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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婭跟在朋友身後一路小跑,跑近了,才發覺原來朋友發現的是一家很有北歐風情的玩偶店,古樸的木質店門邊,櫥窗裡擺着一個非常精緻的人偶娃娃,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難得的頭髮和眼睛都是黑色的。
這種娃娃似乎是意大利特產的一種手工娃娃,據說皮膚摸上去的觸感和真人皮膚異常接近!蘇婭一邊讚歎一邊有些驚悚,注意力還在娃娃身上呢,突然前面的朋友一個剎車頓住,害得她一下撞到了鼻子。
哎呀!蘇婭慘兮兮地揉着鼻子從朋友身後探出頭,一眼看見那人偶櫥窗前站着兩個年輕的姑娘,一樣的清麗溫婉長髮齊腰,其中的一個…呃…貌似就是自己的準未婚夫的前未婚妻,安子惜小姐?
蘇婭這邊還在無厘頭的感嘆那一段堪比繞口令的複雜關係,另一邊好友夏涵嫣卻忽然換了個奇怪的調調,挑着眉開口道:“婭婭,我看這個娃娃你應該挺喜歡的,不如買下來吧!”
“啊?!”一滴化掉的雪糕滴落在手指上,蘇婭徹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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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比起看見自己的前男友摟着現女友甜蜜逛街的場面,要讓蘇婭想出一個她更加不願遭遇的困境,那肯定無外乎就是此時此刻這般,撞見現男友的前女友和好閨蜜同時出沒的狹路相逢了…
要知道,愛情甜蜜的前男友看着或許還只是虐心,形單影隻的前女友搭配上嫉惡如仇的好閨蜜,弄不好那可是要虐身的!
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太背,蘇婭這邊心頭剛歪歪上,另一頭安子惜身邊的朋友已經冷冷一笑開了口:“買下來?呵,夏涵嫣你不懂不說話就行了,半桶水晃得震天響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無知是麼?你知不知道這種手工娃娃多貴啊,你說買就買?笑死人了!”
很難想象,一個穿着高雅長相更高雅的姑娘一開口便是這樣尖酸刻薄明譏暗諷是個什麼景象,今天蘇婭有幸見識了一次,表示還是挺震撼的…此話一出,蘇婭才意識到原來夏涵嫣和安子惜還有那姑娘是認識的,而且關係並不太好,如今夏涵嫣還主動挑釁,人家更是有權利回擊了。想到這兒,蘇婭輕嘆了口氣,表示其實今天她這一身全是看不出牌子的牌子,再加上風格隨意人長得也就那樣,對方嫌棄她買不起東西其實挺正常,本人心裡正無所謂呢,身邊的夏姑娘卻不樂意了。
冷冷哼過一聲,夏涵嫣擺出一副鄙視表情,高傲的嘴臉和對面那“高雅”姑娘出奇的相似:“呵,是我無知還是你無知?你要笑死就趕緊笑死,省的一會兒羞愧得找不到地方死!你知道婭婭是誰麼?婭婭就是甩了你身邊那位的晝家大少現在正追着的未婚妻,蘇婭蘇小姐!怎麼?現在聽見名字有點耳熟了?不過你之前沒認出來也不怨你,畢竟我們婭婭這樣的身份,你沒見過本人,再正常不過了!~”
咳咳,聽着夏涵嫣一番有力的回擊,蘇婭輕咳一聲,手裡握着將化不化的小甜筒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尷尬極了…要是作爲旁觀者來看,她會客觀評價這一回合絕對是夏涵嫣完爆了“高雅”姑娘,那一通連消帶打鄙視對方外加擡高自己做得又絕又狠,把對方臉都氣綠了…但是作爲一個當事人,蘇婭表示就沒有那麼愉悅了。畢竟她和安子惜之間的關係還是很微妙的,夏涵嫣安子惜和那“高雅”姑娘之間的矛盾她也不想摻合,想着,便悄悄拉了拉夏涵嫣準備遁了,卻忽聽對面傳來了一聲極淡的女聲,喚了她一聲,蘇小姐…
蘇婭回頭,看着一身白衣猶如一朵雨後初荷般亭亭玉立的安子惜,片刻之後發覺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猶豫着也稱呼了一聲,安小姐?
“嗯,”安子惜微微點了點頭,上前幾步走到了玩偶店大門前:“蘇小姐是否也很喜歡這個娃娃呢?是的話,不妨一起進去看一看?”柔聲說完,也不等蘇婭回答就推門走了進去,蘇婭站在門外愣了片刻,有些無語的笑了,這明顯,就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啊…
玩偶店內的空間不大,四處的架子上擺着各式各樣做工精緻的玩偶,到是沒有一個和櫥窗裡的那個娃娃是一樣的工藝。店內的營業員是個只會說意大利語的妹子,和她們比劃了半天,示意去請店長過來。
營業員走後,狹小空間裡火藥味又濃了起來,“高雅”姑娘和夏涵嫣相看兩相厭,再次挑起刺頭:“這個娃娃蘇小姐買得起,我們子惜難道就買不起麼?娃娃也是我們先看到的,做人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吧!”
“對對對,我還是不要了,安小姐既然喜歡,就讓給你們吧!”這一次蘇婭長了心眼,沒等夏涵嫣開口就主動示好,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先來後到?”呵,夏涵嫣冷冷哼了一聲,把蘇婭往身後一拉,“這樣的事情不是講究緣分的麼?先到的不一定先得,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們不也都見過麼?”
一句話出口,竟是含沙射影了晝焰行退婚安子惜的事,蘇婭眼看着安子惜臉色一變,心中叫苦連連——涵涵你這是和安子惜有多大仇啊,拿着我當刀使你有考慮過刀的感受嗎…蘇婭無語的去拉夏涵嫣,卻是被激動的夏姑娘一下拂開:“誒你別拉我呀,我說你怎麼這麼慫啊,不就是去搶個娃娃麼,你男人都搶了還差這一個兩個的娃娃呀?!”
小店裡本就火藥味正濃的氣氛被夏涵嫣一句話激到了頂峰:“你說什麼?!”對方“高雅”姑娘怒吼一聲竟是一下衝過來要拍人的樣子,安子惜自是撲上去拉,蘇婭也咋咋呼呼的在一邊勸,店長跟着營業員一上來,一眼看見這鬧哄哄的一羣人擠在她們無比精貴的人偶娃娃中間正欲動手,嚇得差點突發心臟病,操着一口口音濃重的英語就衝了上來!
“天吶,你們都在幹什麼?停下,都快給我停下!”(注:英語水平有限此後言論一律翻譯成漢語展示~)
蘇婭在一旁掙扎着解釋:“沒事沒事,沒什麼事,馬上就停了,就停了!”
一般女生之間的矛盾發作還是很注意場合的,一見有外人來了,兩方人馬偃旗息鼓先後收了手,那高大的北歐女店長卻是氣狠了,伸手就把人往外轟:“出去出去,你們是來幹什麼的?都給我出去!”
“我們是來買那個娃娃的!賣給我們就走!”
“不是的,是我們先來的,賣給我們纔對!”
