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晚來臨得很早,到了七點的時候外頭的天空已是全黑,百里容笙操縱着白符緊緊跟在阿零身後,望着前方在雲層中急速穿梭的背影,神情複雜。
那一日,他與黑衣人一夥兒密謀在e鎮設下陷阱,黑衣人承諾可以給他創造讓阿零心甘情願同他一起離開的條件,而他也自認爲憑藉他現在的能力可以保障自己和阿零的安全,所以他應下了協議,觸發了陷阱,但是之後事情的發展卻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
那一日,其實就算晝焰行不出現,他也不會讓阿零再受傷,雖然他之前的確心狠地等到了阿零受到第一次重創,但是之後藤蔓怪操縱十幾根銳利藤條進行最後攻擊的那一刻,其實他也已經甩開了影子怪物朝着阿零的方向趕去,只是他在中途感受到了晝焰行的靈氣,連忙收斂靈力潛伏到了暗處,看着阿零被救走,看着那橫空出世的上古魔蟲差一點將阿零的契約獸咬死,百里容笙直覺這個陷阱有着很大的疑點,經過分析之後,有了一個大膽假設!
他猜測,黑衣人一夥兒攻擊阿零的目的並不是爲了取她的性命,或者,他們想要取阿零的性命,但是因爲有晝焰行和其他的阻力在,他們心知直接殺掉阿零是不可能的任務,因此採取的迂迴戰術,是要觸發阿零體內的神格,讓阿零濁氣侵體!很早的時候他就告訴過阿零,她體內的神格一直處於休眠狀態,便是爲了儘可能的壓制住體內的濁氣。這樣的濁氣一直存在在阿零體內,沒有辦法去除,最多三年時間一定會爆發,而遭到強烈的刺激或是遭遇巨大的危險的時候,阿零的神格會不可控的自動覺醒,屆時,巨大的靈氣涌入體內的瞬間便會帶着濁氣一同侵入阿零體內,到時候會產生怎樣的影響,他毫無把握!
也許,神格完全覺醒同人格合一之後,阿零便會更像靈鳶,說不定會想起所有的往事忘卻同魔君之間的這一段孽緣!只是這樣的想法怎麼看都過於樂觀,以人族的肉身承受根本無法符合的靈力和濁氣,也學在人神合一的那一瞬間阿零就會因爲強大的衝擊一瞬瀕臨死亡!而這樣的結果,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他不能讓阿零死,無論如何,即便她選擇了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即便她有可能一輩子都不屬於他不會留在他身邊,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這是這些天來,他不斷反省自己的所求,不斷窺探自己的內心,最終,得到的底線。所以,他要的,首先必須是她能好好的留在這個世上,然後,用他僅存的這一年多的時間,把她儘可能留在身邊,阿零被就走之後,他跟着晝焰行一行到了這個酒店在結界之外守候了兩天一夜,終於等到阿零出來,身體並不大礙,但是她的神智,明顯已在崩潰邊緣!
那羣黑衣人極擅攻心,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阿零慌了神,在晝焰行不在的時候她也必須趕過去不可!那弄巧成拙的結界,居然只有阿零一個人穿了過來,把她的契約獸和侍靈全部關在了裡面,百里容笙神色複雜的跟着阿零一路往北城區的方向飛去,他發覺,阿零身邊誰也不在,只有他一個人這樣的情況,竟還是第一次。
夜晚飛翔,雲層厚密,阿零的夜視並不好,特別是在這樣月光昏暗的夜晚,其實她很難看清楚自己飛到了哪裡。胸口深處,過快的心跳讓她呼吸急促非常難受,但是此刻顯然不是她慌亂的時候,眼睛看不清方向她只能通過心去感覺,好好的,凝結起心神,用心的,分辨靈氣波動的方向,昨晚襲擊的嚴景的兇手一定還留在現場等她,她要感覺到他,把他找出來…殺掉他!
心中一瞬揚起的恨意很好的摒除了一切雜念,阿零在空中靜靜閉上了眼,感覺到耳旁呼嘯而過的夜風中隱隱帶上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戾氣,這樣的靈力波動,陰冷,而強大,那是她熟悉的靈力,早在前一晚她曾經與這樣的靈力正面交鋒,那是那晚襲擊他們的黑衣女人,是那個幻化成巨大的蠕蟲咬傷了佘青的混蛋!下一刻,墨瞳一瞬睜開帶上一抹凌然殺意,阿零操控着白符加速,朝着靈力來源的方向急速飛去!
