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劃過一陣劇烈的風,隨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就像是跌入了一個黑暗的空間,晝焰行仰天平躺在地上,發覺自己無法動彈之後,索性放鬆了下來。
四周很黑,到處都瀰漫着陰冷的氣息。只是這樣的地方遠比不上他曾經待了一千多年的那處陰冷恐怖,晝焰行心中無感,甚至在察覺到自己開始神智不清時,也毫不在意。
人在意識不清的時候,就容易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好比此時此刻,這些如同夢境一般浮現在眼前的畫面。
那蠻荒之地山頂綿延千里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那山腰之上襯着綠意綻放在巖間的鵝黃小花;那高山腳下杉樹環繞映出雲絮的靜水湖泊,那一襲白衣素手輕撩,在芸芸水紋間恍惚可見的清澈笑容…
阿一…
然後,便是一聲如幻般的輕喚自耳邊漾開,一如萬年前的溫潤澄淨。那深植在心底的情緒隨着這聲呼喚如同蔓藤抽枝一般自心底噴薄而出,竟扯得心口生疼。
他終於淺淺笑了出來…
…清…衡。
——
此間萬年,千帆過境,當孤單成了隱疾,思念凝血結痂,這是他終於得以再一次,見到的清衡。
那是朦朧黑暗間的一抹幽幽白影,辨不清的五官,卻有着辨得清的溫暖笑意。
——阿一,你終於,來見我了麼?
白影說着話,朝着他的方向緩緩走來,身後伴着的,是萬年前靈山的春景。鳥鳴獸走,蟲吟花香,真是逼真啊,便是連他放在身側的掌心,都像觸到了青草地間微刺的暖意。
那一刻,他是貪婪留戀的,望着那團霧氣之後逐漸清晰的眉眼,聽見那淡淡的聲音在耳邊述說着委屈。
——阿一,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太黑太冷了,你留下,陪我一起好不好?
他多想說好,回到靈山,找回清衡,回到他原不以爲意卻在失去之後便再也找不回的時光。
想着,他揚起手來,向着那片暖意伸過去,就如同要握住他漆黑一片的生命中最後一點微光。
一片光暈中,俯看着他的清衡笑得更開了,緩緩伸出手來,似要同他交握在一起。只是下一刻,這溫馨美好的場面卻是因爲一個倏然的發力和避讓急轉直下,四周鶯鶯燕燕的春日景觀如同受驚一般驟然而退,只因那錯開了一寸瞬間直直掐上“清衡”頸項的白骨掌心!
清衡還想再開口,那一聲“阿一”卻是因爲頸上指節的倏然用力卡在了喉嚨裡。那雙迷濛霧氣之後的漂亮眸子裡寫滿了痛苦和難以置信,望上的那雙金色豎瞳裡,卻只餘下了極致的寒。
“阿一這兩個字,不是你能叫的。”
一字一頓,冷冷一句話落,幻境驟然破裂,崖底的陰風灌入,將那頭子夜般的長髮吹散如墨。
晝焰行冷冷勾脣曲起掌心寸寸握緊,喀拉,喀拉喀拉,手心裡那被他掐着脖子形如蜈蚣的巨大蟲子拼命扭動着身軀,隨着幾聲脆響,蟲甲間溢出淺綠色的液體。
呵,窺探他的內心,假扮,清、衡?!這膽大妄爲不知死活的東西!這身傳說中堅硬如鐵的蟲甲,今日便由他來捏碎了可好?!
他仍舊笑着,周身暴虐的戾氣卻已是抑也抑不住。詭異的紅色傀儡絲在那一瞬蔓延至全身,在那張至妖至美的臉上繪出豔麗的圖騰。
他心知體內靈力已在暴走邊緣,一旦靈力失控壓制不住肆虐的傀儡便會瞬間被這羣窮兇極惡的傢伙啃食殆盡!但是他卻是停不了,他抑制不住暴怒的情緒,壓抑不住想毀滅一切的衝動,這一刻他甚至連自己也想一併毀了,反正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下一刻,卻是眼前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白白軟軟的布料擦過他的臉,讓他一瞬愣神。回過神來的那一刻,他居然看見了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阿零,一身小白裙子破破爛爛,一張小臉也髒兮兮的,她飛奔兩步,一下撲在了扭動的蟲身上。
小丫頭什麼時候掉下來了?!
心中一瞬冒出一個毀滅之外的念頭,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是給理智迴歸打開了第一個缺口。隨後,當某潔癖眼睜睜的看着小娃娃英勇地張開小嘴一口咬在那黑漆漆的要多噁心有多噁心的蟲身上,當時的震駭過大,竟是驚得他一下鬆了對蟲子的鉗制。
巨蜈蚣把握住機會,嘶鳴着瞬間往晝焰行體內鑽去。那本就是他吸納的傀儡之一,此次受了重創,估計今後再也不敢妄圖謀害主子了。
情勢一下轉變過快,爲了保護主子正在拼命的小丫頭完全反應不過來,眼看着蟲子跑了,驚呼一聲抓着幾隻蟲腳就跟着撲了上來。
蜈蚣鑽入晝焰行腹部的瞬間,小阿零也跟着撲倒了跟前,小手一下按上,擡起頭來瞪大眼睛無比驚恐:“蟲子!進去了!”
山間幽幽一陣涼風颳過,晝焰行已經徹底僵住了。
半晌:“亂,亂摸什麼?!”憤憤一聲輕斥,他僵着臉撥開按在自己肚子上的小手,皺眉一把將娃娃提起來,“先離開這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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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大人每次和阿零一起就各種破功哇~
咳咳,白保證,魔王大人和清衡絕對不是大家想象滴那種非純潔關係!so,有話留言,表棄文哦~^o^~