夏涵嫣和“高雅”姑娘被店長這麼死推着還爭相回頭拼命嚷,叫了好幾個回合,女店長終於聽懂了…
“這個娃娃是有人訂做的,我們不賣的,你們都出去!”店長停下生氣地擺了擺手。
蘇婭終於有了插話的機會:“我們自己能走,不用推!還有,既然這個娃娃不賣的,爲什麼要擺到櫥窗裡,也不加個非賣品的標誌,你們這麼做也太不專業了。”
蘇婭略帶着不滿的話說得很在理,女店長聽後沉默了片刻,沉着臉很不情願的鞠躬道了個歉:“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們的疏忽,給您們造成了不便,我們深表歉意。不過這件商品是私人定製商品,不對外出售,如果您們有其他中意的商品,我們很樂意爲您們效勞。”
對方已經把話講到了這裡,按理說就該接受歉意打道回府了,結果那“高雅”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覺得失了面子,輕理了一下長髮輕蔑笑道:“呵,私人定製?說的多高端一樣,不就是個破娃娃麼,如果我們真有心出價,也不見得那買家不會賣給我們!~”
結果,這一句小聲的中文嘟囔店長居然聽懂了,淡淡一笑看似恭敬的接起話來:“這位客人,在我們店裡,你們都是最尊貴的客人,並沒有尊卑之別。我們的人偶或許並沒有貴重到能讓客人您滿意的地步,但是這娃娃的主人,也不見得稀罕客人您的有心出價——”
話說到一半,門口忽然傳來風鈴輕響,女店長微微頷首,微笑着用意大利語跟新來的客人打了聲招呼:“夜先生您好,您的主人爲零小姐訂製的人偶已經送到,請您驗收。”
被人偶環繞着的狹小空間內,其餘四人一齊回頭向着大門望去,那裡,一臉淡漠的老管家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出現在了店門口,娃娃微微揭眼看過來,秀氣靈動的一雙大眼,啊,比那人偶娃娃還要精緻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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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剛剛那一幕,就是晝焰行的前未婚妻和準未婚妻爲了他給他女兒訂做的人偶娃娃差點打了起來還被他女兒看到了的狗血情景劇麼…
匆匆離開玩偶店,蘇婭一邊跟着前方的一老一小往電梯口趕,一邊用着自己那讀書一般卻是吐槽極佳的腦袋想着這件無語的事,眼看着老管家就要帶着小娃娃進電梯了,她趕忙開口叫了一聲:“那個…小,小零兒…?”
娃娃聞言停住了腳步,抱着人偶回過頭來,那一瞬望來的有着七分相似的兩張小臉竟是讓蘇婭一下分不清到底哪個娃娃纔是人偶,呆愣了片刻,她咧着嘴角笑了起來:“那個,小零兒,我是蘇婭…蘇…阿姨,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面前這笑容燦爛的大姐姐,長着一張阿零已經淡忘了的臉,卻是,有着一個她牢牢記得的名字。在聽見“蘇婭”兩個字的一瞬,阿零一下愣住,小手無意識地握緊了夜福的手指,竟是讓他覺得有些疼。
夜福低頭瞥了孩子一眼,再是回眸看向蘇婭,目光裡帶上了戒備。
這個蘇家的小姐,主子先後見過幾次,作爲一個屬下,主子心裡的打算,主子和這位小姐之間的關係,他沒有興趣知道也不必知道,只是,主子並沒有讓這個蘇小姐接觸阿零的意思,這一點,夜福心裡還是很清楚的。
微微擡眼看向蘇婭,老管家的態度平靜而疏離:“不好意思蘇小姐,晝零小姐不能和您共用晚餐,請容我們先行一步。”
蘇婭聞言也是一愣,微微張了張嘴沒說話,有些猶豫被對方這麼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之後,自己是否還要堅持爭取一下。
其實她之所以會這麼急着追出來,只是因爲這位晝零小姐實在是太難見到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反而讓她越來越好奇~
據稱,晝小零兒是晝焰行收養的孤女,圈內,卻是很多人都傳說她其實就是晝焰行的女兒;
乖巧懂事,活潑可愛,是晝家全家人的寶貝,這是從晝家老夫人那兒親口傳出來的評價;
而更爲特別的,還是那素來性子清冷一點都看不出父愛的晝家大少對娃娃的寵愛…
那一天,蘇家家宴上,他之所以會提前離開,就是因爲小零兒吧;
那一天的晚餐,他偶爾透露的對動畫片的熟悉,也是因爲在家經常陪孩子玩吧~
還有那些偷拍到的雜誌照片,論壇上的八卦帖子,他時時刻刻將娃娃藏在高門大宅瞧都不讓別人瞧一眼的嚴密防守…這樣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勾起了蘇婭無盡的好奇心,讓她非常想和那傳說中的小零兒近距離接觸一次,一解覬覦之苦!~
只是今天這好不容易撞上的機會,卻是遭到了老管家嚴厲的拒絕,她還要不要繼續?…這一邊蘇婭還在猶豫,另一頭之前在玩偶店生了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泄的夏涵嫣卻是直接怒了:“餵你一個老管家怎麼說話這麼囂張啊?婭婭能不能和小零兒一起吃飯那也不是你一個下人能決定的吧!晝焰行沒說不行,小零兒也沒說不行,你憑什麼說不行?!”
夜福這才側目望向了先前一直被他忽略的夏家小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道:“這位夏小姐,請問,老奴是下人,那夏小姐又是什麼人?我一個下人沒有資格做決定,難道夏小姐一個外人就有資格插手別人家的家事?”說着,夜福淡淡回眸,再次望向了蘇婭,“至於蘇小姐,還沒有嫁過我們晝家的門,便也就只是蘇家的小姐,老奴是晝家的下人,行事說話自是不必顧慮蘇家小姐的心意,既然主子沒有指示,晝零小姐也無意和蘇小姐共進晚餐,老奴便和我家小姐先行一步,蘇小姐請自便。”
一番話不帶一個髒字,微微笑着說完,竟是把一向伶牙俐齒的夏涵嫣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淡淡話落,電梯門開,夜福勾脣轉身,牽着自家小姐瀟灑離去。
電梯門前,蘇婭站了半天才和夏涵嫣一起回過了神來,不同於夏涵嫣的惱羞成怒,她倒是啞然失笑覺得晝家怎麼連一個下人都如此彪悍?…似乎,更加好奇了有木有!
想着,蘇婭笑着一回頭,竟是看見一襲白衣的安子惜不知何時竟是站在了她身後,看見她回過頭來,非常淑婉的理了理長髮:“蘇小姐,能耽誤你一點時間麼?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呃,蘇婭徹底卡殼了…
這是出現了麼…傳說中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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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惜這樣的姑娘,便是蘇婭這樣的姑娘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心思太多,相處太累,若是再加上她們之間的關係,蘇婭還真不知道兩人能有什麼好聊的。
雖是這麼想,蘇婭還是好說歹說支開了夏涵嫣,領着安子惜去了一處安靜的過道,禮貌開口:“安小姐,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吧。”
安子惜望着蘇婭沉默了幾秒,咬了咬脣,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開口道:“蘇小姐,你是真心,想要嫁給焰行的麼?”
呃,蘇婭心中頓了頓,表示這一個真心問得還真是模棱兩可,如果說真心參與家族聯姻也算是真心的話,她能不能說自己是真心的?
未等蘇婭開口,安子惜便自顧自開口接了下去:“蘇小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但是我,我對焰行真的是真心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相戀了七年,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嫁給焰行之外的人…但是如今,如今他卻是要娶另外一個女人…蘇小姐,我看着你們在一起,我的心情…你能懂嗎?”
咳咳,這一次,蘇婭忍不住真的咳了出來…望着對面隱隱有些梨花帶雨之勢的安子惜,蘇婭無語表示,比起應對安子惜這樣的女生,她更不擅長應對的就是她這樣的女生哭…而且,她問她懂不懂她的心情?其實呢,她還是懂的,但是這樣的問題,由她來問再由她來答,這明顯不合適吧…
蘇婭輕咳了幾聲,理清了思路:“其實安小姐,你說的話我不是不懂,只是,感情的事情不是單方面的,你的想法我是清楚的,但是晝焰行的想法,你清楚麼?”