夜半的運河邊,忙碌了一日的媒體和辦案人員正在有序撤離,圍觀羣衆也疏散了大半。昨夜夜半之後驟降的大雨沖刷掉了大半證據,此刻漲過警戒線的河水奔流而過,帶起湍急的水聲,運河邊上,嚴銘和雲末站在一起,已經呆了一整日,白天之後,刑偵隊調來的蛙人已經下水去找過兩次,都因水流過急而失敗,如今入夜了,蛙人撤離,警方也開始收隊,明黃色的警戒線拉起來,無關人員已經不能再逗留。
辦案人員拿着記錄本,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勸:“二位家屬,現場要封了,請你們先出來吧…就這樣站在運河邊等着看也沒用不是?如果被害人真的落水了,按照這個水流的速度,人也早就衝下游去了不是?乾等着也不會有用…”辦案人員知道兩人的身份,這還是放緩了語氣說的,結果一句“被害人”,一句“衝到了下游”,顯然突破了嚴銘和雲末的承受底線,兩人回頭,同時兩道冰冷的視線直直射過來,彼時,遠處的天邊一瞬劃過一道閃電,那樣的背景襯上那樣的不光,辦案人員心裡準備不夠驚得打了一個寒顫,再是看看二人,一言不發扭頭就走。
保鏢全軍覆沒,嚴景下落不明,這便是,兩人迄今爲止得到的全部答覆…
從c市趕來,在運河邊站了一日,嚴銘的神色一直很平靜,除了必要的和辦案人員的交流之外,他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過一個表情,此時此刻,那深邃墨瞳緊緊的凝視着前身深綠色的河水,裡頭的情緒,用死水無波來形容都還不夠,那是全然的無神和空洞,似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絕望。
而云末,則是無比自責。小景他,在出事之前,還剛剛同他通過電話,緊接着便是遭遇不測,生死未卜!是他錯了麼?他不該,把小景從嚴銘的身邊搶過來非要帶他回a市!是啊,都是他的錯,明明知道遺產之爭大哥一定會嫉恨小景,明明知道小景在a市時時刻刻都暴露在危險之中他是哪來的自信一定能保證他的安全?!現在人丟了,他非常後悔,卻是追悔莫及!
悲傷的,壓抑的,痛苦的自責的情緒在河面悄悄蔓延,那湍流而過的河水啊,漸漸變得烏黑,在清冷的夜風之中,似夾雜上了隱隱的嗚咽。那是昨夜,在這裡慘死的十三具亡靈悲傷的輓歌,沒有全屍,死無葬身之地,他們的痛他們的恨,他們無盡的悽苦,他們在冰冷的夜風中哭訴,他們在刺骨的河水中悲鳴,那一刻,怨靈集結的陰氣瀰漫而起哪怕是沒有靈感的尋常人已是感覺到了那不平常的陰冷之氣心慌的拉緊了衣領,下一刻,臉上帶着未乾的淚痕,形容憔悴的阿零便是在這樣的時候,悄然落在了運河之濱。
起初,誰都沒有注意到她,之後,所有的人目光都漸漸聚焦,望上了河堤之上那單薄而蹣跚的小小身影。那是一個小姑娘,短髮,白裙,衣着單薄,她甚至沒有穿鞋…表情帶着有一絲古怪,眼神更是透着詭異,驚慌着,流着淚,女孩兒從遠遠的河堤一端踉踉蹌蹌的跑過來,伸着手,她似憑空抓住了什麼東西,然後鬆開,失神,再次前進,一路上,她都似在尋找和確認着什麼,那副樣子看着太過怪異,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這一幕反應不過來,連警員都愣在了原地,看了一會兒,有媒體的工作人員認出來,這個女孩兒,貌似正是前幾天剛剛和米家太子爺一起登過報的什麼小姐?
天邊響起一陣裂雷的那一刻,交錯的閃電映入阿零烏黑的眼眸,映出的那個人影,破碎,而猙獰。河堤之上,聚集着慘死的萬靈,有昨夜的,也有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雷雨的天氣將這聚陰之地所有的亡靈的喚醒,奔涌着,朝着她的方向而來,阿零擡頭,將那一個個或腫脹的頭大如鬥,或殘破的只剩半邊頭顱的殘屍一一看過,下一刻,豆大的雨點從天際落下打在她的臉上,她伸手抹去,指尖都沾上了萬靈身上酸腐的氣息,她卻是在雨水中努力睜大着眼睛,第一次慶幸自己有着這樣一雙鬼眼,卻亦是第一次深深的痛恨,這樣一雙能讓她看清所有真相無法在自我安慰自我麻痹的雙眼!
