有意避開目標飛出的消防斧,於觸碰蕭景謙肩膀那人的頭顱處,相差毫釐間掠過。
一絲青發於那人鬢間處緩緩飄落,蕭景謙沒有低頭觀看已經癱倒在地的那人,雙手在衣服內尋找着什麼,在上衣的口袋處掏出手機,望着上面顯示的日期,嘴角不免有些自嘲。
搞什麼
時間提前了整整兩年
真是害我白激動一場
但
這樣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