蘇婭承認自己的話直白得有些傷人,但是這樣的情況她這樣的立場,她實在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其他的態度可以用。安子惜聞言頓了頓,似乎也沒表現出蘇婭擔心的無法承受,沉吟片刻之後,她淡淡一笑開了口:“那…焰行的想法蘇小姐你又清楚麼?你怎麼就知道,他一定想娶你?”
唉,這樣的話題再聊下去,便是有些糾纏不清了,蘇婭心中嘆了口氣,語氣微微嚴肅起來:“安小姐,晝焰行的想法我的確不清楚,但是我一直覺得,既然是家族聯姻,那麼雙方的態度應該就已經很明確了。我的確不知道晝焰行是不是想娶我,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他,或許就是嚴銘,如果不是嚴銘,也會是其他和他們差不多的人…我這麼說了,我的想法,安小姐清楚了麼?”
今天這一場無意義的私聊,安子惜最終的目的應該只是爲了試出她的態度吧,只是蘇婭不明白,這樣的態度,試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即便晝焰行不喜歡她,即便她不喜歡晝焰行,他們就能避開這場婚姻麼?便是他只是爲了利益而娶她,不也是有心要娶她麼?
蘇婭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也不願再多做停留,告別了安子惜就離開了…或許,安子惜是希望她會因爲今天的這一段談話而有所動搖的吧,那麼她的表現,肯定是讓她失望了呢。
一邊這麼想着,蘇婭一邊走到停車場,遠遠的看見夏涵嫣提着東西站在車前翹首期盼的模樣,又好氣又要笑的搖了搖頭。
“怎麼樣,安子惜那白蓮花叫你過去是要幹嘛?她是不是威脅你了,要你放棄晝焰行,不然就鬧得你全家不得安寧?!”
“什麼呀,”蘇婭無語地拍了拍着急圍上來的夏涵嫣,笑着打開後備箱,“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一看見人家就火力全開的樣子,人到底是怎麼惹着你了?”
“嗯?”夏涵嫣坐上副駕,無意識地應了一聲,半晌才淡淡開口道:“婭婭,那個安子惜啊,你還是小心她一些的好,當年,她可是對一個女生見死不救過呢…你知道嗎,就是因爲那個女生似乎暗戀晝焰行,結果有一次他們社團出去活動出了車禍,安子惜眼睜睜看着那個女生死也沒去救她,你說她是不是很惡毒?”
蘇婭是幾個月前纔回國的,和夏涵嫣也只是一起出去玩過幾次的關係,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往事,也不知該作何表示的好。其實這樣的二代圈子裡,互相交好交惡的情況很常見,對於夏涵嫣和安子惜之間的矛盾蘇婭也無意深究,聽後也沒開口。車子開出了一陣,似乎是爲了緩和一下沉默的氣氛,夏涵嫣突然轉頭笑了起來:“不過說到晝焰行啊,你不覺得今天那個娃娃,其實和他女兒長得好像麼?專門定做一個和女兒一模一樣的‘人皮娃娃’回來送給女兒,嘖嘖,不覺得好變態麼?婭婭,到時候你嫁過去可是要當心點啊,不要哪天他也訂做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娃娃回來送你,左邊一個你右邊一個你,三個人一起躺牀上——”
“一喲快別說了超噁心!”蘇婭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腳踩下油門,載着調侃和嬉笑的跑車一路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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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夜福載着小阿零開在回嵐山大宅的路上,時不時偷瞄一眼在後排和人偶娃娃並肩而坐的小阿零,心裡其實非常不明白主人送這個娃娃給阿零的用意…
是因爲這幾天和阿零的矛盾而特意示好麼?不太像,因爲這種娃娃似乎做出來要好幾個月,下單應該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那麼,就是單純的想送阿零一個禮物?只是不覺得這個黑髮黑裙的娃娃看着和小阿零有點像麼,難不成是因爲主子自己喜歡所以買了,然後又不好意思自己留着玩所以轉送給了小阿零?夜福想着突然一陣惡寒,抖抖打了個哆嗦…
相比夜福的糾結,阿零的想法就要簡單得多,這個人偶娃娃很漂亮,她很喜歡,特別是娃娃的那雙大眼睛,就像是活的一樣,乾淨透亮,望進去,只覺得全世界都跟着一起平靜了下來,讓人不由安心。
這樣的一雙眼,阿零並不是第一次見,有很多次,她都或近或遠的注視過這樣一雙眼,白日裡的青黑如墨,夜晚時的燦若星辰,每一次,她只需看上一小會兒,那雙澄淨而淡漠的眼睛便會準確無誤的看過來,在人羣之中找到她,然後,那張永遠清冷無痕的臉上便會帶起細微的情緒波動,淡淡的,一如那單薄脣角微微上揚帶出的一抹弧。
只是,那樣一雙眼,那樣一抹弧度,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過了…
從起初的下意識迴避,到如今的不再敢看,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變得越來越不敢確認殿下的心意…這些天,她表現得那麼不好,殿下肯定生氣了吧…下次再看見那雙眼的時候,他還會那樣,對着她笑嗎?…
先前,那遇見朵朵所帶來的積極情緒,全部在看見蘇婭的那一刻化爲了烏有。伸手握上人偶娃娃柔軟幼細的手指,阿零默默的垂下眼去,濃密的睫毛半掩上烏黑的眸子,半晌,落下一滴淚來。
做錯事了的孩子,纔會受到懲罰;
表現不好的孩子,就不會被喜歡;
不被喜歡的孩子,就沒有用了…
她是不是,就已經沒有用了呢…今天,那個叫蘇婭的姐姐,看着比她要好那麼多,殿下會不會…已經開始喜歡她了?
——
當晚回到嵐山大宅,沉默的一頓晚飯,吃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氣氛壓抑,情緒凝重…
夜福微微擡眼,望着對面頭埋得低低的就快撲到碗裡去的小阿零,怎麼也想不明白,今天在外面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回到家後就變成了這樣?