身後已經響起了警員的呵斥聲,阿零加快了腳步,在亡靈之中穿梭,她心裡一直帶着巨大的希望,希望自己不會看到嚴景,只要嚴景不在這裡,就還有一線生機,只要他還活着,她就一定能找到他,救活他,他們一起,回到a市去!不會在這裡的,不會是這麼一個陌生的城市,不會是這樣一條冰冷的河流,因爲他們約好了,會永遠陪在彼此身邊的,嚴景說過,等到她嫁人那一天,他會來給她做伴郎的,他還沒有回到小舅身邊,他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幸福,所以他一定不會出事的,一定,不會死的!之前看過的每一個人都不是…都不是!所以她還可以期望的對不對,可以堅信的,對不對!老天爺一定會再給她一次機會彌補這一切,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失去嚴景!下一刻,心中疼痛倏然而起的那一刻,傾盆大雨驟然降落沖刷掉了痛苦的淚水,那一刻,阿零一個傾身推開身前那個女鬼,半腐爛的血肉從眼前一瞬消失的那一刻,卻是一抹蒼涼的背影忽然映入眼簾,墨瞳一個緊縮,阿零往前一步,重重撲倒在了雨水裡!
隱隱的,血的痕跡,沿着潺潺的水流,一點一點,觸上了她的指尖,阿零微微擡眼,望上那抹細線一般的嫣紅,那明明是血,紅得刺眼,卻是觸手冰涼,沒有一絲,生氣…臉色蒼白,渾身發抖,那一刻,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擡頭,視線卻是模糊的,什麼,都再也看不真切…
耳邊的聲音全部消失了,胸中的搏動,也同時消失了,天地間,所有環繞在她身邊,停留在她心底的一切,這一刻,都一併消散,遠遠的,離她而去。她的世界,終是變成了一抹空洞的白,成了一片無垠的黑,沒有盡頭,什麼,都沒有…聽不見了,這樣,很好;看不見了,這樣,更好。這樣,她就再也無需面對那些她根本無法面對一切,這樣,她就可以避開那些,她完全無法承受的打擊…
但是,爲什麼啊,爲什麼她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聽不見了,腦海之中那一瞬的畫面,卻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讓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破碎的衣衫,殘破的身軀,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用這樣一雙眼,看見自己至親之人的…亡靈。爲什麼?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嚴景他,他什麼都沒有做錯,爲什麼,爲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那如同千百刀鈍齒劃出的傷痕,密密麻麻,遍佈全身,那隨着四肢斷裂的缺口流出的鮮血,順着雨水,留到了她的身下,她泡在,他的血中,痛苦的搖頭,張嘴,發不出一點聲音,想動,卻是挪不開一寸!心頭錐心的絞痛一瞬而起的那一刻,前方,嚴景卻是動了,緩緩的,回過了頭來,然後,她看到了,他的臉,那張永遠乾淨而秀氣的臉上,已是面目全非,卻是,獨獨留下了那雙眼,那雙最最好看最最璀璨的鳳目,冷冷的,含着痛苦,含着悲傷,含着委屈和責備,幽幽的望下,那一刻,四目相對,墨瞳之中閃過一陣驚痛下一刻被席捲而來的墨色完全淹沒,那一刻,腦海之中竟是再次響起了靈鳶幽冷的聲音,說阿零,不要,不要這樣…
下一刻,那清幽女聲將將落下的下一秒,心中卻是一股再難抑制痛苦一瞬突破最後的屏障席捲全身,那一刻,奔涌而出的黑霧將那一雙墨瞳盡染,雙手狠狠扣入身前的土地,阿零仰頭,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那一刻,兩對巨大的黑色翅膀一瞬穿透衣衫從背脊之處爆裂而出直直衝向了天際,巨大翅膀張開的那一秒,掀起的巨大靈氣攪動着勁風如同光波一樣一瞬波及了身側整整十米的區域!光波過境,原本正在靠近的警員全部身形一頓微微扭曲,下一刻,那扭曲的肢體截口竟是瞬間斷裂,殘肢倒地,漫天的鮮血噴涌襲來!
尖叫聲,悲鳴聲,聲聲匯聚成了血腥的樂章,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見,白裙染上鮮血,腳邊掉落血肉,河堤上的少女緩緩的,站了起來。一頭短髮,已是被拖拽至地的青絲取代,一雙永遠澄淨的墨瞳裡此刻亦是帶上從未有過的黑,暗如子夜,冷如煉獄。緩緩的,邁出一步,染血的腳印落在地上,下一刻被雨水沖刷而去,瞪着這樣一雙無神的眼,她一步一步,走向了呆愣而驚恐的人羣。
躲在角落的攝像師顫抖着調整鏡頭,對上那張蒼白無血的小臉,看着少女微微勾起嘴角,彎出了一抹甚至稱得上甜美的微笑,下一刻,卻是有詭異的黑色紋路如同藤蔓一般從頸項出蔓延向上,覆上了少女的左臉,那一刻,像是受到了鼓舞,少女背上如同蝶翼一般的巨大翅膀在雨中驟然張開,竟是一瞬幻化出了一大圈鋒利的兵器!長劍,尖刀,長矛大戟,透着森然寒意,雨夜之下,頃刻,殺意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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