長桌的另一頭,容色清冷的他家主子依舊擺着那張淡漠如常的臉,無聲劃拉着盤子裡的飯菜。這段時間以來,阿零每頓飯都吃得很少,夜福觀察下來,主子也幾乎沒怎麼認真吃飯…每天晚飯,小阿零低着頭可憐兮兮,主子垂着眼寒氣森森,連帶着夜福也覺得食不知味,瞪着飯菜只覺得胃疼…
無聲的晚飯吃了很久,桌上便是連刀叉杯盤的聲音都沒有,小阿零努力的塞進一口土豆泥到嘴裡,嚼了很久嚥下去,卻還是覺得喉嚨卡得生疼。
她已經好多天沒能好好吃飯了,以前再是喜歡吃的東西,現在看着都覺得沒有食慾;以前吃多少都不覺得飽的美食,現在便是嚥下喉嚨都覺得無比艱難…
阿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知道如今的每頓飯對她都是煎熬,她很想表現得好好的把飯都吃完,但是每次嚥下東西喉嚨都好疼。這件事她沒有對阿福說,更加不敢對殿下說…她現在連看殿下一眼都不敢,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濃密微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下一刻上面竟是泛起了點點淚光,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夜福心知阿零再是微小的變化主子都能感覺到,一瞬心驚夜福偷偷擡眼朝着長桌另一頭瞄去,果然主子微微一頓止了手頭的動作,薄瞼輕揭淡看了過來。
阿零垂着頭,努力忍着眼淚,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縮着,看着瘦弱又委屈。她其實是不想哭的,但是心裡壓力太大,眼淚就像忍也忍不住。緊緊抿着嘴脣,她突然就想起了今天在試衣間裡朵朵說的話,她這個樣子,什麼都埋在心裡不開口…是不行的,如果她什麼都不說,別人是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的…
阿零努力了很久,終於在眼淚落下之前把哭意都憋回了肚子裡,朵朵告訴她,要學會表達,要一點一點進步,今天這頓晚飯她吃不下,一定要開口說出來。
下定了決心,娃娃揚起小手抹了抹微溼的眼角,鼓起勇氣擡起頭來:“…我不想吃了…”
略帶着沙啞的童聲在餐廳上方傳開,阿零擡眼望向夜福的方向,溼漉漉的大眼睛裡帶着懇求。
不遠處,晝焰行微微側目望上孩子的臉,這還是她這麼多天來第一次當着他的面說話。
那微微低啞的童音裡帶着點點的怯意,餐桌下,她的一雙小手無意識地絞着桌布,小小的身子前傾着,繃直出一抹緊張來…看着她這個樣子,晝焰行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讓她害怕成了這個樣子。是因爲秦莎的離開讓她沒了安全感?還是因爲他的存在讓她不安心了?這些天裡,不再有親密的接觸不再有甜美的笑容,她甚至一直迴避着他的視線,如同一隻時刻準備逃走躲到陰暗的角落不想被他找到的小獸。
這樣的疏離和迴避讓晝焰行煩躁不已,卻是什麼舉動都做不出來。素來是直截了當爲所欲爲的個性,千萬年來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遭遇如此困境——不敢貿然靠近,又不願輕易放棄,每每看着他一動就猶如驚弓之鳥般一縮的小娃娃,他就算想去哄哄她,也不知該如何哄起…
阿零開口之後,夜福就一直偷偷打量着主子的反應,等待下一步的示意。結果等了半天,主子卻是一直盯着阿零的方向什麼表示都沒有,夜福猶豫再三,終於望向阿零點了點頭。
神色一直緊緊繃着的娃娃如獲大赦,從椅子上爬下來飛快跑出了飯廳。晝焰行冷冷偏頭,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孩子的背影,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跑上了二樓再也看不見了爲止。
今晚阿零的表現肯定是把主子氣着了,夜福很識相的沒去觀察主子的表情,彎腰低頭努力減少存在感,直到主子坐了片刻,突然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殿下,您…不吃飯了啊?”夜福猶豫着開口。
前方卻是沒有傳來回應,半晌,客廳那頭響起關門聲,屋外車燈閃過,跑車開出了嵐山大宅。
夜福起身,收拾着桌上幾乎沒有動過的飯菜,微微嘆了口氣。最近幾日,公司又是收購案又是礦山開發權的審批,主子忙得天天加班卻仍是堅持每天回來吃這麼一頓壓抑到死的晚飯,如此良苦用心,如果阿零能早點看明白,就好了…
山頂大宅的二樓,沒有開燈的幽暗走廊裡,一襲白裙的孩子抱着黑衣的人偶娃娃站在窗前,兩張同樣可愛卻同樣空洞的小臉一同從窗口望出去,呆呆地盯着夜色中漸行漸遠的車燈,直至那光亮再也看不見了,其中一雙大眼睛才輕眨了一下,閃過了一瞬黯淡。
抱緊了手中的娃娃,阿零埋下頭去,覺得胸口悶悶的,透不了氣。她知道今天的晚飯自己又搞砸了,想說的話沒能完全說出來,殿下肯定更生氣了…
微微低頭將小臉貼上人偶娃娃彷彿帶着溫度的肌膚,黑暗中傳來孩子諾諾的低喃:“下一次,一定要把話說出來…”
想要留下…就一定,要把話說出來…
——
是夜,安子惜回到家時夜已經很深了,偌大的客廳裡只點着一盞落地燈,安媽媽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半掩在陰影裡的臉色看着有些猙獰。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去哪裡了?!”
“和朋友出去逛街了,不用擔心。”安子惜脫下高跟鞋,伸手將一側的長髮別到耳後,那微微擡眼間說話的語氣,和她平時溫婉的樣子很不一樣。
“出去逛街?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你居然還有心情在外面玩到那麼晚,你心裡還有沒有你爸爸,有沒有我們這個家?!”安媽媽聞言一瞬激動,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安子惜站在樓梯口,回頭望向媽媽怒氣衝衝卻難掩憔悴的臉,沉默着,不再說話。
這些天,安家出了大事。
她甚至至今都記憶猶新,一週前的那個傍晚,一向穩重的爸爸從單位回來,頭髮亂糟糟的,領帶也歪了,低頭喃喃說出那些話時,抽搐的眼角一瞬閃過的恐慌。
行賄受賄,雙規查辦,開除黨籍,罷免公職?這些安子惜以前從未想過會同安家扯上關係的詞,就這樣突然憑空從父親口中冒了出來,成了籠罩在安家上空揮之不去的愁雲慘霧。
從最初的震驚,到之後的慌亂,再到如今的茫然,這幾日,安子惜看着父母爲了通關係而日夜奔波的身影,對可能發生的一切沒有一點實感。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小孩子,自然知道爲官的沒有哪一個不會牽扯到一點兩點的灰色地帶,可是雙規?罷免公職?她的爸爸可是a市的副市長啊,怎麼可能說落馬就落馬,短短几日毫無風聲的就被逼到了今日這般岌岌可危的地步?!
這幾天,爸爸脾氣火爆,媽媽以淚洗面,就是因爲這樣的氣氛,她纔不願留在家裡!那個爸爸一直懷疑在背後暗箱操作想拉他下馬的幕後黑手至今也沒能查出來,那些媽媽當初聯絡感情數十年經營下來的人脈,這幾日紛紛人間蒸發推諉退避,對他們安家唯恐避之而不及!這個世界突然是怎麼了?毫無徵兆說變就變,是否明日,那些拿着收查令的警察就會直接衝到家裡來,押走她的爸爸,抄了她的家?!
如今安家的狀況還未曝光,安氏夫妻也還在繼續奔走遊說,這幾日,安子惜一直任由着自己遊離在外,牽強的掩蓋一切不願去面對。看着女兒沉默不語精神恍惚的樣子,安媽媽心疼起來,上前幾步拉起女兒的手,放緩了聲調:“子惜啊,媽媽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這一劫是我們安家共同的劫難,爸爸媽媽都在努力,你作爲安家的一份子,也要儘自己的一份力才行啊…”
安子惜望向近處媽媽滿含疼惜的臉,聽着媽媽語重心長的話,恍惚間卻只覺得那份溫暖背後藏着一個巨大的陰謀。輕輕拂開媽媽的手,安子惜冷冷笑起來:“出一份力?好,那媽媽您說說看,爲了度過安家這個劫,你們預備把我賣到哪裡去?”
是啊,她早就已經料到了,賣女求榮的故事並不只會發生在貧寒的家庭,像她們這樣所謂的名媛小姐們,爲了家族利益而犧牲掉自己幸福的例子還少麼?可憐的是,蘇婭的家族聯姻就能在這一輩最優秀的男人裡挑挑揀揀,她的家族聯姻呢?卻只是在安家醜事還未曝光之前慌忙扯上的一塊遮羞布!
若是在平時她說出這樣的話,媽媽早就氣急了給她一耳光了吧,但是今夜,全全被她說中了心思的媽媽卻是愣着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乾枯的嘴脣張張合合了好一陣,終於憋出一句話:“我和你爸爸,想讓你和趙家那孩子,接觸接觸…”
哈,趙家的孩子,城南的趙家,那個,趙申?的確!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呢!
軍政家庭出生的紅三代,爺爺是老革命,外公是外交官,大伯和爸爸均是省級幹部,最可貴的是,趙申那小子還好色,呵,豈不是正中爸媽想速戰速決的下懷?!
安子惜無聲地笑起來,笑着,她推開媽媽過來攙扶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二樓走去。
趙申,聽說他前幾年的時候玩賽車出了事故,一條左腿一直有些跛…
趙申,聽說他去年剛辦了離婚手續,據說去辦離婚當天他老婆臉上被打的烏青連民政局的人都不敢看…
趙申,聽說他吃喝嫖賭樣樣沾,在趙家別墅辦躶體派對還吸毒被抓,是整個a市二代圈子裡人人避之不及的惡霸腦殘…
哈哈哈,就是這樣一個趙申,就是這樣一個趙申!這就是她要嫁的人?!
遊魂一樣飄到二樓臥室,安子惜腿一軟跌倒在大牀前,伸手之間才發覺自己竟已是哭得淚流滿面。今日在停車場,蘇婭的一番話還回響在耳邊,不是焰行,也會是嚴銘,不是嚴銘,還會有其他許許多多想攀上蘇家這個髙枝的富家子弟,她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蘇家小公主,永遠都比她幸福!
腳邊的手機震動起來,手機屏在黑暗的房間裡發出幽幽冷光,屏幕上的那張雙人照已經有些年頭,上面一對年輕的男女頭靠着頭,笑得是那樣幸福。
照片上方,一條短信顯現,簡短的只有幾個字——週六晚八點,劍欄山車道。
發信人,趙申。
——
新的一輪收購案圓滿成功,礦山開發的審批程序也接近尾聲,近一個月來普天集團利好消息不斷,接連幾周公司股票節節攀升,樂得各大股東合不攏嘴。
除了公司經營方面的好消息,近來晝蘇兩家之間的聯姻意向也是股價上升的一個根本原因。與蘇家這樣具有雄厚政治背景的家庭聯姻之後,普天集團更將如虎添翼,未來十年跨行業擴張打造國內頂級財團的計劃亦不再是夢想!接踵而來的好消息大大增強了股民的信心,一時間將普天股價又炒至了一個新的制高點。
公司經營順利,焰行與蘇婭的關係似乎也發展得不錯,這幾日晝老夫人心情舒暢人都顯得年輕了幾分,算了算兩個小輩接觸的時日,主動提出了兩家長輩第一次正式見面的請求。
於是,便是在這麼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位於a市權貴圈金字塔頂峰的晝蘇兩家訂下了一處高級會所,晝家由晝老夫人連同晝焰行出席,蘇家由蘇和夫婦連同蘇婭出席,邁出了兩家聯姻中至關重要的第二步——見家長。
輕音樂環繞的會所小廳,金色的陽光從明亮的落地窗外透進來,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今天的正式見面,蘇婭換上了一身她平時不常穿的白色薄呢小洋裝,長髮鬆鬆的綰了一個髻,耳朵上和脖子上戴着成套的南珠耳釘和項鍊,珍珠的光澤給少女明媚的臉龐添上了一分圓潤,使得她整個人都多了幾分平日裡不常見的溫婉。
另一邊,晝焰行還是一貫的黑色西裝白襯衣,墨色的領帶將襯衣口束緊,便是襯衣的袖口都扣得嚴嚴實實一絲不苟。蘇婭其實已經看慣了他這個樣子,卻是因爲自己今天不同往日的裝扮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微微低着頭不敢往對面瞧,看在晝老夫人眼中便是大家閨秀應有的矜持嬌羞,讓老太太很是滿意。
兩家人不疾不徐的聊着家常,小輩們很有分寸的沉默,在說到一些趣事的時候附和着笑笑,將主場留給兩家的當家。不遠處,訓練有素的服務員靜靜候着,一邊感嘆着豪門聯姻的氣場就是不一樣,一邊幻想着,不知明年婚禮真正舉行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香車寶馬盛況空前!
閒聊了一陣,晝老夫人看看時機差不多了,伸手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進入了正題:“我看,焰行和蘇婭兩人相處得也很不錯,我年紀大了,總是盼着孫兒能早日成家,說句不怕蘇先生蘇太太笑話的話,老太婆我還盼着抱重孫呢。”
話落,蘇家二老自是附和着笑了一陣,蘇媽媽接下了靈子:“誰說不是呢,我們家小婭的婚事啊,也一直是我們夫妻倆的心事,小婭性子不如她姐姐沉穩,整個人平時也總是迷迷糊糊的,一直讓我們放心不下,如今有了焰行在身邊,能夠照顧我們小婭,我們夫妻也放心不少。”
蘇媽媽一番話,已算是比較明確的表明了女方家的心意,晝老夫人聽後心中有了譜,淡笑着開口道:“既然如此,就由我這老太婆提個議,您們看兩個孩子訂婚的事…”
“不急。”結果晝老夫人話還沒說一半,就被一道清冷男聲打斷了。一直坐在一邊之前閒聊的一小時一句話都沒說過的晝家大少爺此刻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在衆人一瞬聚焦的目光中神色淡淡開了口:“或者可以這麼說,我並沒有訂婚的打算。”
此話一出,之前溫馨和諧的場面即刻被打破,蘇爸爸和蘇媽媽一瞬變了臉色,便是晝老夫人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瞪圓了眼睛望向了身側一臉淡然的孫子。一片沉默之中,蘇婭也微微驚訝擡起頭來,她倒不覺得晝焰行是突然想悔婚了,只是沒想到他會在這樣的場合當衆說出這麼驚人的話,還沒和他奶奶事先通個氣,呃,也有夠奇葩的…
幾秒鐘後,蘇媽媽率先回過神來:“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訂婚的打算?那今天,今天我們過來見面算是什麼意思?!”
晝老夫人一看蘇媽媽急了,連忙起身想解釋,卻又一時想不到該如何解釋才恰當,微微停頓之間,晝焰行已經再次開了口:“蘇太太您不必急,我只是說沒有訂婚的打算,並不代表晝家沒有和蘇家聯姻的打算,這是兩回事。”
…那就是不訂婚,卻還是會聯姻的意思?
蘇媽媽聞言皺了皺眉,回眸和蘇爸爸交換了一下眼色。蘇爸爸平時話不多,遇人遇事習慣先觀察再思考,最後才說話,微微沉吟了片刻,蘇爸爸沉聲開口道:“如今先訂婚再結婚也算是圈內的傳統,請問,你不打算訂婚的理由是什麼?”
蘇爸爸多年混跡官場,行事說話自有一番威嚴,只是晝焰行也是見慣了各式人物和場面的,面對蘇爸爸的提問表現得很隨意:“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覺得訂不訂婚也沒有什麼差別,如果只是爲了一份保障,那自是有更多的東西比一紙婚約來得牢靠。”
望着對面那淡淡勾脣說出這番話來的年輕男人,蘇爸爸微微眯了眯眼,眸中帶上了深意。小一輩的年輕人中,要論事業有成晝焰行的確是第一人,只是之前沒有正面接觸過,外界傳說得再是神乎其神那也只是傳說。今天,親眼看着這用了閒適語氣一針見血戳破了蘇家聯姻目的準女婿,蘇爸爸這才發現,晝家的成功,也許並不在於有着嚴家背景的晝老夫人,也不在於經營了三代有着穩固根基的普天集團,而是在於這個儼然已是一副晝家當家人姿態的大少爺——如果這晝焰行是這樣的性子和實力,那麼如今普天的輝煌,晝家的成就,也就僅僅是個起步而已!看來,他的確給小婭挑了一個好丈夫!
晝焰行一番話落,蘇爸爸已是完全撇開了一邊神色由驚訝轉爲不悅的晝老夫人,直接和晝焰行商討起來:“既然這樣,我們也不是墨守成規的人,如果你們小輩商量好了不需要訂婚,我們也支持你們的決定,只要你和小婭能過得好,我們就放心了…”
“等等老蘇,話不是這麼說啊,你放心了,我可是不放心的…”蘇媽媽皺了皺眉,一唱一和唱起了“反調”,“我們之前不是還在家裡討論過麼,小婭年紀還小,不想讓她這麼早出嫁,先訂個婚再留孩子幾年享享天倫之樂…如今這樣訂婚沒了,兩個孩子之後就算是沒名沒分的談戀愛?晝老夫人我說這話您不要介意啊,但是這樣,會不會太委屈我們小婭了?”
晝老夫人因爲晝焰行方纔的突然介入已然不爽,之後蘇爸爸態度的轉變更是讓她非常不滿,蘇媽媽的一番話老太太也只是附和着扯了扯嘴角,心知蘇家這是變相在要求保障,如今事已至此,她那無法無天的孫兒又準備答應人傢什麼?
晝老夫人聽出來的話外之音晝焰行又怎會聽不出來,微微勾了勾嘴角,他神色淡淡,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條件:“這次藉着兩家見面的機會,談談公事也好。晝家名下那座礦山的開採權就快批了,之後探測和開採設備的購置,普天預備和興華合作…”
蘇媽媽聽到這裡,臉上已是泛起了微不可查的神采。
晝焰行口中的興華,正是蘇媽媽經營的工廠,主營大型鑽井和掘土設備,效益並不是太好。這一次通過和晝家的聯姻得到開採礦山的合同本就是蘇家的目的之一,如今對方毫不吝嗇直接提了出來,蘇媽媽有些滿意起來。
晝焰行微微一笑,當作沒有看見蘇媽媽眼底的精光:“除此之外,我預備將礦山開發之後每年產出收益的百分三十,作爲聘禮直接轉入蘇家名下,執行的區間,就從成功開採的第一年計起,不計終期。”
淡淡一番話落,這一次,便是連久經風浪見慣了大場面的蘇爸爸都一瞬愣住了,張了張嘴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那可是,那可是礦產開發的淨收益啊!百分之三十的收益額,每年將以千萬計,不計終期,也就是說,晝家迎娶他們小婭的聘禮,竟是今後每年源源不斷送入蘇家的近億財富?!
蘇家這樣的家庭嫁女,當初除了挑選對方的家世人品事業前途之外,之所以選中晝家,除了考慮到晝家的背景和普天的前途,晝家名下這座還未開發的私有礦山,便是蘇家一直覬覦的龐大財產。
近幾年來,由於地方的過度開採和人爲破壞,國內保存完好的稀有金屬礦藏已經相當稀少了,隸屬私人所有的礦山更是趨勢可數。晝家的這座礦山,幾年前被晝焰行以貧礦的價格低價買入,隨後便檢測出了巖金礦,成了當時震動a市乃至全國的大新聞,而蘇和,便是在那時就已經注意上了晝家。
本想着藉此聯姻之機,低價購入礦山股份謀取利益的蘇家,如今就像是被天降的餡餅砸暈了腦袋,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對方爲何會以如此高價的礦產受益作爲聘禮…難道,是因爲晝焰行早已發覺了礦山開採權遲遲批不下來是因爲蘇家卡住了程序故而以退爲進?還是,他是真心喜歡他們家小婭,爲了她可以犧牲商人最看重的既得利益?
蘇爸爸保持着沉默姿態腦中飛快思考着一個有一個的可能性,蘇媽媽詫異的望向身邊的女兒,發覺蘇婭也是一副愣愣的樣子完全反應不過來。另一邊,晝老夫人聽了晝焰行這一番不得了的言論,用力握緊了手心才抑制住了心頭的怒氣沒有在蘇家人面前說出什麼失了晝家顏面的話。而所有人當中,只有一人還保持着原先的姿態,淡淡笑着,波瀾不驚,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握。
…
蘇婭從衛生間出來,伸手在龍頭下衝着手,擡頭望着鏡子中央映出的自己的臉,微微有些恍惚。
兩個月來,幾次相處,原先她一直認爲,在和晝焰行的這段關係中,即便她不佔主導,至少對於事情的發展,對於兩個人的心意,她還是很清楚的…只是今天,在聽了晝焰行提出的豐厚條件之後,她卻是徹底迷茫了。
蘇家,並不是晝家非得委曲求全否則便無法攀上的髙枝,她,也並不是晝焰行全心愛戀非要重金禮聘才覺得配得上的女子,那麼,可以出五分力就能促成的婚約他卻偏偏要出到八分,這樣的舉動,不覺得太過匪夷所思了麼?
當蘇婭從衛生間出來,一眼望見那站在後院草坪前遮住了一大片陽光的欣長背影時,她心裡正思考着這樣的問題,一向不是心裡藏着問題自己揣摩的個性,既然想要答案就不如親口去問問,蘇婭想着,往前走了幾步,在晝焰行身後站定,淡笑開口道:“晝焰行,在你心裡,我們之間是怎樣的關係?”
他聞聲回頭,臉部青雋的輪廓在金色的光暈裡有些微微的模糊。即便是這樣沐浴在一室的陽光裡,他的身邊卻依舊似環繞着淡淡的冷意,脣角微揚,他開口的聲音極淡,帶着他一貫的冷清:“互惠共利,各取所需。”
聽見這八個字,蘇婭終於忍不住笑了。
互惠共利?如果說能早一些得到礦山的開採權是惠,如果說將來企業有了政治背景比較好辦事是利,那麼,他們的關係的確可以算得上是互惠共利;
但是,各取所需呢?
是沒有了蘇家的支持,晝家就不能拿下礦山開採權要傾家蕩產了麼?還是沒有了蘇家的輔助,普天就不能成功擴張無法成爲國內首屈一指的集團公司了?既然都不是,那麼,那不惜一切代價非要通過和蘇家聯姻來實現的需求,究竟又是什麼呢?這段看似簡單卻似乎暗藏玄機的聯姻關係,讓她突然生出了濃烈的好奇心!~
回眸望向前方那抹淡漠背影,蘇婭微微勾脣,第一次有了將主權拽到了手心裡的感覺!小跑兩步跟上晝焰行的腳步,回到小廳時蘇婭忽然上前兩步,親熱地挽上了晝老夫人的胳膊。
“奶奶,”蘇婭彎起眉眼,笑得甜甜的,“奶奶,小婭有一個請求,就是想見一見您的重孫女兒小零兒~您看,我馬上就要當她的新媽媽了,卻是連孩子的面都沒見過,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趁着最近天氣好,不如這週末讓我和焰行帶小零兒出去玩一天好不好~增進增進關係,培養培養感情,您說怎麼樣?~”
嬉笑着一番話落,蘇婭擡眼望上對面那雙微微帶着驚異一瞬有些淡定不在的青黑墨瞳,無比愉悅的笑起來——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晝大少爺您有着非要娶我不可的理由,那可就不要怪本大小姐我要好好利用一番謀取多多福利了噢~呵呵,呵呵呵~
那一日,晝蘇兩家的第一次正式會面最終“圓滿”結束,只是那晝家老夫人離開會所時的神態完全不若來時的那般雍容愉悅,黑着臉兩三步走到孫子車前,厲聲質問他的自作主張。
晝焰行卻是笑起來,只淡淡回了一句話——和蘇家的婚約,不是奶奶您最想要的麼?話落便是徑直上了車,頭也不回絕塵而去。
另一頭,一家三口回到蘇家別墅,蘇爸爸看了眼在梳妝鏡前取首飾的妻子,輕聲詢問:“你是怎麼了,回來一路,一句話都沒有?”
蘇媽媽摘下耳釘,輕聲嘆了口氣:“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啊,那晝焰行這樣的個性,以後我們小婭嫁過去,肯定會被對方吃得死死的…這以後的日子,還真不知會過成什麼樣了…”
——
幾日之後,週六晚間,坡道陡峭車輛稀少的劍欄山車道上,成羣結隊打扮花哨的男男女女聚集到了一起,點燃了柏油桶,拿出了震天響的公放大音箱,穿着吊帶背心超短褲在深秋季節還是毫不吝嗇的秀着大長腿的姑娘們三五成羣靠坐在了跑車前蓋上,微微扭腰,擺出各種風情姿態來。
看着這樣一番景象,大多人都會以爲是哪裡來了一羣混街邊的小地痞小太妹出來聚會來了,卻不知,這些個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十有*都是a市數得上名號的家庭出來的二代三代們!若是晝焰行林放他們那個圈子可以歸爲“乖寶寶”圈,那麼這個以趙申爲首的二代圈子就是對立的“壞孩子”圈,整日聚會賽個機車吸個大麻,沒事合夥鬥個毆開個賭場,是讓a市公安局頭疼不已的對象。
音箱一側,身穿機車夾克破洞牛仔褲的高大男人一下從箱子裡抽出一瓶青啤,徒手磕開瓶蓋,朝着那處幾人環繞着的電腦監控走去。
“來瓶啤酒!”男人將酒瓶往人羣裡一遞,一隻纖白手臂伸來接了,謝了啊,人羣中傳來豪爽的迴應,居然是個年輕姑娘~
機車男不耐煩地揮開前面擋着的幾人,在姑娘身邊坐下:“怎麼樣?”
電腦監控前,長髮高束神色靈動的姑娘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仰頭灌下一口啤酒:“還不錯,照着這個勢頭跑,華子今天說不定能破你記錄~”
嘿!男人不知是驚歎還是不屑地嚷了一聲,剛要開口,忽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呼:“靠,趙哥有警察!”
衆人正聚精會神盯着屏幕上疾馳的跑車,聽見聲音全都嚇了一跳,順着那人的手指看去,只見不遠處黑暗的公路上閃過明亮車燈,果然有輛車繞了上來。
機車男看了一刻,伸出熊掌一掌拍在“謊報軍情”的小個子男生頭上:“你小子眼瞎啊,隨便看個車來就叫警察,你有見哪個警車的燈跟寶馬的燈一樣的?!”
小個子男被拍得嗷嗷直叫,兩人正鬧着,那寶馬已經開近了,望着那微微有些眼熟的車牌號,站在電腦前的姑娘忽然有了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靠,趙申你是不是兄弟啊,安子惜今晚要來你怎麼早不跟姐說?!”姑娘一把扯過還在欺負小個子的機車男,咋呼開口。
趙申愣了一刻,望了望寶馬又回頭望了望氣紅了臉的姑娘,反應了過來:“靠蘇婭你不是吧,你一正妻還怕她一前任破鞋,你要不要這麼慫?!”
要不要這麼慫…這麼慫…這麼慫…麼慫…慫…
彼時正好一首歌唱罷,趙申這一句天然大公放即刻迴盪在了山間,無數人回頭,只看見那開了一半的寶馬車門頓了頓,非常尷尬的停了下來…
蘇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就在蘇婭飛快分析着形勢準備默默遁了的當口,忽然寶馬車門一下打開,伸出一隻筆直修長包裹在緊身皮褲裡的大長腿來。
今天的安子惜,打扮的和平時太不一樣了。一頭柔順烏黑的長髮高高盤起,眼角畫的是黑色的煙燻妝,前凸後翹的完美身材包裹在一身黑灰色皮衣裡,一雙黑色綁帶高跟鞋,更是將這一身性感裝扮推升到了極致。
這樣的安子惜,姿色壓過了在場大多數姑娘,特別是那妖嬈上揚的眼角處帶出的一抹冷色,更是一下鎮住了全場。方纔趙申的那句話,她一字不落的聽到了;那站在角落裡神色尷尬的蘇婭,她也完完全全看見了!想走麼?她當然想,但是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正面對抗,還沒上戰場就心生怯懦的人,永遠不可能贏得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
安子惜能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大家面前,特別是蘇婭的面前,倒是讓趙申心裡小小刮目相看了一把。伸手拿起桌上一瓶開過的啤酒,趙申勾脣一笑,朝着安子惜三步晃去:“安大小姐,來一瓶?”
安子惜望上那張痞氣十足的臉,冷冰冰接過酒來,仰頭灌下了一大口,四周音樂再次響了起來,老大接受的女人大家也不再關注,自顧自又high了起來。
要說這愛玩飆車的“壞小孩”一族,自然是和家族棟樑的“乖寶寶”一族水火不容,四周好些個姑娘平日就看安子惜這樣的乖乖女不爽,待到趙申走開,便是三三兩兩圍上了安子惜。
“喲,你看這是誰啊,乍一眼看我還真沒認出來,居然是我們安子惜安大小姐~”
“可不是麼,安大小姐平時不是一直是白裙飄飄的小龍女形象麼,怎麼今天突然轉性走魔女路線了?呵,可是那一頭男人不夠了,要來我們這兒吊凱子啦~”
“哈,說不定還真是看上我們趙哥了呢~你看剛剛趙哥那反應,明擺着就是知道她要來的嘛!”
姑娘們圍着安子惜三三兩兩擠兌開了,蘇婭坐在不遠處聽見她們說話,也沒上去勸的打算。安子惜今天能穿成這樣出現在這裡,那無論發生什麼她心裡應該都有準備,只是不知道安家是出了什麼事,要她拼成這個樣子。
幾個姑娘還在圍着安子惜在說話,也不知是誰提了一句賽車什麼的,一直冷眼喝着啤酒一言不發的安子惜突然頓了頓,揚聲開口道:“今天我第一次來,也想試着上路跑一圈,如果可以,蘇小姐是否願意跟我比一場?!”
冷冷一番話落,安子惜微微偏頭朝着蘇婭的方向望去,那眼角眉梢間一瞬掠過的挑釁,讓蘇婭微微皺起了眉頭。
方纔那些圍着安子惜說得起勁的姑娘們此刻紛紛噤了聲,轉身朝着趙申的方向望去。衆人視線的聚焦處,一個蘇婭,一個安子惜,這兩個丫頭要賽車,誰能說和那晝家大少的先後婚約沒有一點關係?只是這裡是趙申的地盤,一個是老大叫來的女人,一個是老大請來的朋友,爲了另一個男人在老大的地盤上賽車?呵,那就要看老大同不同意了!
趙申坐在跑車前車蓋上,一邊灌着酒,一邊笑容張狂的將呆愣的蘇婭和冷豔的安子惜看了圈,嘴角斜斜帶起了一抹玩味——呵,兩個女人爲了搶一個男人飆車麼?有意思~還真是有點意思!
“行啊!要比就上!蘇婭開老子的車,至於安小姐,這裡的車隨你選一輛,山路彎多,安小姐,可要當心了!”趙申冷笑着說完,現場氣氛瞬間嗨翻,衆人揚手歡呼之中,只有蘇婭一人無語的嘴角抽搐,你妹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躺槍?!
——
山路賽道的起點,一藍一黑兩輛跑車壓線待發,改裝過的引擎發出一陣又一陣難耐的轟鳴,這樣的氣勢,完全看不出來此刻車內坐着的是兩個嬌弱的女孩子。
蘇婭初中就出國讀書,國外時間呆久了,玩過的東西很多,擅長的東西不少,這山路賽車,她也不是第一次上手了。雖說今晚的比賽她本無意參加,只是這樣的場合她也不想做個一味退讓的軟柿子,既然安子惜非要一場輸贏才能死心,她也不介意給她一場輸贏!
兩車中央黑白格子旗一瞬落下,喧鬧聲中,兩輛賽車均是一腳油門踩到了底,箭一般飛掠了出去!衝出起點的那一剎那,安子惜只覺耳膜一下鼓了出來周身血液一瞬逆流,那瞬間衝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殺意!
今天這樣的一場比賽,她圖的,究竟是什麼?爲了贏得趙申的好感?爲了發泄心中的怒氣?還是單純的只是對那陰魂不散的蘇婭感到不滿?呵呵,也許在她開口要求比賽的那一刻,她心裡並沒有明確的答案,只是此時此刻,這讓人心跳加快熱血沸騰的魔鬼彎道啊,怎麼能不讓她生出弄死對手的野心?!
前方,急急一個大回轉,正當安子惜因爲心中的念頭微微走神之際,蘇婭一踩油門側身擦過,超到了安子惜前面。
今晚的這場比賽,從衝出起點的那刻起,蘇婭心頭就圍繞上了一抹若有似無的違和感。這種甚至可以稱之爲是本能的不安讓她直覺必須避開安子惜,要做到這樣,超過她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是最好的選擇。
盤山公路上,一藍一黑兩輛跑車在幽窄的公路上急速滑過,從電腦監控屏上看,便如同兩隻互相追趕的山野幽靈。
人羣全部圍到了電腦前,一人輕輕咂舌:“沒想到這安大小姐開車還有兩把刷子啊,老大我就納悶了,你是怎麼想到把人叫來的?”
人羣最前方,趙申目不轉睛盯着屏幕,隨口答道:“什麼我把人叫來的,是人主動聯繫我說要過來,我還納悶呢,丫怎麼知道我的號碼的?…”話音剛落,卻忽見屏幕上安子惜駕駛的黑色跑車一下借道左側,加速追上了前方的藍色跑車。
差一點了,就差…一點點了!黑車之上,安子惜死死踩着油門,緊握着方向盤的手臂爆出青筋。就像這樣,慢慢超到三分之一個車身的地方,然後,微微把車頭朝着蘇婭的方向一偏?呵呵,蘇婭應該已經從後視鏡看到她了吧,如果下一個彎口她一下靠過去,蘇婭會不會因爲驚慌失措一下衝出山道,就這樣摔下山崖?!
安子惜瞪圓了眼睛,斜往上看的表情扭曲猙獰,下一刻,就在她正準備移動方向盤向外靠去的那一刻,突然,一陣冰涼女聲裹着嘆息,幽幽自她腦後漾了開來。
——學姐…
那一聲,極輕的呼喚,又冷,又寒。那一刻,就像是被一隻溼冷的手掌一瞬握上了後頸,安子惜忽然覺得心口一窒,完全失去了判斷力!
…學姐,安子惜…學姐…
眼前,是飛掠而過的景物,耳邊,是那冰冷如吐息般的低喃,那聲聲清幽空靈的呼喚魔音一般迴盪在安子惜的腦海,一瞬抽出了那早已被她遺忘的記憶!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曾可欣?!
瞳孔因恐懼而驟然緊縮的那一刻,安子惜聽到了腦海中的一聲輕笑,那帶着深深嘲諷,濃濃恨意的笑聲,就如同是她最後一絲理智崩裂的聲響,安子惜驚恐地大叫一聲,用着最後一絲意志拼死將車停到了路邊。
——呵呵,學姐,你怎麼…不開了?你不是打算,要殺掉那個女生的麼?
——學姐,難道…你是猶豫了?原來你也會猶豫的啊,當初的那場車禍,我苦苦哀求你救我,當時,可沒見你有一絲的猶豫呢!
——學姐,你怎麼在發抖?你害怕了?不要,不要害怕呀~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了,你難道,就不想看看我的樣子麼?我那…被大火活活燒死之後的樣子,學姐,你要不要看?要不要!要不要?!
“啊!不要!不要!你走開!不要過來!救命!救命啊!”
先前的急速追趕,之後的突然急停,蘇婭從後視鏡看到了黑車的異樣,猶豫片刻之後也停了車,回頭去了安子惜車前查看。
蘇婭走進的時候,安子惜正抱着腦袋蜷縮在座位上瘋狂大喊,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那滿臉驚恐的樣子嚇了蘇婭一跳。蘇婭在車外敲了半天窗戶安子惜卻是死也不開,滿口嚷着叫她不要過來,嚷着…有鬼?!
山間幽幽一陣冷風颳過,安子惜的胡言亂語嚇得蘇婭一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掏出手機撥通了趙申的電話,請求支援…
——
那一天,蘇婭到家很晚,又是飆車又是驚嚇的,弄得精疲力盡…
懶洋洋的歪在臥室的沙發上,蘇婭一邊等着媽媽整理牀鋪,一邊回想着安子惜那一副真見鬼了一般的恐怖表情,心裡一直不得安寧…
“…那個,媽媽,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麼?”
“什麼?”蘇媽媽拉着被子擡起頭來,狐疑地瞪了女兒一眼,“什麼有鬼沒鬼,你是不是又看什麼亂七八糟的片子了?!”
哎呀沒有…蘇婭不滿滴嘟囔,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和媽媽說安子惜的事,哼哼唧唧了一陣,蘇媽媽看着就像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女兒,微微嘆了口氣:“好了好了,不要亂想了快過來睡,明天不是還要出去玩麼,趕緊睡覺!”
“唔…”蘇婭乖乖爬上牀拉好被子,想到明天就要正式和那小零兒姑娘見面了,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的,激動激動着,也就慢慢睡着了~
另一頭,臨近午夜的安家別墅亦是一片寂靜,小姐今晚出門受了驚嚇,女傭陪在小姐閨房裡守夜,隨着時間的推移,早已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臥室大牀之上,安子惜抓着被子蜷縮在牀中央,眉頭一直緊緊擰着,便是在睡夢中都不得安寧。
耳邊,當年車禍的爆炸聲,傷患苦苦求救的哭喊聲,還有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曾可欣的冷笑聲,所有的聲音都交雜在一起,深深刺痛着安子惜的神經。就在她擰眉嗚咽痛不欲生的時候,那些魔鬼般的聲音卻又一點一點的褪去,漸漸被一聲聲清晰可聞的嬰兒啼哭所代替。
那一陣陣,如同魔咒般的詭異啼哭聲忽遠忽近,忽響忽輕,飄蕩在幽暗的臥室上空,穿透了安子惜的耳膜,讓她恐懼得臉色發白渾身冷汗!
終於,那緊緊閉着的雙目一瞬睜開死死盯上了天花板,那裡,窗外月光透入照得慘白的地方,一瞬掠過一隻巨大的爬蟲黑影,那黑色的巨大蜥蜴型影子帶着強勁妖風一瞬攪動了凝固得猶如窒息的空氣,待到黑影褪去一切迴歸死寂,再是往牀頭望去,那如同安然睡去了一般的小姐已經重新闔上了眼睛,眉目安詳,完全,看不出一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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